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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6 09:09 PM

西尾維新 -【戲言‧九】完全過激(中)—紅色制裁vs.橙色種子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20 10:58 PM 編輯



內容簡介

「──高舉雙手歡呼吧。」
「狐面男子」帶著人類最終存在──橙色種子?想影真心,在戲言玩家「我」的面前現身。
  時間收斂、替代可能……
「命運」的最惡旁觀者──狐面男子所主張的「世界法則」,是否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新青春娛樂小說決定版中的決定版「戲言系列」。
最終樂章《完全過激》三部作
所有不可預測的主題激烈交錯、譜成旋律。
讀者引頸翹望的中集!完全燃燒,西尾維新!!

作者簡介

西尾維新 Nisio Isin

  1981年出生,立命館大學肄業。以別稱「京都的二十歲」出道,2002年以《斬首循環》一書榮獲第23屆梅菲斯特獎。創作風格融合推理與輕小說,輕快地文體帶有呶呶不休的味道。作品中常見引用經典小說和漫畫的詼諧性文趣,西尾的作品角色性格鮮明且獨特,似乎任一個角色皆可發展出獨立故事。甫出道即迅速累積極高的人氣,是目前日本新生代重要的大眾作家之一。




日文書名:ネコソギラジカル(中)
                赤き征裁 vs. 橙なる種
日本文庫:講談社ノベル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23 PM

第十章  死橙之種

          

  祭典的時間到了。

  


第一話

  橙色的頭發。

  三根及腰的,麻繩粗的辮子被紅色的皮筋扎在一起。

  前發與側發統統被向后梳起,寬闊,秀麗的額頭一覽無余。

  仿佛象征著堅強意志的濃眉。

  奇異般充滿挑釁的吊梢眼。

  散發出光輝般的橙色通孔。

  踢開木屐,裸足。

  撕破浴衣,短褲,貼身襯衫。

  小巧的身軀。

  過分小巧的身軀。

  那是似乎一觸即斷,

  卻又異常柔軟,

  即使承受爆炸般的波動也決不會折斷的雙手。

  如貓一般。

  那姿態讓人不禁連想到匍匐的貓——

  想影真心。

  「……!」

  雙手——首先伸向了距離最近的,萌太君。

  真心觸手可及的萌太君。

  同行一般從剛才起一直位于身旁的真心。

  帶著仿佛現在才注意到真心般狼狽表情迅速轉身的萌太君——

  即便如此,石凪萌太也不愧為死神的家系。在真心伸出手做出由內向外的攻勢的同時,幾乎以反射般的速度將雙臂交叉到胸前。

  「愚蠢。」

  站在身邊的,狐面男子說道。

  的確,那是個愚蠢的決定吧。

  從結果看,只能如此評論。

  既然有做出防御動作的時間,那麼閃避攻擊也未嘗不可吧——或者說閃避更為簡單,但萌太君卻沒有這麼做。

  或許萌太君有自己的想法,但在這里,那是無論怎樣都萬萬做不得的事情。

  沒有人能保證完成了防御動作就大功告成,在這個地方。

  「——萌太君!」

  咔嚓~,

  咔嚓咔嚓~~,

  骨頭被折斷的聲音,一直傳到了遠處的舞台上。

  而且,不只如此,要抵消沖擊還遠遠不夠。萌太君的身體被吹飛了,雙腳離地,身體浮空,萌太君的身體離開了體育館的地板——飛了起來。

  飛到空中,而且是以高速。

  也只有用吹飛形容了。

  然后,就在萌太君順勢飛向的地方——哀川潤站在那里。

  萌太君的身體,撞上了哀川小姐。

  或許是過于突然。

  或許是過于唐突。

  那個哀川小姐,沒能做出反應。

  那應該並不是難以躲避的速度。

  那應該並不是難以躲避的距離。

  雖說幾乎是處于零距離的狀態下,但是對于哀川小姐來說,那應該並不是難以躲避的距離。

  那麼可能只是單純的過于吃驚吧。

  從吹飛萌太君的存在身上——感到了什麼也說不定。

  要問為何,

  那個橙色的家伙,

  對于哀川潤來說——

  「——什麼?」

  哀川小姐和萌太君相撞后,並沒有結束。即使這樣,尚存的沖擊依然把兩人向更后方推去。雖然沒有再次浮空,但來不及取得受身的兩人一邊在地板上四處亂撞一邊像纏到一起般向后翻滾著,直到用頭扣到后方的牆上,發出巨響前,一直沒有停止。

  停下來之后,一動不動。

  那個樣子,仿佛是鑲入了牆壁一般。

  「——什麼啊?」

  這是什麼啊——那種力量。

  那並非什麼強大的氣勢,只是單純的,仿佛撥開森林中擋路的雜草一般的動作。

  僅僅如此——就將兩個人類,

  無論男女,都算不上是小巧的體形,即便如此,只用全力的一擊就能將兩人一同吹飛這種事,用常識外來形容也不為過。

  「呵呵呵」

  狐面男子——笑了。

  「這並不是特別驚人的事——人類的身體原本就蘊含著做到這種程度的力量。無論你我還是其他的人無一例外。並不需要特意鍛煉,不需要做到可以稱之為鍛煉的程度。我們只是不知道用法而已。只是沒有使用它的技術,沒有使用它的必要而已。僅僅是被加密了,不,比起加密,應該說是上了鎖更為妥當。」

  「鎖……」

  「放心吧,我並不是要重提‘人腦僅被利用了30%’這類老話題,在這里,僅僅是和字面意思一樣的鎖而已,換言之,只要打開鎖,進到里面,就是那種東西了。」

  那種東西——

  那種怪物!

  「不過即使是我也從沒想過要親自打開那把鎖試試——雖然是為了自我滿足才講了這麼多,不過仔細想想,對于這方面的事,根本沒有對你解釋的必要。畢竟,我的對手——」

  狐面男子說道

  「打開那家伙鎖的人,不就是你嗎?」

  不要,不要再說了。

  不要再說那種事了。

  明明我們的事一無所知——就算你知道,我也沒有你說的那種記憶。

  我,

  我們兩個,

  從沒打算過那麼作。

  從來沒有,那樣做的打算。

  「話說回來,『殺人集團』的那些家伙不就是一些打開了某處的鎖,或者身上某處忘了上鎖的人嗎,對吧崩子?你的那招『一噬』不也是如此嗎,出夢?嗯?」

  轉過身試圖看向我身旁的兩人后,「呵呵呵」的,狐面男子又笑了。

  「還真是敏捷呢」

  出夢和崩子都消失了

  匂宮出夢。

  暗口繃子。

  無論是原本在我身后的出夢還是在我身旁的崩子,等我反應過來時,都已經沖了出去——

  正在狂奔著。

  已經,躍下舞台,沿著完全沒有多余的直線,像是兩面夾擊般——向著想影真心狂奔過去。

  快速的,

  迅速的,

  疾速的,

  像是兩面夾擊般,

  以狩獵一樣敏捷的動作。

  「不,或許說是狡猾才對吧?」

  「崩子

  ——出夢君。」

  等一下,

  稍等一下,

  不對,不對啊

  那家伙——

  如果那家伙真的是真心——

  如果真的是真心的話,那麼,她就不是敵人。

  真心她--從以前開始無論何時,無論何時都不是任何人的敵人。

  對誰來說,都不是敵人。

  「這可真是有趣——真是有趣啊。」

  狐面男子像極度無聊般的說道。

  「好好看著吧,我的敵人——

  這種東西可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原本絕不會上演的重頭戲。『殺人集團』第一位與第二位的合作——這有史以來第一次也說不定。

  「你……」

  我感到了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恐怖,

  恐怖,太恐怖了。

  從面前的男子身上——感到了恐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自己在干什麼,你清楚嗎?」

  「當然清楚,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和以前的你不同,我可是自覺症狀的結晶,我的敵人。」

  像隨口代過般回答的狐面男子。

  「看啊,我的敵人,快看——千萬不要錯過啊。令人喪膽的匂宮出夢和暗口繃子的連攜。」

  兩個人——

  出夢君和崩子,仿佛同時向真心沖了過去——但事實上,雖然只是一點,但兩人的動作間生成了時間差。

  真的只是一點,

  崩子先行了一點。

  攻擊分散——可以如此稱呼這種行為。

  雖然站在我這種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在多對一的戰斗中,作為人多的一方應該同時攻擊更為妥當——但事實上,像這樣略微分散的攻擊對于敵人來說更加難以應付。

  雖說作為沒有任何暗號,完全即興的連攜來說,能做到這樣這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是在這個地方,果然,兩人不應該和放棄閃避的萌太君一樣,耍這種小聰明。單純的同時攻擊或許更為奏效吧——

  對于能將刹那變為永遠的存在。

  除此之外,也別無選擇了。

  崩子的手——被躲開了。

  用如同橡膠般,如同高黏度的液體般柔軟的動作,真心高高的抬起了腿,然后把腳當作鐮刀般,

  砍向了崩子的后頸——利用慣性,一步也沒動,只用了彎腰一般的動作——

  躲開了崩子的攻擊。

  瞬間,

  崩子的頭,撞倒了地板上。

  連用手遮擋都做不到。

  那是仿佛金屬碰撞的聲音。

  然后,

  下一瞬間。

  像是計算好一般,出夢也在完美的時機攻了過來。

  出夢表情扭曲,但也為時已晚。

  已經停不下了。

  按后這次也大同小異。

  雖然出夢不同與崩子是用腳的攻擊,但真心幾乎以完全相同的動作閃開,又以完全相同的動作將腿搭到出夢的脖子上——利用慣性和收腿的力道一起——將出夢君扣到了地板上。

  或許是用力過猛,真心向前跌了幾步——

  ‘啪’的一聲,

  想影真心——又筆直的站了起來。

  石凪萌太也是,

  哀川潤也是,

  暗口崩子也是,

  匂宮出夢也是

  所有人都倒下了——澄百合學園第二體育館中仍然站著的,只有想影真心一人

  「……」

  太荒唐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無論怎樣,

  無論怎樣,

  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不會亂來到這種地步。

  「呵呵呵——真是少見啊,『匂宮』和『暗口』的連攜,然后這連攜又被瞬間破解。和世界的終結很匹配。」

  「你……」面對這只能用恐怖形容的,狐面男子,我問道「到底對真心作了什麼?」

  「到底做了什麼?喻意不明啊,自言自語也就算了,要是向別人設問,就該更具體一點。

  「她——」

  死橙之種。

  想影真心。

  「她應該已經死了,想影真心被紅蓮的烈焰所燒,體無完膚的死去了。這是我親眼見到的,用這雙眼,用這兩只眼睛。她不可能——事到如今還輕輕松松的作為登場人物出現。」

  「不可能作為登場人物出現,哼,你也真是不懂變通呢。要說事到如今,你不也是事到如今還抱著那種那種死板的思考方式嗎?我的敵人。要說死了,我早已經死了,我的女兒也早就死了,死者復生在這個地方——不是一種普遍現象嗎?」

  「……」

  死者的復蘇。

  生存著的死人。

  「而且」狐面男子說,

  你的那種態度不對啊,完全不對——你怎麼能用那種充滿責備的目光看著我呢,我的敵人?你應該——舉起雙手歡呼才對,你應該感謝我才對,是我復活了你死去的朋友啊,我的敵人

  ——舉起雙手,歡呼吧。」

  別開玩笑了,

  這怎麼可能是——這麼簡單的事。

  連困難也算不上。

  這是侮辱,

  這是亵渎。

  即使真的想你說的一樣,有《命運》,《物語》之類的存在,最為輕視它們的,不就是你嗎?

  最為玩弄命運,侮辱,亵渎它的人。

  只能這麼想。

  不過,我什麼也沒說。

  沒有反駁什麼。

  為什麼,這樣的話--你不就認同他說的話了嗎?

  我現在,在高興嗎?

  在悲傷嗎?

  還是說,在憤怒嗎?

  無法理解自己的想法。

  和赫赫

  狐面男子說

  「比起那種事,看吧,我的敵人,一切還沒有結束——不是還有一個幾乎無傷的人在那里嗎?」

  「唉?」

  順著狐面男子的視線望去——

  哀川潤,站在哪里。

  將抱在懷中的萌太君輕輕放到地板上——哀川小姐,朝著真心,轉了過去。

  啊——原來如此。

  哀川小姐--並不是沒能躲開萌太君,只是單純的,想要保護被吹飛的萌太君而已。並不是受到沖擊,而是為了緩沖而已。那麼,向后的翻滾,看來也是主動的行為吧。

  那麼的話——

  哀川小姐,幾乎無傷。

  「只有天真這點一直沒變啊,我的女兒。算了,那種事無所謂。」

  「……」

  「充滿魄力又不乏娛樂性——用來形容人類最強VS新人類最強,再合適不過了。話說回來,我的女兒對敵人,只了解了一半左右吧。」

  哀川小姐目不轉睛,

  死死的盯著真心。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雖說是攻其不備卻能做到折斷萌太君的雙手還順便把他吹飛的地步,然后由緊接著打破了『匂宮』和『暗口』的連攜。對于這種存在——即使是人類最強也不能等閒視之。

  而且——不只如此。

  哀川小姐應該——感到了什麼。

  面對眼前的死橙,想影真心,

  像是我面對零崎人識時一樣,

  感到了什麼才對。

  即使沒能躲開萌太是有意而為,但毫無疑問,哀川小姐從真心身上,感到了壓迫。

  作為證據——對于遠處舞台上的我們,哀川小姐完全沒有注意到,不,應該說完全沒有去意識更為恰當。

  對于我和——

  自己親生父親的存在,沒有去意識。

  那意識只是單單的——

  集中于一點。

  「你是什麼東西?」

  哀川小姐低聲的問道,

  一種出乎意料,莫名其妙的感覺。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哀川小姐,

  或許對于哀川小姐本人,這是第一次也說不定。

  然后,真心她——

  沒有任何反應。

  對于哀川小姐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仔細一看——

  「什麼?」

  驚訝的喊了出來。

  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結果。

  「呵呵呵」

  真心她,睡著了。

  閉上眼睛,向钟擺般垂下頭。

  完全沒有防備。

  「雖說是醒過來了,畢竟也是剛起床的狀態,意識應該還沒有清醒吧。如果說我的女兒只了解了敵人的一半,那麼,死橙之種,看起來完全沒有去了解敵人。」

  睡,在睡著。

  正睡著覺。

  難道說,就在這種狀態下,在這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下真心就干掉了『殺人集團』的三個人嗎?

  這種事,與其說是亂來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力量的平衡,崩壞了。

  簡直是一切的反射。

  是能讓至今為止的一切因果崩壞的行為。

  這樣的話——

  不,不對,

  歸根結底,死橙之種這個概念不正是為此存在的嗎?

  像十年前狐面男子與兩名合作者,架城明樂和藍川純哉一起,為了迎來世界的終結而創造出后來被稱作人類最強的承包人的紅色一樣。

  睡著,

  正在睡著,

  想影真心正睡著覺。

  「要是那麼想睡——」

  哀川小姐動手了

  「——你就一輩子這樣睡下去吧!」

  在那一瞬間,

  哀川小姐發出怒吼的一瞬間

  橙色的眼睛——

  鎖定了哀川小姐,

  焦點重合在了一起,

  兩雙眼睛,對到了一起。

  「……!」

  下一個瞬間,我應該永遠不會忘記吧。

  即使眨眼都有可能錯過的一瞬間。

  無論今后世界后怎樣經由狐面男子的手向我無法預料的方向惡化下去,怎樣加速下去,怎樣收縮下去,怎樣終結下去——

  都已經無所謂了,

  什麼關系也沒有。

  一切在這里,達到了極致。

  哀川小姐倒下了。

  真的是,一瞬間,正確地說,是一刹那。

  當哀川小姐正要沖向真心,正用左腳用力踏地,另一只腳准備離開地板時,勝負已經分出來了。

  那一刹那,真心已經移動到了哀川小姐的前方——不,不是這樣。

  明明沒有分心,明明不可能分心,可是等我回過神來時,真心已經浮在了哀川小姐面前。

  雙手組到一起,從頭上,重重的打了下去。

  連一小步也沒能站穩,哀川潤就那樣,徑直的,倒了下去。

  由于沖擊過猛,哀川小姐摔到地板上后又反彈起一次,不過,那也僅僅只是反彈而已,之后又落回地板上,就這樣,再也沒有起來。

  一動也不動。

  「哀川小姐!」

  「哼」

  狐面男子像極度無聊般,說道。

  比起失望,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

  「算了,畢竟是舊式的,正面交起鋒來,也就是這種程度,雖然多少抱有一點期待--無聊,這是無聊,無論被評價的多高,舊式就是舊式,哎,真不盡興。」

  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真心用橙色的眼睛看著橫在地上的哀川小姐。

  看這一動不動的,哀川小姐。

  「看那樣子是死了--唉,毫無疑問是死了。嗯,不,應該說是一息尚存嗎?不過再怎麼說,也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如此冷淡的評價著親生女兒的狐面男子。

  我從中感到了一些令人作嘔的東西。

  那種感覺不斷襲來,讓我無可奈何。

  「你,你,面對這種情況,這種情況,明明是這種情況,你就沒有什麼其它的要說嗎?」

  「哼,要說的,嗎。很可惜我並不是言語豐富的人--不過確實,我親手做的我的女兒被別人做出的我的孫子打敗這點,多少會讓我感到有些復雜,有些惋惜也說不定。」

  「……」

  「別擺出那種表情嘛,我的敵人。放松,放松,冷靜下來。況且,或許對于你來說,我的女兒到在地下的場景百年不遇,不過那種東西我在十年前就見慣了。只有一種‘什麼啊,那家伙一點也沒變’的感覺。對我來說,還是『匂宮』和『暗口』的連攜更有吸引力。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問道

  「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並不是會亂來到這種地步,荒唐到這種地步的人。」

  「哼,你想說什麼?」

  「你們到底對真心作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我的敵人,什麼也沒做,至少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想的那種事。即使做了,那也不是我。

  不是……你?

  「甚至說」

  狐面男子稍微挑選了一下詞匯。

  「甚至說正好相反。」

  「……什麼意思?」

  「嗯?現在可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看啊,要對我的女兒,下最后一擊了。」

  順勢看去,

  真心,正踩著哀川小姐拿幾乎沒有意識殘留的腦袋。

  並不是很用力的樣子,也沒有壓上體重的傾向,只是單純在頭的一側放上腳的感覺——但如果真心有意的話,人類的頭那種東西可以輕易踩碎吧。

  不好,

  不行,

  現在的的真心,怎樣看來也不像是可以制止的樣子。

  沒有可以作為缰繩的東西,

  沒有可以作為刀鞘的東西,

  沒有可以對付油門的刹車,

  沒有可以對付加速的制動,

  沒有我。

  無意識中准備沖下舞台的我,被狐面男子制止住了。

  「等一下,我的敵人,你要去哪。」

  「去哪?當然是——」

  那還用說,

  不去不行,

  如果我不去的話,

  如果沒有我的話。

  「如果實再會的問候就先等等吧,我和女兒也還沒說過一句話呢,她的話,還會醒過來嗎,嗯,會不會呢,不過醒不醒過來都一樣。比起這個,我的敵人。」

  狐面男子說。

  「似乎還有一波未平呢。」

  唉?

  不愧是『食人魔』——匂宮雜技團最惡的失敗品,不僅吃人專業,被人吃掉也很難呢。

  「出夢君!」

  出夢君,站了起來。

  雖然額頭上流著血,

  雙腿也有些站不穩,

  但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的意志。

  「雖然和崩子一樣被摔到地上,但即使沒有受身,只要有著被摔到地上的覺悟,就能把傷害減到最小。嗯,在戰斗的方面,那家伙真是天才,不過僅限于戰斗的話,我的女兒還遠遠凌駕于他之上吧。」

  狐面男子像是發自內心般感歎著。

  「不過,在這里站起來到底明不明智呢,明明從剛才的交手中知道自己遠不敵真心了,愚蠢。」

  「竟然,說愚蠢——」

  「畢竟是只能說是片翼之身,如果擔當『弱小』的理澄的人格還在的話,應該就這樣敗北著離去才對。一味強化了『強大』的出夢不可能承認敗北,看來即使和我的女兒交手后,這個弱點也沒有得到改善。」

  「晤……」

  狐面男子抓住了即使這樣也要下去的我,抓住了我的手腕,物理性的阻止了我。

  並不是很用力,

  但是,無法掙脫。

  不像是可以掙脫的樣子。

  「不要去。」

  狐面男子用強硬的口吻說

  「不能去。」

  「可是,這樣下去——」

  「所以我說不能去,不許去,我不會讓你干擾出夢的。我們只要默默的看著就好了,關于出夢,我了解的比你多。」

  「……」

  此時,出夢正攥著雙拳,咬緊牙關,

  狠狠地盯著真心,

  「你這家伙。。把那只髒腳挪開!」

  一邊說著,出夢指向了地上的哀川小姐。

  「挪開,我讓你挪開,聽不懂嗎?語言不通嗎?」

  真心她——

  沒有反應,

  一點反應也沒有,

  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一動不動,

  對出夢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單單的,像不能認同般看著倒在地上的哀川小姐。

  或者說,在觀察。

  不,應該說是確認,

  那是像確認工作般的目光。

  「……」

  不明白,

  完全讀不懂真心的表情,

  弄不懂她的想法。

  是距離的問題嗎?

  不,距離的問題明明不存在。

  我和真心間明明沒有距離。

  即使這樣,

  無法讀懂,

  無法看透,

  無法到達。

  你是怎麼了,真心——

  你到底怎麼了?

  太異常了,

  仿佛變了個人一樣。

  你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不要無視我啊,你這家伙!」

  出夢君,亢奮了。

  不好,太糟糕了。

  這個樣子,簡直和上個月——不,日期和月份都已經變了,和上上個月的事一模一樣。

  上上個月,在純粹的力量斗爭中,出夢君雖然以完全壓倒性的力量將我逼的毫無還手之力,可那個時候,正是因為出夢君的亢奮讓我活到了現在。

  如狐面男子所言,那是弱點。

  那正是弱點,

  匂宮出夢的弱點。

  失去『弱小』的匂宮出夢的弱小之處。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尊重原文)

  大幅揮動起異常修長的雙手。

  僅用一步助跑,飛到空中。

  『一噬』

  匂宮出夢將自己的絕招,王牌,

  用兩只手一起,使了出來。

  毫不留情。

  那是看起來只像普通的揮擊,

  卻擁有單手擊碎水泥,雙手一起可以瞬間葬送一個兒童的威力。

  出夢君開鎖的地方,僅此一處。

  僅憑這樣,敵不過開啟了全身的鎖的想影真心。

  對,想影真心不是任何人的敵人。

  無戰所以無敗。

  即使到了最后的最后也會幸存下來——

  最后的終結時僅剩的一人。

  所以是——最終。

  既非最強也非最惡的——最終的存在。

  人類最終,死橙之種!

  「『一噬』嗎?不錯的招式,真是不錯的招式。即使是人類最惡的我都打心底里感到恐怖,打心底里感到感動的好招式——不過,即使如此,在缺少了理澄的現在——威力也明顯的減半了」狐面男子說道「那種大招可不是隨便就能用的——該斬的地方才斬所以才叫王牌(切り禮)啊。無論單手還是雙手——出招的硬直都太長了。」

  事實上,正是如此。

  不過,

  不過至少,出夢君口頭的願望實現了。

  如出夢君所願。

  真心從哀川小姐的頭上挪開了腳。

  把赤裸的腳掌,從哀川小姐的頭上挪了下去。

  然后——

  就在下一個瞬間。

  想影真心向著出夢君,邁了一步。

  一步就移動到了,出夢君的面前。

  這一次,和剛才相反,

  並不是去閃躲,

  並不是去躲避,

  並不是去借力——

  從正面。

  以比企圖先行攻擊的出夢更快的速度,

  更快的動作——

  向著舉起雙手的出夢君充滿破綻的,毫無遮擋的腹部,全力一擊。

  竭盡全力,打了進去。

  「……!」

  右側腹。

  出夢的右側腹,消失了。

  即使發生在眼前,我也無法認識這個現象。

  經由人類的手,人類的身體——被破壞了。

  並不需要刻意稱之為必殺技。

  只是一招前突,

  僅僅是一招前突,

  無需任何技巧和竅門。

  即便如此,卻是可與『一噬』相提並論的破壞力。

  即使腹部被削去,完全失去平衡。

  完成了加速的『一噬』也已經無法停止。

  就這樣,像揮空一般擊向無人的空地。

  然后,無力的,被這股力道所牽引。

  出夢君倒下了。

  又一次倒下了。

  然而,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

  像在體育館的地板上滑行一樣。

  像舔食著體育館的地板一樣。

  像是將血,

  將肉,

  將內髒,

  四處播撒一樣。

  一動不動。

  一動不動。

  已經再也動不了了。

  「哼」

  狐面男子用冷淡的目光看著這一切。

  「這下子終于能敗北了呢,出夢。看起來我的女兒沒能讓你成功敗北啊,她就是那個樣子,即使過了十年,我的女兒也真的真的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原以為面對你會讓她多少有些動搖,不過看來是計算失誤了。這下終于,連同上個月沒死成的份一起,完成了你的時間收斂呢,可喜可賀。」

  「你,你。」

  這家伙——真的是人嗎?

  即使這樣也能稱得上是人嗎?

  這種話那里稱得上人類的台詞?

  真心她——

  環視了四周。

  周圍——

  澄百合學園第二體育館。

  站著的人——這次終于只剩下想影真心一人。

  僅僅一人。

  「……」

  真心站在那里,大大的張開了口——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理由同上)

  狂笑著。

  凶暴的,

  猛烈的,

  像吞並一切的濁流般——狂笑著。

  「這樣就對了。」

  站在一旁的狐面男子滿意地說道。

  「作為至高的存在,原本就應該在毀滅一切之前放聲大笑。——無視喜怒哀樂,無視起承轉結——笑吧,大聲地笑吧,笑吧笑吧然后瘋狂把,想影真心。」

  真心的笑沒有停止。

  想要不斷加大音量般。

  與暗色一樣的爽快感一起。

  橙色的,

  橙色的頭發被抖亂。

  像發狂般,笑著。

  「夠了!」

  我叫道。

  作為真心的刀鞘——

  作為真心的缰繩——

  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

  「停手吧,真心!」

  立即,

  或者說終于——

  想影真心,看向了這邊。

  狐面男子——西東天,

  和我站著的,體育館的舞台上。

  然后,真心她,

  首次露出了可以稱作表情的,表情。

  不可思議般,

  然后——吃驚般的表情。

  並沒有看向狐面男子,

  而是看向我。

  對著我,

  真心開口了。

  「阿伊」

  但是,僅僅如此。

  然后,真心她,

  仿佛斷電一般,

  崩壞了。

  那情形的確只能用崩壞來形容。

  像失去了雙腿一般,

  像心髒停止了跳動一般,

  和其他四人一樣——

  從正面,倒向了體育館的地板上。

  一動不動。

  和其他四人一樣——

  一動不動。

  「真,真心!?」

  「不要急,不要慌,不要亂——這也在預料之中。嗯,不對,應該比預料遲了一點吧?」

  「狐,狐狸先生。」

  「我的敵人,你不會以為我會在這種沒有任何制約的——沒有刀鞘,沒有缰繩,更何況,沒有你的情況下——試圖去操縱那個怪物吧。那種教訓我早在十年前就早已領教到了。」

  十年前,

  是指哀川小姐的那件事吧。

  「『十三階梯』」

  淡淡的,面無表情的,不像要特意說明般,狐面男子說。

  「『十三階梯』原本只是漫無目的的,只是作為集結了存在力足以影響到《物語》的一群人物的,也就是所謂主要登場人物的存在——不過,與你為敵后,那個目的被改變了。前進的方向大致分為兩派——首先是與你敵對的一派,以noise為首,澪標姐妹,深空和高海。然后是濡衣,暗口濡衣,還有古槍頭巾都加入了這一派。」

  雖然對于頭巾,可以作為列外排除也說不定。狐面男子隨意的補充了一句。

  「然后另外一派的目的,或者說是義不容辭的義務,就是對你我之間因果的中介,想影真心的制御。」

  「……」

  制御。

  缰繩。

  刀鞘。

  「加入這一派的——就是時宮時刻,奇野賴知,還有——站在那里的,右下露乃諾。」

  順著狐面男子所指,在萌太君和哀川小姐,和戴著面具的真心一起走進來的鐵門外面,

  站著一名女性。

  怎麼說呢——

  那是令人浮想聯翩的裝束。

  全身都包滿了繃帶。

  繃帶和紗布。

  石膏和松木拐杖。

  手上也是腳上也是——

  全身各處都負著傷。

  或許是為了便于更換繃帶,服裝自身非常儉樸,儉樸到令人看起來仿佛是一個穿著繃帶的人。

  作為女性來說略為平緩的曲線。

  那是讓人比起漂亮更令人感到美麗的,起到像跑車的流線型車身一樣的作用的曲線。

  作為襯托,那些繃帶和石膏的存在反而變得理所當然。

  右眼上,戴著眼罩。

  用來看的,只有左眼。

  戴著無邊的眼鏡。

  「對了,保險起見我先說明一下,你可千萬別誤會,我的敵人——雖然被你們見到了圓樹那家伙也沒辦法,不過那邊的那個,可絕對不是什麼cosplay愛好者——只是在調教真心時,不小心燒到了手而以。」

  「調……調教?」

  那就是——

  右下露乃諾嗎?

  右下露乃諾的職位,我記得是——

  職位是,人形師。

  人形。

  竟然是人形?

  「好像稍微晚了一點啊,露乃諾。」

  「是嗎,那真是不好意思,和守時的老爺相比,時間對我來說,好像是仇人一般的存在。」

  露乃諾小姐輕佻的答道。

  並不帶什麼感情的,掃視著體育館。

  包括真心在內,倒地的五人。

  按照萌太君,哀川小姐,崩子,出夢君,然后,真心的順序。

  像從心底感到麻煩一般,歎了口氣

  無精打采的樣子。

  那種樣子,與全身的繃帶異樣的匹配。

  「圓樹去哪了,你沒有帶來嗎?」

  「誰知道呢,雖然在學校里找了一遍但沒有碰上。反正我除了自己的人形之外什麼都不關心。」

  「真拿她沒辦法。」

  狐狸先生,掏出了手機……

  原來你也有啊,手機這東西。

  不相配。

  「號碼不會告訴你的。」

  狐面男子向這邊瞄了一眼,說道。

  ……

  反正,我的號碼你已經知道了吧。

  連木賀峰助教授都知道了。

  狐面男子迅速地按下十一位數的號碼——

  「喂!圓樹,第二體育館里有很多你最喜歡的傷員。」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仿佛確信對方正在接聽般,比起對話,更像是交代公務一般。算了,或許對于圓樹小姐,那種方法最為有效也說不定。

  「好了,我的敵人。已經可以了。」

  「……?」

  「趕快——快跑向誰的身邊去吧。會是深深信賴著的的我的女兒嗎?是最為親密的崩子呢?是數年不見的真心嗎?還是會抓住最后的機會,和匂宮出夢進行今生的道別呢?」

  「……喝!」

  從舞台上,飛躍而下。

  一刻不停的,開始奔跑。

  可恨,真是可恨的說法。

  可是,也只有如此。

  現在,

  無論如何,現在,要去匂宮出夢那邊。

  出夢君——情況很糟。

  和其他四人的程度完全不同。

  腹部的一半完全消失。

  血也好,肉也好,內髒也好,全都均等的撒在地上。

  那是致命傷,

  位于我腹部的那一小點,一丁點的小傷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

  致命性的傷害。

  和上上個月不同。

  上上個月,即使心髒被挖出,頭被斬斷,出夢君也依然令人恐懼的生存了下來。但作為代價,殺戮奇術的匂宮兄妹失去了《妹妹》的人格,只剩下了《哥哥》。(戲言7的劇情,尚無中文版,切莫見怪。)

  理澄消失了,出夢留了下來。

  然后——

  這個月,已經什麼代價也沒有了。

  那麼就只有死去了。

  不死不滅那種事——根本不存在。

  那個少女——

  不死身的少女,円朽葉,即使是她,也死掉了。

  無論是不死身還是什麼,只要殺掉便會死去。

  出夢君——

  出夢君,出夢君,出夢君——

  「出夢君!」

  五秒左右,在停止呼吸的狀態下疾走——我終于跑到了出夢君的身邊。

  不顧滿地的血和肉塊,以最短的直線跑了過去。

  像抱著一樣,把面朝下的出夢君扶起。

  出夢君他——

  還沒有死。

  還活著。

  睜開的眼中,還殘留著意識。

  不過那也只能說是,

  還,沒死,而以。

  比起還活著,只能這麼形容。

  即使意識尚存,意志已經不存在了。

  無力思考。

  氣息,也斷絕了。

  沒有呼吸。

  只是在痛苦的呻吟罷了。

  「啊……啊,啊。」

  稱不上呼吸的呻吟,組成了語言。

  「出,出夢君!」

  「什麼啊,你那張臉……真是難看,這就是我可愛的妹妹喜歡上的,男人的臉嗎……」

  「不……不要說話!馬上,圓樹小姐馬上就來——」

  馬上就來?

  來了,又怎樣?

  來了又能做什麼?

  會把四處飛濺的出夢君的內髒,重新連接起來嗎?

  即使圓樹小姐的醫術再怎麼高明——

  也不可能做到那點。

  「那……那是誰啊?你的朋友嗎?那個,橙色的,莫名其妙的家伙。」

  「說,說是朋友——」

  無法回答,

  不知道。

  到底,為什麼。

  如果是想影真心的話,的確是我在美國,作為ER3系統的計劃生的時代時的同學——不過,並沒有到那種地步。

  簡直是另一個人。

  不過,但是。

  只有喊我名字的那一瞬間,

  那的確是——真心。

  的確是死橙之種,想影真心。

  「敗北……嗎?」

  出夢君感慨道。

  那的確會感慨萬千吧,

  關于這一點,

  正如狐面男子所說,

  關于出夢,他知道得比我多。

  不過,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狐,狐狸先生,說什麼了?」

  「那,那個人他……」

  「切……反正我是生是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吧。」

  「……」

  「這種事,真讓人不爽……這樣的話,我看起來不就太可憐了嗎……就讓可憐的我,在最后的最后,來個意外的大轉折——吧。」

  為了留下死去的意義。

  說完,‘啪’的,出夢把修長的雙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一定是,最后的力氣了吧。

  用最后的力氣,把身體拉向我。

  然后——

  把嘴靠到我的耳邊,

  「零崎人識還活著。」

  ——這樣,說了一句。

  「啾」

  像是用唇撫摸我的臉頰一般——

  出夢的手,從我的肩上落了下去。

  真的是——最后的力氣了。

  就這樣,也沒有停到我懷中的趨勢,像是火焰熄滅般,像是水滴落地般——向著地板,仿佛要伸展雙手般,倒了下去。

  「什麼啊……」

  匂宮出夢——

  用朦胧的,連意識也消失的瞳孔,向上望著。

  「原來你一直在那里啊,理澄。」

  臨終的話語——是妹妹的名字。

  在死了過多人的八月中作為少數幸存者殘留下來的,匂宮出夢——

  絕命于此。

  遲了兩個月——終于死去了。

  時間收斂。

  可以這麼稱呼這種現象。

  如果真是這樣,這種現象——只能稱之為最惡的現象。

  恐怖。

  太過恐怖了。

  結果,我意識到了用帶著惡意的目光地是我的,不只是狐面男子,而是世間萬物。從心底里意識到這種事情,讓我感到恐懼。

  匂宮出夢。

  然后是——匂宮理澄。

  殺戮奇術的——匂宮兄妹。

  「呵呵呵」

  背后響起了笑聲。

  像是要回瞪一般轉過身去,

  狐面男子,站在那里。

  「在自己的懷里有人死去這種事,該不會是第一次吧,我的對手——聽說和實踐是不是有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呢?」

  「如果是在面前死人的經歷,我曾有過。」

  「但是在懷里是第一次吧。」

  「……」

  呵呵呵的,狐面男子笑了。

  右肩上,

  抱著哀川潤。

  像是借出肩膀一樣。

  哀川小姐的眼睛——緊閉著。

  意識,還沒有恢復。

  並沒有流血——不過,聽說對斗部的打擊,不出血的情況更嚴重。看起來並沒有死,不過,並不是沒死就好那麼簡單。

  但是,比起擔心,從眼前狐面男子借給哀川小姐肩膀的情景中,我感到了一股違和感。當然,但看這情景並不奇怪,雖然哀川小姐作為女性來說個子較高,但相比之下較為瘦弱的狐面男子的身高卻意外地更勝一籌。雖然背起來不可能,但只是借出肩膀的話,一點也不奇怪。

  像是理所當然的,

  理所當然的對待親生女兒一樣。

  那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正是違和感。

  令人感到異常的,違和感。

  「到此為止,我的敵人,今天的宴會就結束了。接下來我們就各奔東西吧,不存在二次宴會這種東西。稍后圓樹這家伙就要高興的沖過來了,你們就好好的接受治療吧。那邊的死神和崩子自然不必說——你也是啊,我的敵人。你對自己的身體也太勉強了——好好注意吧,這不是作為敵人,而是作為陌生人的忠告。雖然並沒有胡來多少,不過大事就是大事,腹部的傷還是讓她看一眼吧。」

  「你注意到了——嗎?」

  「怎麼可能注意不到,你那種為了保護腹部的奇怪走法怎會逃過我的眼睛——這種程度,不用圓樹,我都能看的出來。」

  「……」

  即使如此,即使知道我有傷,還叫我跑過去嗎……真是過分的亂來,或許,這正是他的做法。

  不,確實是如此吧。

  最惡,

  人類最惡。

  啊,對了。

  真心——

  「真心在哪?」

  「真心的話在這里。」

  像是跟隨著狐面男子一般——

  雙手一邊抱著真心,一邊不靈活的拄著松木拐杖——右下露乃諾小姐,進入了我的視野。

  露乃諾小姐。

  露乃諾小姐——看向了我。

  「初次見面,阿伊。」

  露乃諾小姐這麼說道。

  「我說,初次見面。雖然是敵對關系,不過難得的首次會面,不要擺出那種不友好態度嘛。」

  「是……初次見面,露乃諾小姐。」

  「我基本上是負責后方工作的,所以沒想過能有機會和你見面——不過,嗯,原來如此。雖然不知道其他的『十三階梯』怎麼想,不過親眼一看我就明白了——狐狸先生選你作為敵人的理由。」

  露乃諾小姐,這麼說道。

  「擁有這種身體的我——完全明白。」

  「你,你對真心。」

  做了什麼,我想這麼問。

  調教。

  狐面男子是這麼說的。

  人形。

  人形師正是——他的職業。

  然后,‘正好相反’這種隱含了過多寓意的話語。

  右下露乃諾。

  時宮時刻。

  奇野賴知。

  將這三個人,綜合起來考慮。

  答案便揭曉了。

  即使揭曉了——我也不想知道。

  那種答案——我不想知道。

  「呵呵呵」一定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吧,狐面男子奇異的笑了。「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吧,下次也會由我們挑選好時機聯絡你們,你就乖乖的等著我的聯絡吧,我的敵人。十月了,九月結束后又到十月了——我最討厭的十月今年也到來了,真是守時的東西。到底會發生什麼呢,真叫人期待。不過我的敵人,首先休養吧。充分的治愈你的身體吧。好好的自愛把。」

  「——狐狸先生。」

  「對了,真心自然不必說,我的女兒我也要帶走了。雖然把她留到你那邊作為保護者或許更有利于《物語》發展,不過我們之間也有一些不想要別人知道的舊帳要算。」

  「……」

  「放心吧,事到如今,這種舊式我連與之敵對都沒有興趣。雖然一定要挑的話,與之敵對,讓她當你的保镖更為有趣。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啊。不過你也要為我想一想,十年前我可是被這家伙殺死了,想輕輕地,說幾句怨言也可以理解吧。」

  「……」

  怨言。

  對于這個男人,那種東西明明不存在。

  到底——想干什麼?

  要對哀川小姐,做些什麼。

  還要再對哀川小姐做什麼啊。

  「我和『十三階梯』從今日起就要離開這個澄百合學園——留在這里已經毫無意義了。雖然多少有些不舍,不過這種東西怎麼都好——從現在起我們要潛入地下。那麼——」

  狐面男子,摘下了面具。

  沖著我,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再會,我的敵人。」

  然后——

  背向了我。

  「切——真是完全不顧別人感受,只把自己想說的一吐為快。你就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給別人添麻煩了嗎?啊,對了——阿伊,我們估計已經不會在有機會見面了。你就,好好加油吧。」

  這樣說完,

  右下露乃諾也跟了上去。

  當然,右下露乃諾抱著的真心也和狐面男子扶著的哀川小姐一起——從體育館中消失了。

  陰暗的,體育館中。

  只剩下我,站在那里。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的,

  明明沒有钟表的體育館中,似乎響起了钟擺的聲音。

  只有,時間不停的流逝。

  什麼也沒有發生。

  已經,什麼也不會發生了。

  「……」

  哀川潤。

  西東天。

  想影真心。

  人類最強,人類最惡,人類最終。

  的確是,終結了。

  這就是終結。

  這除了終結還能是什麼。

  不過,即使如此。

  這也好像,並不是終結。



第二話

  「原來人的表情肌可以用到這種地步。」

  當帶著令人不禁如此感歎的滿面笑容,繪本小姐來到第二體育館的時候。萌太君和崩子兩人,都已恢復了意識。

  萌太君只是單純的兩腕骨折。

  崩子除了頭部擦傷外,只是和澪標姐妹一樣,受到了輕微的腦震蕩。

  三兩下就用熟練的動作完成應急措施后,繪本小姐「那麼,因為從狐狸先生那邊有聯系……」的說完后,開始向體育館外走去。狐面男子,在和我們分別后,似乎又單獨聯系了繪本小姐。大概是要給哀川小姐和真心治療吧,雖然真心需不需要治療還說不准。

  臨走前,繪本小姐她

  「……」

  默默地,看著出夢君。

  本以為她一定會哭,結果出人意料。

  「大概,木之實會處理的,所以把出夢君放在那里就好了。」

  說完,就匆匆離去了。

  並沒有哭。

  但那背影卻是,至今為止最為悲傷的樣子。

  閒話少說——

  重要的是,萌太君和崩子的傷都沒有什麼大礙這件事,也只有這件事,讓我松了一口氣。

  萌太君雙手綁上護木。

  崩子頭上貼上創可貼。

  僅是這種程度的被害而已。

  一旦結束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把哀川小姐和出夢君當作計劃外的外援而排除在外,包括我,萌太君和崩子在內的古董公寓聯合軍在這次的事件里毫無損失的——得到了治療美依子小姐的解毒劑。

  當然。

  身體上的傷雖淺,

  精神上的傷害——十分龐大。

  過于的龐大。

  暗口崩子。

  石凪萌太。

  從治療中,不,應該說從恢復意識起,就沒有開過口。

  連平時饒舌的萌他君都一言不發,更何況是崩子那邊,一直都沒有和我對過眼。為了活躍氣氛,我講出了‘讀完《麥田守望者》(野崎孝)后,產生了拜讀這位老師的其他作品的想法,于是買得下一本書是《爪與牙》並且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讀到了最后’的青澀回憶。可是兩人都沉默著,沒有認同這句話的效果。

  ……

  開頭也在一瞬有著現在這樣的感覺啊,那本書。

  結果,包括我在內——人類終不可能永遠停留在一點。

  況且圓樹小姐做的只是應急措施而已,必須把崩子和萌太君送到醫院才行,美依子小姐的解藥也必須快點送過去。

  正如狐面男子所說——

  這里是已經結束的場所。

  已經結束了。

  什麼意義也沒有了。

  正因如此,准備離去的我們才終于注意到——在來時乘坐的哀川小姐的車已經壞掉的情況下,我們完全沒有回去的手段。

  注意到了,然后,無計可施。

  沒有辦法。

  總不能把出租車叫到這里,叫救護車也有點太……

  一切結束之后,我們發現已經在這里呆了數個小時,現在時間剛過凌晨一點,在有人煙的地方應該還有電車和公車在運行吧?

  但這只是希望性的預測。

  也考慮到對于負傷的兩人來說,徒步可能過于嚴酷,不過兩人都沒有露出不快的表情。

  這種情況下,多說無益。

  或許怎樣也無所謂。

  仔細想想的話——雖然萌太君不知怎樣,不過對于崩子來說,這次的事是初次上陣吧。

  一定——很難受吧。

  因為安慰的語言在此沒有用武之地,我最終也只能保持默然。結果,在三人走出荒地,在人煙處找到車站前——誰也沒有說話。

  雖然那是稱不上人煙的田舍間的一個小車站,車次也是數小時一班,不過,電車就是電車,只要在適當的站轉車,早晚會到達美依子小姐入住的——我常去的醫院。因為我也是偷偷跑出的醫院(反正愛子小姐也不會做任何讓步吧),應該會與崩子他們一同入院,不,應該是再入院吧。

  總之,腿走已經走得沒有知覺了。

  不愧是『殺人集團』,崩子和萌太君都看不出有疲憊的樣子,不過我這個普通人來說,這段路程過于的嚴酷了。雖然在候車台邊看到有類似椅子的東西,不過在等來電車的數十分钟里,我們一直並排的站在一起。

  無為的,

  沒有意義的,

  各自,有著自己思考的事。

  我在想的——

  當然是想影真心的事。

  再會使我高興——再會使我吃驚——或者說,雖然聽起來有些情感缺失,不過離開了學院后,那種‘事到如今’的感覺,最為強烈。

  事到如今,為什麼?

  為什麼,真心,會在這里?

  在這個,生者的世界。

  她,早已死了。

  明明已經死去了。

  像是被我親手殺死一般。

  明明被我殺死了。

  不,正如狐面男子所說,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人的生死,已經成為可以一語帶過的東西也說不定。

  像是用來騙小孩的推理小說一般,什麼死亡什麼復生的,不過是因為首位被害者就是真正的犯人這種,把它當作這種程度的問題也並非不可。

  至今為止,發生的不都是這種事嗎。

  都是一樣的事情。

  正因如此——還說什麼‘事到如今’呢?

  橙色的頭發。

  秀麗的額頭。

  濃眉。

  吊梢眼。

  簡直——完全沒有改變。

  那個,像孩子一般的身軀也是。

  同玖渚友一樣的,那個身軀。

  然后是——那個深深烙印在眼底的場景。

  比起狐面男子的話,對我來說更是絕對傷害的,將人類最強委托人,哀川潤——瞬間擊破的,那個場景。

  的確,真心以前就在任何方面都展現出出類拔萃的能力,攬括了各式各樣的才能。但是,無論怎樣,那種力量,她絕對沒有。

  真心。

  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伊哥」

  終于,

  真的是久違的,萌太君開口了。

  「那般的豪言壯語后,卻沒派上任何用場——愧疚之情實在是難以言表。」

  「不,沒那種事。」

  「崩子也是,不要一直在那里鬧別扭了,快過來好好給伊哥道歉。」

  「……」

  即使這樣,崩子仍然選擇了長時間的沉默,然后朝著我「對不起」的說了一句。

  「這真是難以置信,何止沒派上用場,我們簡直什麼也沒能做到。相比之下,能幫助人的狗狗都更勝我們一籌。」

  「所以說,沒這種事。」

  「從今往后,請稱我為‘狗狗’吧。」

  「……」

  所以說啊,

  求你不要再把自己向奇怪的方向上轉型了。

  「雖然……的確發生了很多事。不過,作為成果,我們的主要目的達成了——這樣不就好了。而且兩人只受了這種程度的傷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過,那個人——死掉了呢。」

  「……出夢君的事啊。不過他那樣也算是如願以償了吧。畢竟,他是一個能活到現在都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家伙。」

  話雖如此——

  罪惡感,揮之不去。

  無論用什麼借口都沒用。

  出夢君,將引退的出夢君拉回舞台上這件事,即使說全是由狐面男子一手策劃——但將計劃實施的人,卻是我自己。

  那麼說,出夢君——

  也像是我親手殺死的一樣。

  在福岡,雖然我對出夢君說了‘你能成功的敗北真是太好了’這樣的話,但出夢君卻否認了自己的敗北。那麼,如今我是不是也該像狐面男子一樣,為匂宮出夢的敗北祝福呢?

  ……欺騙自己。

  沉浸在這種想法中又能怎樣?

  沒有任何意義。

  什麼意義也沒有。

  「怎麼說呢——有種狼狽的感覺呢。」

  格外自嘲的萌太君。

  「特別是這種,踏上歸途的感覺尤其狼狽。根笨蛋一樣。」

  「歸途這種東西,大概就是這樣。」

  「是這樣也說不定。」

  「比起那個,萌太君——那個,現在已經不是打工不打工的問題了。話說在前面,你可不要勉強,畢竟兩腕都折斷了,這段時間就專心治療吧。期間的生活費我會負責的,當然,醫藥費也是。」

  「那可就承蒙伊哥好意,拜托了。」

  「我」崩子說「先不論萌太怎樣,我並沒有住院的必要,種程度的傷,用舌頭舔一下就好了。」「哦……這樣啊。」

  額頭上的傷到底要怎麼舔呢?

  如果像這樣吐槽的話,我擔心崩子會有什麼奇怪的回答,所以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總而言之,兩位這次辛苦了,謝謝你們。無論怎麼說,你們都幫了我很大的忙。作為這次唯一輕松度過事件的人,我都有些對不起你們的感覺。這次的事再怎麼說也不像是我一個人應付的了得。崩子和萌太君能陪在我身邊,某種意義上,比有哀川小姐在更讓我心中有底。」「哀川小姐——潤小姐,啊。」萌太君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伊哥,這次,我和她稍微談了一些話。」

  「……哦,都談了些什麼?」

  這可真是令人在意。哀川小姐和萌太君,委托人和死神之間,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對話呢?

  「哀川小姐——真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呢。看似直率,也的確很直率,但是,無法溝通。」

  「無法溝通?」

  「她一定是,非常天真的一個人吧。單純到我們跟被無法與之相比的程度。這種過于單純的思考方式,對我來說,反而過于復雜。」

  「嗯……在這個方面,我大體贊同。」

  「關于父親的話,也談了少許。」

  「父親——」

  狐面男子。

  西東天。

  然后還有,架城明樂和藍川純哉。

  「愛恨參半——她是這麼說的。」

  「……」

  愛恨參半。

  如果只是這樣——那語言也太過簡單了。

  雖然有這種感覺。

  萌太君的話卻並未停止。

  「但是關于這一點,我和崩子也都是一樣的。不過,這種感情,所有的親子間或多或少都有些類似就是了……」

  「哀川小姐,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呢?」我問道「自己的父親,和十年前應該已經死去的自己的父親見面后,到底有什麼打算呢?」

  一直在尋找。

  這次一定要殺了他——她這麼說過。

  我認為這是她的心聲。

  她不是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人。

  不過——

  當西東天,真正出現在眼前時——

  能否做到那一點,就不得而知了。

  「要問那個本性天真的人,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是否下得了手,我是無法立刻回答。我並不能肯定到不需要理由就能相信的地步。畢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個口氣聽起來,也不像是要直接下手的樣子。」

  「那個人,十分天真」

  崩子開口說道。

  「太過天真了。」

  「……」

  「從庇護萌太的那件事就能看的出來——天真的讓人受不了。」

  「不過我能的就也多虧了那份天真呢。要是當時已那種速度直接撞倒牆上,脊髓應該不會沒事吧。」

  「也是呢,如果連同那件事一起考慮,我認為橙色的那一位對潤小姐來說並不是完全壓倒性的。」

  「不,崩子,這麼說就錯了。因為崩子沒有實際見到所以才會那麼說。那種的,就該叫做絕對的力量差吧。無論怎麼看,都是竭盡全力的。哀川小姐對真心是全力以赴的,即使如此——兩人之間也有著不可逾越的高牆存在。並不是指精神上的,而是更物理性的問題。」

  雖然,難以置信。

  否定絕對的,絕對。

  否定存在的,存在。

  恐怖。

  令人畏懼。

  然后比起其它的——

  「……那位橙色——雖然是偶然聽說,不過,那應該說是哥哥的,同輩,吧?」

  「嗯……雖說如此,不過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點頭道。

  「十分的——微妙。它既是我所熟知的想影真心——又是我完全不認識的想影真心。」

  「數年前分開了,不是嗎。」萌太君說「如果只是伊哥誤以為她死了,而實際上她幸存了下來,這麼想的話——數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了。一個過了多久都不會改變的人,要我說,只存在于幻想中。」

  「幻想嗎?是這樣也說不定。」

  不過。

  事情並非這麼簡單,而是更加根本性的問題。

  ……

  右下露乃諾,然后是奇野賴知和名為時宮時刻的人形師。先不管他們對真心作了什麼——如果那是狐面男子所說的‘正好相反’的話——那麼假設對真心作了什麼的人真正存在,對于他們,我也心中有數。

  ER3系統。

  大統合全一學研究所。

  MS-2。

  然后——死橙之種。

  橙色……嗎?

  「算了,反正以后還會再見面,伊哥,到那時再問清楚不就好了。考慮再多也沒有意義,現在還是像伊哥說得一樣,專心修養吧。伊哥也是,雖然身體沒有受傷,但一定也十分疲憊了吧。」

  「嗯……算是吧。」

  還會……再見面嗎?

  狐面男子是這麼說的。

  從那邊,聯系過來。

  我只需吮著手指等待就好了。

  像個廢物一樣,等待就好了。

  一邊等待著報應,一邊睡覺就好了——那個最惡,即使多麼好心的解釋,事情也不可能就這麼簡單。

  解毒劑。

  總之——只有那個,成功到手了。

  那麼,現在我該做的。

  應該選擇的道路。

  應該堅持的信念。

  「……萌太君,崩子。」

  「怎麼了,伊哥?」萌太君問道「婆婆媽媽的可不是你的風格。」

  「那個——我是想說,這次真的謝謝你們。」

  「如果是那句話,你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可沒記的做過什麼值得被人感謝兩次的事。」

  「嗯……不過,這次,至少可以成功的拯救美伊子小姐了……所以,我想——你們兩個人就到此為止比較好。」

  「……」

  「……」

  無論是崩子還是萌太君,都陷入了沉默。

  許久,萌太君「的確如此」地說了一句。

  「既然美依子姐姐可以得救了,那麼我們在繼續干涉伊哥的事就有些奇怪也說不定。」

  「對啊,這原本就是我和狐面男子間的事——美依子小姐只是被偶然卷入,萌太君和崩子也不過是因此被卷了進來而已。看到出夢君那樣的死去,那樣的被殺死后——我覺得你們兩個沒有繼續跟在我身邊的必要。」

  「我——」

  崩子開口了。

  「我只是哥哥的奴隸而已。」(譯者…………)

  「在那之前,是朋友吧。」

  我這麼說道。

  「我已經,無法忍受親眼看著朋友受到傷害了。這種事一直重復下去,我早晚會瘋掉的。」說不定,那樣的的話更為輕松。

  瘋掉的話,更為輕松也說不定。

  ……不,可以說認真地考慮這種問題本身,就已經離瘋狂不遠了。

  即使如此。

  「但是——或許已經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雖然這次美依子姐姐只是被偶然卷了進來,可是依我來看,那邊的人對于把一個身邊的人牽扯進來,絲毫沒有猶豫。」

  「嗯……這麼說也沒錯。」

  沒有猶豫——應該說是怎樣都無所謂才對吧。雖然即使不用費心到那種地步——我也不會去考慮逃跑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在讓奇野那家伙給美依子小姐下毒后,又隨意的交出了戒毒劑,從這種隨便的做法中,就能看出這一點。

  怎樣都無所謂。

  根本沒有興趣。

  最為——棘手。

  無法應對。

  「那麼說,無論我和崩子站在什麼立場上,都是一樣的,類似的東西不是嗎?無論是否選擇與伊哥並肩作戰——我們存在于伊哥的周圍這件事都沒有變。要說被牽扯進來,我們在很久以前就被伊哥牽扯進來了。」

  「……也對呢。」

  那就叫做,因緣吧。

  回過神來,已經被命運的紅線纏滿全身,無法行動,沒有選擇的余地。

  無法選擇什麼。

  無法決定什麼。

  「結果,就是這麼一回事。」

  「反正哪條道路都危機四伏——跟隨伊哥戰斗,更合我和崩子的口味。」

  「萌太說的對」崩子說道「事已至此,應經無法回頭了。而且——哥哥,即使是我們,也多少存在著尊嚴這種東西。」

  「……那真是,不值一提的話,崩子。如果你是指完全沒能贏過真心這件事——沒有比這更不值一提的了。尊嚴?身為『殺人集團』的,尊嚴嗎?不值一提,我們不正是為了擺脫這種無聊的事,才離家出走的嗎?」

  「尊嚴什麼的都無所謂,敗北那種事也的確不值一提,我說的是——沒能保護好哥哥這件事。」

  「……」

  「雖然已經重復過很多遍了,但我還會再重復,哥哥受傷這種事——我看不下去。雖然像是學別人說話,不過難以忍受朋友受到傷害的,並不只哥哥一個人。」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啊。」

  我不想看到崩子她們受到傷害。

  崩子她們也不願讓我我受到傷害。

  這樣豈不是根本無法前進。

  明明已經沒有后退的余地了。

  「比起沒完沒了,應該說是惡性循環更為妥當吧。美依子姐姐也是,能否得救還說不定呢。雖是被偶然卷入,但那不也是為了庇護伊哥而挺身而出的嗎?」

  「嗯……」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萌太君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真是很麻煩呢。」

  「……」

  「姑且不論我怎樣,崩子她,畢竟是伊哥的奴隸,硬要命令她不許干涉的話,我想她也不會違背的。」

  「……」

  將目光移向崩子。

  崩子將目光移向別處。

  算了……雖然說出那句話——也並不是十分困難。反正萌太君說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反正我自己也清楚得很。

  「對了——順便說一句,伊哥,關于這次,還有一件事讓我有些在意。」萌太說「那個,雖然說是在意也已經無可奈何,現在提到甚至有些為時已晚的感覺——不過,‘那個’到最后也沒有出現在我和伊哥的眼前出現呢,而且似乎是被配置到了距離狐面男子等人的因緣較遠的地方。」

  「什麼?你指的是誰?」

  「暗口濡衣啊」萌太君像是很困難的表情。「為什麼她——沒有在我們面前現身呢?」

  「問為什麼……」我把頭側到一邊「這是很重要的事嗎?」

  確實,根據繪本小姐的話——這次,在那個澄百合學園遺址里的『十三階梯』,有繪本小姐,

  一里塚木之實,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時宮時刻與右下露乃諾,還有不能忘記的noise君,然后是想影真心——和,暗口濡衣。不過這次,我們並不是和所有人都見了面。空間制作者的一里塚木之實和時宮時刻,然后,如萌太君所說的,暗口濡衣。這三個人,我們並沒有見到。

  「當然很重要。雖然,這里的‘出現’只是單純的比喻。暗口濡衣,‘隱身的濡衣’和傳聞一樣,從不在人前現形——不過,對于暗口濡衣一直沒有對我們出手這件事,我無法理解。」

  「嗯……很難懂呢,這種事。說不定,只是偶然沒有碰上而已。我們沒見到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個。」

  「一里塚木之實和時宮時刻這兩人,雖然也沒有出現——但我認為他們都有著各自的使命。一里塚木之實是作為將我們分開的空間制作者,而時宮時刻則是負責真心的制御。」

  「……」

  右下露乃諾,奇野賴知,時宮時刻。

  奇野的‘病毒’只要‘傳染’上一次,那麼就沒有必要再呆在目標的身邊。而露乃諾小姐和時宮時刻的技術,自然是本人在目標身邊更易于應對——的確,是這樣吧。

  真心的制御。

  或者說,正好相反,嗎?

  「不過,伊哥,只有暗口濡衣,僅限于暗口濡衣來說,在那個學院里,並沒有她存在的必要。」「並非如此吧,這麼說來,澪標姐妹不也一樣嗎?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正因為出夢的出現,這兩人才有了出場的機會。說起來,這也像是偶然之類的——」

  「但是,對于出夢的出現,狐面男子早已預料到了——或者說,可能是早就預謀好了也說不定。不,不只是可能——作為向匂宮出夢挑釁的手段,將澪標姐妹放入『十三階梯』的勝算很高。那麼說——澪標姐妹存在于那個學院也是必然事件。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不過作為向導的noise君和作為醫療班所不可欠缺的繪本圓樹,那個情緒不穩定的醫生當然也有著尊載的理由——」

  萌太君說道

  「暗口濡衣的存在無法解釋。」

  「……」

  「因為伊哥多于這類事很遲鈍,或許到現在也沒能理解,不過對于這類違和感,如果不趁早理清就會變得很棘手。雖然伊哥對于這類的陷阱並不在意,不過我是一旦發現陷阱就一定要全部處理干淨才肯罷休的那種人。」

  不,是死神。

  萌太君改口道。

  ……暗口,濡衣。

  絕不在任何人面前現形的暗殺者。

  嗯——這麼講的話,的確有些,不自然的感覺……因為完全無法讀懂狐面男子的意圖,所以對于這種程度的問題,都沒有在意——不過,因為無法讀懂狐面男子的意圖就把其他『十三階梯』也混為一談,是不明智的。

  暗口濡衣,暗殺者。

  「伊哥,伊哥是怎麼想的呢。」

  「嗯……要說的話——大概,她是為了把焦點集中在崩子和萌太君這邊而被選出的——也說不定。」

  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隱身的濡衣’在那里這件事,連同為了對付出夢而選出澪標姐妹一同考慮的話——為了警戒我周圍的其他戰斗力,崩子和萌太君,狐狸先生那麼做也是當然的。」

  雖然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不過崩子和萌太君與『殺人集團』多少有些牽連,這麼想似乎更為妥當。雖然完全是沒有根據的猜測,不過離正確答案也不會太遠吧。既然為了不讓我逃跑,他們已經用過美依子小姐做為人質。那麼,再把手伸向其他古董公寓的人,也不是不可能。話說到這里,突然注意到了。

  對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

  「雖然如伊哥所說,這次暗口濡衣沒有對我們出手,可以理解為只是偶然沒有碰上我們,不過——」

  對了,

  這麼說的話。可是——

  「從今往后,就說不定了。」

  「……」

  「暗口濡衣——或許,考慮到匂宮出夢的死,加上澪標姐妹——今后,一定會以我和崩子作為目標襲擊過來吧。用『殺人集團』對付『殺人集團』這種事是理所當然的常識。無論伊哥怎麼想——那都是一樣的。」

  「是被牽扯進來還是挺身而出,已經不是討論這種問題的時候了。」

  「先不論美依子姐姐和周圍的其他人,我們兩個,是不是早已作為棋子——被加到《物語》之中了呢?和伊哥與我們的意志無關。」

  「既無法選擇——也無法決定,嗎?」

  已經被選擇了。

  已經被決定了。

  「這可麻煩了啊。」

  「實在是麻煩。」

  「真是麻煩呢。」

  在三人的意見首次統一的時候——

  電車駛過來了。

  首發列車。

  環視車站,沒有我們以外的客人。

  或者說,是個連站員都沒有的無人站。

  「唉」,我聳了聳肩。

  總之,休息吧。

  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到極限了。

  發生太多的事情了。

  出夢君的死也是,

  和真心的再會也是,

  哀川小姐的事也是,

  狐面男子的事也是——現在暫且放到一邊。

  暫且忘卻。

  進行修養吧。

  就讓我們休息一下吧。

  「……咦?」

  從我逃出醫院開始,

  回到公寓,

  然后來到澄百合學園,

  然后離開澄百合學園,

  最后來到這個車站上,

  至今為止,

  第一次,

  舒緩了精神,

  放松了警戒,

  就在這時——

  從背后,被人推了一把。

  「……唉?」

  沒有著地的感覺。

  腳下,沒有支撐。

  雙腿,派不上用場。

  身體——浮在空中。

  電車,

  電車,沿著線路——

  沿著線路駛來。

  開始進站了。

  糟糕,

  這樣下去,我會向著鐵軌——

  向著鐵軌,

  跌下去。

  不過,

  既然雙腳懸空,

  空中,

  在空中轉換方向這種事,

  我又不是貓。

  突然發生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哥哥!」

  手腕被抓住了。

  是崩子,

  崩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全力,

  把我拉回到站台上。

  浮在空中,

  已經向鐵軌飛去的我的身體,

  被拉了回去。

  雖然我被拉了回去,

  但這里,也存在著——

  力學的法則。

  用來拉回我的身體——崩子的身體過于的小。

  太小了。

  即使腕力足夠,

  體重也不足。

  遠遠不足。

  明明只有我的一半重。

  即使,即使這樣,硬要把浮在空中的我,

  拉回去的話。

  作為支點,作為力點,作為作用點——

  這次換崩子,

  飛向前去。

  向前。

  沒有支撐的,

  飛向鐵軌。

  電車,

  警笛,

  刹閘聲。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崩子!」

  的,正當我向著后面。

  一邊向著后面的水泥地倒去,

  一邊喊著的時候。

  看到的是,

  兩腕骨折,

  雙臂被封鎖的萌太君,

  石凪萌太,

  切入崩子身前的場景。

  崩子和萌太君,撞到了一起。

  崩子因此,削弱了慣性。

  順勢,

  反射性的,

  向著站台,

  跳了回來。

  像是要叠在我身上一般。

  ‘咚’的一聲,

  腹部的傷發出了響聲,

  全身上下,傳遍了震動。

  然后,當然。

  當然的,

  崩子順勢跳了回來,那麼同樣的力便轉嫁到萌太君的身上,

  離站台只有一步之遙的萌太君,

  就這樣,

  向著鐵軌,

  落了下去。

  落到了上面。

  兩腕無法使用。

  站不起來。

  無法移動。

  「嗯……」

  萌太君——露出了十分為難的表情。

  十分不可思議的表情。

  然后,

  向著站起來的我和崩子,

  看去,

  望去。

  「啊。」

  的,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

  朝著我們,

  十分滿足的,笑了。

  崩子,

  不能不聽伊哥的話哦。

  伊哥,

  崩子的事,就拜托你了。

  「再見。」

  于九月之末召開的最惡的宴會。

  完成了最初的目的。

  解毒劑。

  但絕不是沒有損失。

  損失慘重。

  負傷者一名,

  暗口崩子。

  失蹤者一名,

  哀川潤。

  死者兩名,

  匂宮出夢,

  石凪萌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26 PM

第十一章  休養期間

          

  疼痛就是疼痛。

  痛苦就是痛苦。

  


第一話

  雖然不怎麼明白,不過表情很陰沉。

  「雖然不怎麼明白,不過表情很陰沉呢」

  試著說了出來。

  表情愈加陰沉了。

  覺得十分有趣。

  單是覺得‘不怎麼明白’這點,十分有趣。

  詢問理由后得知,明天會有一次作為至今總決算的試驗要進行。雖然這種事情至今為止也有過幾次,不過明天的試驗似乎與往日的規模完全不同。

  看起來很反感這件事的樣子。

  「不要的話就說不要好了」

  試著將自己做不到的事要求給別人。

  得到了‘不要’的回答。

  覺得這是個十分有趣的謬論。

  實際上並不有趣。

  甚至可以說令人不愉快。

  但是仍然覺得十分有趣。

  如果拒絕試驗的話,就沒有待在這里的意義,那樣的話就會被處決。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以陰暗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

  單是聽著就會令人感到憂郁的話。

  平時明明是一個很開朗的人,但只有被當作試驗和研究的素材時,會變得像斷電一般的消沉。這種反差,在我看來,不可思議,不自然到令人覺得有趣的地步。

  我很喜歡。

  不過這次的情緒異常低落。

  覺得十分嚴重。

  「那麼」

  我說道

  「和我一起逃走吧」

  隨口說了出來。

  只是為了鼓勵才說的。

  僅僅是作為激勵而已。

  無處可逃這種事,早就知道了。

  那時的我十分清楚這一點。

  我,

  已經,

  在那一時刻,就將玖渚友毀壞了。

  將玖渚友殺死了。

  我是知道的。

  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這件事。

  自己連逃跑都做不到這件事。

  逃到哪里都是一樣這件事。

  最終哪里都是一個地方,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說了出來。

  「兩個人一起逃走吧,手牽手,逃到天涯海角」

  聽了這句話后,

  雖然不怎麼明白,不過表情變的很高興。

  所以。

  因此我才。

  直到最后。

  連對她道歉這種事,也沒能做到。

  「……早安」

  那件事后——一個禮拜過去了。

  十月八日,星期六。

  那一天,在重新入院后的醫院的病床上醒來時,陪在我身邊的,是美依子小姐。

  淺野美依子。

  身穿藍色的患者服,坐在折叠椅上。

  樣子多少有些憔悴。

  不過,言談舉止充滿了精神。

  那值得依賴的眼神與,

  精悍的表情——和從前一樣。

  「……」

  「怎麼了?」

  「美依子小姐……」

  「嗯?」

  「美依子小姐,親一個……」

  「……(微笑)」

  沖著喉嚨一計手刀。

  呼吸器官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美依子小姐……對喉嚨的攻擊有可能會致命的……況且,因為呼吸困難而咳著的我看起來很遜……」

  「性騷擾禁止」

  「是……」

  好嚴格……

  完全無法想象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你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

  美依子小姐點頭道

  「雖然意識前幾天就恢復了,不過能下床走動,今天還是第一天。」

  「……是這樣」

  愛子小姐,竟然瞞著我。

  不過,反正知道了也只會是謝絕探視而已。

  「鈴無小姐呢?她怎樣了?」

  「睡著覺呢」

  「睡覺?」

  「在我的病床上」

  「在美依子小姐的病床上?」

  「實在是礙事」

  「……」

  實在是一句過分的話。

  鈴無小姐,大概在美依子小姐恢復意識之前,不分晝夜不眠不休的陪在一邊,身體到了極限吧……

  「身體長的這麼大」

  「唔」

  「明明是鈴無身高卻比我還高這像什麼話!」

  「唔……」

  真是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是僅對于鈴無小姐才有的奇妙的任性。

  不過,這兩人之間的事——應該沒有我插嘴的余地吧。

  兩個人,一定都深深的互相理解著吧。

  美依子小姐不會向鈴無小姐道謝。

  鈴無小姐也不會要求這種東西。

  對于那兩個人,

  這種東西,都是至極理所當然的事吧。

  睜開眼后,陪在身邊是理所當然的。

  像是美依子小姐現在陪在我身邊一樣。

  嗯——

  有點嫉妒呢。

  「……那麼,已經可以出院了嗎?」

  「這個……再怎麼說現在身體也還很僵硬,只是剛剛可以下床走路的地步。」美依子小姐淡淡地說「這一個月,都要待在醫院里吧」

  「這樣啊……」

  「身體會變鈍的」

  「是呢」

  「好不容易鍛煉的」

  「是呢」

  「遺憾」

  「是呢」

  感覺有些奇怪的對話。

  或者說,太過平常了。

  這麼說來……

  這種平靜的對話,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和美依子小姐的,令人感到舒適的對話。

  氣氛過于舒適,讓人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舒適感——

  明明不會被允許。

  違和感。

  「……美依子小姐,都知道多少呢?」

  「嗯?」

  「這次,發生的事」

  「嗯」美依子小姐將頭側向了一邊。「現階段,幾乎,或者說完全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所以並不是很清楚。」

  「這樣啊」

  「不過,萌死了這件事,我知道」

  「……這樣啊」

  「遺憾」

  「……」

  「遺憾」

  繼小姬后的第二人嗎——

  美依子小姐,面無表情地說道。

  「對了……崩那邊怎樣了?」

  「那個,和我們一樣,現在住院中」

  「嗯?這樣嗎,沒有聽說呢……伊字訣,這是——」

  「啊,傷的話並不是很嚴重。並不是因為受的傷威脅到生命才住院的。雖然在額頭上留下了很大的傷痕,不過那也是可以用頭發遮住的程度。況且她還年輕,應改不久就會恢復到看不出來的地步。只是——這個……」

  「真是拐彎抹角,很難說出口嗎?」

  「嗯……的確」

  「不問比較好嗎?」

  「……詳細的說明就免了吧。我也還沒能完全消化這些事。不過,這並不是我的事情,而是萌太君和崩子之間的事,所以——美依子小姐,請仔細聽好。」

  「嗯」

  「崩子——她,因為親眼目睹了萌太君的死,所以——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是被電車撞上了吧」美依子小姐點頭道「應該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況且,是發生在眼前——即使平時看起來再怎麼成熟,畢竟還是十三歲的女孩子」

  「……嗯,的確如此。然后呢?」

  「從那開始的一周后——一直處于半狂亂狀態,注射鎮定劑后,被綁在隔離室病床上。毆打牆壁,砸碎玻璃並試圖跳出——似乎有著過度的自我傷害傾向」

  「……」

  即使是美依子小姐,也陷入了沉默。或許,無法想象崩子的那種姿態吧?平時,明明是看起來那麼堅強的一個孩子。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說實話,我還沒有見到那樣的崩子。沒有親眼目睹那些情景。這些全部都是來自愛子小姐的傳聞,所以我至今還是半信半疑,不過——關于崩子院方采取了美依子小姐以上的隔離措施,這一周間,對崩子的探視一直沒有批准下來。看起來,除了醫生和護士,其他人完全無法與她見面。

  連那個喜歡開玩笑的愛子小姐都擺出了嚴肅的表情,所以無論我再怎麼半信半疑,那也應該就是事實吧。

  並不是沒有可能——這麼說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因為。

  從崩子的角度來想——

  萌太君就像是被自己殺死的一般。

  讓萌太君落向鐵路的,

  勿需置疑,

  就是崩子自己。

  兄妹。

  明明是——兄妹。

  世上獨一無二的,兄妹。

  「……真是沉重」

  美依子小姐,歎了一口氣。

  「萌也是,崩也是,還有你也是——明明都是孩子,背負的東西卻是異常沉重呢」

  「美依子小姐不也是——還停留在把我們當作孩子的年齡嗎?」

  「嗯」美依子小姐說「不過,對于十三歲的女孩子來說——親人的死,親人的死屍,親人的性命,再怎麼說也過于沉重了」

  「我的妹妹——也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死去了」

  「這樣嗎」

  「說是沉重——也的確如此吧。人類的死亡,明明是無法避免的事,一人背負卻又過于沉重。人的死——真的是一件讓人無可奈何的事」

  真的是——無可奈何。

  什麼也,做不了。

  ……不,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西東天也是,哀川潤也是——

  明明死了,卻還活著。

  架城明樂也是,仍然活在西東天的身內。

  匂宮出夢也是,死過一次后,又一次死去了。

  然后還有——想影真心。

  「……那麼,崩也要,繼續在醫院住一陣子了」

  「嗯——應該是這樣」

  「那麼,你呢?」

  「我的傷——並沒有什麼大礙,已經沒事了。可以說是一周左右住院過度的程度。估計下周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哼」

  「請不要露出那種懷疑的目光,這是真的,只是——」我自然的低下頭去「從今往后應該怎麼做,我不知道」

  「……」

  「說實話,我曾經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美依子小姐什麼都不知道。

  狐面男子的事也是,『十三階梯』的事也是。

  《命運》也是,《世界》也是,《物語》也是。

  什麼也不詢問,什麼也不提及。

  不過——

  再怎麼說,也多少有些察覺吧。

  現在,在我周圍發生著什麼。

  小姬的死也一樣,

  萌太的死也一樣,

  絕對不可能與之毫無干系這種事——

  已經察覺到了吧。

  她是有著像日本刀一樣,敏銳感覺的人。

  「我不明白——並不是不清楚應該做些什麼。對方會怎麼做,對方想怎麼做——這些事情完全搞不明白,仿佛是與海市蜃樓敵對一般的微妙的感覺。」

  「說道微妙,那不是你的專長嗎?」

  「對于這一類的微妙,我可是無從下手,要說我擅長的就是‘停滯’,而現在這種狀況應該叫做‘不明’」

  是保留結論,

  還是沒有結論,

  這種的差別。

  「不明,嗎?」

  「身份不明,意義不明,唯一明白的,只有對方不准備和我正大光明的一決勝負這件事——」

  那麼,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世界》的終結,《物語》的終結——既然並不是渴望著這種形式的終結,那麼,對于狐面男子來說,

  對于西東天來說什麼才是終結呢?

  並不是那樣具體,而是,更加抽象的東西嗎?

  到底——

  他在追求什麼呢?

  「反正,就是深陷其中的狀況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

  「現階段,就讓我這樣一無所知下去吧。反正我這個樣子,這個月也幫不了什麼忙。放心吧,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

  「再也——不會托你的后腿了」

  「美依子小姐,怎麼會——」

  「已經夠了。看來,那時從那個家伙那里保護你這件事,應該不做比較好吧。我真的是——過度保護啊。不明事理般的,過度保護。」

  「……‘因為這樣萌太君才會死的’請不要連你也這麼說」

  只有崩子一個人——就足夠了。

  已經足夠了。

  「不會那麼說的」

  美依子小姐搖了搖頭。

  「就算嘴巴裂開,也不會說的」

  「那我就放心了」

  「不過,既然因為我的傷——害崩,萌和你受到多余的傷害,那麼這種場合下還是不受傷更為明智吧」

  「……」

  「那個時候像是什麼都知道一般說了那麼多,真是對不起,伊字訣」美依子小姐說「雖然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不過——你的所作所為,也沒有錯,是正確的」

  「正確——」

  「你的傷,無論是為誰而受的,那都只是你自己的傷,誰也無法為你承擔。我,還有崩她們,都沒能及時明白這一點吧——

  不斷地受傷吧

  雖然我無法替你承受,不過如果那傷過于疼痛,我會替你舔好的」

  不斷受傷——一直想停止這件事。

  看來,這麼做不行的。

  如果會讓別人悲痛的話,那就停止受傷好了。

  這麼想——是不對的。

  果然,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只有這樣是不夠的。

  受傷。

  受傷受傷受傷。

  有些事情,不那麼做就無法明白。

  雖然對別人受傷這種事看不下去。

  雖然無法忍受別人受傷這種事。

  不過,即使這樣。

  不能移開視線,不能移開焦點。

  絕不閉上眼睛。

  一瞬間也不放過。

  仔細的看。

  仔細的見據。

  不忍受下去不行。

  那就是——

  溫柔和天真的區別。

  弱與強的區別。

  對——

  不要撒嬌。

  自己的傷也是,

  別人的傷也是,

  不要畏懼。

  互相傷害——

  互相將傷口舔合。

  「成長給你看」

  我像自言自語般說道

  「無論別人怎麼想——我都會成長給你看」

  「……」

  「改變給你看。事到如今,即使被當作蟲子一般看待——我也會改變給你看,通過和你的戰斗——成長,改變給你看,西冬天」

  既然說我是你的敵人。

  現在,我就變的不再是你的敵人。

  已經——不會再說撒嬌的話了。

  無論對誰,我也不會再撒嬌了。

  「這樣嗎」

  美依子小姐,從折叠椅上站了起來。

  腳步有些不穩的感覺。

  看來,的確還不在狀態。

  「雖然還有些搞不懂——不過還好,看到你並沒有想象中的消沉,我就放心了」

  「消沉……」

  「姬死的時候,你不是很難過嗎」美依子小姐說「本來想如果你因為萌這件事又消沉下去的話就來安慰你一下,不過看來是多慮了」

  「安慰,嗎」

  「嗯」

  「那個的話,我還不需要」

  「是嗎」

  「崩子消沉下去的事沒有辦法——或者說,那也是當然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怎麼說呢,這種場合下——說我因為萌太的事而悲傷,有些不恰當」

  「嗯?」

  「因為,萌太君在最后一刻,笑了出來」

  「那家伙——即使在我們公寓里,也是罕見,或者說僅有一人的,經常笑的家伙」

  一直是——一個人。

  仿佛是要,連大家的份也一起承擔一樣。

  一個人,靜靜的笑著。

  「是的,直到最后——也一直是這樣。而且,像是十分滿足的樣子」

  這件事的看法——對于萌太君和崩子來說,應該正好相反吧。

  可是,我想即使如此,萌太君——

  在最后的最后,和崩子一樣,

  保護了重要的人吧。

  所以,滿足了吧。

  已經毫無牽掛了吧。

  「不過——對于被留下來的崩子來說,無論萌太怎麼想,結果都是一樣的吧」

  「應該是這樣,既然你能明白這點——」美依子小姐說道「崩子的事,就交給你照顧好嗎?說實話,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連我都懷疑我是否還能應付得了。這種,沉重的痛苦——對于我來說,完全無法想象」

  「嗯」

  「雖然我不會再做一些挺身而出的傻事,不過有什麼我能做到的,就盡管說出來吧」

  「那麼就承蒙好意了」

  「一切結束后,要請我喝酒啊」

  「嗯,將這次的回憶作為下酒菜」

  美依子小姐的臉上浮現了苦笑的表情。

  然后——走出了病房。

  …………

  將抬起的上半身重新倒向病床。

  試著,發呆。

  思考。

  無法思考。

  歎息。

  「……切」

  一直都在勉強自己啊。

  我也是,美依子小姐也是。

  看似平常——卻又不同于平常。

  那當然——再怎麼說也平常不起來。

  我和美依子小姐還有崩子都是九死一生。

  而萌太君則死去了。

  傷痛。

  傷痕的疼痛——

  是否,真的可以稱之為痛感呢。

  痛苦。

  悔恨。

  不過——要忍耐。

  忍耐給你看。

  「我就會長給你看的……」

  為了小姬,

  為了萌太君,

  為了出夢君,

  然后比起其他的事,更是為了自己。

  「對了……既然不知道對方會怎樣做——那麼只有從這邊做些什麼了」

  那件事后——一個禮拜過去了。

  已經愈合的傷也有,

  尚未愈合的傷也有,

  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為數最多。

  那麼——

  已經受夠了。

  等待這種事已經厭倦了。

  我,下了決心。

  是的——吮著指頭,等下去這種事,根本做不到。

  來自對方的接觸那種東西——根本沒有耐心等待。

  攻守交替了。

  這次,換我出手。

  「嗯——那麼,干脆……雖說作為展開有些過于簡單,不過,就拜托那位美麗的,令人愉快的‘吾友’再登場一次好了」




第二話

  無論發生什麼,時間都只會不斷地流失。

  不會倒退,不會停止,

  只有前進。

  即使偶爾會有加速的情況發生,

  那也只是,單純的,向著前方。

  只有如此。

  無論在怎樣的不平常中都一定有著平常存在。

  像無論走到何處都可以找到歸途一般。

  只有平常,永遠不會消失。

  次日。

  「喲嗬!啦啦啦~~」

  愛子小姐還是和平時一樣有精神。

  「…………」

  那個……

  怎麼說呢,自己像這樣消沉著的時候,有這樣一個連喘息的余地都不留的人在身邊,反而讓氣氛變得更糟糕。

  「早飯來了!快給我吃!」

  「……我開動了」

  算了……正如愛子小姐以前說的那樣,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鼓勵患者而作的努力,絕沒有惡意罷了。

  米粥。

  味噌湯。

  莴苣沙拉。

  果凍。

  「好吃嗎?是我親手做的」

  「騙人」

  完全是醫院的標准餐嘛!

  因為立刻就被看破而驚訝不已的愛子小姐的手指上,像以前的漫畫一樣,纏著幾圈繃帶。

  對無意義的小技巧倒是很精通……

  「雖,雖然是第一次,所以不怎麼自信,不過,味道比看起來要好哦」

  「…………」

  即使對已經被識破的謊言也能打好圓場這一點,令我不禁有些欽佩。

  真想學習一下。

  「話說回來,伊伊」

  「怎麼了」

  「女僕控!」

  「哈?」

  「女僕小姐今天不來嗎?」

  「嗯,應為昨天剛剛來過」

  「切,真無聊」

  不要想什麼就說什麼嘛。

  況且意義不明。

  「既然女僕小姐不會來那繼續呆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了,我要回去了」

  「很酷的發言呢……」

  「笨蛋!」

  「你是小孩子嗎?」

  愛子小姐迅速收好了餐具。

  做這種事情倒是很拿手。

  臨走時,愛子小姐

  「對了,崩子那邊,可以去看了哦」

  的說了一句。

  「唉?」

  我理所當然的,吃了一驚。

  愛子小姐微微一笑。

  「謝絕探視解除」

  「這樣……我還以為會持續很久呢」

  「伊伊限定謝絕探視解除」

  「哈?」

  「換句話說就是非官方許可」

  「…………」

  「崩子,狀態已經大體穩定了,所以看守並不是很嚴,現在就是機會哦。從今天十點開始的三十分钟內,貌似有機可趁,就瞄准這一點吧,門鎖我會事先幫你打開的」

  「對于這份用心我倒是很感激,不過……愛子小姐,這麼做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可能沒問題!」

  「哈……」

  「我什麼也不知道哦」

  放手去干吧,愛子小姐這麼說道。

  「可是——那個……」

  「什麼嘛,這一周來不斷找我打聽崩子情況的,不就是你嗎,這個惡心的變態蘿莉控!」

  「……可是,現在還是治療期間,我又不是什麼專家,萬一有什麼差錯——崩子的恢復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恢復啊」

  愛子小姐,垂下了肩膀。

  不像是她的風格。

  「到底——」

  愛子小姐說

  「那能不能算作是恢復呢?」

  「…………」

  「討厭!不要再套人家的話了!愛子大人我可是集帥氣,虛幻,強欲(trustful),無私于一身的看護師嘛」

  「這種誇大宣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或者說這已經是欺詐的等級了。

  還有啊,你是不是把trustful和try的形容詞什麼的搞混了?

  「拜拜!被抓到可不許把我供出來!」

  說完,愛子小姐離開了。

  像是暴風雨一般的看護師。

  然后——

  時間不斷流失,眨眼間到了九點半。

  雖然有點為時過早,不過我還是走出了病房。

  雖然對崩子所在病房的位置,事先有所調查,所以路線已經准備好了。不過作這種事情還是留有一定周旋余地的好。

  一切都要按照愛子小姐的計劃行事這點,多少有種被人操控的感覺——算了,反正我原本也只能待在病房中等待明天的出院而已。暫且不論與崩子見面是否是明智之舉——既然有這種機會,能去看看狀況也好。對于我來說,哪怕是去偷看一眼也無所謂。

  「……」

  昨天,晚些時候。

  我向小呗小姐,打了一個電話。

  當然,手機的使用在院內是禁止的,所以用的是醫院里的公用電話。

  大盜賊,石丸小呗。

  將哀川小姐再度下落不明的消息告知后,即使是那個人也多少有點亂了方寸,心情似乎變得很差。實在是受夠了,實在是受夠了。她不斷的重復著這句話。想到她為尋找哀川小姐而付出的努力,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真是沒辦法」

  小呗小姐說。

  「只好再一次,從頭開始搜索吧」

  「……那就辛苦你了」

  「這次的范圍似乎可以縮小一些,看來多了解對方的背景和目的會有所幫助……然后呢,你該不會只為了向我報告這件事就打電話來吧?吾友」

  「是的——有一件事,想一起拜托小呗小姐」

  「……好吧,我就暫且聽一下」

  「在尋找哀川小姐的同時——還有一個人,也想請你順便尋找一下」

  「嗯,原來如此,尋人嗎?名字叫什麼」

  「零崎人識」

  「……零崎一賊,嗎?」

  小呗小姐的聲音低了下來。

  「那個,就是說——」

  「等一下,吾友,詳細的話等到見面再說也不遲。現在似乎在住院吧,什麼時候出院?」

  「星期一」

  「那麼,能否請你出院后,馬上來見我呢?星期一的話,我應該會在京都某處的賓館暫住,我們就在那里會合吧。詳細的地址等那天在電話里告訴你」

  ——因此,

  要知道詳情就得等到明天了。

  走在醫院的走廊上,我考慮著。

  零崎——人識。

  殺人鬼。

  還活著,嗎?

  出夢君的遺言——到底,可以信賴到什麼地步呢?至今我仍然猶豫著。

  不過說來——的確。

  仔細想想看,零崎已死的情報,不正是源自理澄嗎?既然這是‘漢尼拔’匂宮理澄的調查結果——受到狐面男子委托,作為《名偵探》而工作的理澄的調查結果的話,其准確性應該勿需質疑。但是——

  這里還存在著一個意外。

  僅存的,一個例外。

  理澄的調查,追根究底,都只是為了作為‘哥哥’的出夢君而進行的。所以調查的結果,絕不可能存在對出夢君不利的內容。

  同一身體里的兩個人格。

  理澄再怎麼說也只是作為替代品而已。

  如果,出夢君,真的試圖要隱藏零崎人識的話——理澄的調查結果會變成‘錯誤’的情報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嗯……不過」

  將零崎人識的存在告知狐面男子的人,應該就是——出夢君吧?

  這一點要說不自然的確有些不自然的感覺……啊,不對。

  在那個時候,狐面男子還並沒有將零崎當作敵人看待。出夢君只是單純的,像聊家常一般把零崎介紹給了狐面男子——這樣想的話。

  那麼……又是為什麼呢?出夢君不想讓零崎成為狐面男子的敵人——可以看作是這麼一回事嗎?

  出夢君,無論是在上上個月還是上個月都表現出知道零崎人識的樣子。假設,出夢君和零崎人識,不是僅僅認識,而是存在著更深的聯系的話——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

  並非是作為情報所知道,

  而是作為存在所知道的話。

  雖然無法想象出夢君和零崎能成為朋友,不過——或許,或許。

  出夢君是想要——庇護零崎,也說不定。

  從狐面男子的魔掌下。

  那麼,像是跟隨我一般,來到澄百合學院這件事,或許也是因為對作為零崎的替代品而被選中的我的一種——罪惡感,贖罪之類的東西。可以這樣考慮。

  說明完畢。

  那麼——或許真的還活著。

  哀川潤並沒有將零崎人識殺死也說不定。

  ……不清楚。

  情報太少了。

  過少的情報又錯綜復雜。

  匂宮理澄說零崎人識已經死了。

  匂宮出夢說零崎人識還活著。

  真的是——不清楚。

  在出夢君即將奔赴與哀川小姐戰斗的戰場時,‘不去比較好,殺死零崎人識的就是哀川潤,她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我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事情是這樣,那麼出夢君當時聽到這些話后,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消沉。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真是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

  算了——總之。

  關于這件事,並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既然事情已經牽扯上『殺人集團』,或者說,事情已經化為了『殺人集團』本身,既是一味的依靠玖渚友也是徒勞。

  那麼——小呗小姐。

  只有拜托稀世大盜賊,石丸小呗了。這就是我得出的結論。

  只能先從這方面入手了。

  話雖如此,這件事也只是,保險一般的存在。零崎人識的死活,事到如今已經是無所謂的事了。狐面男子,如今就算知道了零崎人識還沒有死的事實,應該也不會再采取什麼特別的措施了吧。應該不會再把目標從我身上轉移到零崎那邊了吧。既然已經做好了‘敵對’的准備,再去想那種事情也是毫無意義。

  所以說——保險。

  比起這個,現在還是另一個會面比較重要。

  這邊的事,等到出院再說。

  與小呗小姐見面后,再做打算。

  對了……

  在這之前也要先和玖渚取得聯系……

  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借助玖渚的力量,或者說是玖渚機關的力量了。

  ——話雖如此。

  一切都是出院后的事。

  現在,總之,先和崩子——

  「嗯?」

  這時。

  座落于正在穿行的走廊盡頭處的吸煙室里設置的公用電話,響了。

  公用電話,響了起來。

  「……?」

  咦?打給公用電話這種事,可以辦的到嗎……?不,既然都是電話,最起碼都設有號碼,既然可以打到別處去,也未必不能從別處打來。不過畢竟這種事情是第一次遇到,一瞬間,我感到了迷惑。

  雖然感到了迷惑,但還是走進了禁煙室。因為時間還早,屋里空無一人。只有格外干淨的沙發和桌子,以及空著的煙灰缸而已。

  電話的鈴聲並未停止。

  煩人的,一直響著。

  「……」

  不會這麼巧吧?我想。

  雖然這樣想,不過——怎麼說呢?

  時機。

  這個時機——

  這種,機緣。

  物語。

  我,接起了電話。

  「我不接受任何提問——只是單方面的由這邊講話。只要你插嘴一句我就會立刻切斷通話。」

  毫無陰陽頓挫的——像假裝出來一般的聲音。

  「我的名字是暗口濡衣」

  「『十三階梯』八段目——暗口濡衣」

  「……唔!」

  不由自主地想說些什麼——又連忙用手堵住了嘴。並不是完全向對方的條件妥協,不過——在這種醫院里,引起騷動也是不明智的。

  我環視了周圍。

  「請不必那麼警戒,我不可能在醫院里,也完全沒有加害于你的意思。」

  「……」

  「順便說一句,聽過我的聲音的人,除了主上以外,你是第一個。」

  暗口濡衣

  濡衣小姐說道。

  「恭喜你」

  「……」

  聽到這句話,差點就回答出‘謝謝你’,不過還是勉強忍住了。

  「雖然你我之間原本不可能有所接觸,不過——因為感到有些事情有和你解釋清楚的必要,所以就打來了電話。因為醫院內禁止使用手機,便采用了這種失禮的形式。還請多多包涵」

  實在是——周到的禮節。

  想來崩子也是這樣,看來‘暗口’是一個在禮儀禮節上十分啰嗦的家系。

  不過。

  不過,即使如此。

  無論禮節多麼端正。

  「前日從背后推你的人就是我」

  作為暗殺者的事情,決不會改變。

  暗口濡衣

  隱身的濡衣。

  「……」

  「雖然,產生了和預料稍有偏差的結果,不過——因為目的已經達成,所以就不再追究了」

  目的……

  雖然結果有偏差,不過目的達成了——這麼說的話,目的,並不是我,是這麼一回事嗎?

  「我的目的是暗口崩子」

  濡衣小姐說道。

  「她是我們家系的恥辱。」

  「……」

  「只是乖乖的旁觀也就罷了,但是——如果要使用‘力量’的話,事情就不同了。完全不一樣。對吧,‘阿伊’先生,暗口崩子的,主人殿下」

  實在是——禮儀端正的言語。

  端正到,毫無破綻。

  但是,從中卻只能聽出諷刺來。

  「將你推出去后,崩子會庇護你的事我早已料到。即使閉上眼,那情形也會浮現在我的眼前。比起直接去推崩子——這個辦法確實更為有效。不過,那個肮髒的死神會去庇護崩子這種事,我的確沒有料到——」

  這就是結果。

  然后,目的——

  「不過,在自己的眼前,哥哥死去了——不,被自己殺死了的話。崩子應該已經無法再戰了吧。至少,再也不能用那雙手發揮‘力量’了。因為每次想要使用‘力量’時,腦中必然會浮現出兄長的死。所以說——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的確——

  對于崩子來說,萌太君的死,比起自己的死——更來的辛苦。

  這樣啊……

  那麼,那個時候,事情發生的寸前萌太君所說的‘有些在意’的事正中靶心……暗口濡衣就是為對付萌太君和崩子而存在的『十三階梯』之類的。

  不過……但是。

  就算事情是這樣,那麼。

  這個電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年輕的戲言跟班先生——像你這樣的存在,對于我們,對于我們這樣的存在來說,是至極的威脅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吧?」

  「……」

  我說啊。

  這可是在禁止我發言的前提下的提問。

  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因緣’——狐狸先生的話應該會用這樣的語言來表現,不過毫不隱瞞的說,我並不想在你我之間留下什麼遺恨」濡衣小姐說道「確實這次,我借助推你的后背這件事,殺死了石凪萌太,使暗口崩子戰斗不能,但——那都只是我的工作而已,希望你能明白」

  「……」

  「所以,明知失禮,還是冒昧來電」

  當然——濡衣小姐繼續說道。

  「即使被這麼說,我並沒有認為你會‘是嗎,原來如此’的點頭認可。雖然暗殺暗口崩子完全是遵循吾主上之命令,不過我也承知這種理由,對你來說完全沒有意義」

  主上……

  從這種稱呼來看——果然。

  濡衣的主人,並不是狐面男子。

  像是要延后我的推測一般,濡衣小姐

  「我會退出『十三階梯』」

  的,這麼說道。

  「既然已經‘停止’了死神和崩子——已經,沒有繼續在那個組織存在下去的意義了」

  「……」

  「原本,和狐狸先生簽訂的就是這樣的契約——如果崩子和死神有所行動,那麼就立刻予以制止」

  制止。

  那就是——暗殺的意思嗎?

  出夢君厭惡‘暗口’到那種程度,連崩子也對自己的家系感到厭惡的原因,我親身體會到了。

  原來如此。

  「至今為止,雖然不斷執行了像‘殺死奇怪孤島上的占卜師’這類的雜務——不過在目的達成的現在,說實話雖然仍有一些私人興趣,不過繼續呆在那個男人身邊,應該判斷為極其危險的事情」

  ……殺死真姬小姐的——也是這個人嗎。

  不過,有些不可思議。

  即使把萌太和崩子的事一起算上。

  任何憤怒的感覺——都沒有湧出。

  對于這個人。

  啊——,我這麼想。

  這個人,只是道具。

  完全,作為裝置的暗殺著。

  像是刀具和槍械一類的東西。

  沒有意志。

  從某種意義來說,殺死真姬小姐的人只是狐面男子,殺死萌太君和崩子的人,也只是她的主上而已。

  主上……

  那麼說,狐面男子只是從濡衣的主上那里把她暫借過來,是以這種形式嗎?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既然將崩子稱為家族的‘恥辱’,那麼應該考慮為與‘暗口’有什麼關聯的人物,嗎?不對,親族之間的契約應該是禁止的才對……那麼,‘恥辱’只是濡衣小姐的個人感想也說不定。

  主上是為了主上自己的目的——

  將崩子……

  「啊——請不要再對我的主上做任何猜測了,‘阿伊’先生。請放心,他是和你毫無關聯的人。嗯,雖然,對崩子來說,稍微有些聯系」

  「……」

  「請不要怨恨」

  濡衣小姐重復道。

  令人感到厭煩的地步。

  「請不要怨恨。無論發生什麼也請絕對不要對我有所怨恨。因為我已經退出『十三階梯』——切斷了和你的一切因果關系。我想天地神明發誓,再也不會對你,對你們出手了。所以,戲言跟班先生。請不要把你的戲言,用在我的身上。請——不要怨恨我」

  用手槍殺人時,錯在手槍嗎?

  用匕首把人劃傷,是匕首的責任嗎?

  會這麼說的——只有出夢君而已。

  所以——放心吧。

  你可以放心,暗口濡衣。

  我決不會怨恨你。

  怨恨,是不會的。

  「我——做不到匂宮出夢的二輪舞這種事。從今往后,我還必須一直在主上的身邊服侍。不能因為家族的‘恥辱’和死神這點事,就導致失足」濡衣小姐,即使這樣,也沒有停止「所以現在,我想為你獻上一份情報」

  「……?」

  情報?

  「如果我只是單純的脫離『十三階梯』,自然無法作為讓你滿足的條件,對你的事我也十分有興趣——所以,說的嚴重點就是內部告發」

  內部——告發。

  ……很像是根尾先生得意的工作。

  背叛。

  真的是——不擇手段啊。

  ‘暗口’這種東西。

  雖然既不會感到憤怒,也不會感到悲傷……

  心中,稍微有些難受呢。

  變的——沉重起來。

  並沒有在意那樣的我,濡衣小姐說道。

  「澪標姐妹——已經盯上你了」

  「……?」

  澪標姐妹?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

  那個,僧衣打扮的,兩個人嗎?

  「看來,那兩個人——認為自己在狐狸先生前出了丑。雖然始作俑者是匂宮出夢,但在匂宮出夢已經死了的現在,這種無處發洩的感情只能朝向你了」

  「……」

  喂喂喂……

  不要把無處發洩的感情朝向我啊。

  完全沒有道理不是嗎?

  「所以,那兩個人,脫離了狐狸先生的指揮,正在單獨行動——雖然狐面先生也正在試圖制止她們,不過大概是徒勞的吧。離她們在你面前出現,應該不會很久了」

  濡衣小姐的呼吸聽起來有些混亂。

  或許——正在笑也說不定。

  「真是自尊心很強呢——那兩個人,只有自尊心高人一等。看來是自認無顏面對狐狸先生才這麼做的吧。空間制作者的木之實小姐似乎也因此嘲笑過她們,女人的嫉妒真是可怕呢」

  「……」

  「不,應該說可怕的是女人本身——才對」

  總之,濡衣小姐說。

  「請多多注意。雖說是分家,殺手就是殺手——雖說年青,澪標就是澪標。那次與她們相遇卻能全身而退,也只是因為有匂宮出夢在——請不要忘記這一點。沒有崩子和死神的現在,你到底會如何應付現來的殺手這件事——多少讓我產生了一點興趣,但是,不深入這件事,也是為了主上著想」

  哼……

  澪標姐妹……那兩個人脫離狐面男子擅自行動的話,的確是很棘手。如果是由狐面男子指揮的話,雖然處于原因不明,意義不明,正體不明的狀態,但相應的對策還是有的,但是——

  殺手作為殺手行動的話,很棘手。

  那里並不是我的領域。

  那是站在對手的土俵上。

  像是那一天,在那個車站上,暗口濡衣對我,對崩子和萌太所做的一般——那種,動起真格的做法,對方是‘專家’。

  無法應對。

  麻煩了呢……

  「…………」

  話說回來,狐面男子。

  管好自己的部下啊。

  包括濡衣小姐這件事。

  明明有魅力,卻一點人望也沒有……

  「原本還想透露更多信息給你,像是狐面男子的藏身之所,死橙之種和哀川潤的,現狀之類的。不過如果告訴你這麼多的話,又會被『十三階梯』那邊怨恨。這種事也是我要避免的,真是難以取舍」

  取舍。

  平衡。

  均衡——嗎?

  「要說其他的——對了。排除死橙之中后的『十三階梯』里——一里塚木之實和右下露乃諾應該最值得警惕。因為她們可是女人,而且都被狐狸先生深深吸引住了」

  「……」

  「然后,如果想要讓『十三階梯』崩壞的話,最好從宴九段或繪本園樹那邊入手。明明名字里有‘九段’卻被排到四段的宴九段已經背叛過狐狸先生無數次,是一個連忠誠心的殘渣頭沒有的人。繪本園樹——關于那個人,既然你們已經見過面,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到這里,濡衣小姐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試探我的反應。雖然對于不說話的對手到底應該怎麼試探比較好,我是完全沒有頭緒。

  「似乎通了很長時間的話呢——那麼,我就在此告別了。親愛的年青戲言跟班先生。你和狐狸先生,到底哪一邊會勝利,對于我來說真的是無所謂的一件事,不過——祝你好運吧」

  「對于你來說」

  我,

  我開口了。

  「世界的終結是什麼呢,暗口濡衣小姐?」

  「……」

  大概,不會有回答了。我這麼想。

  應該會和最初的宣言一樣,掛掉電話吧。

  我這麼想。

  但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

  「吾主上之死」

  然后——

  通話結束了。

  電話被掛斷了。

  只有無機質的信號音,不斷重復著。

  我將話筒放回原處。

  吸煙室里,還是空無一人。

  看了看手表。

  十點整。

  必須——要走了。

  要去崩子的病房。

  沒有時間了。

  ‘世界的終結’

  奇野先生——沒有興趣。

  繪本小姐——求之不得。

  然后對于濡衣小姐來說,是一個人類。

  ……回想起來,最終還是沒能問到noise君的意見。但是——沒有名字的他的答案,即使如此,也和問到了沒什麼區別。

  想死的感覺——他是這麼說的。

  總之,現在。

  『十三階梯』里——noise君和濡衣小姐可以算作退場了。除去『十三階梯』里的一段目,架城明樂后,其余狐狸先生可以作為部下支配的——共有十人。

  十人啊。

  …………

  有種,一點也沒有減少的感覺……

  十三個人在怎麼說也太多了吧?

  搞個四天王什麼的也好啊。

  明明沒有人望。

  「…………」

  想著想著——

  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崩子所在病房的門鎖已經由愛子小姐打開了,我需要做的,只是橫向的拉開門。

  然后。

  崩子。

  在病床上坐著。

  「……崩子」

  身穿患者服,額頭上包著繃帶。

  支起上半身坐在床上的崩子——

  眼中充滿了空虛。

  身體不禁輕微的抖了一下。

  握緊了自己的衣襟。

  ……愛子小姐的話,我終于明白了。

  這個樣子是否能稱之為恢復呢?

  現在看來,或許自暴自棄的階段更好也說不定。

  暗口濡衣。

  的確是——達成目的了吧。

  看到崩子這個樣子,我終于也可以確認——並且確信這一點了。

  「崩子」

  我又一次叫她。

  崩子,仍然沒反應。

  身體——又一次輕微的抖了一下。

  像是感到寒冷一般。

  像是處于冰點以下的世界一般。

  寒冷——然后產生怯意。

  像是害怕著什麼一般。

  像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靠一般。

  害怕著——顫抖著。

  「崩子!」

  我走近崩子,將雙手架上她的肩膀,強行拉她面向這邊。雖然這作為對待病人的方式有些粗暴,但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讓崩子看向我的方法。

  崩子。

  「哈」

  的,叫了一聲。

  然后——確認了我。

  「哥……哥哥」

  「嗯」

  「……哥哥」

  「…………」

  崩子,露出了十分難過的表情。

  直接,抱住了我。

  像沖撞一般。

  小巧的身體。

  用力的抓住我的衣服。

  像要將指甲陷入一般,抓著我。

  頭。

  將額頭的傷,貼到我身上。

  「嗚……嗚嗚」

  的,嗚咽著。

  「戲言跟班——哥哥」

  「嗯」

  「我……一周間,一直——在忍耐」

  「…………」

  「雖然那麼做可能不對,不過,我還是覺得,萌太——覺得不應該為萌太的死太過傷心」

  崩子的身體,不斷的抖著。

  「覺得那樣就好——一直,忍了下來」

  「——嗯」

  全部。

  這樣啊——那麼,全部都是為了忍耐才做的吧。自傷行為也是,自暴自棄也是,那都是——只為了忍耐而已。

  為了——忍受疼痛。

  必要的,對吧。

  「但是,所以」

  崩子說

  「只有現在,可以讓我哭嗎?」

  「嗯」

  「…………!」

  更加用力的抓住我。

  沒有發出聲響——沒有任何騷動。

  只有流淚的,無聲的痛哭。

  我,因此——沉默著。

  靜靜的,用手抱住了崩子的背。

  「萌太——是我」崩子哽咽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是我殺死的」

  「…………」

  「並不是因為我的責任,而是我親手——把萌太,向著鐵路,推下去」

  「…………」

  「我——我。我!」

  ……啊

  現在的話——已經可以理解了。

  連同剛才濡衣小姐的話一起考慮——雖然我和崩子都把視線集中在鐵路上,不過——落到鐵路上,看向站台的萌太君,或許,看到了也說不定。

  在我的背后。

  推我后背的——暗口濡衣的身影。

  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兩腕骨折,但如果是萌太的話,也不是沒有躲過電車的可能——但是,感到了疑問。

  如果說,萌太真的見到了那個傳聞除了濡衣小姐的主上外沒有人見到過的‘隱身的濡衣’的話——

  一定,預料到了吧。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自己如果死在這里,

  崩子就可以不用死了這件事——

  預料到了吧。

  所以——他沒有掙扎。

  以像是理解了什麼的表情——

  在最后,露出了,那樣的笑臉。

  像是滿足了一般。

  萌太君——

  在雙重意義上,庇護了崩子。

  首先是反射性的,從電車那里。

  然后,深思熟慮后,從濡衣小姐那里。

  「我——我……哥哥」

  「………」

  「哥哥,戲言跟班哥哥……什,什麼」崩子一時語塞。不過,又強行的,用蟲鳴一般小的聲音,繼續著「以后,什麼也會聽你的——所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

  「我已經,只剩下哥哥了」

  崩子,沒有陰陽頓挫的,繼續著。

  「雖然很沒用……雖然殺死了哥哥……雖然很蠢,不過,即使這樣我也會為了哥哥而活——所以,千萬不要拋棄我」

  仿佛——和繪本小姐一樣。

  相繪本小姐一樣,不安定的情緒。

  但,那是因為我只見過平日里活潑的崩子罷了——

  這種樣子,並沒有見過。

  「求求你。請……同情我」

  然后——

  崩子,繼續安靜的哭了起來。

  像幽靈一般的,哀泣。

  還是個孩子。

  這個少女,還是個孩子而已。

  只有十三歲但看起來異常成熟——她不是可以這樣一語帶過的。

  對于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實。

  我——感到了痛覺。

  好痛。

  這,對于崩子來說,肯定是——

  第一次受傷吧。

  那時我到底在想什麼呢?

  崩子很強,我是這麼想的嗎?

  ‘因為無法忍受我受傷而選擇讓自己受傷的道路’面對如此向我宣言的崩子,我到底是從那里得到了她能夠忍受如此傷痛的根據呢。

  只是單純的,看不下去。

  只是看不下去。

  沒有任何根據。

  比起大腦身體先行了一部而已。

  因為,還不知傷痛為何物。

  正因為那時一個還不知傷口疼痛的年齡。

  少女。

  十三歲。

  啊,那麼說——

  這是我的身影。

  毀壞玖渚友時的——我的身影。

  和我,是一樣的。

  連自暴自棄,悲傷都不被允許。

  只是,不斷責備自己。

  我。

  以前的,沒能被拯救的我。

  沒有被任何人拯救。

  任何人也不能拯救的,我。

  和我一樣。

  那麼,用同情這個詞,也沒錯。

  「——沒關系」

  我,將崩子——

  用力的,讓人感到難受一般的,抱緊了。

  「我會一直陪在在崩子身邊的」

  「……哥哥」

  「不會離開崩子。由崩子來保護我。我最喜歡崩子了。我,愛著崩子」

  完全,自然說出的話。

  我想拯救崩子。

  不想讓她——變的和我一樣。

  那種事,我,做不到。

  「而且,不可以搞錯哦——崩子只有我一個人,這怎麼可能呢。崩子只有我一個人這種事,太不公平了不是嗎。那種事,完全不可能。那樣子,豈不是完全沒有平衡存在了嗎?美依子小姐也是,七七見也是,荒唐丸先生也是——崩子周圍,有這麼多人不是嗎。大家都很關心崩子的事,崩子在他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

  「所以,不可以那樣說自己哦。不要貶低——對我們大家來說無比重要的人」

  愛著你。

  我——又一次重復道。

  「哥哥」

  崩子——抬起了頭。

  大顆的淚珠,從秀麗的臉上滑下。

  令人憐愛,令人心痛,

  令人看不下去——

  已經,移不開視線了。

  「可以——不討厭我嗎?」

  「當然了!」

  我——

  我,發誓道。

  「這種事,怎,怎麼可能」

  「……啊?」

  崩子,突然,用難以想象的速度,掙脫了我的手臂,趴到床上,用被子蒙在身上,藏了起來。

  …………?

  一瞬間沒能弄懂這個行動的意義。

  不過

  「謝,謝謝你」

  從被子里傳出了一句話。

  哦,原來是在害羞啊。

  明白了。

  因為覺得自己的行為很丟臉,有些不好意思。

  真可愛,我,率直的想。

  「真,真的只有這一次」

  「嗯?」

  「這樣的我,只有一次」

  「……」

  「馬上就會變回原貌」

  「……嗯,這樣啊」

  這就好了。

  我放心了。

  是的,這樣就好。

  崩子不這樣是不行的。

  變的和我一樣——是不行的。

  如果存在和我一樣的東西,是不行的。

  「哥哥」崩子說「有什麼——現在我能幫忙的事嗎」

  「現在,還是安心休息吧。休養生息也是很重要的」

  「……」

  「不過,遇到困難,我一定會向你求救的,那時,一定要幫我的忙哦」

  「——那是當然」

  將頭鑽出被子,崩子點了點頭。

  用力的,點頭。

  「我,會為了你,付出一切」

  「嗯,七年之后可以期待呢」

  「…………」

  「開玩笑啦。那麼,我還會來的。保重哦」

  雖然還有很對話想說,不過時間已經不夠了,所以我就到此為止——

  向崩子揮了揮手,

  離開了病房。

  關上了門。

  啊……

  保重,嗎?

  這麼說來,以前一直都是崩子來探望我,我探望崩子,這還是第一次。

  哼……

  這種情形,再怎麼想,也笑不出來。

  不過——加油。

  這一步就是關鍵。

  不要變的和我一樣。

  你的傷,只是你自己的東西。

  「……雖然——只是戲言啊」

  感到疲憊,膝蓋變得無力。

  呼……的

  背靠著牆,坐了下來。

  「耶——」

  「…………」

  愛子小姐蹲到了旁邊。

  像是惡作劇一般的笑臉。

  「……干什麼」

  「真是感人的對話呢……大姐姐的心被撼動了」

  「……」

  竟然偷聽我們講話。

  真是個討厭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27 PM

第十二章  保險與防御

          

  那個,老師,我有點不舒服。

  


第一話

  話說回來——

  有一個放置很久的問題仍待解決。

  關于千賀光小姐的事。

  前日,她,九月下旬起開始在我身邊以女僕身份工作的現年二十七歲的她,其實並非千賀光本人而是千賀明子這一點,經由哀川小姐之口指點了給我。

  因為是哀川小姐羅列出數條根據而說出的話,‘是這樣也說不定,一定是這樣吧’當時的我便這麼想——但是十月再入院后,像幫忙帶來換洗衣物這樣受到她各種各樣的照顧后,‘應該沒有這回事吧’我又產生了這種想法。光小姐就是光小姐,千賀光本人也說不定。我開始這麼想。

  或者說,原本就是暧昧的三姐妹。

  三姐妹互相有著重叠之處。

  像是偏離著一般的三姐妹。

  像是重叠著一般的三姐妹。

  無論誰是誰,都沒有很大區別。

  況且,反正,就算光小姐真的是由明子小姐扮演的,我也不認為特意點破這一層有多大的意義。不,不知是沒有意義這麼簡單。如果做了那種事,或許光小姐——明子小姐會想仙鶴報恩的舊話一般,立刻啟程返回鴉濡羽島也說不定。就算不會只因為這種小事就回島上去,但既然身份已經暴露,明子小姐自然沒有繼續扮演光小姐的理由,理所當然地,會變回那個無口,無感情,無愛想,既不對任何人說話也不聽任何人的話的原來的她吧。雖然不是懷疑哀川小姐的話,但比起那種后果,我還是希望明子小姐能繼續把光小姐的角色扮演下去。當然,明子小姐也有明子小姐的好處,不過要是挑選共同生活對象的性格,比起明子小姐更傾向于光小姐也是人之常情。這種場合,沒有勉強計較的必要。

  因此。

  在我的心中,她依舊是千賀光小姐。

  嗯……畢竟,周圍還有著無數問題等待我解決,偶爾有一個兩個——像這樣解決,像這樣選擇不解決,也可以允許吧。

  結論的保留。

  這種暧昧,正是我的本分。

  有種習慣了的感覺。

  明明如此,卻又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這些暫且放到一邊。

  「首先,恭喜您出院」

  光小姐這麼說道。

  因為醫院里女僕裝過于顯眼,便裝。

  緊身牛仔褲,鑲邊襯衫。

  頭發一分為二,梳到左右兩邊。

  …………

  哇哦。

  「那麼我們走吧,主人」

  「嗯……又要麻煩你了」

  「不先回一趟公寓真的可以嗎?」

  「是的,似乎是直接前往比較好」

  「我明白了」

  那麼,光小姐說完,拿著我的行李,作為先導走出了病房。出院的手續似乎已經幫我辦妥了。對于我這種不擅長事務手續的人來說,真是幫了大忙。

  向受到照顧的醫生和——出于禮儀向愛子小姐打完招呼后,走出醫院,來到了停車場。

  菲亞特500

  美依子小姐的車——說是如此,但最近,差不多可以稱之為我的專車了。

  像是理所當然一般,光小姐坐上了駕駛席。

  我做則到助手席上。

  「新京極的賓館——是這樣嗎?」

  「是的」

  「三條附近的那個嗎?」

  「是的」

  「又是在賓館中的密談呢」

  「是這樣呢」

  「賓館真是好東西呢」

  「是呢」

  「那麼」

  光小姐發動了引擎。

  關于無照駕駛的事我就不再過問了。

  「傷的情況已經沒有事了嗎?」

  「嗯,肉體的回復力是常人的七倍可是我少數的自豪之一呢」

  「精神的強韌也是常人的七倍——不是嗎?」

  「或許如此」我像是開玩笑一般說道「不過受傷的概率也勝過比常人七倍呢,無論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

  「那真是太好了」

  「估計會有一周左右的飲食限制,不過也只有這種程度了。拆線也已經完成了,沒有什麼大問題」

  「那真是太好了」

  光小姐天使一般的微笑著。

  呼……

  感覺這是唯一的休息時間啊。

  想到馬上要見面的小呗小姐的事后,又立刻感到差距而打消了這種想法。

  「主人沒有事自然比什麼都好,不過——美依子小姐和暗口小姐,都是怎麼安排的呢?」

  「嗯,結局,那兩個人都要安靜一陣子了。無論是美依子小姐還是崩子,這一整月都要住在醫院里了吧。崩子的傷雖然沒那麼嚴重,不過,精神上,還是不怎麼穩定。美依子小姐雖然脫離了危險狀態,但身上好到處都是傷」

  根據后來愛子小姐所說,就連昨天來到我病房這件事,都是十分勉強。雖然美依子小姐說已經可以勉強走路了,但對于一般人,再怎麼勉強也不到能走路的地步。

  雖然美依子小姐也有她的過人之處。

  但是,再怎麼說。

  「真是很嚴重呢」

  光小姐說道。

  像是十分悲傷的表情。

  既然要和我共同生活,自然,也會多少與公寓里的人有所聯系——美依子小姐和崩子的事對于光小姐來說,已經無法稱作別人的事了。

  雖然並沒有立刻回應,不過些許沉默后「不——」我對光小姐說「——這樣下來,反而可以說是更加安全了。事情變成這樣,兩個人,都有一段時間——數月期間不能上前線了。對于敵人來說,也就沒有作為攻擊對象的意義了。這麼想的話,中退或許是最好的手段也說不定」

  「原來如此,的確是這樣呢」

  「美依子小姐的身體重新鍛煉好,至少要等半年的時間。崩子——已經,沒辦法再次戰斗了吧」

  像暗口濡衣說的一樣。

  然后——和萌太君所希望的一樣。

  大概,這樣就好。

  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話說回來,光小姐對于萌太君和崩子的真實身份……或者說,兩人和『殺人集團』有關這件事,一直沒有發覺嗎?」

  「不,我倒是早就發現了」

  「……」

  所以說……那就告訴我啊。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

  唉,算了。

  光小姐,突然改變了話題。

  「對我來說——果然還是更擔心哀川小姐的事。再一次,行蹤不明——是這樣嗎?」

  「嗯,差不多吧」

  狐面男子——西東天與哀川潤。

  十年不見的父女,說是如此,但是,果然——既不像有什麼舊帳要算,也不像有什麼怨言要講的樣子。

  是否有什麼企圖?

  是否什麼企圖也沒有?

  也給人一種——只是隨性而為的感覺。

  「雖然‘她並不是需要讓我們擔心的等級’這句話,以前也曾提起過,或許這次也是一樣——事件歸事件,對手歸對手,但再怎麼說那也是哀川小姐」

  「或許是這樣呢——咦?」

  這麼說來——

  雖然到現在為止,都一點沒有顯得不自然。

  「光小姐,對哀川小姐,是用姓來稱呼的嗎?」

  「嗯?啊,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嗎……」我對像是理所當然一般回答的光小姐感到了困惑。「哀川小姐,不是不喜歡別人用姓稱呼她嗎?」

  「…………?」

  有點發愣的光小姐。

  「那個,說是只有的人才用姓……」

  「那種事情我倒是並沒有聽說過」

  「…………」

  咦?

  ……這是怎麼回事?

  光小姐——或者說伊梨亞小姐她們,和哀川小姐的交情不淺吧,已經可以用數年的單位來計算了吧。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難道說只是單純的口誤嗎?

  「怎麼,這是很重要的事嗎?」

  「……不,和其它的事比起來,我想的確是屬于怎樣都無所謂的范疇——」

  雖然這麼想——還是有什麼,不對勁。像這樣微小的不一致到后來不斷發生作用,往往正是失敗的關鍵。經歷了這麼多,我至少學到了這一點——但是,明知如此卻無從下手這一點,令人無可奈何。

  嗯。

  是不是並沒有對所有人都這麼說呢?

  「……主人不也是,用姓氏來稱呼哀川小姐嗎?難道說,主人其實是把哀川小姐當作敵人來看待的嗎?」

  「不……倒也不是這樣。嗯……也對,看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一邊這樣回答著,我一邊看著光小姐的臉,考慮著一些事情。或者說,是剛才考慮的繼續。總之,可以說是像因禍得福,塞翁失馬之類的事情。美依子小姐和崩子,這次——終于可以從我與狐面男子之間因緣的故事中脫離,可以說已經退回到安全圈之內了。雖然犧牲慘重不過最終還是成功了。那麼說——接下來最危險的,會不會就是現在,正在駕駛菲亞特的光小姐呢?

  也可能是明子小姐。

  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從物理上來講,她毫無疑問是離我距離最近的人。對于這一點沒有人可以提出異議。

  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起來,我把光小姐的存在漸漸看作是理所當然,不過,照常理來想——對于她,也應該盡早的送回島上更為妥當。

  至少,為了她著想的話。

  但是,雖然最初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她的存在對于我來說已經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一旦忙于處理事件,就連單純的‘活下去’這一點都有可能忘掉。這一點,光小姐會很好的為我支撐下來。

  替我支撐,

  替我包攬下來。

  必不可少。

  住院時也受到了這種各樣的照顧——

  現在也是。

  可以說是這種狀況中的救贖。

  不去計較到底是光小姐還是明子小姐,不想去計較到底是光小姐還是明子小姐這件事,也多少和這有關。

  仙鶴報恩。

  但是,雖說如此。

  從光小姐的角度來說,一定是想趁早回去吧。

  因為對于光小姐來講——

  世界,就只是那個鴉濡羽島而已。

  從這種意義上,的確和濡衣小姐的觀點有些相通之處。

  世界雖然不同,不過觀點相同——嗎?

  當然,光小姐也只是,‘執行主上的命令’,如同工作一樣,並不是自己願意才來到我身邊的。對于這一點我似乎不知不覺間有所誤解也說不定。

  不過,這種事,偶爾放到一邊置之不理,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總之,包括光小姐在內。

  周圍。

  鞏固我周圍的安全這一點,十分重要。

  為此應該不惜代價這點,從這次的美依子小姐和崩子的事里,從萌太君與出夢君的事里——深刻的體會到了。

  周圍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

  就這麼理解好了。

  並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自私。

  不好好的堅守住不行。

  「煩惱過度哦,主人」

  對著陷入沉思的我,光小姐說道。

  「從開始侍奉主人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主人無論怎麼看,對待事物也有些太過認真了」

  「認真?我嗎?」

  「是的」光小姐點頭道「雖然很失禮,不過我原以為主人是個,更加隨便的人」

  「我的確——是很隨便」

  「那麼,應該說是肩膀上用力過度,比較恰當」

  「肩膀——用力?」

  「應該,更多的放松一下比較好哦。七八分力,對于主人來說應該是最適合的」

  「……那樣的話,應該會不夠用吧」

  「如果那時對于主人來說最為適合的方式,我也不便多說,不過如果主人想要放松一下的時候,請隨時告訴我,雖然不肖,但我也能盡微薄之力」微笑著的光小姐繼續說「雖然主人最近看起來狀態不錯,不過,對于讓男人放松這種事,我可是十分擅長」

  「哦……這樣啊」

  …………

  ……我,

  被誘惑了?

  被引誘了?

  「光,光小——」

  「啊,已經到了哦——」

  光小姐在賓館前急刹車。

  ‘咔’的一聲,身體劇烈前傾。

  肩膀被震得毫無力氣。

  的確,……放松了,也說不定。

  「那麼,我就在停車場等您,請不要在意我的事,盡情的談話吧,主人」

  「……那就拜托了」

  我打開車門,離開了助手席。

  「因為只是拜托別人一點事,所以我想並不會太久的」

  「我明白了」

  「一會見」

  關上車門,目送光小姐離開——

  我,仰視著賓館。

  石丸小呗——

  小呗小姐指名的賓館。

  新京極旁邊的,國際賓館。

  「……」

  兩個月前——

  被木賀峰助教授,約來的賓館。

  同樣是被約過來,同一個賓館。

  雖然,一切並不是從這里開始。

  開始本身,從很早就開始了。

  但是,這個賓館,是焦點之一。

  對世界來說。

  對物語來說——

  那個八月一日,是一個焦點。

  或許是偶然——雖然也這麼想。

  畢竟小呗小姐故意做這些事也沒有意義,所以我想只是偶然而已,不過又有一些令人感到暧昧的地方……就連賓館內的會合地點也和上次一樣,在一樓的咖啡廳……雖說如此,作為性惡的小呗小姐的充滿惡意的惡戲來講,這未免太過直白。和與赤神財閥有著幕后聯系的光小姐不同,沒有任何背景的無賴大盜賊石丸小呗,不可能是這個賓館的所有者,兩件事無法混為一談,所以,說這個賓館是石丸小呗隨機挑選的結果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不過,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進了賓館。

  無視前台,

  徑直走向咖啡廳。

  小呗小姐,已經到了。

  斜紋布的衣服。

  鴨舌帽。

  編織靴。

  有點,像孩子一般的鼓著臉頰,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

  或許心情真的不好。

  ……感覺有點,想退縮呢。

  雖然這麼說,但一直這麼站在門口,會被人詢問‘是一位嗎’,所以我勉強壓制住膽怯的感覺,走向了小呗小姐所在的桌子。

  上次和木賀峰助教授在一起時是坐在那里來著?

  看來,沒能記到那種程度。

  「哎呀,吾友」

  看到我后小呗小姐先開了口

  「看到你健康的樣子真是十全」

  「小呗小姐也是,樣子看起來很好嘛」

  「我的樣子起來很好嗎?」

  「不,對不起,我太沒分寸了」

  剛一見面,我就道起歉來。坐到小呗小姐對面后,因為侍者走了過來,所以我就點了一杯咖啡。不謀而合的,在咖啡送上來之前,我們一句話也沒說。

  將少量咖啡送入口中。

  「……那個」

  我環視了周圍。

  因為時間還早,只有零零散散的幾桌客人。

  雖然零零散散。

  「果然,還是找個封閉的房間比較好吧?」

  「沒用的,白費功夫,吾友。只聽傳言就能明白,你的一舉一動‘那邊’都了如指掌。那麼——警戒多少,就會徒增多少疲憊」

  「可是……」

  的確,和光小姐在赤神財閥麾下賓館中的談話內容,雖說花了不少時間,但最終也還是傳到了狐面男子那里,所以,事情正如小呗小姐所說。

  「但是,無戒備到這種地步,真的可以嗎」

  「正是這樣才可以。無戒備也有無戒備的,回避危機的方法。把樹藏在森林里——這種淺顯的成語用來對付我這個大盜賊可行不通。要是我的話,反而會將樹藏在公眾面前,吾友」

  「……倒也沒有那個必要」

  畢竟有求于人的是這邊。

  況且——在『十三階梯』中屬于隱秘行動派的,可以漫過崩子的眼睛跟蹤我的暗口濡衣,濡衣小姐,已經不再是敵人了。關于這個方面的戒備等級,可以稍微下調一點也說不定。

  「那個——,對于我現在的處境,我想小呗小姐大體已經了解了」哀川小姐也說過關于這些事都是從小呗小姐那里聽來的,詳細地說明就免了吧「對與哀川小姐再度失蹤這件事,說實話,我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認為尋找一個叫零崎人識的殺人鬼是打破這種膠著狀態所必不可少的嗎?」

  「或,或者說」

  怎麼感覺話里有刺啊。

  扎得我好難受。

  雖然這麼懷疑也不是沒道理。

  「保險——吧,要說的話」

  「保險?」

  「現在把我看作是敵人的——是哀川小姐的父親,一個叫西東天的人……」

  「我知道」

  「原本,似乎是要預定把這個零崎人識而並不是我當作敵人。雖然可能還沒有確定到可以稱為預定的地步,不過,正是因為西東天在找零崎人識,所以我才被他們找了出來」

  「原來如此,這些事我的確還沒聽說過,吾友。但是那個‘狐狸’還活著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我震驚了,沒想到他還會把你這種一般人看作敵人,實在是讓我無法理解」

  「的確是這樣」

  「不過,事到如今是否還能把你看作是一個普通人,也有待考慮」

  「我最近也對這個設定感到有些胡來了。怎樣,小呗小姐,能否在你尋找哀川小姐的同時順便找一下這個叫零崎人識的人呢?」

  「這種事完全不能成為順便,吾友,只是單純的把勞動量加倍了而已。」小呗小姐不耐煩地說,不耐煩到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這就像是叫我在前往深山的順便前往海邊一般。要是零崎人識和哀川潤之間有什麼密切的聯系還好說——」

  「也不是一點都沒有。五月份,那兩個人,最少一次,大概是兩次——發生過沖突」

  「……」

  小呗小姐——沉默了。

  這也是——不知道的情報嗎?

  原以為她早就知道了。

  「……作為參考,我想問一下」小呗小姐像是頭痛一般用手指按著太陽穴說道「你對于零崎一賊,到底抱有什麼樣的印象呢?」

  「這個……」

  對于小呗小姐的問題,我把從萌太君和狐面男子聽來的話原封不動的照搬了出來。家族觀念很重的無目的殺人的殺人鬼集團之類的——然后,小呗小姐像是從心底里感到失望般,夾雜著歎息,失聲笑了出來。

  「……對于零崎一賊的這種認識太過天真了。這種認識,雖然也存在,但並不是真實。像是友好相處的殺人鬼集團這種認識,完全不夠,吾友」

  「哈……」

  的確,這種語言描述對于小呗小姐這樣的實戰派來說,和紙上談兵無異。天真的認識。不過,我在不知道他是那種不得了的一賊一員之前和他相會時,第一印象和別人的不同之處,也不是沒有。

  「說起來好像有一個用零崎愛識作為假名的人呢」

  「嗯,是有這麼一個人」

  小呗小姐敷衍的點了點頭。

  似乎是說到什麼不願提及的事了。

  總之,小呗小姐轉回了正題。

  「哀川潤和零崎一賊發生沖突這種情報,的確是十分罕見。估計,知道這件事得除了哀川小姐和那個零崎人識本人之外,就只有你了吧」

  「是的」

  說實話以前在談論類似話題是玖渚友也在場,不過,不需要特意解釋道那種地步吧。

  「和哀川潤發生沖突呢……活下來了嗎?」

  「當場死亡和僥幸生還,我聽到了兩種說法」

  而且還是從‘同一個人’口中。

  因為太麻煩,就把它當作秘密吧。

  「嗯……的確,這麼一來,尋找零崎人識這個人,對尋找哀川潤會有所幫助——也說不定」

  「是的,畢竟無論和哀川小姐還是和西東天都有所聯系」

  「他大致在哪,你心里有數嗎」

  「休斯敦——位于德克薩斯州休斯敦的,ER3系統,雖然說奇怪也有些奇怪——」

  「真是暧昧」

  「的確很暧昧」

  「真是適當」

  「一點也不適當」

  「……那麼,我就考慮一下好了,不過」小呗小姐像是盯著我一般問道「目的,是什麼?你的目的,為了尋找零崎人識而拜托我的目的,我無法理解」

  「……」

  「說起來,你和零崎人識之間是一種什麼關系呢?」

  「代理品——似乎是這麼說的」

  「什麼?」

  像是突然發狂一般叫了出來。

  不過……沒有聽過狐面男子的哲學講座作為前提的話,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聽過的人中,也有一半左右不能理解。

  「雖然不能算作朋友,不過在五月,多少產生了一些聯系」

  「……該不會說,是這樣吧?因為對于西東天,愛川潤父親的敵視難以忍受,所以要替代品代替自己嗎?」

  「如果能那樣自然是再好不過,是百分滿分的情況,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不過,至少可以用來使他動搖」

  「動搖?」

  「所以說,是保險」我說道「還有——因緣,這種場合下,因緣這東西可是十分重要的。雖然對我來說只是一些類似偶然的東西——」

  像是,這個賓館一樣。

  與木賀峰助教授初次會面時來過的——

  這個賓館一樣。

  「——對于西東天來說,決不是這樣。一定有因緣存在。既然存在,那麼就去創造,他就是那樣一個人」

  「真是胡來」

  「的確胡來,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定存在。西東天和零崎人識之間的某種聯系——一定不可動搖的存在著」

  「不可動搖?」

  「所以,用來作為動搖」

  至少,可以作為保險的突破口就在那里,雖不能確信,但我是這麼想的。

  我和西東天,戲言跟班和狐面男子之間,在愛川潤之前——有相應真心作為聯系存在。那麼,同樣的,零崎人識和西東天之間,殺人鬼和狐面男子之間,除了愛川潤也一定還有別的聯系存在。

  不存在不行。

  對于狐面男子來說,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倫理的破綻。

  既然我是零崎人識的代理品——

  那麼不這樣不行。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個聯系就可以利用。對于西東天來說已經沒有用途的這個聯系——根據用法的不同,應該也有化為武器。我是這麼想的」

  「真像你的作風」

  小呗小姐像是憧憬的,從心底里感到欽佩的說道。

  「先從反面下手——這樣嗎?」

  「是的」

  「把敵人已經忘卻的,沒有意識到的,判斷為不必要的東西化為武器,作為突破口——實在是很像你,很像你的作風,吾友」

  「要說我的武器,基本上就只有語言而以」

  「所以才叫戲言不是嗎」

  「嗯,是這樣呢」

  「……我明白了」小呗小姐點頭道「在尋找愛穿潤的同時,零崎人識的搜索也就由我——請纓出戰好了」

  「請纓出戰——啊」

  「就算用來盜取那個女人的稱號也是十全」

  小呗小姐露出了令人不敵的微笑。

  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謝謝你了」的,道了一聲謝。

  「給你添麻煩了」

  「我倒是不介意,這個人情遲早——馬上就會要你還的」

  「嗯,一切安然結束后,請務必讓我為你當牛做馬。說實話,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不過真是有種肩上的重擔減輕了一半的感覺。如果被拒絕了我真不知道應該再去拜托誰好」

  「但是,為什麼是我?」

  「在我所認識的人中——在任何方面,純粹能以個人的力量與哀川小姐匹敵的,就只有小呗小姐了。能稱之為愛穿潤的對手的人,也只有小呗小姐而已。而且,正如你所說——」

  「……」

  「既然要以保密為前提,自然不能依賴組織——保險這東西,換種說法也可以稱之為王牌,如果被對手知道就沒有意義了——連同這一點一起考慮,除了你以外就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了」

  「能得到你這麼高的評價我已經很滿足了,吾友」

  小呗小姐像是被哄的孩子一般笑了。雖然這些話並不是為了奉承而是真正的想法,不過看似矜持很高的小呗小姐,說不定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意外簡單的人。

  「如果還要加一句的話,具有與零崎一賊有所聯系所必需的根性的人,也就只有小呗小姐了。雖然被小呗小姐那樣說,但我也不是以隨便的態度拜托這件事的。除你以外的人會對零崎一賊感到恐懼的話,也就只有拜托你了」

  「保險——你是這麼說的吧,那麼,當然的——作為主線的策略你也有所准備嗎?」

  「是的,攻擊與防御各一」

  「……攻擊與,防御嗎」小呗小姐充滿寓意的說「既然在美國生活過幾年,棒球的經驗應該有吧?」

  「棒球的話,我還是知道的」

  「這是某個投手的故事,這個投手,比起所有其他投手都略勝一籌。有一次,有一個記者問了‘為什麼只有你這麼優秀呢’這樣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你猜他是怎麼回答的?」

  「因為努力……或者,因為有才能之類,是這樣嗎?」

  「不」

  小呗小姐說。

  「因為我把向著打手頭球這件事,想作是自己的進攻——對于他來說,一定,從最初就與那些把將打手三振出局想作是比賽的防御手段的三流投手看到的景色不一樣——一定是這樣吧」

  「……」

  「吾友,如果你有著戰斗的覺悟,就不要再輕易使用防御,守備之類天真的詞匯了。實在是很難看」

  不過我的話因為完全沒有戰意這種東西,可以隨便,隨便的使用,想用就用呢。

  小呗小姐如是說完——

  拿著賬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一言不發,目送她離去。

  真是的,后方人員真令人羨慕呢。

  雖然,原本我也是一個類似后方人員的角色就是了。

  旁觀者——嗎?

  「拜托你了,小呗小姐」

  為時已晚的說了一句后,

  我喝干了剩下的咖啡,走出了咖啡廳。

  前往賓館的地下停車場。

  已經沒時間了——雖說不是如此,但時間這東西無論有多少也不夠用。不能被小呗小姐輕松的步調影響,必須加緊前進了。從數量車中找到菲亞特的影子,正准備敲下車窗而走近車門

  時——

  駕駛席上,光小姐正在睡覺。

  呼哧,呼哧,的。

  閉著眼睛。

  聽不到喘息聲,安靜的睡著。

  「……」

  輕輕的——

  盡量不發出聲音的,離開了車旁。

  躲進了一旁柱子的陰影處。

  「也是啊」

  要說,也的確如此。

  無論是光小姐還是明子小姐,一天到晚都要忙于照顧我的話,自然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覺得對不起她。

  從心底里,覺得抱歉。

  不過……

  即使這樣……也希望能再多一點。

  再多讓我依賴一點,

  希望再多支撐我一點。

  隨后,我走出了賓館,在新京極四處閒逛,到某游戲廳中消磨了兩個小時后,重新回到了停車場。

  「對不起,談了很長時間」

  「不,我完全不介意,對我來說只是一瞬間而已」

  「這樣嗎」

  「那麼?」

  「請開車吧」

  「是的,接下來去那里呢」

  「玖渚的公寓」

  我說道

  「路線你應該還記得吧?」



第二話

  阿伊就像是人家的上門女婿一樣呢,玖渚她,背對著我這麼說道。

  「抱歉啦,探視,一直沒有時間去」

  「我無所謂,又不是什麼重傷」

  我,在遍布線路和電纜,如字面意思一樣毫無立足之地的客廳里,直接盤腿坐了下來。從背后,眺望著用合計八個鍵盤同時操縱著十七台電腦的玖渚友的身影。

  「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很忙的樣子呢」

  「嗯」

  「連你都這麼說的話,看來真得是很忙呢」

  「嗯」

  「……好冷淡」

  「嗯」

  哇……

  好難開口。

  「……這次又在玩些什麼?感覺十分集中,或者說,十分入迷的樣子呢。該不會,又要和過去一樣做壞事了吧?」

  「唔…要說和過去一樣也的確和過去一樣,不過比起過去來更有過去的感覺」

  「啊?剛才的話里,出現了幾次‘過去’?」

  「四次」

  「呃……」

  「概括來講,就是玖渚機關的工作啦」

  玖渚說道。

  雖然並沒有回過頭來,對我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過不停的談話工作效率卻保持不變這一點,應該說不愧是她吧。

  「唔…已經六年了嗎?還要久一點嗎?總之,人家復歸玖渚機關后,又必須要幫小直的忙不可了——」

  「哦,是這一類的工作啊。那麼說,這並不是在玩,而是在正經的工作嗎?」

  「唔…,也不能那麼講啦。畢竟,現在還不算正式復歸,還有好多麻煩的手續要辦,不過那都是小直的工作。人家現在,是處于那之前的准備階段呦」

  「准備?」

  「工作的准備」

  「哦,原來如此」

  「無能」

  「啊?」

  「組織里有無能」

  「呃」

  「而且,有好多。全是無能」

  「……很少聽你直接稱呼別人無能呢……換種委婉的說法吧。像你這樣有才能的人如果過于毒舌的話,給人的印象會很差哦」

  「你聽人家講咩,六年前人家編的系統和程序,被好多無能修改得一塌糊塗。昨天本來是抱著‘早點做一下准備’的輕松心情開始的,沒想到,真是太麻煩了咩」

  「呃……」

  看來,在玖渚被絕緣的期間,因為難以駕馭玖渚留下的諸多失落科技,所以機關的技術人員便任意修改,降低了它們的性能,似乎就是這麼一回事。玖渚作為技術者的能力比起單純的稱之為天才,說是接近藝術家的領域更為恰當,所以見到那種‘廉價般’之類的東西,會生氣也是自然的。這就像是看到《清秀佳人》的少年般之類的感覺。不過,失落科技這種東西,大抵都是些超負荷的科技,這種場合也不能怪罪機關的家伙們。這麼想后,雖然並沒有什麼正義感,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我還是試著庇護了所謂的‘無能’們一下。

  「這種程度苦勞就當作是復歸之前准備運動好了。在人群中工作,難免會被人拖后腿,況且對于你來說,這種程度的苦勞根本不算什麼吧」

  「就是因為不知道無能們在想些什麼,事情才變得麻煩。理由啊,原因什麼的可都是很重要的咩。所以就算工作本身十分簡單,但是尋找其原因就很花時間了。啊——無能無能無能無能!最討厭無能了!一定要讓小直把所有人都開除掉才行」

  「……」

  啊……好懷念。

  對啊,這並不是罕見,而是懷念的感覺。

  說起來,原本的她就是這個樣子。

  過去。

  還在玖渚機關的時候。

  沒有被——絕緣時候。

  都忘掉了。

  卿壹郎博士也有過一段慘痛的經歷呢。

  不過,這樣子工作起來后,看起來更有活力了,比起賴在床上翻來覆去,生活能力為零的時候,更有種健康的感覺。

  真的又有活力了呢,我想。

  已經,沒事了呢,我想。

  太好了,我想。

  太好了——從心底里這麼想。

  「等著瞧吧,要編出一個除了人家以外誰也無法操作,超級危險的‘阿伊伊’系統給你們看」

  「這樣一來你的意圖不明哦」

  本末顛倒。

  生活能力為零就是生活能力為零,嗎?

  「組織是會磨滅個性的東西,並不是創造者應該待的地方。畢竟不可能全員都是精英,所以你不好好的配合他們不行哦」

  「哼!在‘集團’的時候,可從沒有過這種事呦」

  「作為代價,,不是也沒有被承認為組織嗎?」

  「唔——」

  或許認為正是如此,玖渚沉默了。

  雖讓平時一直說從出生起就不知苦勞為何物,不過只有‘集團’那幾年間的事經北經常拿來作為苦勞的回憶……像是兔吊木那家伙,他可是我最不想收為手下的人。

  嗯——

  這麼說來,狐面男子那邊也不容易吧。

  不過那個人,對于『十三階梯』,幾乎是放任不管,放置在一邊的感覺。

  「……」

  順便說一句,光小姐還是在停車場待機。

  因為如果然讓她和玖渚見面的話,到底是光小姐還是明子小姐就會一清二楚,所以這次在他主動開口之前,「因為有一些秘密的事必須要講,所以拜托你在這里等我」從這邊提出了要求。

  雖然必須要將也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雖說如此,

  秘密的話,也是有的。

  「估計會持續多久?」

  「這個月之內是不行了。不敢相信,無能到驚人的地步!唔咿,說起來,阿伊是為了什麼才來的呢?私生活不是一團糟嗎?」

  「嗯」

  我說道。

  「有事要你幫忙」

  「我接受」

  玖渚,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看向了這邊。

  「需要做些什麼呢?」

  「主要是,防御」

  「防御?」

  「就是守備」

  「唔——」

  「希望能借助玖渚機關的力量,把至今為止,這個國家里所有與我有所聯系的人,全部守護好」

  「……守護,呢」

  玖渚,含有深意的,重復著我的話。

  像是,洞察一切的樣子。

  「嗯」

  我,明確的點了點頭。

  「以前,只有你一個人。不知不覺間——想要守護的東西漸漸多了起來」

  「這是好事咩」

  「這樣嗎,我倒是有種變弱的感覺。」

  「不是什麼壞事咩」

  玖渚,哧哧的笑了。

  「因為阿伊,永遠都不會變」

  「……是這樣嗎?」

  「嗯」

  玖渚說。

  「雖然剛才說‘不知不覺’,不過阿伊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是這樣的。阿伊呢,總是想要守護大家——把自己周圍的人,所有人都守護好——人家,其實只是其中一員而已,人家,其實,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這樣啊……原,原來平時都在想這麼白癡的事啊?你這個小傻瓜」對于玖渚的話,我感到迷惑「因該沒有這回事吧,過去的我——大概,是希望把大家都毀掉,我是這麼想的。全部,都消失好了,應該是這麼想的」

  六年前。

  玖渚機關。

  玖渚友。

  ——妹妹。

  「不是的呦。完全,不是這樣呦」

  「……」

  「怎麼會,因為那時的阿伊是大家的阿伊——所以,人家才想把阿伊變成自己的阿伊。這是真的呦」

  「……至少,從以前開始,我一直都只是屬于你一個人的。即使現在這一點也沒變。或許只有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好怪的台詞」

  「我是認真的」

  對想要蒙混過關的玖渚,我說。

  「如果,你能這樣平安的回到玖渚機關,然后,這次的事過后我還能無事生還的話——」

  「干嗎?」

  「我們結婚吧!」

  「噗!」

  玖渚噴了出來。

  ‘咳,咳’的,不停的咳著。

  ……預想外的反應。

  或者說,笑的有點過頭了。

  倒在地上,捂著肚子。

  嗯——

  笑死,應該很痛苦吧。

  或者說,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什,什麼意思咩?」

  「你的這種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人家只是不知所措啦」

  「那個……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能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既然這樣——我想,存在一些確實的東西比較好。不會改變的實際的東西,某種意義上,不是必要的嗎?」

  「……你是認真的咩?」

  「嗯,認真的」

  「真是突然襲擊」

  「因為是突然想到的」

  「戲言?」

  「不是,戲言」

  「朋友之間結婚?」

  「無所謂吧。我喜歡你」

  「和人家結婚的話,阿伊……這次真的會被拉進玖渚機關呦」

  「……無所謂」

  我點頭道。

  「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

  「……真的是,不會變呢」

  玖渚終于冷靜了下來。

  坐回椅子上。

  「六年前,也是這樣」

  「或許吧,那時的事已經記不很清楚了」

  「阿伊,一旦說出口就會變得很固執呢」

  「或許吧,那時的事已經記不很清楚了」

  而且——也不想記起。

  「嗯,明白了」

  玖渚‘咕噜’的,轉回到電腦的方向。

  背對著我,說道。

  「一切都結束后,我們結婚吧」

  「嗯」(哪個%劇透說阿伊被拒絕了)

  十分自然的,

  理所當然的,對話。

  「要等到過完生日之后呦。等到,兩個人都二十歲之后。阿伊的大學怎麼辦呢?」

  「繼續下去也無所謂,但是,如果要加入玖渚機關的話必須辭掉呢。大學的畢業證明,對于那種組織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覺得沒有問題,要說別的,倒是有比這還棘手的問題咩」

  「什麼啊?」

  「說服小直可是阿伊的工作呦」

  「……不要,只有這件事不要,還是你來吧」

  「人家也不要咩,絕對不要,這種時候,才需要戲言的登場咩」

  「嗯……」(好一段和諧的對話,不愧是小兩口)

  這麼說……倒也沒錯。

  直先生啊……

  那家伙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姐控。

  「不過……這都是一切平安結束之后的事了。總不能白忙一陣子,如果不在最后的終點上擺上什麼獎品,我是不會有動力繼續下去的」

  「對自己的獎賞呢。不過,只有人家就夠了咩?」

  「對于我來說,沒有更好的獎賞了。無論何時你都是我的唯一」

  「還好意思說,明明逃了一次」

  「……」

  ‘哧哧’的,玖渚奇怪的笑了。

  「人家對六年前的事完全沒有在意過呦,也從沒現想過是阿伊的錯,不過對于那次逃走的事,人家真的有一點生氣咩」

  「……比起被隨隨便便的原諒要好得多」

  被原諒,是最痛苦的。

  從以前開始,一直都是如此。

  沒有改變這種事,你也一樣。

  「所以,至少關于那個你就繼續生氣下去吧」

  「……雖然以前也問過——阿伊,為什麼從ER3系統回來了咩?」

  「……」

  「又沒有畢業,而是中退」

  「因為想見你——也有這一點」

  「‘也有’就是說,還有別的理由喽」

  「……我的朋友」

  我,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

  「我的朋友,在那里死了」

  「……」

  「因為我的原因,死去了」

  苦橙之種。

  想影——真心。

  MS—2

  「因為想回到無論走到哪里,作些什麼都是一樣的,那個時候」

  「所以,就回來了?」

  「算是——對過去的清算吧」

  「真是深奧的話,對人家來說」

  「嗯,應該是吧」我點頭,對著玖渚的背影繼續到「所以——主要還是為了回到日本見你,因為我的原因死掉的人中,還活著的,就只有你了」

  玖渚友也是——和西東天,哀川潤一樣。

  明明死了,明明被殺了,

  被我毀壞,

  殺死了——

  卻還活著。

  為了我,活了下來。

  「……」

  像西東天心中活著架城明樂一樣。

  妹妹根深蒂固的,活在我的心中。

  不過——但是。

  這麼說來,真心,對于我來說——

  「和你的……你和我的……不,我對你的,對你犯下的罪,我會補償的」

  「不是說過那種罪根本就不存在咩」玖渚說「如果是出于這種心情而決定的,那就不要結婚了」

  「……啊,不,所以說,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復雜啦,最終,只是因為待在你身邊讓我感覺最舒服而已」

  「人家的身邊嗎」玖渚,像是感到奇怪的說「那麼,人家的身邊就是阿伊的指定席了,為了阿伊,無論何時都會空出來的呦」

  「那真是太好了」

  「阿伊的身邊,也要留出空來呦。唔咿,阿伊的周圍似乎比起以前更加熱鬧了呢」

  「……是呢。雖然,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子我一點也不知道」

  「嗯,明白了。防御的事情就交給我把。守護這種事,盡量不要讓本人察覺比較好吧?」

  「嗯,我不想然他們知道一些多余的事。不想讓他們為多余的事擔心,畢竟有人挺身而出的話就麻煩了。雖然不能說絕對,不過,希望能盡量守護他們」

  「阿伊要不要護衛?」

  「嗯,我不需要。這麼做反而會造成行動的不便」我說「還有,雖然可能是多余的話也說不定,不過,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防御,雖然,這棟公寓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即使如此,狐面男子也應該知道這里的事。

  不可能不知道。

  「你對我來說就像是阿基里斯腱……或者說,生命線一類的東西,對方——現在視我為敵的人,應該知道這一點」

  不過是否會因此出手這點,倒是十分微妙。

  不明。

  「不僅是拜托玖渚機關,可以的話——嗯,對了,也叫上‘集團’時候的同伴一起吧。如果是為了你,他們應該赴湯蹈火都情願的」

  「嗯,對呢,這是一個好辦法也說不定……雖然,全員多少有點勉強,不過我還是會全部問一下。還有什麼,人家可以做的嗎?」

  「不用了,情報戰的階段,我想已經過去了。所以,首先以確保自己的安全為重吧。嗯,對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到時候借這里作為藏身之處一用」

  「阿伊的?」

  「或許,是除了我以外的別人也說不定。現在,對我來說,沒有比這里更安全地方了。所以,盡量不要外出,像以前一樣窩在家里就好」

  「知道了」

  「……」

  「唔咿,怎麼了?」

  「不,怎麼說呢……」

  我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感覺,試著,把盤起的腿松開,改成了體育坐的姿勢。

  撓起頭來。

  「有點不合拍……或者說,因為你突然變的通情達理,所以嚇了一跳。本以為,你會說更多……怎麼說呢」

  「人家會困擾之類?」

  「嘛……」

  「討厭啦阿伊,人家可從來沒回絕果阿伊的請求咩。阿伊能來拜托人家,人家真的很高興。不是說過了嗎,有事盡管說出來就好。你能把人家一起牽連進來——人家真得好高興」

  「雖說是這樣……我在想要是你再說出破壞地球之類的話,到底怎麼辦才好」

  「哈哈,憑阿伊的記憶力能記住那件事真是了不起。那種事,當然是開玩笑的咩」

  「開玩笑……」

  「不能把人家的話都當真哦,那只是為了活躍氣氛,一時激動才說的嘛。(求婚的那句不是開玩笑吧)不過,這樣的人家也要趕快變得成熟一點。馬上——必須變得能馬上回到玖渚機關,幫小直的忙才行」

  玖渚,只將頭轉向了這邊。

  「所以,已經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決定,以后不再說這樣的話了」

  「……嗯」

  聽到這些后——

  只能點頭。

  「雖然——有種不像你的感覺。不過,這麼說也沒錯……」

  「‘停止’的時候還好說,既然已經開始‘成長’,事情就不一樣了。現在也不是該自暴自棄的場合」

  「自暴——自棄」

  ‘集團’——時代的事嗎?

  不為我所知的時代的,

  玖渚友的事嗎?

  「這樣的話,就先饒過你們系統里的那些‘無能’,不要開除他們了。剛才也說過,所屬于組織,變得成熟就是這麼一回事」

  「也對呢,或許真的是如此,一定是這樣。既然阿伊這麼說,就放過他們好了。對于磨練一下因為無業生活而變鈍的感覺來說,也是不錯的工作,不過……」稍微加重了語氣,玖渚憂郁的說「人家也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很多,指什麼?」

  「就是各種各樣的事啦,因為發生了很多事——現在,對于阿伊的傷痛,人家也能稍微理解一點了——」

  說著,玖渚的臉上,浮現出略有收斂的笑容。

  「怎麼辦才好呢」

  「嗯」

  「果然還是小潤嗎?導火索」

  「嗯?」

  「阿伊呢」玖渚說「阿伊,因為不會改變——所以不斷會變呢」

  「……」

  「怎麼辦才好呢」

  玖渚——

  收斂的笑容,舒展開來。

  

第三話

  回到了公寓。

  在萌太君死亡,崩子和美依子小姐住院后,現在住在古董公寓里的,只有七七見那家伙和荒唐丸先生而已。那兩個人,在周一的這個時間,應該都不在家吧。走上樓梯,經過美依子小姐的房間后,我打開了自己房間的鎖,走了進去。

  「……唉?」

  橙色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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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31 PM

第十三章  否定的背叛

         

  看不見的東西,並不在那里。

  

第一話

  人少的地方比較好。

  考慮到性格因素,人多的地方她應該不會來吧。而且,就算忽略這一點,在公眾面前,她也太過顯眼了。性格問題暫且不提,那端麗的容姿也不得不列入考慮的范圍。

  因此就選擇完全無人的地方,也不是上策。

  這樣的話,萬一什麼意外就危險了。

  希望能避開危險。

  寥寥無幾的人數,視野開闊,通風良好的場所——這種條件下,賓館的單間,咖啡店這樣密閉的空間自然不符合要求。綜合危險程度來考慮,可以的話,最好在室外——

  思考之后。

  會面場所,我選擇了京都御苑。

  以京都御所為中心的國民公園。

  (這里怎麼改都是亂碼)

  因為十月即將過半,雖然紅葉尚未褪色,但游客數量已經遠不比旺季。加上環境幽靜,據我所知,京都市內,應該沒有比這里更符合條件的地方了。公園對面就是七七見所就讀的浪士社大學,平時也偶爾和她一起散散步,坐在長椅上讀書等,所以到訪這里的次數也並不少。對我來說,這里也並不是陌生的地方。單說御苑的話苑包含的范圍過廣,具體的,我指定了建禮門前作為會合地點。因為御苑中到處都是長椅,所以作為會話的地點再好不過。我們約好以一棵巨大的椋樹為標記。

  因為空手去有些不合適,出公寓后,略微繞道,在附近的‘面包圈先生’里買了十個面包圈后(因為正處優惠時間,含稅共計五百二十五元)我到達了京都御苑。

  約定的時間,下午三點的,十分钟前。

  感覺不錯。

  順便說一句,今日的移動,並非靠菲亞特而是步行。

  人,偶爾不走一走是不行的。

  光小姐——今天沒有一起來。

  正在公寓里,照顧‘那家伙’。

  …………

  有點不愉快。

  明明是我的女僕。

  不,考慮到這次要見的人,如果光小姐一起來的話,事情反而會更麻煩。再說,留‘那家伙’一個人在家,我怎麼也放不下心。

  那麼,走吧。

  從中立售門進入御苑,直行。

  到達御所,右轉。

  看到椋木后,

  經過,

  在下一個路口左轉,建禮門——

  「…………」

  雨衣。

  一個身著厚實寬大的白色雨衣,前胸的拉鏈和扣子都頑固的系起,作為最后一擊,像是在說‘這下看你怎麼辦’一樣連雨帽都死死扣在頭上,直立著,俯視地面的女性的身影。

  說明一下,今天沒有下雨。

  快晴。

  …………

  而且,還穿著雨靴。

  黃色的雨靴………

  意義不明。

  或者說一切不明。

  建禮門周圍除了她沒有其他人。

  比起以往還要冷清。

  ……所以說,完全沒人我也很困擾啊。

  雖然也有過就這樣回去的想法,不過再怎麼說也不能這樣,抱著覺悟,盡量裝作平靜的,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啊,繪本小姐,來的真早呢」

  一邊小跑過去,一邊用明亮的聲音喊道。

  將低著的頭——

  繪本小姐,慢慢的,抬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

  「…………」

  一開始就哭了出來。

  ‘帕塔’的,屈下身子,蹲了下去。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我,我……一直感到不安……不,不過又想你可能馬上就來,所,所以一直沒能回去,孤,孤獨的,寂寞的,像是快死了一樣,就,就這樣一直一個人,為,為什麼不早點來,嗚,嗚……過分,好過分,讓我等這麼久……」

  「那……那個,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

  「我從兩點就已經來了……覺得不能遲到,覺得不能讓你等太久,明,明明這麼用心,你,你對等了一個小時的我,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說……好,好過分,你一定覺得讓我等是當然的吧,完全不在意我怎麼想,我,我是以什麼心情等了這一個小時,你,你一定一點也不在意吧」

  「…………」

  想象以上危介的人格。

  或,或許,只有在澄百合學院這個特定的背景下,繪本小姐的角色才會在我眼中放出異彩。換句話說,我對她所抱有的種種希望,似乎全部破碎了。

  「你,你知道我是懷著多大勇氣才來這里的嗎」

  「呃……這一點,倒也的確如此」

  「……啊,那個,難道說是‘面包圈先生’?」像是要把頭貼到地面一般哭泣著的繪本小姐,不經意間抬起了頭。「你拿著的,那個袋子」

  「哎?啊,是的」

  「……有法式炸圈嗎?」

  「全部都是法式炸圈」

  「幾個?」

  「十個」

  「……」

  繪本小姐站了起來,向我伸出了手。判斷那並不是要與我握手后,我將‘面包圈先生’的袋子遞給了她。

  繪本小姐確認了內部。

  然后,雙手抱住了袋子。

  「唔呼,真幸福」

  「…………」

  不得了……

  真得不得了……

  我會喜歡上這個人的……

  「存在這個世上的物品中由神創造的,就只有整數和法式炸圈哦」

  「呃……」

  我雖然也並不討厭,不過也沒有誇張到那種地步……

  嗯——

  「哼哼……嗯?飲料,沒有呢」

  「啊……對不起,忘記了。我去附近買一些好了」

  「不用了,沒關系,比起那個我想快點吃面包圈」

  「這樣啊,那麼,就到那邊的長椅上」

  「嗯」

  在法式炸圈偉大的力量下,繪本小姐和我的會話奇跡般的得以延續。看來,說到面包圈就不得不提法式炸圈啊。

  坐在建禮門最深處的長椅上。

  「嘛姆嘛姆」

  繪本小姐雙手各拿著一個法式炸圈,臉頰鼓的圓圓的。口中,還叼著另外一個。

  哇……真的很幸福的樣子。

  這麼幸福的人,我第一次見。

  「這樣啊,原來你是為了請我吃面包圈才叫我出來的啊」

  「這怎麼可能」

  「啊……對不起。我突然變得很不識相,無藥可救對吧……真的是無藥可救,一定沒有,比我還無藥可救的人了吧」

  咚……消沉下去的繪本小姐。

  嗯……

  面包圈,再多買一些就好了。

  「…………」

  十月——十一日。

  星期二。

  星期一的,下一天。

  將‘醫生’繪本圓樹,約了出來。

  保險和防御已經完畢,接下來,就是進攻了。

  打去電話,是在十月十日——出院后,與小呗小姐和玖渚見面后,回到公寓之后的事。雖然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不過,那絕不是壞事,所以不必改變戰略本身。

  可以說,速度是十分重要的。

  不能躊躇。

  不能迷茫。

  「不過,‘阿伊’」

  「怎麼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呢?」

  「…………」

  別在這種地方較真嘛。

  連吐槽都嫌麻煩。

  「那個……你是知道對嗎」

  看來繪本小姐看到對方沉默會有向不好的方面想的傾向,所以又立刻改了口。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我決定盡量做了簡單的說明。

  「那一天」

  「那一天?」

  「在澄百合學院,和你們,『十三階梯』還有狐狸先生發生沖突的那一天——在那個第二體育館,狐狸先生不是給你打過電話嗎?」

  「嗯——啊,嗯,說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

  「狐狸先生得號碼,因為是打得一方所以並不知道——通過狐狸先生手指的動作,我就知道了撥打的號碼」

  「……就那樣,記下來了嗎」

  「嗯,可以這麼說」

  「真是了不起的記憶力呢……」

  「也不能這麼說啦。這種程度算不了什麼。歸根結底就是集中力和洞察力的問題而已。在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又不是圓周率,只是十一位的數字而已。不能默記的人發而罕見不是嗎?」

  實際上,因為那只是如同幻影一般模糊的記憶,所以用勉勉強強記住的十一位數字嘗試了無數次,一次又一次的改變排列,替換當中的一兩個數字,在數十數百次的挑戰后,才連到了繪本小姐的手機上。不過即使說出這些繪本小姐也不會表揚我,所以那就當作秘密好了。

  「那麼,‘阿伊’,應該說,接下來的事更加重要……到底,為什麼叫我出來呢?」

  「從我的角度來看——你能爽快地答應,多少有些意外。雖然只是確認,這次的外出,對狐狸先生是保密的吧?」

  「嗯,嗯」繪本小姐點頭道「或者說,狐狸先生現在沒有理會我的時間——」

  「……應該是這樣的吧」

  「?」

  「不——我是說這邊的事」

  輕輕的搖了搖頭。

  同時,環視了四周。

  在我的感知范圍內,沒有監視的人。

  繪本小姐,真的是一個人來的。

  而且,她也不像是會在這種地方說謊的人,應該可以信任。

  「那麼,我就單刀直入的切入正題了」

  「嗯,嗯……雖然有點害怕,不過請說吧」

  「……繪本小姐」

  我說道。

  毫無迷茫。

  「請你背叛狐狸先生,協助我吧」

  「…………」

  繪本小姐——手中的法式炸圈,‘啪’的掉了下去。對這種反應早有預料,我在落地之前接住了它們——

  朝著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口中,塞了進去。(……一次兩個?無語……)

  「你的力量——是必需的」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是瘋了嗎,我,我可是——『十三階梯』」

  「當然知道。而且你是作為初期人員而並非這數月間臨時拼湊的‘階梯’,和出夢君,理澄一樣與狐狸先生有著很深的交情這件事也是——感到厭惡般,清楚」

  我用雙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力量」

  「……嗚,嗚嗚

  ——」

  繪本小姐,用力的甩著手,像是要從我身邊逃走一般。雖然口中的面包圈有些不合場景,不過是十分拼命的表情。

  又一次——哭了起來。

  「為什麼,要對我,要求那種事,嗚嗚……為,為什麼,每,每次都是我,站在這種奇怪的立場上……」

  「奇怪的立場……」

  「為什麼,只,只有我,遇到這種事……為,為什麼,是我,嗚嗚……‘階梯’的話,除,除了我以外,不是還有很多人——」

  「因為你——在那一天,那個地方,為出夢君的死,感到了悲傷」

  「…………」

  十分——悲傷的樣子。

  繪本小姐,十分,悲傷的樣子。

  沒有淚水。

  沒有語言。

  為出夢君的死感到悲傷。

  「——那麼,你就和我一樣」

  「……一樣」

  對——

  一樣的。

  「繪本小姐,我覺得——要與狐狸先生對決,必須首先破壞『十三階梯』,使其產生破綻。」

  一邊窺視者繪本小姐的表情,一邊繼續著。

  雖然由雨帽遮擋,至極難以看到。

  總之,繼續著。

  戲言,繼續著。

  「過去,狐狸先生曾把『十三階梯』說成自己的‘手足’——代替被因果流放的自己,與世界和物語相聯系的‘手足’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他這麼說過——」

  「…………」

  「那麼,就先將這些手足除去」

  「將手足——」

  「在這種意義上,不僅是你——我希望全部『十三階梯』都能背叛他。希望能使全部『十三階梯』都背叛」

  我說道。

  「當然,這只是——理想性的目標。對中國古代兵法的應用,雖然有些盲目,但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雖然不甘心,不過僅憑現在的我並沒有足以擊潰『十三階梯』的力量,因為我對狐狸先生害怕的沒有辦法。不過,在這期間——在澄百合學院與包括你的『十三階梯』接觸——沖突時,我注意到了。出夢君和理澄,殺戮奇術的匂宮兄妹,將那兩人——不,將那兩個人格作為例外排除的話,把『十三階梯』一段一段分開考慮,也並不是無計可施」

  「…………」

  「各個擊破——就是這麼一回事。奇野先生的‘病毒’也是,只要知道了手法,相對的對策也不是沒有——單純論暴力,澪標姐妹確實是一個威脅,但從結果來看也並沒有出夢君那種程度。所以,只是臨時召集的,烏合之眾而已。我想,狐狸先生從一開始就沒有統帥他們的意思。結局,除去殺死出夢君的‘家伙’,苦橙之種后——需要警戒的,只有作為初期成員的,在八月時已經集齊的六人而已」

  架城明樂。

  一里塚木之實。

  匂宮出夢。

  匂宮理澄。

  然后是——繪本圓樹和,宴九段。

  雖然並不是完全認可濡衣小姐所說——但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暗口’的濡衣小姐的話,的確正中靶心。

  要崩壞『十三階梯』——首先,從宴九段,或是——

  繪本圓樹。

  架空兵器和,醫生。

  這兩人是關鍵成員。

  「拜托了,繪本小姐。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你,你認為我會背,背叛狐狸先生嗎?你,你覺得我會作出那種卑怯的行為嗎?」

  「雖然我希望如此,不過……說實話,不知道。雖然可能是十分勉強的要求,不過,即使這樣,我也不想與為出夢君的死感到悲哀的你——在任何形式上,敵對」

  「……又不是,因為出夢君才這樣」繪本小姐說「我——只要人死了,無論是誰都會感到傷心的」

  「…………」

  這——

  根本不可能出自說過‘大家都死掉就好,世界終結掉就好’這種話的人之口。

  不過。

  早就知道了。

  這是早就知道的事。

  不然——

  憑這種性格,怎麼會去當醫生。

  這個人——叫做繪本圓樹的這個人,只是單純的。

  不想讓任何人受傷而已。

  ——雖然多少有些偏離,

  但道路本身絕沒有選錯。

  這一點,只有這一點——毫無疑問。

  只有這一點,毫無疑問。

  「說實話——對我來說,使你,使繪本圓樹這一‘階梯’,使繪本圓樹這一『十三階梯』崩壞……並不是,十分困難。對于現在因為我不正常的要求而感到困擾,之前也因為我不正常的電話而感到困擾的你,使這樣的你崩壞,並非難事」

  「……怎,怎麼能這樣……危,威脅我嗎?竟,竟然要威脅我……」

  「請不要誤解——雖然並不困難,但我也決不會做出那種事。我不會憎恨你,也無法把你當作敵人。你呢——繪本小姐,一定,不是可以被稱作溫柔的性格。比起溫柔,有些過于弱氣了,我想。不過,至少——你,是個優秀的人」

  「…………」

  雖然稱不上溫柔,不過十分優秀。

  「你是一個很容易受傷的人,不過——因此你也一定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

  「那,那只是因為,我是,一個醫生而已」

  「正因如此」

  「我,我雖然可以治愈身體上的傷,雖然可以治愈精神上的傷,但無法治愈真正的傷,所以,幫不了任何人,派不上任何用場……」

  「我說過希望你能幫我」

  我,看著繪本小姐的眼睛。

  其實——我並不喜歡直視別人的眼睛。

  因為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繪本小姐一定也是一樣吧——

  試圖,看向一邊。

  不過——

  我看著她的眼睛。

  「如果說周圍有很多人受傷是待在狐狸先生身邊的理由,那麼——我的身邊也一樣。我希望,你能治療在我身邊受傷的人。我將自己肉體的治療權,全部交給你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出賣肉體?)

  「……但,但是」

  「請成為我的同伴吧,繪本小姐」

  「但是……我」繪本小姐搖著頭,大顆的淚珠不斷的滴落著。「我,就算被這麼說,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

  「不,不要用那種方式說話……不要向我提問。強,強制——」

  繪本小姐看著我。

  用飽含淚水的雙眼,看著我。

  看著我。

  「強制的——對待我,強迫我吧。只要強迫我,我就會聽從的。危,威脅我就好。明,明確的威脅我就好,不要這麼模稜兩可。成為我的同伴!這樣,強迫我就好,讓我無法反抗的,強迫我,強制就好。像狐狸先生一樣,把我像那樣的順從,看作理所當然一樣——用那樣的口氣說,那樣的話,我——」(又汗……這一段的威力僅次于崩子的契約了吧)

  「……被狐狸先生強迫也好不是也好,現在的立場,是以前的你所選擇的立場。我並沒有想要強行改變它的意思」

  完全沒有——

  學習狐狸先生做法的意思。

  沒有像西東天,哀川潤一樣的絕對感。

  我沒有這種東西。

  我能做的,只有低下頭。

  如果被詢問原因,我會這麼回答。

  這就是,我的意志。

  「請你自己決定。我不能連你的責任一起背負,單是負起自己的責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像我一樣,你也提出自己的條件吧。我並不像狐狸先生一樣需要手足——手足這種東西,自己身上就有,這些纖細的家伙就足夠了。我現在需要的,是可以起一戰斗的朋友」

  「朋友……」

  「繪本小姐.請——成為我的朋友吧」

  「…………」

  繪本小姐,沉默了。

  我也,沉默著。

  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再多說些什麼,都只是單純的強制而已。

  對于她來說,都只是威脅而已。

  這是我一貫的做法。

  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正確。

  既不中用,要領也不好。

  像是對繪本小姐提出無理的要求。

  不過。

  即使這樣,我——

  不能成為最強的我,

  比起最惡,希望選擇最弱。

  「……法式炸圈」

  「哎……?」

  「法式炸圈,一百個」

  「…………」

  「那樣的話,我就協助你」

  繪本小姐說道。

  反握住我的手。

  看著我的眼睛。

  「背叛狐狸先生——成為你的朋友」

  「……這樣可以嗎?」

  「嗯。因為,其實我——」

  繪本小姐.

  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出了真心話。

  「才不想——讓世界終結呢」



第二話

  首先,做出了將現階段掌握的所有情報向繪本小姐全部公開的決定。為了讓繪本小姐更好的理解現狀是第一個原因,第二,作為冷靜的計算結果,也是為了向繪本小姐展示自己對她的信賴。

  然后,還有一點,第三——是對狐面男子情報掌握狀況的,確認。雖然,要從繪本小姐那里取得狐面男子的全部情報有些不現實。不過,到底這邊的情報是全部都被他掌握,還是說對于狐面男子存在著盲點——弄清這一點,十分必要。因為談到了很多十分瑣碎的事,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連濡衣小姐的來電都說完后,緊接著,我——

  把想影真心的事,說了出來。

  想影真心、苦橙之種,現在——

  正在我的公寓里這件事。

  毫無猶豫。

  「嗯……」

  繪本小姐——雖然有著這樣的性格,但畢竟頭腦很好,聽過一遍解釋后,像是全部理解了一般,靜靜的點著頭。

  「原來如此……也對呢,這麼說也對——仔細想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嗯,這樣啊……所以才逃跑了……那孩子」

  「我還沒有,從她那里聽到詳細地解釋——看起來,似乎很疲憊的樣子」

  「疲憊——是這樣吧,那,也是當然的」繪本小姐像是有所喻意的說「……那個,‘阿伊’」

  「啊……可以的話,那個名字,不要再用了好嗎?那種稱呼——說實話,我不太喜歡」

  「但是——」

  「原本,使用這稱呼的是我的妹妹,然后,被玖渚學會了——接著,又被真心模仿,就是這麼一回事。或者說,是我使她模仿,更為恰當」

  「嗯。那麼,應該用什麼稱呼你,比較好呢?」

  「隨你喜歡——嗯,那麼……」

  伊君。

  伊字訣。

  伊哥。

  叫伊的。

  伊之助。(word自動翻成‘一只豬’)

  伊伊。

  伊小弟。

  ……感覺,哪個我都不喜歡。

  冷靜地考慮來看,哪個都是非常過分的昵稱。

  「……叫我‘伊君’好了」

  「嗯,知道了。那麼……伊君」

  「是」

  「伊君」

  「……是」

  「伊君」

  「……是?」

  「唔呼,用昵稱叫別人,是第一次」

  「……」

  好友、知己……看起來也不像有這些的樣子。

  不用說被別人叫,連叫別人的經歷都沒有過嗎。

  聽起來讓人感到無意義的心痛。

  「那個——狐狸先生那邊,現在一團糟。剛才也說過……就,就是因為真心,逃走了這件事」

  「…………」

  「原來她是在你這里啊……」

  「雖然,只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不過狐狸先生對于這一點,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但是,僅限于想影真心的事,狐狸先生應該,無計可施」

  雖說是出乎意料。

  但對我來說,決不是壞事。

  甚至說,是我的運氣好。

  只有關于這一點,我可以認可投機主義的存在。

  「狐狸先生……」繪本小姐說「現在,光是應付真心逃跑所引起的損失,就已經忙不過來了。雖然不想說這種事,不過——狐狸先生的想法,有點太天真了。從我‘醫生’角度來看」

  「關于——真心嗎」

  「嗯」

  繪本小姐說。

  「那孩子,太亂來了」

  「嗯……即使是哀川潤,也只用一擊就解決了。不過,狐狸先生不是也有狐狸先生自己的對策嗎?」

  他是這麼說的。

  不會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轍。

  也存在著,以此為目的的『十三階梯』。

  奇野賴知,右下露乃諾,時宮時刻。

  那三個人。

  職責是——真心的制御。

  「……我,早就看出來了。也曾經——向狐狸先生,提出過忠告。對于那孩子,只有那些——是不夠的」

  「……狐狸先生說什麼?」

  「沒什麼,‘這樣啊’只有這些」

  「那麼……比起想法的天真,可以說,是預料之中……也說不定。能采取的措施都采取,竭盡全力——剩下的,就順其自然」

  即使這樣——

  只有這件事,並不一樣。

  即使是早已預料到的必然,只有這件事,並不是——怎樣都無所謂。

  對于狐面男子來說——是賭博。

  是這樣呢,繪本小姐說。

  「所,所以……那,那個……我想,狐狸先生是在賭局中輸掉了。包括這次的事一起,狐狸先生已經難以應付了,所以,應該沒有再對你出手的時間。原本,是要在十月中旬進行下一次行動的,這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

  「因為,必須要——改變計劃才行」

  「真心——對狐狸先生來說,對狐狸先生的‘計劃’,或者說……對與我的對決,對‘世界的終結’來說——一定是不可欠的存在,不可欠的要素吧」

  和我的聯系。

  恐怕,還存在著那以上的意義。

  「……不過,對這邊來說,雖然程度不及但多少也有著類似的狀況。不管狐狸先生怎麼說,與我有著密切聯系的哀川小姐,現在正在狐狸先生手上」

  「嗯……也對」

  「王牌在兩邊傳來傳去……就像是撲克游戲中的‘抽鬼牌’一樣。真受不了,鬼牌的數量太多了」

  「…………」

  「順便問一下——哀川小姐,怎麼樣了?」

  「我——對她進行了治療」繪本小姐說「幸運,可以這麼說吧……傷自身並沒有什麼……雖然傷在頭上,不過那個人真的很耐打」

  「狐狸先生不是說至少半死嗎?」(這句也可能是瞎掉半只眼,上文怎麼翻的來著)

  「不,沒有這回事」

  「……」

  那個信口開河的家伙。

  不知道就不要亂講嘛。

  「那麼——沒有大礙,可以這麼講嗎?」

  「嗯,不過——她現在在哪里,我不知道。治療后,就被狐狸先生帶走了。地點,大概只有木之實知道吧」

  「這樣嗎……」

  到底……為了什麼。

  不知道。

  那個人,到底打算對哀川小姐做些什麼。

  「算了……知道她沒事我就放心了。只要還活著,早晚都會再見面的」

  「真是積極呢」

  「是強裝積極啦,這種話」我聳了聳肩「話說回來——具體的,真心為了從你們的監視下逃離,從你們的管理下逃脫,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呢?」

  能讓狐狸先生——難以應付的損失。

  到底是什麼程度呢?

  繪本小姐開口說。

  「奇野君死了」

  「…………」

  「真心的管理,那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是奇野君和露乃諾小姐還有時宮小姐的工作——這次奇野君被殺死,露乃諾小姐受了重傷——幸免的,只有偶然外出的,時宮小姐而已」

  奇野賴知——

  死了嗎?

  有種奇妙的——遺憾。

  悲傷——並沒有。

  不可能感到悲傷。

  奇野先生,只是敵人而已。

  把美依子小姐牽連進來的,

  一個敵人而已。

  沒有親切。

  沒有憎惡。

  不過——有一點,可惜。

  胸中只剩下空虛。

  像污泥一般,淤積著。

  「這樣看來……真心是看准時宮時刻的外出才行動的——可以這麼理解吧」

  「嗯……對于真心,擁有最強制御力的,就是時宮小姐……不過,時宮小姐不在的機會……以前也有過很多次」

  「……大概,那是因為——那一天,在那個學院,那個體育館里,真心,見到我了吧」

  她的確——見到了我。

  認識了我。

  ‘阿伊’,她這麼說。

  「所以,才從你們那里逃了出來吧」

  對——和狐面男子說的一樣。

  露乃諾小姐——來晚了一步。

  雖然不知道狐面男子對露乃諾小姐做出了什麼樣的指示,但是,的確,只要露乃諾小姐再早一步來到體育館,封住真心動作的話——

  真心就不會認識到我的存在。

  僅由我看到真心,就結束了。

  恐怕那正是——

  狐面男子的計劃。

  那個人,雖然說著那種話,其實,根本沒有——讓我和真心再會的打算。

  那只是單純的,開幕式而已。

  「露乃諾小姐……雖然說是重傷——沒事嗎?」

  「嗯——」

  抱起雙臂苦惱的繪本小姐。

  看來傷的並不輕。

  「不過,那個人是經常受傷的類型,那種程度,雖然不可能完全復原,不過露乃諾小姐的話,應該不會在意的」

  「經常受傷,嗎——有種親切感湧上來了呢」

  「我喜歡那個人」

  「這樣嗎……」

  是因為她經常受傷嗎?

  對這種被喜歡的原因不敢恭維……

  「從真心那里,聽說了多少?」

  「這個……剛才也說過了,因為開起來很疲憊,所以還只是剛打了招呼的程度」

  「對……對了,伊君」

  繪本小姐說。

  「奇野君和露乃諾小姐還有時宮小姐——用各自的能力,封鎖著真心。大概你也預料到了」

  「嗯,大體的話」

  「嗯,首先——奇野君是將真心的體力,露乃諾小姐是,真心的肉體(小汗,最近很敏感),時宮小姐是將真心的意識——各自,支配著」

  「…………」

  體力和——

  肉體和——

  意識。

  「真心,一直是處于連本來力量的一半都發揮不出來的狀態,但即使這樣,只是與時宮小姐稍微隔開了距離——就足夠了」

  「……雖然只是,可能……不過我想也有其他的原因。暗口濡衣脫離『十三階梯』以及——澪標姐妹的擅自行動,雖然沒有脫離『十三階梯』但也離開了狐狸先生的指揮,這些,也是十分重要的」

  「……為什麼?」

  「不明白嗎——這樣的話,『十三階梯』里,武斗派的人就一個也沒有了。能制止真心暴走的人,一個也沒有,我是這麼想的」

  「啊,原來如此」

  繪本小姐贊同的點頭。

  「是這樣呢。濡衣小姐——或者是深空和高海,三人中只要還有一人在,雖然無法壓制,但至少——不會讓她逃跑」

  「對于狐狸先生來說,真是最惡的倒霉——從狐狸先生角度來看,應該是最惡的發展了,就像是用針縫了同一個地方一百次一般的不走運。雖然我也是屬于運氣相當不好的一類人,看來——狐狸先生平時也很少做一些積德的事呢」

  我討厭十月——他這麼說。

  原來如此,我理解了。

  十月,對于狐面男子來說——

  一定是鬼門關吧。

  這正是,符合命運的說法。

  「那個……真心,雖說作為候補生,但也算是『十三階梯』中的一員——奇野先生和露乃諾小姐中途退出,所以……」

  「啊,不,露乃諾小姐我想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並沒有到再起不能,必須退場的地步。雖然是很重的傷……不過,是個意志堅強的人」

  「這樣嗎。那麼,這樣的話,將真心和奇野先生從『十三階梯』中除外——」

  我用手指計算著。

  繪本圓樹,自然也要除去——

  『十三階梯』,剩余七人。(其實還有一個不是人)

  ……一半——嗎。

  即使這樣,

  七人這個數字仍然不能算少。

  「剩下的——只有一里塚木之實,宴九段,古槍頭巾,時宮時刻,右下露乃諾和——澪標深空,澪標高海了嗎。那麼,該怎麼辦呢」

  「這,這種事由我來說不知道和不合適,不過——現在,的確是好機會。狐狸先生因為真心的事騰不開手,機會只有這一次——這種機會以后不可能再有了,或許,可以這麼說」

  「我也知道。不過,雖然繪本小姐,像這樣開始協助我——但是,剩下的七個人……就不會這麼簡單了,今后……事情會變得復雜起來」

  「…………」

  「就連見過面,對過話的繪本小姐,是否會協助我,我都沒有十全地把握,剩下的七人,說實話,我更不確定」

  澪標姐妹,說是憎恨著我。

  只有和露乃諾小姐,還有過一面之緣。

  其他的四個人,對我來說完全是未知。

  「關于木之實,應該會特別困難吧——因為她對狐狸先生,十分的,難以灑脫一般的著迷。言聽計從。最困難的,一定就是她了。她為了狐狸先生,一定——連死都願意吧」

  「不過——現在首要的是,‘手足’。『十三階梯』,‘手足’的封鎖。而且,可以的話——」

  「可以的話?」

  「不,比起這麼說……雖然聽起來有些默然——即使這次和繪本小姐的交涉沒有成功,原本,作為其他路線,我想也一定要與奇野先生,露乃諾小姐還有時宮時刻進行接觸。至少,不和這三人見面我是不會甘心的。雖然考慮到負責真心制御的這三人——應該不會輕易背叛,不過為了解除真心身上的制約,這些接觸是必需的」

  「……真是為朋友著想呢」

  「不,完全不是。不過,既然那家伙在自己的意志之外被『十三階梯』‘拘束’著——至少,我希望能替她將身上的咒縛解除」

  因為,現在這樣子——

  和以前沒有差別。

  無論她是我以前認識的真心也好,

  不是也好——

  只有這一點。

  「不過——還沒等我做些什麼,那家伙就已經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來就是了」

  「……話雖如此。雖然說是逃出來了,但是——即使鐵鏈解開了,也並不意味著,除去了枷鎖哦。要知道……奇野君的‘病毒’,即使本人死了也會繼續發揮作用——露乃諾小姐作為‘人形師’所設的機關也好,時宮小姐的‘操想術’也好,基本上也是一樣——和你想得一樣,不,和那個叫萌太的孩子想得一樣,那一天,時宮小姐在學院里,的確是為了制御真心,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不在那里就不行。本人在近處的話,的確可以增強效果——但是,就算與之保持距離,鎖自身也仍然存在。所以,如果你真想解除那個制約,我覺得,露乃諾小姐和時宮小姐,與這兩人的接觸還是必不可少的」

  「恩……」

  「對于露乃諾小姐和時宮小姐的鎖,因為在我的專業之外,所以無能為力,不過……如果是奇野君的‘病毒’……那個,我,應該可以做些什麼」

  「……這樣,那麼,可以拜托你嗎?」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伊君」繪本小姐,像是很不安的說道「那些咒縛——將那三人的咒縛全部解除后,你有可以制御真心的自信嗎?」

  「制御……」

  「狐狸先生也不是因為喜歡才給真心,加上了那些束縛……哦。他的做法,你也明白吧?並不是使用蠻力令人屈服的類型,哦。只是因為那孩子擁有的力量,過于的龐大——超過了規格,沒有止境,才那麼做的」

  「……話說回來,到底狐狸先生,是從哪里把真心帶回來的?我所認識的真心,應該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狐狸先生好像說過在ER3系統里——有什麼舊識之類」

  「嗯,雖然說是狐狸先生的親戚,恩師之類的人所屬于ER3系統……不過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關于真心,狐狸先生只說是他原來創立的部署MS-2的‘作品’……或許,奇野君和露乃諾小姐他們知道得更多一些,不過『十三階梯』內,有關于真心的禁言令。說是絕對不能外洩」

  「哎——也應該是這樣吧」

  狐面男子,對我隱藏了真心的存在——頒布禁言令也是應該的吧。如果消息從奇野先生之類那里傳到我耳中,狐面男子的計劃就泡湯了。

  不過——

  就算知道了也無計可施。

  那個時候。

  「我,我也是,當時在學院里,和伊君說話的時候,雖然已經知道了真心的事,卻沒有說……對不起」

  「沒關系啦,那種事情也是當然的——並不需要感到慚愧。這麼說來……不和真心聊一聊是不行了,那家伙,以前就是經常被卷入事件的類型,關于這次的事,應該多少知道一些吧」

  「是呢」

  「雖然只是興趣——真心,那家伙在你們面前,是什麼樣的性格?」

  「……雖然平時一直有狐狸先生和那三人守在身邊,並沒有多少接觸的機會……」繪本小姐試著挑選了一下詞匯。

  「……是個好孩子哦」

  「…………」

  「她是個好孩子,我想」

  「……這樣嗎」

  「不會——令人討厭,我想」

  「果然是這樣啊」

  我——點了點頭。

  「我所知道的真心——也是這樣的家伙。明明可恨,卻又讓人恨不下去……這樣」

  「……這樣」

  「但是——把出夢君,殺死了」

  毫不留情的,殺死了。

  不,不只是出夢君。

  萌太君也是崩子也是哀川小姐也是——即使被殺死在那里,也並不奇怪。那三個人在那里幸存了下來,只是單純的,運氣好而已。

  「原本並不是那種令人畏懼的戰斗能力的持有者——也不是可以做出那種事,會去做那種事的人」

  「…………」

  「最初,我以為是狐狸先生作了些什麼——不過,結果,正好相反。既然那並不是你們的所作所為,那麼,對真心做了什麼的——」

  「嗯」

  繪本小姐說。

  「ER3系統的——MS-2,我想」

  「……真是令人不爽」

  「對,對不起」

  「不,我不是指的繪本小姐……」還以為終于可以和她正常的談話了,看來我還天真得很「我是指ER3的事,從我當計劃生的時候,里面就淨是些不正常的家伙——不過,把真心變成那種怪物,實在是太胡來了」

  「……生氣了呢」

  「有一點」

  和心視老師——聯絡一下好了。

  三好心視——

  在MS-2‘苦橙之種’開發計劃中擔當重要角色的她。雖然在計劃開始之后不久就引退,離開了項目成員的行列,但是——原本真心這個名字,就是來源于她的名字,心視。

  或許知道些什麼。

  現在,老師正在做些什麼呢——她應該回到ER3復職了吧,據我的猜想……

  雖然,是一個並不很想見到的人……

  僅次于真姬小姐的,第二難對付的人。

  在真姬小姐去世的現在,榮升第一位了嗎?

  「……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好呢?從真心身上,把奇野君的‘病毒’……立刻,解掉嗎?」

  「不……聽了剛才這些話,我覺得后果應該會很嚴重,而且……我還想繼續觀察一陣現狀,還有不少事情要問真心……而且,我還有其他的事想拜托繪本小姐」

  「是什麼呢……我,我能做到的話」

  「就是說——繪本小姐,希望你能讓其他的『十三階梯』,和我見面。請將『十三階梯』,介紹給我。可以的話,依次來」

  「除去——手足」

  「是的,雖然接下來的工作會更加困難——從我的立場上,還是希望和『十三階梯』全員,和平的解決問題。背叛這種事,無論是施行還是承受我都不喜歡,所以也並不強求,不過——即使是與盯上我的澪標姐妹和徹底心醉于狐狸先生的一里塚木之實——我也無一例外的,希望能夠避免爭端,和平的解決問題。而且——」

  可以的話,和狐狸先生也——

  沒有說到那一步。

  那一點,即使是我,也沒能說出口。

  「可是……我,對『十三階梯』的,新加入的人,都不太熟悉……全員的話,可能做不到……」

  「當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就好」

  「……明白了」

  繪本小姐,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將雨衣的,帽子摘了下來。

  「那麼,首先——是呢……考慮到真心的事,嗯,那麼,就先讓你和露乃諾小姐見面好了」

  露乃諾小姐.

  右下——露乃諾。

  「可以嗎?露乃諾小姐,不是最近加入的人之一嗎?」

  「初期人員剩下的還有九段先生和木之實,但是,一開始就和木之實見面似乎會很麻煩,小九段(哦,很親密,有疑點)現在又不知道在哪里。而且露乃諾小姐,受了傷,正在接受我的治療,現在的話,應該無法使用作為‘人形師’的能力,見面的話,趁早——比較好」

  「露乃諾小姐,現在是住院中嗎?」

  「露乃諾小姐是不能住院的人。所以,根據狐狸先生的安排,在某處——不,現在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明天……有時間嗎?」

  「有的」

  「但是,你不是大學生嗎?」

  「我會休學一段時間」

  「……學校還是認真去比較好哦」

  感覺,被人說了一些和普通的話。

  真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

  「那麼……明天早上9點,還在這里見面——可以嗎。我會,盡量安排——只讓你和露乃諾小姐見面,如果有狐狸先生干涉,就不好了」

  「……是呢」

  「為了收拾真心逃跑留下的殘局,狐狸先生應該還要再花一些時間——不用警戒到那種地步,我想也沒問題」

  「那麼——就拜托你了」

  「嗯!交給……我吧」

  我也——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明天……嗎。

  那麼——在明天之前,

  必須把該做的事完成。

  真心。

  想影——真心。

  我……對你。

  有些事,我必須向你道歉才行。



第三話

  回到了公寓。

  光小姐和真心在房間里。

  兩個人,都穿著女僕裝。

  「…………」

  這里是什麼的天堂嗎?

  我不禁,發起呆來。

  「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真心小姐穿的衣服……但是,穿著那種像內衣一樣的短褲實在是不成體統,主人衣服的尺碼又太大,而且,身材與我十分相似,所以……」

  「……那麼請你借給她便裝」

  「哎呀」

  光小姐偷笑著。

  「原來還有這一手呢」

  「…………」

  我說,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現在的狀況,你清楚嗎?

  這時——

  「阿伊!」

  這時,真心——

  真心,向著我和光小姐之間,切了進來。

  「怎麼樣,本大爺,穿這身衣服,合適不合適?」(多少人的夢想破滅了,給與理解)

  「……很合適」

  合適又怎麼樣?

  雖然這麼想,不過還是那樣回答。

  「這樣啊!本大爺很高興哦!」

  真心,像是真的很高興般,腼腆了起來。

  像要抱緊自己身體般的動作。

  「嘿嘿嘿!阿伊,喜歡你!」

  「……嗯,我也喜歡你,真心」我說(誰剛向小友求了婚來著?)「所以啊,不要穿著這麼成熟的衣服走在這個狹窄的房間里來走去,先坐下來吧」

  「嗯——坐下來的話衣服就要變皺了哦」

  「像光小姐那樣,捏起裙角再坐不就好了」

  「知道了,本大爺,試試看」

  以完美的動作捏起裙角,優雅的,坐了下去。

  ——一點也沒變。

  簡直是,毫無改變。

  辦不到的事情絕不存在——苦橙之種。

  「那麼」

  我也坐了下去,展開話題。

  「昨天,估計是累了,你幾乎一直在睡覺,所以也沒能和你說些什麼……總之,首先——好久不見了,真心」

  「喔,真是好久不見啦」

  「那個……光小姐,你們,已經互相的自我介紹過了嗎?」

  「是的,這一位,是想影真心小姐」

  「我知道」

  「這一位,可是光小姐大小姐哦」

  「知道了」

  搞什麼,這麼合拍。

  為什麼你們會這麼合的來?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真心——見到她昨天的樣子,還有之前的樣子——感到有些擔心,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很健康的樣子。

  充滿活力。

  簡直——

  簡直,和ER3時代,一樣。

  有種回到那個時候的感覺。

  回到,那段過去的感覺。

  昨日——出院,與小呗小姐見面,接著與玖渚見面后(虧你還記得),回到公寓——真心,在房間里面。

  准確地說,是睡在房間里面。

  熟睡著。

  雖然其間也曾經數次睜開眼睛,但由于一直不得要領,直到最后,也沒能進行像樣的交談——到了今天,雖然情況多少有些好轉,在為了與繪本小姐見面而前往京都御苑前,多少問候了幾句,不過像這樣面對面的談話,可以說這是第一次。

  「睡的好飽」

  真心伸著懶腰說道。

  雖然很想提醒她不要穿著女僕裝做這麼不雅的行為,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忍耐。

  「久違的——休息了一次。最近,一直都被拘束著」

  「在狐狸先生那邊,應該——吃了很多苦吧,真心」

  「那種事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完全不在意。而且,這次托他們的福,見到了阿伊」真心,毫無委屈的笑著說「原本,本大爺就是以這樣的條件,跟著那個狐狸家伙來的」

  「這樣的條件?」

  「跟阿伊,見面」

  「……」

  ……原來如此。

  所以說……嗎?

  那麼,果然,露乃諾小姐,在那個體育館——稍微的,晚了一些。

  「所以——逃了出來,嗎?」

  殺死奇野先生。

  重傷露乃諾小姐。

  從狐面男子的監視下——逃了出來。

  跑了出來。

  「喔。那群家伙雖然隨時都可以解決掉,但是覺得在見到阿伊之前應該穩便一些,所以忍耐了很久哦」

  「……在城咲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里,我倒是見過你一次」

  「嗯?……那種事,沒有印象哦」

  真心不可思議的撅起了嘴。

  「是不是睡著了呢,那個時候」

  「……這樣啊」

  睡著了,嗎?

  因為帶著面具所以不清楚,或許真是這樣也說不定。況且,狐面男子,應該不會在這種小地方失誤。

  「嘿嘿嘿。真高興。能再次見到阿伊,本大爺,做夢也沒想到」

  「我也是——做夢也沒想到」

  不過——

  這就是,現實。

  坐在這里的真心,是現實的存在。

  看的見,聽的到,摸的著。

  想摸的話,就摸的著。(你一定想)

  現實。

  「真心——你,那之后——怎麼樣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

  「也沒怎麼樣。一直——都在被繼續著,那件事的繼續。將本大爺作為‘苦橙之種’完成的,試驗」

  「……那麼,完成……了嗎?」

  那個恐怖的試驗。

  連神都畏懼的作業。

  不存在于人類領域內的行為。

  可以稱作對神之亵渎的,那個研究。

  可以稱作惡魔之契約的,那個試驗。

  真心,

  「不知道」

  這麼說道。

  「…………」

  「即使你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那種事情本大爺也無從判斷,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不清楚的事就是不清楚,在連完成與否都沒來得及判斷的期間——不知不覺,我就被那個狐狸家伙,誘拐了」

  「誘拐?」

  「回過神來,就只有我和那家伙兩個人了哦」

  「…………」

  那大概——是一里塚木之實所為吧。

  她的‘技能’。

  空間制作。

  這樣嗎……那麼,雖然本人和繪本小姐都說是走的關系,但最終,狐面男子,從可以稱為自己老巢的,ER3系統中將‘苦橙之種’,想影真心掠奪了過來——看來這才是真相。

  要做到這一步嗎,西東天。

  即使做到這一步——

  也要與我為敵嗎?

  ……不過,對狐面男子來講,原本,MS-2就是他自己創造的機構,即使聲張對真心的所有權,也沒有任何不自然。

  但是,那還是不正常。

  完全將真心的意志——無視了。

  「真心……那天的事,你還記得嗎?」

  「哪一天?」

  「……在那個學院里,和我再會的那一天」

  「再會的事雖然我還記得,但其他的幾乎都沒有印象哦。嗯——好像,有點,任性的亂來了一點……只有,這種程度」

  「這樣啊。只有這種程度嗎」

  記憶——消失了。

  應該不會是因為,記性不好吧。

  這種情況下。

  可以考慮的原因,還有很多。

  「嗯,那個——發生了不少事情,總之,你在這里休息就好。一直沒有休息的機會吧,至今為止」

  「喔,是這樣呢。發生了很多事哦。不過,已經習以為常了」

  「…………」

  習以為常。

  不在意。

  「習慣了」

  「這樣……」

  習慣了。

  不會生氣。

  苦橙之——種。

  「對了,真心,今后,你有什麼打算」

  「嗯?」

  「從狐狸先生那里逃出來,見到我之后——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我也會幫忙的」

  「目的……沒有哦,這種東西」

  真心毫不在意地說。

  像是沒有理解我想說什麼一樣。

  「沒有嗎」

  「希望被做的事和不希望被做的事倒是有,但想要做的事,並沒有哦。希望被阿伊溫柔的對待,不想再被拿去做實驗……其他的,就沒有了」

  「……復仇,之類呢?」

  「復仇?」

  「對至今為止一直拘束著自己的——ER3和,狐狸先生……」

  大概——

  現在,狐狸先生最為警戒的就是這件事。

  應該對此警戒著。

  對于真心逃走的‘處理’,並不是關于物理性的損失,右下露乃諾的重傷之類——用來應對逃走的真心的對策,我想,這應該占據了大半。對敵人的威脅,反過來,也存在著對己方的威脅性。

  一直強行的無視著這一點。

  認為只要加上咒縛,就萬無一失。

  一定相當的——失算吧。

  「啊,不用了」

  但是真心。

  在面前,輕輕的揮了揮手。

  「因為那種事情太麻煩,就算了吧」

  「…………」

  「因為見到阿伊了,全部原諒他們好了」

  是的——

  失算以外的,失算。

  即使是狐面男子,即使是ER3系統,

  只有那一點,無法改變。

  這家伙不是任何人的敵人——

  無戰無敗——最后的終結時僅剩的一人。

  人類最終、想影真心。

  「——這樣啊」

  ……安心了。

  如果她說要復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種人——不是我所知道的想影真心。

  不過,這樣一來,就放心了。

  這家伙……是別人無法取代的,想影真心。

  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的感覺。

  「那麼,你就好好休息吧,真心。這里,沒有會把你當作玩具,試驗體看待的家伙。你既不是道具也不是模型。你是,自由的」

  「自由?」

  「可以隨意做,喜歡的事」

  「……嘿嘿」(……你在想什麼?)

  真心,腼腆起來。

  像以前一樣的——腼腆起來。

  「好高興」

  「……嗯,我也很高興」

  「這樣啊,阿伊也高興嗎?那麼本大爺,就是雙倍的高興哦」

  「……對不起」

  我對著真心,低下了頭。

  道歉。

  「對不起」

  「……什麼?」

  真心皺起濃濃的眉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死了……至今為止,沒能為你做些什麼,對不起」

  「什麼啊,那種事——無所謂哦。並不是需要道歉的程度。不需要勉強嘛,大家,ER3的家伙們和狐狸家伙他們,都對阿伊保密了嘛」

  「……可是」

  並不只只是這樣。

  那個時候。

  你,明明,相信了我——

  我,卻,沒能對此做出回應——

  背叛。

  明明無論是施行還是承受——都不喜歡。

  「你——真強,真心」

  「嗯?」

  「你真的很強」

  以那種,孩子一樣的身軀。

  纖細的手臂,木棒一樣的腿。

  遭受了那麼過分的對待。

  經歷了像是要考驗想象極限一般,

  無法用文字來表達的苦難——

  可以原諒,這種事。

  無所謂,這種事。

  真的——很強。

  真的,你們這些人——很強。

  ……想起來,哀川小姐,也是一樣。

  那個人,的確,平日里如光小姐所說,一直處于憤怒的狀態——但正是無法原諒一切的她,到最后,可以將一切原諒。

  所以才是——最強,嗎?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沒有這種事,最強的,一定是阿伊哦」真心說「因為,本大爺,喜歡阿伊」

  「…………」

  「被別人喜歡的人,是很強的」

  「是因為強,所以才被喜歡嗎?」

  「不對不對,因為被喜歡,所以才強」真心像是很高興的說「你想,那個,因為被人喜歡了,所以會產生‘要加油哦’的想法不是嗎。因為充滿感激的心情,所以才想為喜歡自己的人,做些什麼,對吧——光小姐也是這麼想的吧」

  「哎?啊,是的,是這樣呢」

  被放置在一邊很久的光小姐突然被叫到名字,受到驚嚇般的反應道。

  「我也認為——主人,非常的強」

  「…………」

  連光小姐也……

  所以說,你們這麼合得來我會很困擾啊……

  「本大爺」

  真心的臉——

  略微的,陰沉了下來。

  「因為喜歡本大爺的,只有阿伊,所以——本大爺,很弱」

  「…………」

  「弱到,無地自容」

  「……既然喜歡你的,只有我——我會連其他人的份一起,喜歡你的」

  必須湊夠六十億人才夠——

  出夢之類的,應該會這麼說。

  「真的嗎?」

  「真的」

  「好高興」

  這時——

  話音未落,真心的頭,突然‘咔’的低了下去。幾乎就要順勢倒下,但最后還是勉強保持了坐姿。

  「……怎麼了?」

  「嗯……有點困」

  「……?喂,昨天不是睡了那麼久嗎?」

  「嗯……」

  又是‘咔’的一聲,頭變的更低了。

  「雖然,這樣……不知怎麼的,又覺得——特別困」

  「困——」

  這時。

  光小姐,把手指豎到唇前,無聲的,靜靜的,制止了我。

  「那麼——真心小姐。今天就到此為止,先去休息,怎樣?這個房間雖然很小……是呢,主人,讓她使用紫木小姐的房間如何?」

  「……是這樣呢。那個房間的話,床也更大一些,應該適合睡覺吧」我順著光小姐的話,對真心說「對了真心,事先說好,那可是我的弟子曾經用過的房間,可不要太過——」

  話語停止了。

  真心——

  真心,就這樣座著,睡著了。

  一直在睡著。

  「…………」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光小姐?」

  「不清楚」

  光小姐像是十分抱歉般,搖了搖頭。

  「只是——從昨天起,就覺得她——是一位意識覺醒十分薄弱的人。渴睡症——應該是類似的症狀」

  「渴睡症……」

  不禁聯想起了——理澄的事。

  不經意間頻繁失去意識的,理澄。那是她性質上,‘殺戮奇術的匂宮兄妹’,作為那雙重人格之一的她性格上,不可避免的必然。

  這種場合下。

  以這種思維考慮——

  「……時宮時刻……嗎」

  「‘時宮’……‘詛咒之名’」

  「是的。似乎是使用叫做‘操想術’的——類似催眠術的能力的人。而且,就是這個時宮時刻,將真心的精神——支配著,之類」

  「……睡眠嗎」

  「在意識上加以限制——是這樣呢。那一天,在體育館里倒下的,和那件事,似乎使用的法則又有所不同」

  那是——右下露乃諾。

  ‘人形師’和‘操想術師’。

  即使從狐面男子那里,成功的逃脫出來——

  雖然不能說,沒有任何改變。

  即使無法再被安上枷鎖。

  但鎖自身——還殘留著,嗎。

  繪本小姐也真是,淨會說一些漂亮的話。

  「真是個——好孩子呢」

  光小姐看著真心,說出了和繪本小姐,一樣的感受。

  「既不老成,又很率直——雖然說話方式稍欠優雅,但那又不失為——愛嬌之處」

  「嗯……是這樣呢」

  「簡直不敢相信。單憑這樣一個孩子,就把哀川小姐——不,不只是哀川小姐……」

  「是的——我也曾經苦于判斷這一點——但是,既然不是出于本人的意志——也不是不能理解。枷鎖,某種意義上

  ……也可以成為引線」

  想起來——

  那個時候,真心幾乎一直處于睡眠狀態。

  明明意識模糊——卻做了那麼多的事。

  那麼,其中所包含的意義——

  可以說是決定性的。

  「那麼說——假設真的是這樣的話……雖然著這種時候還發表個人感想,未免有些煞風景……把這麼可愛的孩子,想道具一樣對待……毫不留情的加上制約,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是,這麼想的」

  「……完全同意」

  但是,對于方才繪本小姐所說的一樣,輕易的將加在真心身上的制約,將真心的鎖解除——仍然,還抱有疑問。

  那種力量。

  輕易閃過『殺人集團』中三人的攻擊。

  連哀川潤也——壓倒了。

  那樣的力量——還只是,一半以下。

  那樣的暴力,連一半都不到。

  制約,是必要的也說不定。

  枷鎖是不可欠缺的也說不定。

  狐面男子也——

  並不是因為喜歡——才去做的。

  但是。

  但是——即使明白了這一點。

  「這家伙也是——讓人,不禁想為她做些什麼。和小姬——還有玖渚一樣」(你想做什麼,連小姬也不放過!)

  「……想要——幫助她,對嗎」(不對哦,你太天真了)

  「這也是我的缺點啊,總是,多管閒事」

  「晤呼」光小姐微笑著說「還想——要我把同樣的話再說一遍嗎?」

  「不——昨天,已經被玖渚說過類似的話,這次就請你饒了我吧……那個,光小姐」

  「有何吩咐?」

  「比筷子還重的東西,可以拿嗎?」

  光小姐似乎有一瞬間沒能理解含義,但畢竟不是個遲鈍的人,立刻,溫柔的微笑起來。

  「請」

  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房間的門。

  我——

  首先,脫下真心的衣服,(……)

  解開三根橙色的辮子后,

  將真心那,小巧的身軀,用雙手,抱了起來。

  像是要抱在懷里一般。

  然后,走過光小姐身邊——來到了走廊。

  好輕。

  懷里仿佛沒有任何東西。

  像羽毛一樣的輕。

  像心靈一樣的輕。

  光小姐,關上門后,跟了過來。

  在樓梯處追過我,先行一步,向一樓,小姬的房間走去。

  打開門,等待著我。

  「……咦?鎖,是開著的嗎?」

  「是的,這一間,主人一直沒有上鎖」

  「那件事以后就一直開著嗎……」

  這個人,對于自己工作以外的事,真是格外的不在意。

  不過,原本這間屋子的鑰匙,在小姬死后就找不到了,除了使用那個開鎖專用小刀以外就沒有其他方法上鎖,確實,對于光小姐來說,也只有放著不管。

  總之。

  進入房間,將真心放到床上。(說光小姐請你出去一下……之類)

  替她蓋上被子,悄悄的,離開了。

  「晚安」

  現在——好好休息。

  你有這個資格。

  對于自從出生以來一直——

  一刻不停一刻不停的——

  被一直利用的,你來講。

  「……其實,一直到剛才為止,不但說了很多事情的同時,我也想了很多事情——」

  陰險的事情之類的。

  狡猾的事情之類的。

  肮髒的事情之類的。(嗯,你一定想了)

  污濁的事情之類的。

  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全部放棄了。

  我發誓。

  只有我——不會利用你。

  不會利用,你的存在。

  作為對付狐面男子王牌——

  使用你這件事,我放棄了。

  雖然不知道狐面男子對于哀川小姐,對于作為王牌的‘赤色制裁’,到底會怎麼使用——對于作為王牌的‘苦橙之種’,我只會,保護而已。

  你,站在安全的位置,看著就好。

  像平時的我一樣——作為旁觀者就好。

  不用王牌,我也做給你看。

  首先——

  要讓你得到自由。

  真正的,獲得自由。

  獲得真正的,自由。

  「光小姐」

  「有何吩咐?」

  「我想,今后離開公寓的機會可能會多起來……這段時間,這家伙的照顧,就拜托了」

  「……如您所願」

  兩人,走出了房間。

  對了,今后,必須加上鎖才行……

  干脆,再做一個新的好了。

  這種程度的鎖,形同虛設。

  正要回到二樓時

  「啊」

  的,停下了腳步。

  對了,順便。

  以防萬一,之類的。

  我,對著途經的,

  七七見的房門敲了一下。

  沒有回應。

  但是,星期二的這個時間應該在里面。

  我再次敲了一下房門,沒等她回應。

  「隔壁,拜托了」

  的說。

  果然,沒有任何回應。

  但是,應該聽到了吧。

  那麼,就沒問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32 PM

第十四章  無銘

         

  做了也會后悔不做也會后悔的話寧願做了再去后悔——那麼做了也不后悔不做也不后悔之間,又該如何選擇?

 


第一話

  最終,和『十三階梯』的人形師,右下露乃諾的會面,推遲到了十五日的周六。

  那次之后——情況似乎發生了惡化。

  簡單的說,就是處于病危狀態。

  「對不起」

  十月十二日,在比約定時間上午九點還要早一個小時上午八點,已經到達御苑建禮門前的,和昨日一樣雨衣裝扮的繪本小姐,一開口,就向我道起歉來。

  「雖然傷自身並沒有危及生命……但是,精神上還是十分混亂。花了很長時間,冷靜下來后,這次又換恐懼支配了她的心神……我想。故障反射,這麼講,對于普通人來說應該更好理解吧……」

  「這樣嗎……」

  「因為是露乃諾小姐的事,我想過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問題了,但是,現在,謝絕會面。即使是狐狸先生也不行」

  「…………」

  「對不起,因為……我是醫生」

  縱然有所壓抑,縱然不失禮節,那正是繪本小姐向我展示的,可以說是前所未見的,強硬的意志。

  當然,我並沒有任何異議。既然是關系到性命的事,自然不能勉強,況且,即使見到了會話不能的露乃諾小姐,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據我的判斷……三天之內,還不行。有三天的話,我想,露乃諾小姐一定能冷靜下來。所以……那個,就是,十五日。雖然不能確定,雖然不能做絕對的約定,但是,總之,在十五日之前,等一等,請你,等一下」

  「我知道了。我會聽從你的要求……話說回來,繪本小姐,那個,左手上的繃帶是怎麼回事?」

  「哎?這個?」

  繪本小姐輕輕的抬起了左臂。

  「啊……那個,這個,這個呢,是因為有些受不了背叛這種精神上的重壓,所以就稍微的,割腕了幾次」

  「…………」

  想起來,至今,一直讓繪本小姐做著特洛伊木馬,間諜一類的工作……處在協助我的同時也並沒有正式退出『十三階梯』的立場。只要不是像根尾先生一樣的人,承受著相當的壓力也是自然的。

  「自,自殺未遂……」

  「啊,不要誤會。自殺和割腕是不一樣的。這只是一種,速效性的,壓力解除法而已」

  繪本小姐伴隨著害羞的笑容說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論。

  「割……割腕,然后,心情轉換!」

  「…………」

  既不好笑也笑不出來。

  或者說,根本性的講,讓擁有這樣不擅長說謊性格的人,去做特洛伊木馬,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選擇這一疑問,成為了一片陰云飄在我的心中。

  「不,不要緊的。我不要緊的」

  「可,可是……就算你說不要緊也」

  「我,平時行為就很怪異,就算作出一些離奇的事,也不會有人在意的」

  這麼說來,的確很奇妙。

  因為從不說謊,所以就是說出事實也不會有人相信嗎……

  而且本人對此還有所自覺。

  有種比想象中還不妙的……

  「不,不要在意。不可以在意哦,伊君。並不是需要伊君在意的事情,因為……這是,我,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做的。請你,不要在意」

  「……是這樣啊」

  並不是——我可以干涉的范圍。

  我可以干涉的范圍,早就結束了。

  這是,從最初就決定好的事。

  對誰——關于什麼,都不會強制。

  無論是對真心。

  還是對別人,絕對,不會強制。

  「那麼……那個,繪本小姐,十五日的,同一時間,地點還在這里——這樣,可以嗎?因為是星期六,所以游人或許會多一些——但是早上的話應該沒問題」

  「好的,我知道了」

  「話說回來,繪本小姐現在——在『十三階梯』里,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其他人的動向,露乃諾小姐以外『十三階梯』的動向,清楚嗎?」

  「呃……我現在,因為狀況的惡化的緣故,一直陪在露乃諾小姐身邊,其他人在忙些什麼我都不清楚……」

  根據詳細地說明,狐面男子和其他的『十三階梯』如今分散在各處,並沒有確立固定的據點。潛入地下——正如字面所說。反正現在也沒有和狐面男子見面的打算,對我來講,這些都無所謂。

  「是這樣嗎?那麼——雖然壓力很大,但是,請你繼續潛伏在『十三階梯』里。如果有什麼明確的行動跡象,希望你能及時告知我」

  「嗯,我會的」

  「雖然最為在意的還是現在盯上我的澪標姐妹,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但是對于仍未在我面前出現過的宴九段和古槍頭巾,也不能掉以輕心」

  「嗯,的確是這樣」繪本小姐點了點頭「那麼……對不起,我,現在,必須回到露乃諾小姐那里去了。一只留下她一個人,是不行的」

  「……情況那麼的,嚴重嗎?」

  真心——

  想影真心,造成的傷害。

  嚴重到那種地步嗎?

  「也不是這樣……雖然不是非常嚴重,但是,精神上衰弱著的人,被放在一旁不管的話,不就太可憐了嗎?必須,有人來握住她的手」

  「…………」

  雖然是很亂來的性格……

  但這個人的確是一個醫生啊,我想。

  關于這一點也有所自覺。

  令人有些不快。

  「那麼,地點,可以先告訴我嗎?今后,在我和繪本小姐身邊,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這一類的情報,我希望能趁早入手」

  「…………」

  「不要緊的,我不會隨便去探望的。我保證,在沒有醫生許可的情況下,我是不會隨便和露乃諾小姐見面的」

  「……是一個,你很熟悉的地方」

  繪本小姐考慮良久后,說道。

  「高都大學助教授木賀峰約的研究室——過去,被稱作西東診療所的地方」

  「西東——」

  我——無語。

  那里——是已經結束的地方。

  已經,跟物語,沒有任何關系的地方。

  円朽葉。

  木賀峰約。

  匂宮出夢,匂宮理澄。

  然后,紫木一姬——

  死去的地方。

  原來如此……如果是那個地方的話,不但遠在我行動范圍之外,以狐面男子的理論來看,也是位于命運之輪外側的坐標。用來讓傷者休養生息,治愈身體,再好不過了。

  而且,那里,原本就是診療所。

  建築雖然簡陋,但醫療深施齊全。至少,具備著用來對朽葉小姐身體進行‘研究’的設備。

  怎麼說呢,將那里作為修養場所,某種意義上講,是一種卑鄙的手段——但是,的確是一步令人憎恨般的妙棋。即使是處于真心逃走所引發的混亂之中——應該說不愧是人類最惡。

  總之。

  與露乃諾小姐的會面,推遲到了,十五日。繪本小姐,在那之前似乎無法抽出更多時間,自然也無法和其他『十三階梯』見面——

  得到了三天的,休整。

  空白。

  多忙之中的休整,說實話,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真心幾乎一直在睡覺,無法談話。

  那次之后,真心真的是一刻不停的睡著。在小姬的床上,讓人擔心眼睛是否會因為使用過少而失明一般死死的,爛泥一般的睡著。

  奇野先生的‘病毒’似乎不會對日常生活造成影響,『十三階梯』的那個,在她恢復的期間里應該不必擔心——只有對于時宮時刻的‘咒縛’,應該盡早做些什麼——我想。

  『詛咒之名』嗎……

  關于里世界的事情,雖然從萌太君那里聽到很多,但是,因為一里塚木之實的‘空間制作’,那次說明在提及『詛咒之名』之前就被迫中斷了。

  『十三階梯』內的『詛咒之名』,有奇野賴知和時宮時刻,兩人。奇野先生,真心——真心已經殺死了他,所以,剩余的『詛咒之名』就僅剩時宮時刻,一人。

  雖然除了由繪本小姐牽針引線帶來的露乃諾小姐,我也有著早晚與其他『十三階梯』見面的打算,但是——

  無為無策,是不行的。

  木乃伊獵人本身就是木乃伊——也有這種說法。

  關于這一點,必須注意。

  不過,和時宮時刻見面,看情況應該是一段時間以后的事,這種顧慮似乎還稍微早了一點。

  因此,關于真心今后的打算差不多就是這樣,像繪本小姐說的一樣,在將情況了解到某種程度之前——或者說,在與右下露乃諾和時宮時刻見面之前,對真心身上的鎖暫時不予理會。單純的,解放龐大力量前的准備工作是原因之一,那三把不同的鎖相互關聯——如字面意義一樣的形成連鎖的可能性,也不容忽視。

  因此——當天。

  三日休整的——最初一天。

  光小姐和我——

  再次來到了新京極一帶。

  河原町街與,四條交叉點附近的,商業街。

  把真心拜托給七七見照顧。

  只有兩個人的購物。

  當然,並不是為了休閒。

  首先是——生活方面的問題。

  為真心購買服裝類的商品。

  總不能一直穿著女僕裝。

  短褲打扮更為麻煩。

  而且,還有牙刷,毛巾之類的,人類一人生活,除了衣服以外,也還有其他必要的東西。

  原本是一件只需光小姐一人便足夠工作,但是由于「關于真心小姐的喜好,我還並不十分了解,如果有您同行的話,我會輕松很多」的緣故,最終,我也決定一起同行。

  「發色——」

  「哎?」

  「發色,很獨特呢,還有,瞳孔也是」

  「啊,沒錯,的確是這樣呢。雖然沒有玖渚的藍色那種程度,橙色這種發色,也多少有些與眾不同」

  「真心小姐,今后總不可能一直這樣睡下去——這麼一來,也總不可能寸步不離那個房間。公共浴室之類的,偶爾不去一也不行」

  「嗯,是呢」

  「那麼,既然是早晚的事,頭發,是不是染掉比較好呢?」

  「染掉,嗎……」

  我抱起雙臂。

  那三根長辮。

  能將日光的美麗映照出來的——橙色的秀發。

  真心的最愛。

  自己身體上最喜歡的部分——她是這麼說的。

  「……我想,應該會反感吧」

  「這樣嗎……作為參考問一下,友小姐,頭發和瞳孔,平時是怎麼處理的呢?」

  「那家伙並不是會在意他人目光的類型,而且,平時也不怎麼外出」

  「啊……是這樣呢」

  「無論如何也要掩蓋的時候——雖然是僅限于兒童時代的事,遇到無論如何都不能引人注目的情況,好像是戴上帽子和墨鏡來應付的」

  「嗯」

  「啊,說起來真心也是,最初,是戴著狐狸的面具和棒球帽呢」

  「面具雖然並不合適——是呢,帽子,或許不錯,那麼,也順便買帽子和墨鏡回去好了」

  「好的」

  不出預料的話,對于真心在我這邊這件事,狐面男子應該心知肚明。但是即便如此,從這邊做出引起對方注意的動作也並不合適,所以這種程度的准備還是必要的。

  以幾乎全部由光小姐一人包辦,而我只在必要時候提供一兩點建議的形式,在並沒有增加多少行李的情況下,購物進行了三個小時左右就結束了。

  因為就這樣回去未免有些可惜,將買到的東西存放到附近的置物櫃后,我們開始在新京極附近閒逛起來。

  嗯。

  怎麼說呢。

  雖然一切只是誤解。

  一切只是錯覺這種事,我是知道的。

  感到了一種久違的——

  和平,悠閒的時間。

  「……真是和平呢」

  光小姐說道。

  一邊看著匆匆走過的行人。

  「有一種——讓人感到不會有能說出要讓世界終結這種荒唐話的人存在——的感覺」

  「完全同意」

  「是的,或者說——並不是不確定這種人是否存在,而是對于到底為什麼會有抱有這種想法的人存在著一點——我,想不明白」

  「…………」

  「悲慘,殘酷的事,也並不是不存在——但是,基本上說,這里還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不是嗎?當然,這種話可能只限定于我和我的周圍,真實的世界可能更加悲慘,更加殘酷也說不定——但是,必須讓世界終結不可的理由——實在是,想不出來」

  「比起理由——應該說是要因才對吧,西東天,渴望著的東西。不,應該說是正在尋找中的東西更為恰當。一定是,摸索中。大概,無論是真心還是我,都只是其中的一環——就連與我敵對這件事,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環罷了」

  「世界的——終結」

  「不過——大概,作為狐面男子來說,我和光小姐所說的這些,和他在論點上就有所不同。問題相同論點不同。對于狐面男子來說——想要把有趣的小說讀到最后是理所當然,我想,應該是類似的感覺」

  「…………」

  「不想一直停留在同一頁,希望盡快的——讀完全書吧。將這本名為‘世界’的,物語。要說的話,他們所嘗試的,是速讀一類的東西」

  「速讀……」

  對——

  所以才要——加速。

  「世界很有趣——他曾經這麼說過。光小姐,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類之中,六十億人之中,到底有多少人可以將這種話說出口呢?關鍵就是這一點。和平——之類的,只有這種程度的話,我和光小姐也能說出口,但是……認為世界有趣到令人無可奈何,能將這種絕對性的肯定印象,留給別人的人,並不多見」

  「……是這樣呢,而且……」光小姐俯下了身子「作為經歷了像西東天一樣的傳奇人生后說出的台詞——更加不可思議。在說出這種話的那一時刻,就已經脫離常規了」

  「還有,不想死去,他還這麼說過。原本一切的動機,似乎就是出于這一點。不想以半途而廢的形式,目送這樣有趣的的世界——希望再見到世界終結之前不要死去。在ER3……雖然當時稱作ER2,少年時代所屬于那種組織的事,似乎也對他造成了不良的影響。過于的貪婪——也過于的年幼,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在于,他擁有那個資格」

  「但是……不矛盾嗎?試圖終結世界的行為和,不想死去的願望」

  「那完全是一回事。對于西東天來說,那是可以放在一起討論的問題,可以看到世界終結的話死也無所謂——沒有看到世界終結之前不想死去。死亡和世界終結間二選其一,不,二者同一,可以這麼說」

  「…………」

  光小姐露出了罕見的,充滿厭惡感的表情。憎惡,幾乎可以這麼形容。

  「真是荒唐」

  「應該說,不愧是哀川潤的父親」

  「我——不喜歡那種說法。哀川小姐,並不是那種人」

  「從根本上講,絕對感這種東西還是有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應該這麼說。雖然也曾考慮過很多次……說到那兩人之間的差別——大概就是‘明確目的的有無’了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簡單的講,那兩個人,早在十年前——就都已經死了。雖然,漫畫里那種起死回生的事情現實中不可能存在,但是因為那件事,被因果放逐了——西東天這麼說過。雖然活著,但實際上已經死了——似乎是這種意義」

  「哈……」

  「問題在于,二人之后行動的差異。西東天,即使如此也想要完成自己的目的,所以至今為止一直不斷嘗試,不斷失敗著。在這十年間嘗試了各種方法,他這麼說過。作為成果,他得到了,手足」

  「手足——是指『十三階梯』嗎」

  「雖然那個名稱到底是自何時起開始使用的我並不清楚——正是如此。他尋得了與物語相關聯所需要的,其他的手足。相反的,哀川小姐——選擇了,以自身成為他人手足的道路」

  「——承包人」

  「是的……大概,這就是持有目的的西東天和,為了那個目的而被制造出來的哀川小姐的差異,我是這麼想的……啊,不,對不起,我並不是指事實就是如此。這只是,我的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西東天的目的,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話——就永遠不會停止,對嗎?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結束」

  「是這樣的。我曾經一直以為上個月,被叫到澄百合學院的時候,就要和西東天一決勝負——現在想來,那只是單純的理由創造而已」

  「理由創造?」

  「如果是狐面男子的話,或許會用別的語言表達——重要的是,像把美依子小姐牽扯進來一樣,與我的聯系,將西東天與我之間的聯系明確化——我想就是這麼一回事。使用真心。僅僅將真心展現在我面前的儀式——應該可以這麼看待」

  「…………」

  「出夢君是必要的——他這麼說過。將原本已經隱退的出夢君,強行的拉回舞台上。那是,為了將真心的力量,那壓倒性的能力……真心改變的部分,展示給我看……吧。因為原本並沒有讓真心與我見面的打算,所以現在的事態,對狐面男子來說,果然還是計算之外……」

  「那麼——要怎樣做,才能讓他停止呢」光小姐困惑的說「說是目的的停止……未免也太暧昧了。過于暧昧到,簡直就像是陷入沼澤一般。大概,無論失敗多少次,西東天都會卷土重來吧」

  「是的,至少,之前一直是如此。所以——所以即使使他放棄與我敵對這一方法論,他也會采取其它方法的,要我來說,就是惡性循環」

  「要我來說也是這樣」

  「那個惡性循環——可以的話,希望讓它停止……我是這麼想的」

  「但是——下不了殺手吧」

  光小姐說。

  「用剛才的話講,世界終結或者是死亡,不能二者擇一的話,西東天就不會停止——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但是,您是——殺不了人的,我想」

  「那你可就是太不了解我了,光小姐。有必要的話——我也可以」

  「會下殺手嗎?真的,絕對的,毫無差錯的,說殺就可以下得了手嗎?」

  「不對不起下不了手」

  面對連珠炮一般的質問,我屈服了。

  以前——的話,尚不確定。

  現在的,我。

  認識到想要守護的東西的,我。

  一定,下不了殺手吧。

  一定殺不了人吧。

  這一點——必須有所自覺。

  清清楚楚地,有所自覺才行。

  為了他人,

  為了自己,

  覺得可以殺人的當時的我——

  一定,已經不存在了。

  那里也沒有。

  「那個」

  光小姐再次問道。

  「有一件,毫無關聯的是,可以請教您嗎?」

  「什麼事」

  「雖然這是一件,遠超出我作為下僕應該涉及領域的問題……」

  「請不要在意。我和光小姐之間關系又不只如此」(發現吐槽處)

  「和真心小姐,到底是怎樣認識的呢?」

  「…………」

  雖然只是轉瞬即逝的打擊,但是因為沒有想到會被提問這種事,一瞬間,我語塞了。

  但是——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事到如今——沒有什麼好藏的了。(都被小友知道了,現在你被甩也活該了)

  今后,真心還要拜托光小姐照顧,或者說告訴光小姐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

  「這個嘛」

  我,毫無尴尬的,開了口。

  「對過去的往事,雖然記憶十分暧昧——如果說是關于我剛到ER3時的經緯……或許還能記起一些,就先從這里開始吧。我,還是個中學生的時候,與玖渚機關發生過糾紛」

  「和友小姐——相關的糾紛對嗎?」

  「是的,玖渚和,她的哥哥,玖渚直——這個人,現在似乎已經就任玖渚機關的機關長了——然后還有,直先生的朋友,名叫霞丘道兒的人,這些人,對于當時的我來說,是主要登場人物。由于那場糾紛的結果,或者說由此引發的一些慘不忍睹的東西——悲痛欲絕的戲言遣者(嘗試新譯法),最終被強迫著逃亡到國外去了」

  「……友小姐被絕緣,也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嗎?」

  「大體來說是的。雖然,這並不是什麼戰敗的結果——不過,說起來也的確是類似的東西。結局,無事而終的就只有直先生一個人而已。霞丘先生也——至今,消息不明」(性別也不明)

  消息不明——雖然不知道用這種語言來表達可以准確到什麼程度,但還是那樣說了。直先生成為了機關長,玖渚復歸到機關中,關于他的處理到底會怎樣——我雖然在意,但畢竟是處于蚊帳之外。即使被告知一些消息,那也只會是結束后的結果而已。

  「國外逃亡——通過直先生的安排。與玖渚分開后,一直——單身。(分開前也是單身)繼而參加了ER3系統的,稱為ER計劃的留學制度……」

  「是的,這一點我知道。那麼,就是在那里與真心小姐相遇了嗎?」光小姐,有些懷疑地問「但是……那樣的話,真心小姐不就與主人同歲,或者更為年長了嗎?真心小姐,再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年齡」

  「…………」

  想叫她去照照鏡子。

  看起來只有中學生年紀的光小姐。

  二十七歲。

  況且——

  「玖渚——不也一樣嗎」

  「啊……是這樣呢。的確,說起來友小姐也是——和您同齡」

  「是的……不過,回到正題,無事的考試合格后,說白了,我就在那里開始了學院生活——然后我的室友,就是這個想影真心」

  「……ER系統的考試,據說有相當的難度」

  「是的,似乎是這樣」

  「非常聰慧呢,主人」

  「不,的確,實際上是很難的考試。但是——對我來說,十分簡單」

  是的,十分簡單。

  再簡單不過了。

  對于我來說。

  與生存下去這件事,比較起來。

  「或許直先生,背后作了許多手腳也說不定」試圖避開這一點,我繼續道「和我同室——雖說如此,真心並不是考試合格后留下來的日本留學生這一點——我是后來才知道的」

  「……苦橙之種」

  「是的——她是實驗體」

  MS-2。

  西東天,作為遺產的部署。

  過去,曾經創造出哀川潤的場所。

  孕育出人類最強的,聖地和地獄。

  「雖說是實驗體,但也並沒有受到終年監禁的小白鼠一樣的對待——甚至說,是否能進行日常生活,是否能融入社會——這種觀察,更為主要。或許是以反映實驗狀況實驗為主也說不定」

  「主人是,什麼時候,知道那一點的呢」

  「那一點,是指」

  「真心小姐是實驗體的事」

  像朽葉小姐和——

  可以說,和兔吊木一樣。

  「關系變好后,從本人口中聽說的」

  「……沒有隱藏嗎」

  「或者說,那好像是公然的秘密。除了真心以外,MS-2的實驗體,某種程度上混入了計劃生之中。關于這一點,我雖然並不怎麼清楚……數量,應該不會很多……不過,其中,真心是——出類拔萃的」

  「出類——拔萃」

  「人類的,最終形態」

  我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講。

  「在這種意義上,實驗體這種語言或許並不恰當,比起試驗體,實驗體——或許,那可以稱之為完全體也說不定」

  「…………」

  「即使如此——在我看來,當時的想影真心,也仍然不及哀川潤的程度就是了——」

  當時的我或許還無法理解——

  現在的話,清清楚楚。

  綜合性的考慮來看,MS-2——

  是想要人為的創造出哀川潤吧。

  與時間性的計算吻合。

  那個時候,正是哀川小姐和西東天,藍川純哉以及架城明樂,發生沖突的——數年后。

  像是木賀峰助教授利用朽葉小姐,進行著西東天所的繼續一樣——利用著真心,MS-2也在進行著西東天的繼續。

  …………

  萬惡之源,頭腦中浮現出這個詞語。

  或許,正是如此吧。

  那個人——西東天,被因果放逐之前,留在世界中的因果,實在是過分的嚴酷。

  不過……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西東天和,零崎人識之間,一定也有,牢固的,掌握之后就能作為武器使用的因緣存在,我堅信這一點,不過——

  那邊的事,要等小呗小姐的調查結果出來后才能下結論。

  「想要創造哀川小姐……是嗎。但是,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與小孩制造戰艦的模型,是同樣的理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那就是,被稱為ER3系統的地方。因為我,親身體驗過,所以十分清楚這一點。非常的,清楚。那些家伙,根本就沒有什麼目的。從這層意義上講,和這些與自己完全相反的家伙共事了這麼久也真是難為西東天了——」

  不留尊嚴。

  不持節操。

  不存牽掛。

  不示怯懦。

  令人懷念的——ER3的四戒。

  他們雖說是與像『殺人集團』、『詛咒之名』、四神一鏡、玖渚機關這些,稱之為里設定也不為過的世界中的居民劃清了明確界限的,一般人的集團——

  身為一般人,卻沒有任何弱點。

  像萌太君說過的一樣,最終,他們還是擁有最強力量的‘普通世界’中的,居民們。

  名為普通的——恐怖。

  主義與主張,他們都沒有。

  「有著與希望見到世界毀滅同等級的——無目的的,希望創造出哀川潤的想法。一定是這樣。這種想法,當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與像是希望能跑得更快,希望能學會更難的運算之類,這種幼稚的願望一樣——正是因為欠缺具體性,才能像目的一樣存在意義,就是這麼一回事。光小姐,這與你原本的主人伊梨亞小姐,無意義的召集天才,形成沙龍的理念,是一樣的」

  「既然您使用這樣的說明方法,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好卑鄙,光小姐賭氣的鼓起了臉頰。

  好可愛。(同感)

  既然你擺出這種表情,我也無話可說。

  「總之——真心,對于ER3系統來說是重要研究的一個經過點——同時,也是終結點……嗯,如果要再多爆料一點的話」

  「…………?」

  「我本人,對與MS-2的研究,似乎也出了一份力——作為真心的監視者——以及照顧者」

  「……是出于本意嗎?」

  「不,完全是不自覺的行為。我只是單純的,想要與真心友好相處而已。那時的我是——既像活著,又像死了,一樣的感覺。並沒有自己在做些什麼的意識。只是——將玖渚與真心,重叠著,一同看待」

  「與友小姐——」

  「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是個不成熟的男人(廢話,成熟才怪)無論是誰,都只能以自己,或者玖渚為基准來看待——」

  這一點,對于玖渚——也是一樣。

  妹妹。

  根本上,是作為……妹妹的存在。

  「但是,不過,因此——我們的關系發展的很好。雖然在何時,以何種經緯加深了友情這一點,並不清楚——只有這件事,自然的進行著」

  「……說實話,人類的關系,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這並不是好事」我說。「與想影真心——‘苦橙之種’,自然的保持友好關系的,似乎就只有我一人——所以我便也被一同視作了特殊品種」

  「主人無論和誰都會交上朋友的」

  「這句話,雖然崩子也對我說過……請不要再講了,並不是這樣的。只是單純的——遲鈍而已。我只是,單純的落后生,完全跟不上講課的進度。只是,在那里勉強的應付著」

  這種敷衍——十分擅長。

  用戲法和嘩眾取寵來,克服困難。

  戲言遣者的,本領。(應該比戲言跟班更順吧,意見征求中)

  避免懲罰——逃避惡行。

  「要問像這樣的落后生,為什麼沒有被系統驅逐,那都是真心的功勞。只是,一直,看守著她」

  「…………」

  「我——雖說是不自覺,但還是在中途察覺到了。這家伙——比自己所說的程度以上,被別人做著什麼。很幸運的——有一些知識儲備」

  玖渚友。

  從出生開始就是天才。

  被稱為藍色學者——

  她從很小的時候起就一直被玖渚機關支配著。

  「不過,我什麼也沒能做到。不,我——什麼也沒有去做。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這一點。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只是——茫然的,守護著她」

  「真的——不像您呢。」光小姐說「反正,就算這麼說,也一定做了些什麼對吧」

  「……稍微。很少的一點。做了——相同的事。至今為止,令自己厭惡般不斷重復著的——相同的事」

  「…………」

  「不過,真的只是一點點,最后的一點點,而且——果然,什麼作用也沒有」

  所以。

  和什麼也沒做,是一樣的。

  「共同相處,一直持續到那家伙死前。在最后的實驗中失敗后——想影真心,在火焰中,被燒死了」

  「……請節哀」

  「不,反正——結局,還是活了下來」

  「確實是這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可以想到的原因是——作為‘友人’的我,已經沒有價值了……因為成為了障礙,為了使我們分離,ER3系統,MS-2,對我進行了‘死亡’的偽裝工作」

  但是——這一點,沒有說服力。

  我,親眼見到了真心的死亡。

  焚燒至死的橙色、

  消失在橙色火焰中的橙色、

  被我目擊到了。

  我正是目擊者。

  我就是證言者。

  我既是被害者。

  我又是加害者。

  「……真心和我的關系——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怎樣,光小姐,聽完后,有沒有很無聊,或者是,並不怎麼樣的感覺呢?」

  「不——果然,還是不得了的事情」光小姐以謙卑的態度,充滿歉意地說「倘若有令您不快之處,請任意處罰我,主人」

  「…………」

  感覺……這個人真的,偶爾會說出一些只能被認為是誘惑的台詞呢……

  感覺早晚有一天會輸給誘惑。

  不,在這麼想的階段,就已經輸掉一半以上了。(快輸吧)

  「其實……無所謂啦。對于這種揭露舊丑的人生我已經習慣了,不過——」我將視線轉到一邊,一個人說「——這些事,會不會是我的責任……想到這點,就有些」

  「…………?」

  「我是——能使周圍的環境發狂的存在。引用某位,年輕貌美的策師小姐的話來講。帶來不幸與災禍的,事故頻發體質。」

  「那種事——只是借口吧」

  「或許如此」

  「即使事實如此,那也不是您的責任。對于沒有責任的是,您是不需要感到羞愧的」

  「…………」

  「像那樣沉溺于英雄主義,忘記現在該做的事情是不行的,主人」

  「……是呢」

  「那麼——」

  突然。

  光小姐,攬起了我的右臂。

  將它搭到,自己的左臂上。

  然后,整個身子靠了過來。(快要輸了)

  「…………?」

  「請您安靜」

  「說安靜也——」

  胸,胸部。

  絕對不是模糊不清的幻覺。

  光小姐胸部的觸感。

  不,不行,冷靜。(加油)

  不許亂跳,心髒。

  不要在這種時刻產生混亂!

  畢竟那早就不是中學生了。

  「主人」

  相反的——

  光小姐,自言自語般低聲地說。

  嚴肅的表情。

  「請就這樣聽我講」

  「…………?」

  「似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




第二話

  談話間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久——

  不遠處,可以看到京都市役所。

  已經走出了御池街。

  面前,是十字路口。

  紅燈。

  現在,我和光小姐——暫時保持著手臂搭在一起的狀態,佯裝等待信號的改變。這里的信號,南北向時紅燈的時間較長,在開始下次行動前,至少能有一段考慮時間。

  原來如此——

  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

  可以感到一種——貼在背上的視線。

  視覺這種東西,說白了不過只是接收器而已,實際上感受到的並非視線,而應該說是——氣息。反正,就是一種被人跟蹤的感覺。

  仔細想來,的確有這種感覺。

  何時開始,來自哪里這些雖然並不清楚——

  總之,不知什麼人,正站在不遠的后方。

  「……光小姐,是什麼時候注意到的?」

  「可以得到確信——是剛才的事」光小姐用微小的,稍不留神就可能漏聽得聲音說。那是需要一定技術才能發出的聲音「但是……手段,實在不能說是高明。至今都沒有發覺,完全只是因為我集中與和主人的對話之中。只是單純的,大意而已」

  「我也——是這樣呢」

  預料之外,就是這麼一回事。

  現在那邊因為真心的逃走忙得不可開交,應該沒有工夫理會我——在這種預料,之外的行為。

  嗯……

  不過……一旦注意到之后就會發現,這是一次拙劣的跟蹤。

  真的很笨拙。

  外行。而且是個大外行。這樣子停下腳步后,連頭都不用回就能知道這一點。或許,對方從一開始就覺得暴露了也無所謂……不對,完全沒有那種感覺。堂堂正正的跟來也就罷了,不自然的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人,絕對不會給人那種感覺。

  「光小姐,馬上……還有十秒左右,信號就要變了,怎麼辦?」

  「根據危險程度考慮……為了維持現狀,還是先裝作沒有任何不自然的,通過這個十字路口好了」

  「好的」

  紅變綠。

  我和光小姐,邁出腳步。

  「和這里比起來——我更擔心真心小姐的事」

  「公寓里有七七見那家伙在,應該沒問題的,比起我來她可靠多了」

  「非常……信任她呢」

  「因為她是魔女嘛。除了焚燒,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消滅她」我說道「所以,雖然擔心這一點我也一樣,但如今還是先考慮怎樣對付這位跟蹤者比較好」

  「是這樣呢……」

  「這種場合下,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這麼問道。這個人,無論是千賀光也好千賀明子也好,作為赤神伊梨亞的直屬女僕,對于這種程度的應急手段應該多少有所掌握。

  「應對的方法根據情況不同有所差異……所以不能一概而論,但是——大體的路線可分為兩種。簡單的說,嗯,就是撤離,或者將其捕獲」

  「那一邊比較優先呢」

  「要說那一邊的話,將其捕獲」

  「那麼,就這樣做好了」

  穿過十字路口。

  直接走出御池街向東行。

  降到地下。

  地下——

  地下鐵東西線,京都市役所前站。

  買了兩人份的,車票。

  「……沒有問題嗎?說是要捕獲,但對方可能是個危險人物——也說不定。『十三階梯』里的澪標姐妹,現在確實盯上了主人不是嗎——」

  「跟蹤我們的似乎只有一個人,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

  「但是,這個人可能只是誘餌也說不定」

  「啊……也有這種可能呢……不過,關于這一點……跟蹤者外行到這種地步,拿來當做誘餌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吧」

  「這麼說來,是的……有道理」

  光小姐同意了這一點。

  當然,拿來與‘隱身的濡衣’相比自然有些勉強——但即使如此,這個跟蹤者的跟蹤,也有些太過分了。

  「畢竟是剛剛才發現,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就算對方只是誘餌,早晚也會有真正的敵人露面,既然這樣,就讓我們先設下陷阱好了」

  「……了不起的,舞台風范呢」

  光小姐微笑道。

  「那麼,就讓我奉陪您到底吧」

  「情況不妙的話,你一個人先逃走好了」

  「請不要開玩笑」

  將票插進驗票口,徑直走進月台。

  站到候車線邊。

  即使不是出于本意,但還是回憶起萌太君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想朝身后看去。不過,濡衣小姐已經不在了,這次又不是站在最前排,這種擔心應該是多余的。

  地鐵駛了進來。

  停下了。

  自動門打開,下車的人走了下來——

  我和光小姐,走了進去。

  出發前的提示音響起。

  鳴笛。

  在門即將關閉的一刻——跳了出來。

  自動門,關閉了。

  地鐵,開走了。

  看向身邊。

  有一個,同樣從地鐵中跳出來的人。

  「啊」

  是一個女高中生。

  頭發染成正在流行的茶色,配有超短裙的制服。

  可愛的,紅邊眼鏡。

  整體上,給人以嬌小的印象。

  「…………」

  「…………」

  「——很能干嘛」

  被稱贊了。

  ……不,被稱贊了又能怎麼樣。

  「……那個,主人……是您的熟人嗎?」

  「不,我不認識……」

  不解的光小姐和困惑的我。

  真的是未曾謀面。

  女子高中生,在地鐵駛去,乘客散盡的月台上,‘啪’的,擺出一個造型。

  「呼呼!你雖然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哦,‘阿伊’!」

  「……哈,是這樣嗎……」

  啊,不對。

  稱我為‘阿伊’。

  這就意味著——

  「正是!」

  沒等我發問,女子高中生就說道。

  「『十三階梯』五段目!古槍頭巾就是——本小姐我了!」

  我——

  我,怎麼說呢……這個……

  說是發呆,也不恰當……

  說是無語,也不合適……

  嗯。

  不知該如何反應。

  「……說點什麼嘛,這樣子感覺好丟人」

  「這個……感覺,你好普通」

  「普通?」(不要說普通!來自《絕望先生》)

  女高中生——頭巾妹妹表現出愕然的樣子。

  嗯……

  繼白衣配泳裝之類全身纏滿繃帶之類‘隱身的濡衣’之類后,單是一個茶色頭發的女高中生,角色實在是太沒特點了。

  「不要說我的角色沒有特點!」

  「…………」

  普通的吐槽。

  嗯——

  勉強來說應該是和奇野先生相近的類型吧。

  但是,奇野先生的確是很厲害的一個人。

  那麼,這個女孩子,其實也很厲害嗎?

  應該很厲害吧?

  「噗!」

  頭巾妹妹不知為何,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次雖然被你們發現——下次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好好記住——」

  「怎麼可能讓你逃走!」

  抓住了突然轉身脫兔般逃走的頭巾妹妹,制服上寬大的衣襟。

  「嗚哎!」

  即使是被勒到了脖子,反應也很普通。

  這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

  連接下來的行動都能讀懂的感覺。

  「放開我!喂!要殺就殺死我吧!」

  「知道了」

  直接以這個樣子將她丟下了月台。(你,怎麼能這麼對待她……)

  嗚哇——普通的悲鳴傳來。

  「那麼,我們走吧,光小姐」

  「哎,但是……」

  「沒什麼,那只是錯覺而已」

  「不,但是……」

  「眼的錯覺眼的錯覺」

  走上樓梯,向工作人員出示車票后,得到退款,按原路返回到地上。

  噢——

  從這個角度看,市役所真的很大……

  像城堡一樣。

  「想殺死我嗎!」

  切。

  追上來了。

  或者說,不過,即使是我,離下一班地鐵的進站至少還有十分钟這一點,也是知道的。

  懷著憂郁的心情,轉過身去。

  「那個……古槍小姐?古槍,頭巾小姐?」

  「正是!」

  不知為何變得威風起來。

  云霄飛車一般的態度轉變。

  「刀鍛冶的?」

  「嗯,正是。知道的很清楚嘛,呼呼呼,就稱贊你一下好了」

  「……送你小糖果吃,你就先安靜的站在這里等一下好嗎,頭巾妹妹」

  「哇,是小糖果哎——……哪里有啊!」(口水……不,不是對糖果)

  「…………」

  又是普通的吐槽。

  稍微嚇了一跳。

  將口袋中酸奶味的棒棒糖交給她后,招呼著光小姐來到了與她相距十米左右的地方。

  「……你怎麼想」

  「我……無法判斷」

  「嗯,我也,判斷不能……」

  「和其他的『十三階梯』相比,覺得怎麼樣?」

  「怎樣……雖然……還沒有和全員見過面,所以也不好妄加評論……」

  偷偷的側過頭去,看向她那邊。

  舔著棒棒糖,乖乖的站在那里。

  嗯……新京極附近一帶,經常有大量參加修學旅行的高校生徘徊,雖然也有與眾不同的學生,但是她,頭巾妹妹看起來卻並沒有不自然的感覺。

  或者說沒有存在感才對。(存在感變薄絕望先生)

  感覺連周圍的氣氛都變得模糊起來。

  「硬要說的話,在我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

  「要我說也是這樣……但是,自稱『十三階梯』,連我叫‘阿伊’的事也知道」

  「那個——『十三階梯』,連那麼普通的人也可以加入嗎?」

  「問題就在這一點……」

  原本『十三階梯』對于狐面男子來說,除了手足之外,也是作為怪人集合體的存在。雖然上個月以來,其方針進行了以我為標准的改變,但基本理念,我認為不會完全消失。而且,關于刀鍛冶的古槍頭巾,狐面男子還曾給與了很高的評價……

  ……嗯?

  不對,等一等。

  我記得,古槍頭巾是……

  「不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一點也不像男人!」

  似乎是厭倦了,將剩余的棒棒糖一口嚼碎后,頭巾妹妹走向了我們這邊。

  我「對了,頭巾妹妹」的問道。

  「我聽說,古槍頭巾是一位老人」

  「…………」

  「而且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老人」

  「…………」

  「你在朝那里看啊」(再次口水)

  「誰,誰?」

  「哈?」

  「誰告訴你的!不要單方面的判斷是我說謊嘛!那家伙在說謊也說不定不是嗎!回答我,是誰告訴你的」

  「狐狸先生」

  「噢,是那家伙啊!一定是那家伙在說謊!」

  「你稱他為‘那家伙’啊」

  「呼」

  又忍不住普通的笑出來的頭巾妹妹。

  傲慢的態度。

  本以為接下來一定要接露什麼重要的事實所以擺正了姿勢,但是頭巾妹妹保持著用手指向我的狀態一言不發,最后,終于無力的將手指放了下去。

  「…………?」

  「………那,那個」

  突然沒有了自信。

  「那個……因為我是,十二代目了啦」

  「哈?」

  「狐狸先生說的,是十一代目的事」

  「……這……就是說」我考慮了一陣「作為刀鍛冶,古槍頭巾的——十二代目,對嗎」

  「嗯」(想到‘紅’的斬島切彥了,人家都五十多代了,明明這本比較早的說)

  明顯還是一個孩子的樣子。

  雖然可愛,但因為只有可愛,所以並不可愛。

  不過——十二代目?

  這個女高中生在說什麼?

  「……這是怎麼一回事?」

  只能向她詢問。

  頭巾妹妹,把視線放的很低。

  「你,是可以保守秘密的人嗎?」

  這麼說。

  不要在意這些小事了有話快說,我想。

  不過,為了配合她,以奇妙的感覺點了點頭后,這次,她終于說出了沖擊性的事實。

  「我,是爺爺的代替」

  代替——代理品?

  替代品——嗎?

  「爺爺是十一代目,然后,上個月……好像是上上個月的事,加入了叫『十三階梯』之類的東西,受到狐狸先生的邀請」

  「哈」

  那個……因為古槍頭巾是五段目——與狐狸先生應該很早就有過接觸,當然,狐狸先生關于『十三階梯』的后期成員也不是隨意決定的,就算之前應該有過交情也不為怪……

  「不過,最近身體的狀況變得很差。雖然一直由我看護」

  「看護?你?頭巾妹妹?」

  「沒辦法了啦。又沒有別的親戚。總不能讓傳說中的老人住進養老院吧」

  「…………」

  對于害羞著說出這些話的她,稍微改觀了。

  是祖父的好孫女啊。

  感覺,略微的顯現出一些角色特性。

  「因為基本上都是在暗處工作所以一直覺得並無大礙……但是到了這個月,身體狀況變的很差」

  「變很差?」

  「去世了」(解釋一下,日語‘變很差’和‘去世了’發音一樣,西維的惡搞)

  「…………」

  好沉重。

  像是突然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一樣。

  突然的打擊。

  「然后,就由我接替」

  「……哈」

  「是十二代目」

  「……哈」

  「哎嘿,厲害吧」

  「…………」

  這個……說什麼好呢?

  要說像狐狸先生,也的確有些相似……

  與狐狸先生適當的相似……

  「要是能讓繪本小姐看一看就好了,可惜爺爺不喜歡醫生。不過,能活到九十八歲,也算是大往生了吧」

  「……這也是極為普通的想法呢」

  這麼說完,總之,我決定詢問一些疑問點。如果問一些過于直接的問題或許會自掘墳墓,不過,這孩子的頭腦看起來不怎麼靈活,某種程度上應該沒有問題。

  「這個,那個,由頭巾妹妹代替爺爺的事,其他的『十三階梯』都已經知道了嗎?」

  「嗯?不,我還沒有和其他人見過面,繪本小姐的事也只是從狐狸先生那里聽到的而已。說是一位非常正直的,即威風又帥氣的,十分偉大的醫生」

  「…………」

  為什麼要騙你啊,那個人。

  淨說一些無意義的謊言。

  「原本是要看好時機將我介紹給其他人的,但是好像突然發生了什麼變故,事情變得糊里糊塗。所以要是狐狸先生沒說的話,大家應該都不知道吧」

  「嗯……」

  那麼——繪本小姐在御苑時,對此只字未提,也就說得通了。

  那個‘變故’什麼的,應該就是指真心的逃走吧……或許頭巾妹妹,還不知道這件事吧。不,連她是否知道真心的存在這一點都不能確定。

  是狐面男子——瞞著她嗎?

  先不管這是否有意義。

  那麼說的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代理品……嗎?

  或許,真的只是為了湊數,狐面男子,並沒有——讓這個十二代目的古槍頭巾參加這場紛爭的打算吧。出夢君,一定也只知道關于十一代目的事情吧。

  「……算了」

  我放心了。

  有點,無所謂的感覺。

  有種一直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而緊張的感覺

  「那麼,我們回去吧,光小姐」

  「哎……但是,為什麼要跟蹤我們,這個理由還沒有問」

  「啊,是這樣,那個,頭巾妹妹,為什麼呢?」

  「不要用那種無所謂的口吻問我!」

  被吐了一個普通的槽。

  完全沒有受到傷害……

  「是狐狸先生的命令嗎?」

  「才不是呢!是憑我自己的意志!」

  「噢……」

  生什麼氣嘛。

  或許是精力過剩也說不定。

  頭巾妹妹用傲慢的語氣說。

  「只是在久違的來到都會購物時偶然發現你的,‘阿伊’」

  「…………」

  討厭的偶然……

  不過,一直從古董公寓開始跟蹤到現在有些不太現實,或許,真的是偶然吧。

  傷腦筋。

  現在的『十三階梯』處于分散各處的狀態,嗯,在偶然之中這也算是最好情況了……或者說,遇到了無害的人,或許還能有救。

  「那麼——既然發現了‘敵人’,作為『十三階梯』的一員,就不能置之不理……是這麼一回事嗎?」

  京都市役所前。

  用來做戰場——行人未免太多了。

  眾目睽睽。

  不會吧,我想。

  但是,這種情況。

  這種場合。

  一群連醫院都進去過的家伙。

  也不是沒有可能。

  「怎麼可能!」

  「…………」

  嚴肅的考慮之中,受到了吐槽。

  雖然沒有傷害,但受到一些打擊。

  「……不是嗎?」

  「嗯!因為狐狸先生說什麼都不做就好,我只是單純的加入了『十三階梯』而已」

  「啊……果然是這樣」

  按常識考慮也是如此。

  畢竟還是女高中生。

  又不是澄百合學院的人。

  又不像擁有不死身的樣子。

  「那——到底,為什麼」

  「有事拜托你了啦!」

  「…………」

  雖然很想說‘這是拜托別人的態度嗎’,但因為有種普通的感覺,所以就放棄了。

  頭巾妹妹突然靠近了我。

  「匕首,給我!」

  「……哎?」

  「應該帶在身上吧!匕首!」

  「帶,倒的確是帶著……」

  是哪一把?

  嗯,我想想看……

  「啊,古槍頭巾,就是你祖父制造的那把,叫做,開鎖專用鐵具的匕首嗎?是要我把它,還給作為制作者的自己——自己們,交還到古槍頭巾的名下,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了啦!不要拿我開涮!」

  「……不,說我開涮也……」

  「應該帶著的吧——‘無銘’」

  「無……銘?」

  嗯……

  就算你突然使出這種固有名詞,我也……

  「主人主人」光小姐,拽住我的袖口「是不是指那個的事呢?從哀川小姐那里得到的那把,刀具」

  「對,就是那個!」

  明明一無所知,頭巾妹妹喊了出來。

  真是一個很吵的女孩子。

  「好像……從哀川小姐那里聽到過」光小姐怡然自得的,完全無視著頭巾妹妹,對我說「那把刀具……確實是叫這個名字,前日我也見到了實物,應該不會錯的」

  「這樣……我連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只聽說是像黑寡婦的雌蟲一樣的東西」

  「就是那個了啦!」

  頭巾妹妹說。

  仔細一看——眼神,十分嚴肅。

  嚴肅到令人畏懼。

  「那,那個——快給我!」

  「說給你……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只是受贈予人而已,沒理由隨隨便便就——」

  「我什麼都會做的!什麼條件我都會接受的!只有這把‘無銘’,我絕對要帶回去!」

  「……首先,不要這樣大喊大叫。事情然后再商量」

  不能隨意應對——我想。

  要打的話就開打,但是,這種狀況下,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這里,就算不作為戰場,旁人的數量還是太多,用來商討事情並不合適。

  「光小姐,附近,有沒有什麼適合談話的地方呢」

  「關于這一帶的地形,主人應該比我更熟悉才對」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住在附近,卻並不了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這里,還是希望聽一下作為專家的光小姐的意見」

  「嗯……那麼,在那邊」

  光小姐指定的場所,是位于東邊的,御池大橋之下流淌著的——

  鴨川。

  關于鴨川,應該不需要多做說明了。

  沿鴨川略微南行的草地上。

  順便說一句,鴨川這個時間段里,被無數情侶所占領。

  光小姐的點子。

  左邊光小姐,右邊頭巾妹妹。

  其名曰,兩手摘花作戰。

  「…………」

  「…………」

  「……怎麼了?啊,有些不好意思呢——」

  光小姐似乎樂在其中的樣子。

  連在一旁看著的我都變的快樂起來。

  給人一種感性的,既可以說悠然世外,又可以說久經世故,既可以說如外表所見的中學生一般,又可以說是如真實年齡的二十七歲一般的,總之,就是這一類的感覺。

  不過,嗯,的確……混入鴨川的情侶中,是個不錯的選擇也說不定……但是,這個,會不會有什麼倫理性的問題?警察局之類的,附近應該沒有吧。

  「原本」

  頭巾妹妹開口說。

  「爺爺就是以得到‘無銘’為條件——才加入『十三階梯』的」

  「狐狸先生——這麼保證的嗎」

  「嗯,他是這麼說的」

  「原來如此……」

  我擁有著那把,記得是叫‘無銘’來著,關于我擁有那把‘無銘’的事,我從哀川小姐那里得到了它的事,雖然通過調查也不難知道……不過,這還真是格外冒險的許諾呢。

  「但是,爺爺,在得到‘無銘’之前就去世了……臨終前,一直放不下那件心事,所以就……」

  「就對你說了」

  「嗯」

  感覺——

  頭巾妹妹突然變的乖巧了。

  說是乖巧好呢,還是低沉好呢。

  剛才吵鬧,煩人的一面全部是強顏歡笑也說不定,我想。

  「所以,把它給我」

  即使這樣。

  頭巾妹妹還是,清楚地,說了出來。

  毫無猶豫的,提出要求。

  「至少,想把它——供在墓前」

  「……頭巾妹妹加入『十三階梯』的理由——也一樣嗎?」

  「是啊,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狐面男子,對此到底有多認真這一點——不明。

  感覺即使沒有發生真心的事,狐面男子從一開始也沒有將頭巾妹妹介紹給其他『十三階梯』的打算……

  不知是一時興起,還是伊達醉狂。

  代理品——十一代目的代理品。

  「但是,看到你之后……覺得直接拜托你或許更好……」

  「的確,是這樣也說不定」

  「那,那麼!」

  喜色滿面的頭巾妹妹。

  似乎是真心感到喜悅。

  但是,我要了搖頭。

  「先等等……話還沒說完呢。而且,不是規定禁止大吵大鬧的嗎」

  「……哦,那算了」

  賭氣的,將頭扭向別的方向。

  像是不會說道歉的年輕人一樣。

  算了。

  「頭巾妹妹的理由我雖然了解了……但是,你的祖父的理由,我還沒有聽過哦。為什麼十一代目的古槍頭巾會對那把刀具——‘無銘’產生興趣?甚至不惜跟隨狐面男子」

  「因為……」頭巾妹妹開始模糊主題「那個,怎麼說呢……因為那原本,就是爺爺的東西——吧」

  「和開鎖專用鐵具一樣,那把刀具也是你的祖父的作品嗎」

  「不是——‘無銘’,不是爺爺的作品了啦……」

  「然后呢」

  「…………」

  陷入沉默的頭巾妹妹。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光小姐從一旁「是不是不方便說呢」的,不知是向著我還是向著頭巾妹妹,拋出了一根救命稻草。

  將那根稻草拾起的人,是頭巾妹妹。

  「不是什麼——可以隨便對別人說的事啦」

  「……但是」

  「知道了啦,我知道了啦,你單單作為一個第三者,並沒有聽我說這些的義務這種事——就是說既然想要,至少要說明理由的意思對不對?」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吧」

  「但是,就算告訴了你理由,你會不會把‘無銘’給我,也還是未知數。如果你保證絕對會給我‘無銘’的話——我就告訴你原因」

  「……條件,談不攏呢。找不到平衡。作為我來講,在聽完理由的前提下做出判斷,應該是現任所有者,理所當然的權力才對」

  「所以說——那種事情,我都知道了啦。但是,作為我來講,如果說出那個理由,就沒有其它可以做的事情了……」

  王牌是不會輕易使用的——嗎?

  嗯。

  怎麼辦好呢。

  一個,預定之外的事件。

  但是,也可以說是一個幸運的意外。不費吹灰之力便與『十三階梯』中的一人獲得接觸,而且是以如此和平的方式——這絕對,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看來,對話之間——我方似乎漸漸取得了優勢的樣子,作為代理品,雖然不知道她的爺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但古槍頭巾妹妹自身,實在是一個過于普通的存在。

  這種狀況下,憑借這種條件——順利的話,可以將『十三階梯』的一段,輕易的去除掉也說不定。因為加入『十三階梯』的理由就是那把刀具,只要把刀具交給她,頭巾妹妹就沒有繼續留在『十三階梯』的意義了。雖然即使頭巾妹妹退出了『十三階梯』,對狐面男子來說也並沒有多大損失,大概會是不痛不癢吧,即使如此,一段就是一段。

  當然——這些本身就是虛偽的話的可能性,也必須納入考慮范圍。她是『十三階梯』的一員這件事,已經可以確定——這種情況下,這樣的條件,一切都是由狐面男子策劃的,巧妙的騙局——對這種可能也必須加以考慮。

  但是——就算是這樣,設計這種騙局的意義在何處,完全不明。

  即使從我這里奪去一把匕首,情況,也不會有多大改變吧。以我的技術,無論是使用鋒利無比的名刀還是使用普通的彈簧刀,取得的成果都不會有多大區別。

  這時。

  在我陷入思考,頭巾妹妹以不安的表情,在一邊看著我的,這個時候——從褲子的口袋中,傳出了手機的鈴聲。

  「啊……不好意思」

  有種吃了一計過肩摔的感覺。雖然剛才的緊張感在一瞬間消失殆盡,總之,我還是把手機掏出了來。因為是在這麼重要的談話途中,所以本想直接掛掉。

  但是,卻沒能做到。

  顯示的,是小呗小姐的號碼。

  這樣的話,不接聽是不行了。

  我「稍等一下」的說完后,從草地上站起,拍掉粘在褲子上雜草后,走到略微遠離光小姐和頭巾妹妹的地方,一邊聽著不遠處頭巾妹妹的抱怨聲,一邊接起了電話。

  「現在向你報告,吾友」

  小呗小姐的報告,至極的,簡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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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35 PM

第十五章  無防備的結束

         

  材料不足的判斷將會飛躍。

  簡直就像,爆炸物一般。

  


第一話

  十月十五日——星期六。

  和繪本小姐,約定的日子。

  與人形師,右下露乃諾的——會面日。

  在京度御苑,與繪本小姐會合。

  因為狀況仍然難以預料,今天的見面可能會被取消也說不定,所以,抱著只有一半可能性的心理准備來到了這里,但是,繪本小姐這麼說

  「沒問題」

  似乎是這樣。

  「至少……可以談話的程度,恢復……恢復到了。內心,好像已經冷靜下來了。雖然,身體,還不能動……是作為醫生,才這麼判斷的。不,不是說謊,是真的。真,真的……已,已經……已經是會話可能的狀態了」

  「是這樣啊——那麼」

  那麼,還有一個當前的問題需要解決。

  當前的問題。

  至極,現實的問題。

  前往收容著右下露乃諾的,木賀峰助教授的研究室,原西東診療所的方法——使用的交通手段。

  這種場合下,偉士牌和菲亞特都很不妙。

  雙方都太過引人注目了。

  處于引人注目也無所謂的狀況就罷了——但是和露乃諾小姐的談話,我希望能盡量以隱秘行動為方針進行,對于狐面男子那邊,作為我頻繁利用的交通工具,偉士牌和菲亞特應該早就暴露了吧。特別是偉士牌,過去騎乘時曾被他看到過一次。況且在討論顯眼不顯眼之前,也還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值得注意……

  提出這個問題后,繪本小姐「坐,坐到……坐到我車里的,助手席上……不就行了嗎?」的說。

  仔細想來,繪本小姐,平時一直在照看露乃諾小姐,這麼一來,要經常從那里,從那種郊外趕到御苑來的話,使用汽車代步的事我倒時也大致猜到了,但是,繪本小姐擁有自己的車這件事,對我來說完全是個盲點。感覺……繪本小姐和汽車,就像是水和油之間的感覺,印象總是合不到一塊去。一直都默認她是乘的出租車……原來是自己駕車來的啊。

  哼。

  「那樣一來,回程也必須要拜托你了……」

  「可以的,我不介意」

  「那麼……」

  就拜托她好了。

  因此——在她的帶路下,我們來到了違章停泊在御苑邊緣的,繪本小姐的汽車旁邊。

  純白的梅賽德斯·奔馳。(口水)

  理所當然一般的S級。

  「…………」

  「怎麼了……快點,坐上來吧。留下露乃諾小姐一個人……果然,我還是,那個,有些擔心」

  「啊……好的」我坐到了助手席上「那個……雖然是無關緊要的問題,這個,是繪本小姐的私家車嗎?」

  「嗯……是這樣沒錯,怎麼了?」

  「…………」

  非法行醫果然很賺錢……

  黑寡婦。

  或者說,黑暗文化。

  「嗯……空調,開過頭了。有點冷呢」

  「……是呢」

  一直有所擔心的繪本小姐的駕駛技術,即使恭維也不能稱之為熟練,但還並沒有到壓倒性慘不忍睹的地步。允許范圍之內,或者說,及格點。技術雖然難以與無照駕駛的光小姐相提並論,但出了市區后,剩下的盡是些山路,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啊……繪本小姐」

  「怎……怎麼了。我,我有什麼做的不對嗎?那,那個,雨刷也沒有在動……手刹也放下來了……」

  「不……」

  精神上的不安定還是老樣子嗎。

  或許不和她搭話更為明智。

  但是,至少,該說的還是要說出來才行。

  「那個,這個星期三——我見到頭巾妹妹了」

  「哦……唉?頭巾,妹妹?」

  「啊,這個……」

  她還不知道啊。

  我,簡潔的,將刀鍛冶古槍頭巾十一代目語十二代目之間的關系,向繪本小姐進行了說明。十一代目的古槍頭巾在本月上旬亡故,頭巾妹妹繼承其名號,同時,也成為了『十三階梯』五段目的替代品——這樣。然后,關于其目的事——也一樣。

  繪本小姐像是全部理解一般「這樣啊」的說。

  「完全……不知道呢」

  「繪本小姐,和十一代目的古槍頭巾,見過面嗎?」

  「那個到是見過……是位健壯的老爺爺」

  「那是作為醫生的見解嗎」

  「不……並沒有替他診斷過哦。只是感想而已。我又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單憑觀察,不可能知道一切。在外科領域內,不進行觸診,是不好斷言什麼的。總不能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話出來」

  「是這樣。的確,據說已經九十八歲了,單純只是壽命的緣故也說不定」

  「嗯……與年齡相應的,身體好像也很虛弱。因為偶爾會干咳幾聲,‘要不要替你診斷一下呢’我試著問過……但是被拒絕了。一……一定是,很討厭我吧……嗚。嗚嗚」

  「請不要在駕駛途中哭……」

  不過,似乎的確很討厭醫生。

  還是不說為妙。

  「不,不過……狐狸先生也是,總是做一些……令人摸不清頭緒的事情。那個女孩子……真的是高中生嗎」

  「是的。身上帶著學生聯絡冊。只是——並沒有經常使用的樣子」那天也是,本應是上學的時間「爺爺的好孫女——呢。一直照顧著十一代目的生活——好像是這樣。怎麼說呢,應該是介護之類的東西吧」

  「老人的介護……不簡單哦。頭巾先生……雖然看起來很健康……就算是這樣,那也不是普通的孩子……可以做得了的事情」

  「——或許是這樣」

  關于這一點,我也認同。

  頭巾妹妹的事。

  嗯,那一點就認同她好了。

  「不過——那個,她自身,作為刀鍛冶的能力,似乎還並不具備的樣子。雖然不能說是零,但本人也承認正在修業中」

  「……原來是這樣」

  「據說,雖然具備優秀的才能——但距離大成,好像還有二,三十年的樣子。到時候一定會變的很不得了,不過——現階段,她,只是一個實際性的女高中生,我是這麼判斷的」

  「真的……搞不懂。狐狸先生……為什麼,會作出將那種女孩子……卷進來的,事情。不像是……狐狸先生的風格,或者說,作為敵人卷進來……也就罷了……但是,竟然作為同伙卷進來——好奇怪」

  「從對于其它『十三階梯』都保密這點來看——我覺得,只是充數,單純的想湊夠人數也說不定。應該像平時一樣只是心血來潮而已吧,恐怕——並沒有意義」

  「…………」

  「說不定,是礙于情面所為呢——頭巾妹妹,那麼的努力。為了入手‘無銘’什麼都肯做——她是這麼說的。原本——從形式上來看,向作為敵人的我提出‘請求’的行為自身,應該是忌諱中的忌諱才對。明明知道這種事卻毫不畏縮的,那種真摯——並不普通」

  「但是……狐狸先生,不像是那麼會在乎情面的人。不像你一樣溫柔,也不是一個……好人,我想」

  「其實我既不溫柔,也不是個好人就是了——繪本小姐有沒有聽說過什麼呢,關于十一代目的古槍頭巾想要得到‘無銘’的理由之類」

  「連想要得到這件事本身,都是初次聽說……嗯,之前一直不知道頭巾先生加入『十三階梯』的理由呢……原來也有啊,目的這東西」

  「目的……不知道這麼說和不合適。繪本小姐的,是‘治愈傷者’對吧?出夢君的是——因為理澄心醉于狐狸先生。奇野先生也是,對狐狸先生抱有興趣的樣子……(汗,不是一回事吧)濡衣小姐,是遵循主上的命令……順便問一下,關于濡衣小姐的主上,繪本小姐,知道些什麼嗎?」

  「誰知道呢……是狐狸先生的相識吧,我想——那也只是,單純的預測而已」

  「這樣,不過,那都是些無所謂的事了……澪標姐妹,根據行為判斷,和理澄一樣,出于對狐狸先生的心醉。據出夢君的話來說一里塚木之實也是這樣,然后據濡衣小姐所說露乃諾小姐好像也是一樣,這麼說來……他的確和自己說的一樣,很受女性歡迎呢……」

  好像后宮一樣呢,『十三階梯』。(你不也一樣)

  雖然不是出于個人興趣才這麼說的。(你撒謊)

  「這麼說來,繪本小姐,明明也是女性,卻沒有那種事情呢。對狐狸先生的心醉,陶醉之類」

  「…………」

  繪本小姐沉默了。

  對連朋友也交不成的人來說,是一些很過分的話。

  急忙轉回話題。

  「真心,應該不能稱作是正是的『十三階梯』吧。十二人加一人,狐狸先生是這麼說的。嚴格來說,只是為了顯示給我看的存在。那樣一來,剩下的——」

  還有幾人來著。

  數量多到不好掌握的地步。

  「啊,宴九段和NOISE君還有,時宮時刻對吧」

  「是的」

  「作為初期成員的宴九段的理由,倒也不難理解……關于NOISE君和時宮時刻,完全想象不到呢。是像頭巾妹妹——頭巾老先生一樣,有什麼具體的目的嗎」

  「不知道。我想今后你以他們見面時,這些事情搞清楚了……但是——現在的問題,主要是露乃諾小姐吧」

  「……是這樣呢」

  「事到如今,我再說些什麼雖然有些……雖然沒有木之實小姐的程度,但是讓她背叛,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我知道……濡衣小姐也對我這麼說過」

  「你的話——或許有可能也說不定」

  「為什麼?」

  「因為你是,狐狸先生的敵人」

  繪本小姐這麼說完后,沉默了起來。

  其中的含義,雖然並沒有理解。

  提問這件事,有點,拿不出勇氣。

  這種氣氛。

  我也沉默了。

  ……順便說一下——關于頭巾妹妹。

  和十二代目,古槍頭巾之間,達成了約定。

  誇張點說就是停戰條約。

  不可侵條約,可以這麼說。

  ‘無銘’。

  最終,我還是決定把它轉讓給頭巾妹妹。雖然,關于頭巾妹妹背后的原因我還並不清楚,但對我來說,被稱為‘無銘’的那把刀具,並不是什麼必要的凶器。

  交給需要它的人就好,我想。

  雖然不是模仿狐面男子的話,優秀的武器會選擇主人——似乎是這樣。那麼,無論怎麼想,與那把‘無銘’相配的主人,也不會是我。

  我並不需要匕首。

  用裝腔作勢的說法來講,那種東西,只要心中有一把就足夠了。

  但是——當然,無條件是不行的。作為這邊當然的責任,要我們無戒備的相信她的話自然不可能。

  因此——信用交易。

  本月月末為止,如果頭巾妹妹不出手對我做任何事——到時候,以告知十一代目所持的理由的絕對條件作為前提,我會將‘無銘’交給她,這麼約定。無論那個理由,是否讓我滿意。脫離『十三階梯』,當然,也是前提之一。關于這一點,因為原本頭巾妹妹就是以‘無銘’作為目的加入的『十三階梯』,所以似乎並無不滿,但是——對于必須等到本月月末的原因,她好像很不理解的樣子。

  隨時都可以告訴你那個理由,所以,希望現在就把‘無銘’給她——這麼說,以年輕人特有的急性子,對我提出了要求,但是,本月月末,對我來說也是妥協點之一。

  原本,是想說等一切結束之后的。在一切結束之后,如果頭巾妹妹未對我采取任何敵對行動——這樣,本來是想這麼說的。(奸商)

  但是,那點做不到。

  作為頭巾妹妹,‘無銘’的事即使拜托狐狸先生也並不是不可以。頭巾妹妹希望的只是‘無銘’的入手而已,並無什麼主義和主張,無論是拜托狐狸先生還是拜托我,可以說都是等價的也不為過。

  那麼——只有從這邊妥協了。

  妥協點。

  那就是——本月月末。

  現在,雖然真心來到這里的事,狀況變得一團糟——聽在澄百合學院時的口氣,狐面男子會不會,以上個月的爭端為先鋒——就在這個月,一決勝負呢,我想。

  九月不會有人死——

  十月會死很多人。

  喜歡九月,

  討厭十月。

  這麼說過。

  如果這些話是可信的——果然,焦點就在這個月。

  正因為對狐面男子來說十月是鬼門——

  他才會,將十月,選作決戰的日期吧。

  那麼——

  至少,頭巾妹妹能在這一個月里,乖乖的什麼也不做,就好了。即使這是什麼的陷阱,如果某種程度上能封住她的行動的話,作為代價,無論支付什麼我也不會覺得可惜。這只是以她是可以設下陷阱的,巧妙的人才為前提的話。

  總之——今天,就是月半了。

  還有一半,努力撐過去吧。

  雖然需要操心的事還有很多——既然保險已經失去效力,現在也只能采用這種方法了。

  「…………」

  保險,嗎……

  我這邊,在那件事——在接到小呗小姐的電話之后,計劃全被打亂了。雖然,原本也沒有報多大的希望……

  防御先放到一邊——攻擊。

  如果,頭巾妹妹真的遵守了約定——既然與其他『十三階梯』仍未建立任何聯系,在頭巾妹妹退出『十三階梯』后,比起協助我,或許讓她乖乖的回到故鄉更好這種的,是極為普通的想法。關于我今后的行動……為了真心,還是盡早安排與時宮時刻的會面為好……

  不,多余的事。

  在現在——這些都是是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不許考慮。

  現在,要把精力集中到右下露乃諾身上。

  人形師,右下露乃諾——

  像對待繪本小姐和,頭巾妹妹一樣是不行的這種事,不用別人說,我也知道。被狐狸先生的魅力,被那種風度奪去心神的人物——

  異能者。

  但是,只有這麼做了。

  把身負重傷對這邊出手不能——現在只能說話的她作為最初的對手,可以看作是今后以時宮時刻或澪標姐妹為對手時的,事前演習。雖然這次本身也是不可否認的正式會面,用演習這個詞並不合適——至少,比起面對時宮時刻和澪標姐妹來講,露乃諾小姐的難易度應該略低一些才對。

  即使不能拉攏為伙伴——至少,加在真心身上的鎖——要讓露乃諾小姐解開才行。

  只有這一點。

  「……真心,現在怎麼樣了」

  繪本小姐,不經意間,這麼問道。

  大概——很在意吧。

  作為醫生。

  「還是沒有變化——時睡時醒,不斷重復而已。如果不亂來的話,一天可以保持清醒三個小時左右」

  「這樣啊……」

  「這數日間,我驗證了這一點——似乎,關鍵在于意識密度問題的樣子」

  「密度?」

  「是的,雖然在醫生面前說這些有些不合適,總之——把意識緊張的狀態看作‘高密度’,把遲緩的狀態看作‘低密度’的話——那麼,如果感到憤怒而亂來,意識興奮的話,活動時間就會成反比的減少——反之,坐在桌旁悠閒的喝茶時,根據比例,進行較長時間的活動也是可能的——就是這種感覺」

  「原來如此……」

  「以日之中可以使用的‘意識’的絕對值是固定的——可以這麼說吧。時宮時刻的操想術——‘時宮’的人掌管著‘恐怖’,哀川小姐這麼說過……原來如此,的確是很恐怖呢。雖然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麼夢,但是,睡覺的時候,真心那家伙——十分不安的樣子」

  「……最希望,替她解開的鎖呢」

  「是的——露乃諾小姐作為‘人行師’的能力,雖然不知道限制真心到什麼程度——那好像是‘肉體’上的束縛吧?總之,理解為只是束縛著活動本身,可以嗎」

  「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詳細的事還是直接去問露乃諾小姐吧。將人類變為人形的能力——我是這麼聽說的……但詳細的事情並不清楚」

  「‘右下’這個姓氏,無論是『殺人集團』還是『詛咒之名』里都不存在吧?難道是像‘澪標’對于‘匂宮’一樣,是哪里的分家嗎?」

  「誰知道呢……我想應該不是吧」

  並非——操縱人形之人,

  而是將人類作為人形來操縱嗎?

  並為人形玩家而是人形師。

  莫名其妙的——復雜。

  「……對,對了,伊君。這,這可能只是多余的擔心也說不定……不過,還是,忠告,或者說,助言之類的……」

  「我在聽」

  「嗯,嗯。那個,露乃諾小姐……受了那麼重的傷,我想應該做不了什麼——應該什麼也做不了才對,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留意一下比較好,我想」

  「……你指的是?」

  「留意——不要被變成人形」

  對繪本小姐的話——我,點了點頭。

  人形——

  沒有心靈的,人形。

  那是——嚴酷的。

  能令人胸口絞痛般的,語言。

  「我不是什麼人形」

  用繪本小姐無法聽到的——

  連自己也無法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第二話

  木賀峰助教授的研究室——仔細想來,這種表現手法現在來說應該改用過去式才對,但是因為她的死尚未被公之于眾,形式上似乎還在沿用這一稱呼——在那里的二樓,靠近樓梯一側的房間里,正躺著露乃諾小姐。

  明顯是從外部帶進來的機械類器具,被設置的像是要將這狹小的屋子填滿一般,從上面伸出的無數導線分別連接在露乃諾小姐身體上的各個部位。是原本房間里的器械,不足以用來治療露乃諾小姐的傷勢,還是說這些只是繪本小姐的固執而已,關于這一點,我並不清楚。

  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就是了。

  房間——因為原本就是作為病房而建的,所以可以說是盡到了原本的職責——在房間之中,除了躺在床上的露乃諾小姐以外,就只有我一個人。

  繪本小姐,並沒有同席。

  雖然作為醫生留在這里可以讓我輕松很多,而且他本人也是那麼希望的,但是如果因此就讓她同席——自然,繪本圓樹是背叛者這件事,就會暴露給露乃諾小姐。

  那是必須避免的。

  應該會變得很糟吧。

  所以表面上,我是看准了繪本小姐恰好外出的時機,擅自闖入了建築之內——將這樣的狀況,表演出來。讓繪本小姐把奔馳停到適當的地方后,徒步前往研究室,對于繪本小姐外出鎖上的門,像理所當然一般,把與我有著深厚感情的,開鎖專用鐵具從鞘里拔出來,將它打開了。

  一小時——這麼說。

  一小時以上的會面,是禁止的。

  一小時后,繪本小姐就會趕回來。

  到此為止。

  但是……

  右下露乃諾——人形師。

  「什麼嘛……真是的,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呐——‘阿伊’」

  她——

  像是早就預料到這次來訪一般,試圖將我納入視野后——這麼說道。

  被繃帶和創可貼,石膏,以及點滴一類的醫療器械裹得嚴嚴實實的露乃諾小姐,單憑自己連翻身,扭頭這點都無法做到——那個視野,我只得自己走進去。

  就連那個視野——都只有一半。

  只有左眼而已。

  「這個樣子真是失禮呐——畢竟,現在就連下面的事情都要靠別人照顧——‘阿伊’。(純潔的孩子不會想歪的)在像你這樣在溫室里長大的少年眼里,我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很慘吧——從未見過吧」

  「沒有——那種事」一邊說著,我一邊推測著露乃諾小姐視野的中心位置,並移動到那里,靠到了背后的牆壁上。「女性受傷的樣子,我並不討厭。十分美麗——我這麼覺的」

  「哼——嘴很甜呐」

  輕巧的回避了這一點的,露乃諾小姐。

  難以想象這是屬于重傷患者的,精神狀態。

  「況且,我也是一個,受傷不斷的人。對于你,有著少許的——親近感」

  「廉價的同情只會讓我更不愉快——有事的話,就拜托你快說吧」

  不耐煩的感覺——

  說是敷衍了事也不為過的,露乃諾小姐。

  「平時的話尚不確定——現在的我,可是如字面一樣的手足無策。即使握住嬰兒的手,都不如殺死我來的容易。要殺的話就快點動手吧。還是說,你有什麼其它企圖?雖然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如果你想做那些事,我也不會介意的。隨你喜歡好了(有句話好像在那里聽過,把她扔下站台應該爬不上來吧)」

  「……請告訴我,你的事情」

  我——一邊留意著不要被露乃諾小姐的氣勢所吞噬,一邊說。不愧是『十三階梯』,即使在這種狀態下——只用精神力,就能把我壓倒。

  有一種——讓人想要從這里逃出去的氣氛。

  面對露乃諾小姐,和面對像頭巾妹妹一樣天真的普通女高中生之間,差異是巨大的。

  但是——

  的確,平時的話尚不確定。

  單靠語言,決定勝負的話——

  把勝負自身,無效化給你看。

  讓它們消失給你看。

  「我希望知道——你的事情」

  「……什麼嘛,還以為要干什麼——原來是背叛的勸誘嗎。無聊——你就死心吧」

  「…………」

  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

  「你——」我說「你是否會背叛——並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事情。但是,是否要和你談話,然后,我是否會從這里離開——這些都由我來決定。我並沒有——必須要聽從你指示的記憶」

  「那麼——就快點把想說的話都說完吧」語氣中夾帶著煩躁的露乃諾小姐「反正現在的我也不能封住你的口——但是,可不要誤會呐。我雖然是個並沒有多大名氣的小惡黨——即使如此,應該跟隨的人,我還是可以分辨的」

  「了不起的忠誠心呢。真得很羨慕。我在至今為止的十九年里,跟忠誠信這家伙幾乎完全沒有緣分——不過,真是令人愉快呢,無條件無作為地相信別人這件事」

  「…………」

  「信賴這種東西,會讓施加的一方感覺更好呢——可以想象得到。只是——過于單方面的信賴,未免太過沉重了」

  「……想要我說什麼,發表感想嗎?」

  「不,這只是單純的經驗談而已。只是為了加深親切感,並沒有其它意圖。既然我們都沒有時間長談——不如現在就切入正題吧。在那之前,你的喉嚨會不會覺得干呢?要不要用那邊的飲料,潤一下喉呢?不如讓我來——」

  「還是算了吧。如你所見,我的嘴至少還能動——咬住你這種事,還是不難做到的」

  「是這樣嗎,那麼,就聽你的好了」

  不只是——微量。

  可以感覺到,數量相當龐大的敵意。大意接近的話,不知道那個部分會被她傷到。

  「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露乃諾小姐作為人形師的能力——其正體到底是什麼。雖然已經推測出了一部分——但是還並沒有掌握到全部」

  「真心——」

  「…………」

  「真心,在你那里,對嗎」露乃諾小姐像打出先手一般,無視我的提問說道「強行解開我們的鎖后,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你那里了——」

  「……總之,應該說是如你所料吧」我接著露乃諾小姐的話說「是的,現在,奇野先生,時宮時刻還有你,對真心施加著什麼束縛的事,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判明的事實了。因此——作為我來講,希望能幫她解開那種束縛。背叛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會說的,怎麼樣?關于那一類的事情,可以拜托你協助我嗎」

  既然被打了先手,就打回去。

  切入敵陣。

  像無策一般,暴露腹地。

  「……哼」

  露乃諾小姐,聽了我過分率直的要求后——長久的,無語,然后,用鼻音笑了出來。

  「的確——你所說的,也不難理解。但是,鎖這種東西,除了束縛人之外,也可以用來保護人這一點,希望你不要忘記。動物園里的老虎,如果破壞了圍欄逃出去,結果會怎樣?當然是——被人類射殺」

  「……這是詭辯吧」

  「並不是限定于我們所處的世界里的話呐——即使是在一般的社會里,如果沒有叫做‘法律’的鎖存在,就不會有和平的狀況不是嗎?這是必要的常識呐——」

  「常識?真是——不相配的語言呢」

  「別裝的什麼都懂,年輕人——正是因為這一點,才可以說是狐狸先生的敵人呐——應該這麼看待才對」

  「你——對真心都作了什麼」(你自己又對真心做過什麼,還有玖渚,小姬,其他……)

  那一天。

  在澄百合學院沒能問她的事——

  想問,卻沒能問的事。

  我問道。

  「真是無聊呐」

  露乃諾小姐說。

  「不要隨便把別人想成魔女,怪物一類的東西呐——‘阿伊’。我們的做法,只是以至極遵循常識為前提的非常識而已——甚至說,怪物,應該是那孩子才對」

  「……不能——否定呢」

  和卿一郎博士稱呼玖渚為怪物的事,不在一個次原。在那個體育館見到的真心的行為,與那個詞語十分相配。

  那是和玖渚稱呼哀川小姐為人類一個次原的事情。

  雖然令人遺憾。

  但是——

  這也不是,真心的責任。

  「不過,單是能和『詛咒之名』中的‘時宮’和‘奇野’並列這件事就說明,你也——是類似的東西不是嗎」

  「希望你不要那麼說呐——被拿來和『詛咒之名』的人並列,又不是我自願的。不過……要說那邊的話,比起‘奇野’的毒,我的做法應該和‘時宮’的老爺所用的‘術’相近——對了,對了,‘阿伊’」

  「什麼事?」

  「我呐——只是單純的調教了一下真心就變成這種樣子——即使做到這樣,那孩子都還沒有使出全力。原本,那孩子將人類最強铠袖一觸就解決掉的情形——你也見到了吧」

  「…………」

  「即使這樣——仍然堅持要解開鎖這種事,只能看作是你的自私,我想。為了一匹羊將其他九十九匹羊全部犧牲,我不覺得這是多正確的事。固然淒美——但並不正確」

  「實際上……正是這樣。但是——看不下去。那家伙,被人束縛著的樣子——我已經,再也不想見到了。因為,那家伙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是那樣子。因為那種作為,還曾經被迫死了一次。那樣的真心,就算現在得到解放,也是應該的。就算從苦橙之種這個,加在自己身上的咒縛中逃脫出來,也是應該的。而且——」

  我說。

  「包括狐狸先生在內……你們,並沒有對真心為所欲為的權利」

  「狐狸先生——說起來就像那孩子的生身父母一樣。本人一直說是‘爺孫’的關系——」

  「即使是父親還是祖父,也有不能做的事情不是嗎。那確實是——無論怎麼想,都是不該做的事情」

  「那種的,不是應該對人類最惡說的話呢」露乃諾小姐微笑道「如果……或者說,假設,萬一的話……‘阿伊’。我和,時刻的老爺,然后還有賴知,我們三人的制約都解除了——你有信心,制御住真心嗎?」

  「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無數次了。那個——但是。我是否能制御真心這件事暫且不論——我是否能,發揮作為‘刀鞘’的作用這件事暫且不論——但是,即使這樣,你們對苦橙之種,想影真心加以制御的這種狀況,無論怎麼想,也不是一件符合常理的事。既然你們正制御著真心——無論怎麼想,她不受任何人制御的情況,應該比這好得多」

  「……符合你性格的正義感呢」

  「並不是這樣的……制御真心的任務,既不屬于你們,也不屬于我,應該屬于真心自己才對。我只是說了一些理所當然的話而已」

  「理想論呢。過度的力量會帶來災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呐」

  「對了——露乃諾小姐」

  我,轉變了話題。

  現在,正是轉變的時機。

  真心的事情,放在最后就好。

  「露乃諾小姐,到底是以什麼樣的經緯,加入『十三階梯』的呢?」

  「…………」

  露乃諾小姐,將嘴閉成一條線,對我的提問表現出拒絕的姿態。

  不予理會,我繼續著。

  「說實話,對這種事其實我並不感興趣——這種事無論怎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但是,對于你是否也期待著世界終結這一點——我想知道」

  「和人生一樣呐——」

  露乃諾小姐說。

  「——比起永久碌碌無為的活下去,‘啪’的像煙花一樣瞬間綻放的人生,不是更好嗎」

  「被那煙花卷進來的人——不會好過的」我說「煙花不能朝向他人施放,說明書上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嗎,連小孩子都知道。或許,你覺得自己只是后方人員,所作的一切不過是對真心的調教而已——但是那並不正確。在我周圍——我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們受到傷害——全部都是你們的責任」

  「…………」

  「淺野美依子。暗口崩子。石凪萌太。匂宮出夢和匂宮理澄。哀川潤——想影真心,然后還有我。哦,對了,真姬小姐的事,也不能忘掉。大家——都是因為你們的緣故,深深的,受了傷。再也不會痊愈的傷也有——再也不會回來的東西也有」

  「……小子,我可沒有會因為那種陳腐的刺激——而疼痛的良心呐。現在。十年前的話,就算是那種幼稚的理論,或許能對我產生一點效果也說不定——」

  我這邊已經是大人了呐。

  右下露乃諾,這麼說道。

  「自己是加害者這種事——心里還是清楚的。人只要活著,就會不斷傷害別人呐——所以,至少,想要為了什麼東西,為了什麼人——去傷害別人,我是這麼想的」

  「……作為大人,真是十分任性的意見」

  「多少有點,誰都是一樣的——你也,一樣呐。為了人傷害人,為了人被人傷害。總之,四六時中,徹頭徹尾的,人會傷害,並被傷害。那麼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反正,無論在那里發生過什麼,世界都是,像正負零一般的存在呐」

  時間收斂。

  無限替換。

  世界的——法則。

  「世界這種東西,從一開始就是零呐」

  「…………」

  「那麼,終結掉也——無所謂吧」

  哼……

  有一點,見解的不同——存在呢。

  見解的分歧。

  就是說,露乃諾小姐,並不只是單純的心醉于狐面男子嗎……當然作為附加條件心醉的成分也不是沒有,但那並不是前提。在有一定分歧的情況下肯定著狐面男子,好像是這樣。那麼——對露乃諾小姐所采取的進攻方法,必須作若干更改才行。

  「我只是一個人呐」

  露乃諾小姐說。

  果然,有種敷衍的感覺。

  「不像‘時宮’‘奇野’一樣,組成黨派——『殺人集團』什麼的『詛咒之名』什麼的,和那些家伙完全不同——從生下來起,我就一直是一個人呐。在樹洞里出生,靠著咀嚼碎石,吮吸泥水才活下來的」

  「……露乃諾小姐」

  「人形師這個名字,是為了活下去才得到的——靠利用他人傷害他人,生存下去。不為別人,只為自己。只是為了自己……這是多麼空虛的人生,你能明白嗎?」

  露乃諾小姐——

  只用左眼,盯著我。

  「你所經歷的人生,我從狐狸先生那里聽說了。的確是不得了的經歷呐。玖渚機關和——ER3系統。玖渚友和——想影真心。一定受過很多苦吧——但是,即使這樣,你——不是還為別人做了些什麼嗎?為別人,活了下來不是嗎?」

  「…………」

  「雖然你可能和忠誠心無緣——但你的周圍,還是存在著真正的人類呐。我的周圍——有的只是敵人而已」

  「——敵人」

  「面前——全是敵人」

  只有敵人,然后——全是敵人。

  不難理解。

  那是何等空虛的人生——

  有種,可以理解的感覺。

  露乃諾小姐應該會否認吧——

  畢竟在我周圍的,

  都是人類。

  即使這樣,她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

  正因如此,才可以理解。

  「不知道到底是活過來的還是死過來的——那種完美的平衡感,不會輕易崩壞的均衡,一直在我身邊。但是,狐狸先生——使那個均衡,崩壞了。輕易的。」

  「雖然加入『十三階梯』時最近的事——和狐狸先生的交情,並不只有那麼淺——對嗎?」

  「是這樣呐」

  「原來如此」

  「想要——為了狐狸先生而存在呐。那個人給了我這種小惡黨,足夠用來生存的理由。只要是為了那個人的話——無論傷害誰我也不在意」

  「……自己也是?」

  「自己也是呐」

  毫無猶豫的,回答道。

  身負這種重傷,這麼嚴重的傷害——

  仍然這麼回答。

  毫不動搖。

  想都不想。

  「露乃諾小姐……在你看來——狐狸先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所以說——是最惡呐」露乃諾小姐說「沒有比他更隨便樂觀的人了。有著與之相應的內在一面也就罷了——」

  「你說會將人類變為人形——那麼,把狐狸先生變成人形,辦得到嗎?」

  「那種事情,可以也不會去做的。正因為活著所以才美麗。把野生動物制成標本——也沒有意義」

  「…………」

  「或,或者說——有一種,那種事情——絕對不能做的感覺。不,不對,那種事情,無論是做了——還是沒做,大概,都是一樣的事呐」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很害怕那個人」

  「害怕」

  「是的,恐怖——真的好恐怖。你——你們這些人,不覺的狐狸先生很恐怖嗎?簡直就像把世界玩弄于掌中的,那個人。那個人自身,只是謙虛的,順從著命運——他是這麼說的,但在我眼里,那只能認為是把世界當作玩具的行為而已。所以——害怕。我的這種見解,從露乃諾小姐的角度來看,到底有多少不正確之處呢?」

  「至少,我從狐狸先生身上,感覺不到什麼恐懼。有他在身邊——會很安心」

  「安心——」

  近似于——恐怖的反義詞。

  露乃諾小姐「或者」的繼續道。

  「『十三階梯』里,真的有畏懼狐狸先生的家伙也說不定——」

  「誰?」

  「宴九段」

  從露乃諾小姐說出了,意外的名字。

  一直以為會出現noise君或者繪本小姐一類的名字的我,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因為是掌管恐怖的‘時宮’,時刻的老爺說的話,所以應該有一定可信的可信度——宴對狐狸先生,十分的畏懼——這樣」

  「宴——九段」

  這麼說來——

  出夢君也說過。

  宴九段,和我相似——這樣。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無數次重復背叛,如今卻仍在『十三階梯』之中,尚未出現在我眼前的,迷樣的人物——但是,露乃諾小姐所說的形象,和我默認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那家伙,正因為心存恐懼——才會時而離開,時而加入的——好像是這樣。雖然在我看來並沒有那種感覺……不過,那種感覺,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種就是——見識到真正的恐怖的,結果」

  「見識到——真正的恐怖」

  「那是要將認識模糊的恐怖,徹底的確認,以證明它並不恐怖——的想法呐。但是,結果卻見識到真正恐怖的場合——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就不知道了」

  「背叛是——確認作業嗎」

  「時刻的老爺,稱宴為‘懦弱者’——就算當面被那麼稱呼,宴那家伙也沒有任何不滿的表情……要說害怕,我更害怕宴那一邊」

  「是嗎」

  「宴九段,曾經,是作為狐狸先生敵人候補的存在呐——哼。在這層意義上,說實話——我對你,也有點害怕呢。什麼都能想到,絕對不會消失。那麼——我,對于你被狐狸先生選為敵人的理由,也可以理解。擁有這種身體的我——可以很好的理解這一點」

  「——既然說害怕我,能不能請你不要與我敵對呢?原本——我就不希望看到爭端。暴力自然不必說,就連吵嘴——也不喜歡。我還是希望,在不與任何人發生摩擦的情況下活下去,根本上講,也只是一個‘懦弱者’而已」

  「比起對你的恐怖——對狐狸先生的忠誠要更強一些呐」

  「果然是這樣呢」我點頭道「不過,關于我的事情先放到一邊,首先——」

  這時。

  正要將話題轉到真心身上時——

  正准備為真心解開鎖的時候,毫無意義的,向窗外瞄了一眼——

  我,戰粟了。

  「哎……?」

  失聲叫道。

  窗戶外,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停車場。

  在那個停車場里,

  有一輛車——正試圖停泊。

  那輛車,曾經見過。

  白色保時捷

  然后——駕駛席。

  在駕駛席上掌控方向盤的是——

  「西東天……」

  狐面——男子。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來這里?

  瞬間,進入了混亂狀態。

  「……?怎麼了呐」

  從露乃諾小姐的位置——以露乃諾小姐的姿勢,不可能看到那種東西,所以我急忙閉上了嘴,將驚訝的表情轉換回來。但是——對此,我仍然無法考慮任何對策。

  為什麼……?

  很糟糕——不是嗎。

  這下子,很糟糕……無論怎麼想——現在都不能在這里和狐面男子見面。在『十三階梯』內,包括露乃諾小姐,我接觸過的也只有三個人而已。在這種中途半段的階段,絕對不能被狐面男子發現。

  繪本小姐——不在這里。

  從窗戶的監視范圍中,看不到會本小姐的白色奔馳。

  看來她的事並沒有暴露。

  那麼,只是,偶然嗎?

  偶然,在這個時間,來到了這里?

  像正中靶心一樣?

  像計算好的一樣?

  像有所謀劃的一樣?

  ……像命運一樣。

  像物語——一樣。(那些跟貼的人看好了,物語在這里)

  「…………」

  八月——和狐面男子,雖然也在這個研究室里偶遇——但那時,狐面男子對我,還只是停留在產生興趣的階段,並沒有與我敵對。

  不——

  將我定義為敵人,就是在這里。

  所以是到如今——正因如此。

  不可以——在這里見到那個人。

  現在,在這里。

  現在——還不行。

  但是,雖說如此……怎麼辦?

  出口,只有正面玄關一處。

  即使存在暗門——雖然根據建築結構來看,並不可能有暗門,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在尋找的途中,狐面男子就會進到研究室里來。

  窗外。

  停車完畢,狐面男子正從保時捷上走下來。

  狐狸面具——死人穿的和服還有木屐。

  清涼的——給人以整潔印象的裝扮。

  助手席上,不像有人的樣子。

  一個人。

  他,獨自一人來到了這里。

  狐面男子,就這樣,絲毫沒有繞道的意思,徑直的,向玄關走去。不行,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逃出建築之外了。

  總不能從窗戶上跳下去……怎麼辦,藏到某處的浴室里嗎?

  ……不行。

  愚蠢的行為,即使藏得了一時——不是還有露乃諾小姐在嗎?既然狐面男子並不知道我要來這里,這麼想的話,自然,是來看露乃諾小姐——判斷為這種目的是妥當的。或者,是繪本小姐也說不定……那麼說的話,就算藏進浴室,不會立刻暴露給狐面男子——只要被露乃諾小姐揭穿,就是一樣的事。跳出窗外,也是一樣。

  只有我的問題也就罷了。

  但是——

  處理得不好,會連累繪本小姐。

  這一點——必須避免才行。

  「…………」

  「我,無視著露乃諾小姐疑惑的眼神,向放在地板上的背包中摸索,背包中,除了開鎖專用鐵具,也還有其他一些當日帶到澄百合學院的東西在里面。雖然和那一天情況不同,但我還是作為當然的用心准備著。上衣口袋中,應該也放著‘無銘’才對——」

  連JERICO也沒有遺漏的,帶在身上。

  將它——出示給露乃諾小姐看。

  「……什麼嘛,最終——還是要訴諸暴力嗎?」露乃諾小姐輕蔑的說「可以呐,放手做吧——那就意味著你最終也沒能殺死我的精神」

  即使肉體屈服,心也不會。

  露乃諾小姐低聲說。

  「……請不要誤會——只是意外。原本,我也沒准備使用這種東西,即使現在也沒有使用它的打算。只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哈?你說什——」

  「請絕對不要把我的事說出來。其他的——說什麼都無所謂」

  說完,迅速的,毫無躊躇的向著露乃諾小姐所躺的床的床底,鑽了下去。

  勉強容下人類一人的,真正如同縫隙一般的空間——塵土飛揚導致呼吸困難。貼在地板上,可以聽到從建築物革除傳來的聲音。

  嘎吱,嘎吱的。

  有誰走過來了。

  當然,是狐面男子。

  上樓梯的聲音。

  向這個房間——接近的聲音。

  終于,露乃諾小姐也注意到了。

  「……你」

  「我從下面瞄准著你,但是——請不要讓我開槍。求求你——只有我的事情,不要說出來」

  「…………」

  沒有回答。

  她的眼神,從這里也看不到。

  不安。

  要說決定性的一刻——

  就是現在。

  只要對露乃諾小姐,再多說一句。

  但是,來不及了。

  門——打開了。

  嘎吱,的。

  嘎吱,的,地板塌陷下去。

  發出聲音。

  「早啊,露乃諾」

  第一句話——

  那是狐面男子的,第一句話。

  可以聽到,露乃諾小姐,吞咽口水的聲音。

  像是自己傳遞過來一樣。

  不禁,屏住呼吸。

  放松——不可能會被發現的。

  關于狐狸先生,性格與存在暫且不論,其能力,肉體上的能力,與戰斗相關的一面,與常人無異這一點,哀川小姐不是曾經告訴過我嗎——像這樣,察覺到躲藏在這種想象之外位置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雖然如此安慰自己——

  心髒的跳動仍在加速。

  縱使控制住呼吸聲,

  心跳的聲音,似乎也繪被他們聽到一般——

  「……你好,呐,狐先生——」

  露乃諾小姐——緊張的回答道。

  在那個體育館里面對狐面男子時,給人以輕佻感覺的露乃諾小姐——仔細想來,露乃諾小姐和狐面男子,只有他們兩人的對話,還是第一次聽到。不——不僅限于露乃諾小姐,狐面男子,到底是以什麼樣的風格與『十三階梯』接觸——現在,我正試圖弄清這一點。

  床下。

  從床下的視點來看——只能看到,狐面男子的腳。和服邊緣和,腳而已。但是,即使只憑這些,也絕對不會看錯。站在這里的人確實是狐面男子這一點——可以通過直覺判斷出來。

  「哼。本以為沒有機會再來這里第二次了——不過,世事難料啊。從朽葉不在以后——一直停滯不前的時間終于開始按照預定崩壞了嗎——算了,這種事情已經無所謂了。感覺怎麼樣啊,露乃諾」

  「……如你所見」

  露乃諾小姐,向狐面男子回答道。

  「展示著——丑陋的一面呐」

  「哪里會丑陋。這些不是為了我而受的傷嗎。如果說這不美麗,又有什麼是美麗的呢。現在你的樣子,真是無上的——崇高啊」

  「……真會說呐」

  看情況——露乃諾小姐並沒有將我事說出來的意思,暫時松了一口氣。

  露乃諾小姐……

  「為自己感到驕傲吧,露乃諾。你已經很好的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不是嗎——這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應該感到恥辱的事。為我受得傷越多,你就越美麗」

  ……嗯

  明明和我說的是一樣的內容,不愧是,怎麼說呢,得心應手。是年長的緣故,還是說他一向如此,雖然我並不知道。

  「覺得,你的傷也差不多恢復到可以說話的地步了——並不是從圓樹那里聽說的,只是我隨便的猜測而已。這麼說來圓樹不在呢,出去了嗎?」

  「是的——說是正好有一些私事要辦」

  「‘正好有一些私事要辦’哼,雖然並不打算對她的私生活插嘴,但要說完全沒有興趣那是騙人的。對了,原來如此——玄關沒有鎖上哦,真不像是神經質的繪本的風格。明明還有傷患在這里,真是粗心」

  「是呐——真是的,我這邊可是完全無法行動呐——」

  「對那個醫生來說,這也算常事了。無論對此在不在意——結果都是一樣的」

  「真是一點也沒變,那種事——明明發生了那種事情」

  「真心的事情嗎……哼」

  狐面男子沉默了。

  似乎,正在考慮些什麼。

  「那件事過后已經五天了嗎……雖然對于一直在睡覺的你來說是些沒有實感的話,我這邊可是忙得不得了呢,稍許的,給你說明一下近況吧」

  「不……那些事,沒有告訴我的必要」明顯的,露乃諾小姐非常在意我的存在「並沒有——擔心呐。既然是你的事情,一定能夠熟練的翻轉,處理掉吧——從能抽出空來這里探視我這一點,就看的出來」

  「……的確,照你這麼說,也的確是這樣。但是——單是發生了不得不處理的事件這一點,對我來說就是決定性的。沒想到,會在那種唐突的時機,被真心逃掉」

  「都是我的——責任呐」

  露乃諾小姐說。

  「如果我的力量,足夠強的話——單是時刻的老爺不在場這種程度,絕不會產生可以讓她逃走的間隙」

  「就算時刻在場,那也是說不准的事。看來,關鍵還是那個體育館。如果你能按照計劃趕過來,真心就不會將我的敵人——不會認識到我的敵人的存在。根本性的問題,根本性的誤算,就在于你對時間的遲鈍」

  「……實在是對不起」

  「無所謂啊。反正這種事——無論怎樣都無所謂。即使那個時候沒讓她逃掉,即使那個時候真心沒能認識到我的敵人——早晚,都會發生同樣的事。讓它們早些發生,反而可以更好的想出應對的策略。在將持有的問題表面化這層意義上」

  一如既往的——樂觀。

  無意義的樂觀。

  「那麼,就讓我開始現狀報告了哦,露乃諾」

  狐面男子說。

  剛才露乃諾小姐所說的‘沒必要’,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令人恐懼的自我中心視點。

  不過——對我來說,倒是幫了大忙。

  狐面男子對現狀到底掌握了多少這點,可以知道。

  心跳——漸漸,緩和下來。

  冷靜下來。

  冷靜的——等待狐面男子的話。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來著——濡衣脫離『十三階梯』這件事,已經知道了吧。那麼——怎樣,賴知的死,已經知道了嗎」

  「…………!」

  露乃諾小姐,雖然是無聲的,感到驚訝,但是,那化作震動,傳到了我這里。

  看來是,還不知情的樣子。

  大概,患者……考慮到露乃諾小姐的精神狀態,繪本小姐才故意瞞著她的吧。

  「什麼嘛,還不知道嗎」

  「聽說——是在其他的場所接受治療」

  「這樣嗎——很遺憾啊」

  「…………」

  奇野賴知的死。

  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將其一語代過的狐面男子和——

  再度沉默的,露乃諾小姐。

  兩者的內心,都難以預料。

  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失去了一個寶貴的人材呢,畢竟澪標和匂宮的家伙們肯在明處現身本身就是罕見的事情——從心底里,這麼想」

  「賴知——很痛苦嗎」

  「應該很痛苦吧。和出夢一樣啊——腹部被劈開了。真心那家伙,難道有什麼特殊嗜好嗎——對破壞對方腹部的做法,似乎很中意的樣子」

  「…………」

  「別那麼消沉嘛。又不是你的責任。而且,和那個真心交手后,還能保住性命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奇跡了。應該高興才對」

  「……沒辦法——那麼去想呐」

  「哼,或許吧……不過,也有我的疏忽啊。太過——小看真心了。澄百合學院的體育館里,那家伙,只殺死了——四人中的一個不是嗎。說實話,當時我覺得即使那四個人都被殺死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死去的卻只有匂宮出夢一個人,暗口崩子,石凪萌太,哀川潤——活了下來。而且,幾乎,沒受什麼傷。加上,原本出夢就是早該在八月份死去的人,只能算是在適當的地方遇上了死亡而已——結局,真正被真心用自己的力量殺死的人,一個也沒有」

  「…………」

  「但是,那既不是因為真心的力量不足,也不是受到真心那剛睡醒的狀態的影響——單純的,只是因為我的敵人在場也說不定。如果我能早發覺這一點——賴知也就不會死了吧」

  狐面男子淡淡地說。

  「但是——就算這樣也真是常識外啊。‘奇野’和‘時宮’,然后還加上你的技術——即使做到這種地步還能不失去自由意識自由移動的存在,本應該是絕無的才對。絕無而且皆無。恐怕就連我的女兒,人類最強的哀川潤——只要被你們三人相乘性的加上鎖,也會完全無法行動了吧」

  「至少——那種程度的自信,還是有的」

  「要是我就會確信啊。不過,早知如此,比起noise,再安排一個詛咒系技術的持有者加入或許更加明智也說不定——太注重‘三本矢’這個詞的表面含義了。不,就算做了那種安排,事情也是一樣的」

  「現在——」

  露乃諾小姐,像是下了決心般,說。

  像是要牽制我一般。

  將像是要用來牽制我的台詞。

  「——現在,苦橙之種——在哪里」

  「……哼」

  狐面男子,有所隱喻的,歎了口氣。

  不好……暴露了嗎?

  不,冷靜。

  狐面男子,平時就是莫名其妙的人。

  怎能全部都認真應對。

  「露乃諾——你也能大體想到吧。負責‘照顧’真心的你。真心的所在地,恐怕就是敵人作為據點使用的,那個破破爛爛的公寓吧——雖然還沒有確認,但應該不會錯的」

  「還沒有確認——為什麼呐」

  「因為確認了也沒有意義,所以就選擇不確認了。覺得應該控制輕舉妄動。對了——雖然還沒有告訴其他『十三階梯』」狐面男子說「頭巾的老頭,亡故了」

  「……頭巾先生?」

  露乃諾小姐,雖然這次也感到了驚訝——但是,似乎並沒有到使她動搖的地步。反而,保留著從露乃諾小姐這邊「這是怎麼一回事」的,反問的余地。

  「頭巾先生——竟然也被殺了。那,那也是,被真心?」

  「不要反應這麼快嘛,露乃諾——頭巾的老頭亡故,只是因為壽命而已。跟真心沒有關系。正式來說,好像是心髒發生了什麼問題還是大動脈發生了什麼問題之類——不過,說是大往生也沒有什麼不妥吧」

  「……這樣」

  「某種意義上是一個幸福的老人啊——能在我所舉辦的戰爭中,因為壽命死去這種事」

  「什麼時候的事了」

  「今月開頭,真心逃走之前」

  「一直——保密了呐」

  「是啊。頭巾的代理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需要時間判斷——雖然是將老頭的后繼者,直接替換上了五段目,但是為了判斷——那個代理品作為『十三階梯』到底如何,需要時間」

  「……后繼者……十二代目,嗎?以前曾聽頭巾先生提到過——但是,記得說是一個品行端正高中生」

  「真是一個正直的老人。你的記憶力也真是了不起呢。一般像這種事,早就該忘記了——是啊,十二代目的古槍頭巾,是個無論身也好心也好腕也好頭也好,都還在發展途中的可愛的小姐。原本的話,對失去的階梯一直習慣用從后往前依次遞進的方式補給——不過,因為那個女孩也是‘古槍頭巾’這一點沒有改變,就認為是僅限這次的一個例外好了」

  「那麼——判斷之后,怎麼樣呐」

  「很棒」

  狐面男子——這麼說。

  「那個女孩是——最高的啊」

  我……以為是聽錯了。

  古槍頭巾。

  頭巾妹妹——女高中生。

  最高是指——那個女孩子嗎?

  狐面男子,自然不顧我的疑惑——繼續著,評論頭巾妹妹的語言。

  「因為真心的事引發了故障,所以一直沒能向你們——其他的『十三階梯』介紹,早晚會讓你們見到她的……即使在至今為止我試圖發掘的所有人材中,也能排進前五吧。僅次于荻原子荻。雖然拿來作為‘敵人’有些乏味,拿來作為同伙再好不過了」

  「……並不是全面肯定的評價呐」

  「是啊。當然,還在發展之中嘛——但是也可以說,正是因為在發展之中。至少現在,作為古槍頭巾的替代品——應該會很好的起到作用吧」

  狐面男子,如此總結道。

  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一直以為,頭巾妹妹只是為了湊數——因為狐面男子的伊達醉狂才被加進了『十三階梯』——原來不是這樣的嗎。

  有著——意義的嗎。

  像她一樣的,存在。

  那樣普通的,少女。

  有著不普通的,意義,嗎。

  「和老爺爺的時候一樣——用‘無銘’當餌嗎?」

  「說是餌真的很過分——但是,不過,的確如此。雖然那個女孩自身,對‘無銘’似乎並沒有什麼執著,但為了繼承爺爺的遺志——就是這麼一回事。是一個現今罕見的,有家族觀念的孩子。稍微有點——回憶起,理澄那家伙呢」

  「…………」

  「啊,你和理澄沒有見過面對吧——那麼就不要在意我剛才的發言了,只是無聊的傷感而已」

  「就——這麼做好了。對你的感傷——可沒有興趣呐」露乃諾小姐說「這樣一來——頭巾先生的段位由十一代目與十二代目交替了,最終,『十三階梯』的人數,只減少了——真心和濡衣的老爺還有賴知三個人的份」

  「不對,考慮到noise也處于退場狀態,應該說是四人份才對。Noise傷的比你還重——雖說只是被車撞倒而已,但撞他的畢竟是我的女兒。不過,noise又不是那種經歷過肉體上的修羅場的家伙,也不能說他什麼」

  「那麼……再除去架城先生的話,還有八人——對嗎」

  「是啊」

  要是我就不會除去明樂。

  狐面男子,這麼說。

  實際上,由于繪本小姐的加盟和與頭巾妹妹間不可侵條約的建立,所以殘余者只有六人,通過剛才狐面男子說話的口吻來看,這些事情似乎都還沒有暴露的樣子。嗯,原本覺得那兩人的事就算暴露了也有可能,這可是,十分有價值的情報。

  但是。

  「不過啊」

  狐面男子,繼續道。

  「即使在那八個人身上——也並不是不存在問題」

  「唉……?」

  像是很詫異一般的,露乃諾小姐的反應。

  雖然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但就像是忘記了床下我的存在一般,露乃諾小姐自己提出了問題。

  「問題——指的什麼呐。說是八人,難道也包括我嗎?」

  「對啊——我之所以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啊,露乃諾」

  「這件事是——」

  「真心」

  對因為狐面男子而進入混亂的露乃諾小姐不予理會,狐面男子,一如既往的以自己的方式,用完全沒有改變的,繼續說著。

  「真心轉移到那邊這件事——轉移到我的敵人手上這件事后,我所計劃的,我所預定的今后的展開,全部都‘嘩啦’了」

  「……是我不好呐」

  「所以說,那種事已經所謂了——不要再道歉了。感覺好像是在說我無能一般。不過,就算被說成無能——我會無法否定也說不定。畢竟,全部都‘嘩啦’了」

  「…………」

  「也可以說是全部都‘咔嚓’了哦」

  在床底吐槽應該會很失禮吧,而且考慮到現狀我覺得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

  「之后,我就一直忙于狀況的處理,關于和我的敵人之間的戰爭,只能將思維中斷——雖然只是數日前的事情,已經有些懷念的感覺了呢。原本那個悠閒等待敵人恢復的打算,是若干的失敗也說不定」

  「…………」

  「是的——所以我指的問題,就是即使我處在停滯狀態中——我的敵人也會毫無顧忌的,把矛頭指向我這件事」

  「……聽不懂呐。你——狐先生。難道認為現在的八人不足以用來與‘阿伊’對抗嗎」

  「不是這樣——雖然原本告訴過他什麼都不要做,乖乖的等待這邊的行動——不過,他也沒有聽從這種事的義務」

  …………

  咦……你一直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嗎。

  感覺突然切換到正面話題上來了。

  「然后——對了,露乃諾。如果是你會怎麼辦。只身一人,沒有任何的武器與特技,想要盡量不對周圍造成傷害的——取得勝利時,會用什麼手段?」

  「……能做到那一點就是最強了呐」

  「不,不對——我的女兒雖然是最強,但每當那家伙想要做些什麼時,都會造成本來以上的被害。露乃諾,重要的是——關鍵點在于,‘盡量不對周圍造成傷害’這件事」

  「打擊——敵人的頭部,這種情況下,就是狐先生」

  「不——這也不對」

  狐面男子,感到很有趣一般地說。

  「要問為什麼——這種情況下,周圍,也包括敵人在內啊——想要,盡量不對敵人造成傷害」

  「……?能想出……這種事的家伙,不可能存在呐」

  「存在啊。那就是,我的敵人」狐面男子,肯定地說「雖然難以置信,雖然看似愚蠢,那個男人,那個戲言玩家,就連對我——也想在不加以傷害的情況下將事情結束」

  「……你在說什麼呐?不能說——不像你,但是,那個——你把那個‘阿伊’評價的過高了」

  「不是這樣的。並不只是憑我的印象才說的。前一陣子,在我的指示下,一直監視敵人的——將我的敵人從過去到未來全部調查過的,暗口濡衣也是這麼說的」

  「濡衣的——老爺嗎」

  「正是因為這樣,濡衣才會,提前退出了『十三階梯』——不惜請求主上更改命令。無視原本在一切結束前一直跟隨我的約定——哼。不過,本人是否有所自覺,就不知道了」

  「本人是指——‘阿伊’嗎」

  「對啊。那家伙自身,想要殺死我——或許有這種想法也說不定。無所謂。那種事,怎樣都沒有區別。但是從這種觀點來考慮,你所說的,‘打擊頭部’的推測,也行得通吧。但是,至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是啊——因為有我們在」

  「正是這樣。那麼,要問,該怎麼辦——辦法實在不多。我啊——關于我的敵人針對我的作戰這種東西,大體可以預測出來——即是,游擊戰術」

  「…………?」

  「那家伙,應該打算要讓『十三階梯』的全員,逐個的——背叛吧」

  「…………!」

  露乃諾小姐的意識——傳到了床下。

  弄響了地板。

  背叛。

  將那個詞先說出口的人,是露乃諾小姐。但是露乃諾小姐,應該沒有想到——其對象是含她在內的全員吧。

  但是。

  果然,不愧是你。

  雖然沒能察覺到繪本小姐和頭巾妹妹的事——靠直覺也能讀到那種程度嗎?

  「對于被因果放逐的我來說『十三階梯』就是為了與物語相關聯而存在的生命線。要將那個切斷,幾乎等于要打兵糧戰嘛,對這邊來說就是籠城戰了——籠城作戰成功的例子,從來就沒有過。哼,說不定——已經有幾個被干掉的人了呢。那家伙的出院后,或者說,真心逃出來后——某種程度上已經經過一段時間了」

  「那種事……怎麼會」

  露乃諾小姐雖然給人以並不相信這件事的感覺,但是,有我的來訪這個事實擺在前面——自然沒有否定狐面男子的依據。

  「那家伙的最終目的——就是要讓我也,背叛——能做到那一點,自然是百分滿分。如果能讓我背叛我這邊,那家伙,自然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

  「關于這一點,從一開始就放棄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畢竟,他似乎很害怕我的樣子」

  「似乎——是這樣呐」

  露乃諾小姐答道。

  或許是想起了剛才的對話也說不定。

  「狐先生,你覺得」露乃諾小姐接著說「那個作戰——成功的幾率有多少呐」

  「讓我背叛我自己——除去這一點,嗯,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狐面男子,對露乃諾小姐的問題即答道。

  「成功率有——八成左右吧」

  「八成……到這種地步?」

  「八成絕不是很高的數字。作為戰略來說,應該說是偏低的成功率才對。但是,光是這些就足夠值得賭上一把了」

  「我——我是,不會背叛的。絕對,不會背叛你——我發誓過對你忠誠。發誓過,為了你的目的,什麼都會去做。如你所說,我是為自己的傷感到自豪的」

  露乃諾小姐像是抗議一般的說。

  「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不,你會」

  輕易的——

  毫無顧忌的,狐面男子說了出來。

  「不要小看戲言玩家——不要輕視戲言玩家啊。那可是我所挑選的敵人。你不是也承認了這一點嗎」

  「…………」

  露乃諾小姐——沉默了。

  我,即不方便說些什麼——

  對狐面男子的語言,也無話可說。

  好棘手,我想。

  真的——好棘手。

  「恐怕——假設,我的敵人,與剩余的八人全部接觸過——不會背叛而仍然跟隨我的,也就只有木之實了吧。其他人無一例外的——都會被吞噬吧。就算現在深深憎恨著那家伙的澪標姐妹——正因為憎恨,才會被簡單的吞噬掉。我可以保證」

  「再怎麼說——那種程度」露乃諾小姐,稍慢一步的,反駁道「宴那家伙,甚至說時刻的老爺之類要說有可能性也不是不能理解,澪標的深空和高海,絕對不會背叛的。她們曾發誓過對你的忠誠。然后還有我——右下露乃諾也是」

  「這種場合下忠誠正是枷鎖——但是,不過,這麼說來——不,說太久的話,對你的身體不好」

  「我不介意呐」

  「可是我介意。聽好,剛才這些都是前提。我的前提。對此你怎麼想都是你的自由,但我會以此為前提繼續——明白嗎」

  像是——封口一般的說法。

  可以感覺到壓力。

  露乃諾小姐,在數秒的猶豫后

  「……是」

  的答道。

  給人一種,不情不願——的感覺。

  狐面男子,但是,完全沒有讓步的「哼」的說了一句之后——

  「右下露乃諾」

  ——的,叫出她的名字。

  「如果我是我的敵人——首先要接觸的,就是你」

  「…………」

  實在是——

  明明對現在正是那個接觸的正中間這件事一無所知,卻恰好點中了核心部分的,狐面男子的語言。

  「嗯?怎麼啦,反應很奇怪啊。難道說——我的敵人,已經與你有所接觸了嗎,露乃諾」

  「……不」

  對狐面男子的話——露乃諾小姐,否定了。

  「不是這樣呐——沒有這回事」

  應該,不是一邊想著藏在下面以一板之隔用槍瞄准著自己的我的事情……一邊說的吧。

  或許,是剛才的話起效了。

  不,會背叛——這句,狐面男子的話。

  因為那個,忠誠——發生了些許動搖。

  只是,微弱的。

  但是,確實的,動搖了。

  所以——露乃諾小姐,有所保留。

  從我的角度來看,只能說是被露乃諾小姐救了一命。

  「哼」狐面男子「反正,那也是——怎樣都無所謂的事。總之,我的敵人會想些什麼——這就是問題所在。真心還在我的手里時,首先要取回真心——說是取回到底和不合適呢,從我手中奪回來,應該是一般的做法吧。但是,無論對我來說還是對我的敵人來說都出乎意料的,真心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了我的敵人那邊。那麼。接下來我的敵人所想的——就是要解除你們給真心加上的鎖吧」

  令人不禁感歎般——讀出了我的動向。

  是將命運讀懂了嗎……

  是將物語讀懂了碼?

  「那麼,不是時刻,就是賴知,再不然就是你——首先,會試圖解除『十三階梯』的那一部分吧。畢竟無論和誰接觸都是一樣的事,選擇一舉兩得,一石二鳥的一方也是人之常情」

  「的確是——這樣呐」

  「三人之中,接觸最容易的,就是重傷在身行動不能的,你。從真心那里聽到這件事后,我的敵人一定會這樣判斷。雖然關于賴知的死和你的傷真心能自覺到什麼程度,還是不明。就算真心對此毫無印象,你那滿身瘡痍的樣子,在體育館里也已經被他看到了」

  「…………在賴知死去的現在,能解除賴知的‘病毒’的雖然只有圓樹——無論是和圓樹還是和時刻,與之解除本身就很困難。但是,對付身為傷患的你,只要我的敵人想要做,就一定能夠制止住你吧。所以——在『十三階梯』里,你是最容易被設為目標的人」

  「…………」

  不過——雖然,實際上,我先是和繪本小姐進行了接觸,但那只是,因為在狐面男子不知情的狀態下,得到了她的電話而已。如果沒有這件事,我應該也會選露乃諾小姐作為首個對象吧。見到頭巾妹妹的事,也不過是偶然……

  真得很恐怖。

  簡直——像是在他的掌中一樣。

  將命運——玩弄著。

  「我的敵人——不久之后,就會來與你接觸。然后——首先會是解除真心的鎖,其次是背叛——應該會這麼要求」

  「…………」

  正是如此。

  床下,我一個人點著頭。

  「當然,考慮到我的敵人的性格,應該不會用什麼強制的手段吧——讓你,憑自己的意志——為真心解開鎖,並且背叛我——一定會這麼做吧」

  「…………」

  這一點也——正是如此。

  更深的,點著頭。

  之前被玩弄于掌中的事與之相比,不值一提。

  問題是——狐面男子,今后會怎麼做。

  對這樣的我,會采取什麼對策——這才是,問題所在。

  「我」

  露乃諾小姐——用顫抖的聲音說。

  「你認為如果發生了這種事……那時的我——我人形師,右下露乃諾會讓‘阿伊’得逞嗎」

  「是的」

  狐面男子簡潔地說

  「舌先三寸口八丁——站則似說謊者坐則似欺詐師行則似詭辯主義者……絕對不是討人喜歡的家伙。那個男人,比想象中更加的——難以對付」

  「……又是,過大——」

  「我的所謂過大評價,即使說道這種地步也還只是過小評價啊——我說,露乃諾。無論你怎麼想,我認為,到時候你一定會背叛我的——我敢保證」

  「……那麼,該怎麼辦」

  露乃諾小姐,像是洩氣了一般地說。

  「趁現在,解決掉嗎」

  「別說傻話了,那樣的話我就不會親自來這里了啊」狐面男子安慰一般地說「不要誤會——我並不是來找你商量對策的,當然,也不是來探病的。我是為了下命令才來的——露乃諾」

  「…………」

  「『十三階梯』,右下露乃諾——在不久后的將來,那個戲言玩家,我的敵人——出現在你面前時,給與你應對的指示」

  「……是」

  露乃諾小姐,以謙卑的口吻,答道。

  空氣,凝固了。

  狐面男子——下了命令。

  「背叛我」

  「…………」

  極其嚴肅的,一句話。

  面對大概和我一樣,不,應該比我更加呆然的露乃諾小姐,狐面男子,嚴肅的說完后,對此——又附加了說明。

  「就是……並非以你的意志,而是以我的意志來背叛——的意思。要是想解開真心的鎖,你就幫他解開。要是不讓你協助我,這次戰爭中,你就不必再協助我了。要是讓你退出『十三階梯』——你就退出好了」

  「……但,但是」

  理所當然的,露乃諾小姐慌忙起來。

  像是,還沒有弄清楚一切的樣子。

  「那,那麼一來,結果,都是一樣——」

  「只要在你內心深處還保留著對我的忠誠——就可以了。就是不要做無畏抵抗的意思。越是抵抗——越是逆反,就越容易被他的戲言吞噬。境界會變得暧昧。雖然不知道那家伙自身到底自覺到什麼程度,濡衣的調查也沒有明確的結果——至少,那家伙至今為止,一直是這樣子——活下來的」

  「…………」

  「被動物咬到的時候,不能強行拽出,只要反過來向里推就好——就是這回事。那樣的話,你的意志,你的忠誠——就不會消失」

  「但是,真心她——」

  「是啊,因為那並不屬于意志心情之類的問題,而是實際性的事,所以也沒有辦法——但是,無所謂。只要你的意志沒事就好」

  「但是,狐先生」露乃諾小姐,像是無法理解般,向狐面男子問道「如果,聽從了那個指示——今后,不就無法再為狐先生出力了嗎,那麼一來,雖然意志和忠誠可以得到幸免也說不定——」

  「那樣就好」

  「就算說那樣就好也——」變的愕然的露乃諾小姐「狐先生——覺得即使沒有我也無所謂嗎?覺得『十三階梯』里,我的存在沒有必要嗎?為了不讓『十三階梯』中出現瑕疵」

  「出現瑕疵——先不管這合適不合適,嗯,的確是類似的感覺」

  「讓我——離開『十三階梯』嗎?」

  「別急著下結論嘛——把話聽完。我並沒有忽視你的價值。你的技術很了不起,‘時宮’和‘奇野’,甚至說‘’和‘’‘暗口’這些與你相比也不值一提,我是這麼評價的——那時只有你才擁有的,你自己的力量」

  「…………」

  在這種時刻說出了——觸及露乃諾小姐矜持的話。別開玩笑了,我想。口八丁這種事,你不也一樣——

  但是……很棘手。

  心跳,再次加速。

  狐面男子——西東天。

  果然不簡單——

  將我的行動,完全封鎖了。

  戲言殺手。

  雖然和兔吊木所做的,版本不同——

  不行,冷靜下來。

  只有這樣,還遠遠不夠。

  只有這樣的話——結果是一樣的。

  雖然內面不同——結果相同。

  即使沒有意志伴隨——也是一樣的事。

  只要露乃諾小姐,肯背叛的話——

  「哼」

  狐面男子用毫無改變的語調繼續道

  「所以,就算你脫離了『十三階梯』,『十三階梯』的七段目,無論過多久,都是只屬于你的東西。永遠的,為了你,留出空位。即使因為戲言玩家的甜言蜜語,被強行要求離開我的身邊——只要意志尚存,何時都能回來」

  「…………」

  「等他的激情冷卻后回來就好」

  激情——冷卻后?

  從這句話中——感到了違和感。

  因為——對狐面男子來說,‘激情’冷卻代表的,是不同于我們這樣的常人所理解的意思。

  似乎是抱有相同疑問的,露乃諾小姐。

  「那,事實上還是解雇不是嗎——」

  的說。

  「而且——即使戲言玩家的‘阿伊’,最初的目標是我——在他試圖讓我背叛時,即使我按照你的指示,將其回避——之后,你有什麼打算?准備對除我以外的『十三階梯』——下什麼指示?」

  「下相同的指示」

  對露乃諾小姐咄咄逼人的追問,沒有感到任何意外的,狐面男子答道。

  「除了——木之實之外。考慮到木之實能力的性質,沒必要讓她背叛。除去木之實之外的七人,包括你在內的七人——全部,讓他們背叛。如果這是戲言玩家所希望的話」

  「……讀不懂,你的意圖呐」露乃諾小姐——平靜的說「如果做了那種事,你——幾乎就會被孤立了」

  「作為交換,可以避免失去大半的『十三階梯』。Noise,濡衣,賴知,真心——對了,還有之前的兩人,理澄和出夢。那個戲言玩家,把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手足,六根,六段階梯,全部帶走了——必須,控制流失才行」

  「……但是」

  「戲言玩家,一定會讓木之實以外的七人,確實的背叛。這已經是,決定好的事情了。已經,變成了這種狀況。雖然我們這邊還可以先發制人,繞到試圖從背后偷襲的敵人背后偷襲敵人——但在一切都‘嘩啦’的現在,再說那種話與事后祭典無異」

  所以——狐面男子毫無停頓的繼續著。

  「同樣是背叛,也要做到后期修復,日后恢復可能的地步。當然,這些話我也會除你以外的六人說的。對圓樹也是九段也是時刻也是深空也是高海也是。只要受到戲言玩家背叛的要求——不要反抗,乖乖的順從——這樣」

  「但是——所以說!」從露乃諾小姐的聲音中,感到了慌亂「一旦作了那種事,你就會被孤立……唔!」

  「喂喂,不要勉強嘛——重傷者。我還需要你今后繼續作我的手足呢。」

  「那,那麼!即使這樣,你也認為,自己還有勝算嗎?面對那個——可以讓我們全員背叛的,荒唐至極的戲言玩家?只身一人和他對抗嗎?」

  「不是一個人,我還有木之實,而且,明樂也是」

  「就算那樣,也只有兩個人不是嗎?」

  「有三個人啊」(汗……)

  「別想蒙混過關!我有多擔心你——你知道嗎?」

  「‘我有多擔心你——你知道嗎’哼,可以得話倒是希望你能更加信任我一點」

  「開,開什麼玩笑——」露乃諾小姐怒從心起,反而語塞起來「——切,怎麼想也不是什麼正常的決定!隨你便好了!反正,今后發生什麼我都不會管的!無論是你獲勝還是‘阿伊’獲勝,到時候我都會失去歸宿呐」

  「你聽不懂人的話嗎?你的歸宿,永遠都只有我的手下不是嗎?『十三階梯』的七段目,數字,雖然多少會有所變動也說不定」

  「先不說‘阿伊’將你擊敗時會發生什麼,即使你和木之實,還有架城明樂將‘阿伊’擊敗——那是,也不是世界的終結呐!還是說——你所謂的‘世界的終結’,物語的終結,故事的結尾之后,還有著什麼續集嗎!」

  「沒有」狐面男子說「正因為什麼都沒有,所以才叫終結。那種事情自然不必說」

  「那你到底准備怎麼辦呐!」

  露乃諾小姐的語言——像是悲鳴一般。

  尋求幫助的——悲鳴一般。

  刺進了胸中。

  單是聽著——就有被穿刺的感覺。

  狐面男子,但是,絲毫不為之所動。

  哼的,和以往一樣的,應對。

  「聽好,露乃諾」

  「什麼呐!」

  「我決定從我的敵人身上收手」

  驚叫——

  幾乎就要,洩露出來。

  慌忙用手堵住嘴。

  屏住呼吸。

  心跳的速度——瞬間到達頂點。

  即使相隔這麼遠,

  真的——會傳到狐面男子耳中一般。

  「你說——什麼?」

  露乃諾小姐——

  對難以置信的狐面男子的語言,

  到達極限般的,反應著。

  「你剛才……說了什麼?狐先生」

  「你應該聽到了才對。我會從那個戲言玩家身上——撤去一切心思。今后,決不會再對他出手。和他敵對這件事——我放棄了」

  「放,放棄——」不知所措的露乃諾小姐「那,那麼隨意就——」

  「並不是隨意決定的。這是考慮的結果啊。經過我本人的深思熟慮,在這幾天里。用將棋來比喻的話,就是投了的意思」

  「…………」

  「真心被奪走——是關鍵的一步。那是我走的一步死棋。飛車角金銀,一次全被吃掉的感覺。不,不止是,飛車角金銀而已——連桂馬和香車都被吃掉了。就連步兵只剩一半的,這種狀況。哼。為了警戒他而加進『十三階梯』的noise的過早退場,也是計算外中的計算外啊。總之——已經無路可走了」

  「但,但是——」

  「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已經放棄了我的目的。世界的終結我一定要看到。也會讓你們,好好的見識一下。這個名為世界的物語,如何經由名為命運的作者之手,迎來自己的滅亡——按照約定,展示給你們看。但是,與那個戲言玩家作為敵人接觸的事,我放棄了」

  狐面男子說。

  像是——正在笑一般。

  「對我來說,那家伙過于龐大了。看來,這果然是不應該做的事情」

  「…………」

  「雖然被你這麼說——我還是太過小看他了。過大評價過小評價——這樣。太過小看他的無為式了」

  「無——儀式?無意識?」

  「不,字——不對,怎麼說都是一樣的吧。總之——在那家伙周圍,無論什麼事,都不可能順利進行——誰的願望都不會實現。本人明明什麼也不做,周圍卻變得狂亂起來。只為無暗准備的絕無的公式。在它面前,無論怎樣盼望怎樣許願怎樣祈禱——都不會有任何意義」

  「……怎麼會,這麼荒唐」

  「這種荒唐的存在——這種擾亂物語的存在,就是他。正因如此,他才擁有加速物語的資格。何十二代目的頭巾正好相反——拿來作為同伙沒有比他更麻煩的家伙,但拿來作為敵人就沒有比他更有趣的了——本應如此」

  「……本應」

  「是啊——但是,拿來作為敵人也是麻煩的家伙這一點,就連我,也沒有料到。不,料到了。畢竟是敵人,畢竟是我的敵人,不可能不給我添麻煩。我料到了這一點,也明白這一點——但是,沒能夠,理解這一點。是的——剛才應該說過。敵人——存在于周圍這一點不會改變。那麼,我也會——狂亂。我的想法也好願望也好起到也好——根本不可能……達成」

  「不可能……達成」

  「當然,我也是抱著覺悟參戰的——讓『十三階梯』毫發無傷這種事,想都沒想過。但是,真心會離開我這件事,在原本的計劃上,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那個——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十分,輕易的。輕而易舉。而且還是由于時刻偶然不在場這種,無聊的理由」

  無聊的——理由。

  的確是,無聊的理由。

  沒有任何伏線的,唐突的理由。

  反過來說——理由難以數盡。

  道理,並不通用。

  就算強行使之通用——最終也會理屈。

  「恐怕——我要是繼續一意孤行下去,一定會失去『十三階梯』的大半——不,全部都會失去吧。木之實也是,就算對籠絡不予理會——在失去了作為真心護盾的意義之后,便不再是絕對的存在。只有‘空間制作’,並不能給敵人造成傷害。我,除了架城明樂以外,將會失去全部的手足」

  是的。

  這就是,我的戰術。

  現在實行中的,戰略。

  拔取手足——最后,是頭部。

  將頭部粉碎。

  將斗部的目的——粉碎。

  「不會再有——更多的被害了」

  像總結一般,狐面男子說完后。

  沉默了。

  露乃諾小姐,雖然也沉默了許久。

  「……要認輸嗎?」

  的說。

  像是責備一般的語氣。

  「是啊,投了了,參降了」

  狐面男子,輕松的回答道。

  像說明結論一樣。

  「單說結論的話,向他挑撥,本身就是為了品嘗敗北一樣的行為。毫無還手之力——就是這麼一回事」

  「…………」

  「所以,你們也是——根本,不必還手。不要反抗他。逆來順受。忍受一切。只有這樣。雖然積極的邀請對方使用戲言的是我們這邊,首先出手的也是我們這邊——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沒有平衡啊。完全的,看走眼了。看錯了——應該視為敵人的家伙」

  「但是——他,就是你的敵人」

  「是啊。我現在也仍然這麼想。他是我的敵人,是我的天敵。但是——我的力量壓倒性的不足。初期階段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到了現在完全沒有可以與他對抗的手段。說是單方面被視為對手雖然有些誇張——但那的確是事實。所以——撤手」

  「是一時撤退嗎?先暫時撤退,看准時機后,再次向‘阿伊’挑戰,是這麼——」

  「不。我再也不會打他的主意了。與他之間不保留任何關聯。將我和他之間的因果——切斷」

  「將因果——切斷」

  「那當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但比起面對他,要好得多。為了看到物語的終結,我會采取其他辦法。這次的交手,結束了」

  「說結束也——」

  「這是第幾次失敗,已經記不清了……但是,我還有下次。已經勉強到了這種地步,不可能眼睜睜得看著一切白白的‘嘩啦’掉」

  「……狐先生」

  「不可能眼睜睜得看著一切白白的‘咔嚓’掉啊」

  「不,不必改口也……」

  「萬幸,作為不幸中的萬幸,這次,作為和我的敵人交手所取得的戰果,舊式又回到了我的身邊——關于那個舊式,原本打算要還給我敵人,現在還是再讓我是用一陣子吧。我可是新型交給了那邊,作為物物交換,也算是破格的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那麼,真的」

  「是啊。所以露乃諾,如果在這里——不在這里也無所謂,我的敵人出現在你的面前——無論他說什麼都要想奴隸般順從。不許反抗。真心的鎖也替她解開好了。如果他那麼要求的話。之后無論發生什麼,那都是我的敵人的責任,跟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

  「回答呢?不想聽從——我的命令嗎」

  「不——」

  露乃諾小姐——

  向狐面男子回以,依然的回應。

  「我知道了。如——狐先生所願」

  「那就好」

  狐面男子「呵呵呵」的笑了。

  很高興——的樣子。

  只能看作是——感到有趣的樣子。

  對自己的敗北。

  投了的,喜悅。

  「啊,對了,因為我不想再和我的敵人有任何關聯——替我,轉告這些話給他。我為至今為止所作的一切道歉——謝罪,這樣。雖然雙方陣營里的死亡人數大體相同——先出手的是我們這點,是不會錯的」

  「打算——不再見他了嗎」

  「‘打算不再見他了嗎’哼。我就是這個意思,露乃諾。至今為止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但和他類型相同的,除了鏡子里以外還是第一次見」

  「…………」

  「怎樣,露乃諾。雖然這只是出于好奇的提問——我和,我的敵人,在你看來——那邊才是最惡」

  「那當然是——狐先生呐」露乃諾小姐答道「再怎麼想,也沒有比你更加適合最惡這個稱號的人了。在這種狀況下,在這種階段選擇退出這種事——只有最惡的你才做的出來」

  「哼,既然被你這麼贊賞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種手段只是模仿而已——並不是我的原創」

  「…………?」

  「無戰無敗,是故最終——從這樣的一個孩子身上學來的。這比起說是最惡的做法,不如說是最終的做法更為恰當。就是叫做最終手段的東西。舊式那邊,如果也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應用的話,十年前一切就應該會有所決斷了吧——」

  「接下來——要怎麼辦呐」

  「是啊。首先,在一樓,等圓樹回來好了。必須告訴圓樹同樣的事,雖然有你轉達也是一樣的事,但是考慮到到誠意的問題,那麼做是不妥的。圓樹之后——就是時刻了吧。接著是九段,頭巾,深空和高海——哼,深空和高海,澪標是個難題呢。現階段,雖然勉強封住了她們的行動——如果聽到這些話,她們應該會爆發的吧。應不應該找點幫手呢?欠缺的階梯,也必須補齊才行」

  「不,不是,不是指這些——更加,往后的事情呐」

  「不是說過了嗎。物語的終結,物語的終結,物語的終結——啊。具體的計劃,也不是,一個都沒有。最大限度的利用舊式……到時候,你還會助我一臂之力沒錯吧」

  「……當然呐」

  「還有——雖然下次很想單純的來探視你,但最近一段時間,我要離開這片土地了。我的敵人,無論出于偶然還是必然,都絕對不想再見到。首先希望能完全的斷絕物理性的機會。嗯——」

  狐面男子,不經意間,停止了講話。

  似乎是——看著窗外。

  窗外——停車場。

  這麼說的話。

  「……圓樹那家伙好像已經回來了。哼。開著那種高級到露骨的車,真讓人不爽……停車技術還真是外行呢。喂,不要用那種技術停到我的寶時捷旁邊啊。為什麼一定要靠得那麼近……喂……喂喂喂,說你呢!你這家伙!想要干什麼啊你這混蛋!」

  狂亂了。

  繪本小姐,似乎並不擅長停車的樣子。

  「呼……還好,不過,也就這種程度了」

  看來,平安的,沒有碰撞的將車停好了的樣子。

  狐面男子的腳,動了。

  「那麼,我找圓樹談話去了——因為把她惹哭會很棘手,所以必須比應付你更加用心才行。你的善解人意真是幫我大忙了。那麼,再見了——露乃諾」

  「哦——這個樣子,真是失禮了」

  「哼——」

  「我的敵人,就拜托你了」

  然后——

  狐面男子,走出了房間。

  真的,走了出去。

  我——

  沒能完全理解發生的一切,身體無法行動。

  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動不了。

  終于,從露乃諾小姐那邊。

  「出來呐」

  傳來了這句話。

  聽從。

  從床下面,爬了出來。

  「……非常感謝」

  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決定,先向她道謝。露乃諾小姐「哼——」的,用鼻音笑道。

  「沒有道謝的必要呐,畢竟——這邊是受人威脅之身」

  「對我無禮的舉動——表示歉意」

  「道歉的必要也沒有——沒有子彈的槍,構不成威脅呐」

  「……你——注意到了嗎」

  「別小看我啊小子——有沒有裝子彈,通過手槍的形狀,和持槍的方法就能大體看出來。這邊可是專業人員呐」

  「實在是對不起」

  「禮節——何止是無禮那麼簡單。帶著手槍,卻退掉子彈這種事」

  「所以說只是偶然而已啦——這種事。只是過去用盡子彈后,一直忘記補充而已」

  「就當作是——這種事吧」

  露乃諾小姐,這麼說完后,沉默了。

  我自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狐面男子——竟會說出那種話,實在是預料之外。原以為是他發覺了藏在下面的我,所以用這種語言進行牽制——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那是,認真的。

  真的決定——要從我身上收手。

  但是——怎麼可能。

  那個,執念很深的狐面男子。為了達成目的不惜犧牲一切的西東天——像這樣輕易的,放棄勝過我的事。即使真心到我這邊來,狐面男子的優勢明明還是不可動搖,明明是這樣——

  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極其,嚴肅的。

  不……

  仔細想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狐面男子,確實有著很深的執念,也確實十分偏執——但,那是僅限于自己目的的事。關于其他事情,那個男人幾乎都是淡白的旁觀著。

  淡白而且薄情。

  然后——我對于狐面男子來說,只是敵人而已。

  僅僅只是敵人。

  並不是——目的。

  狐面男子的目的——決不是我。

  世界的終結。

  物語的——終結。

  沒必要在我身上計較。

  八月。

  在這個,木賀峰助教授的研究室里。

  狐面男子,感到了喜悅。

  因為與我的邂逅。

  與自己的敵人的——相遇。

  那種喜悅,一定是發自內心的吧。

  但是——

  那也只是,怎樣都無所謂的事而已。

  那種程度的喜悅——對狐面男子來說,並不是無可替代的。反正,我不過只是經過的一環,過程的一環而已——只要找到替代品就可以替換。

  所以——不是我也無所謂。

  雖然選擇我也不是不可以——

  選擇我以外的人,也是可以的。

  但是。

  「如你所聽呐——」露乃諾小姐說「多余的說明,因為淨是些多余的事,所以我什麼都不說也可以吧?畢竟,你已經直接聽到了。這種機緣也——的確是,了不起的東西……高興吧,這場較量,是你贏了」

  「說是我贏了也——」

  我還,什麼都沒有做。

  八月也是,九月也是。

  然后這個十月也是。

  最終,什麼也沒有做不是嗎?

  具體的事一件也沒做成。

  「應該是叫做不戰而勝的東西吧——不,不對嗎。畢竟是——投了呢。就是說你比狐先生更勝一籌的意思呐。雖然我不這麼認為——既然是狐先生自己說的,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但是,但是我」

  「我——怎麼了?說出來聽聽」

  「……我,必須要——阻止狐先生才行。對期待著世界終結的那個人的,那個目的的達成,加以阻礙才行——」

  「哈!」

  露乃諾小姐——

  突然,像白癡一樣笑了出來。

  「饒了我吧——救救你放過我吧,‘阿伊’。狐先生——已經說過再也不會對你出手了——不會再傷害,你周圍的人了。這樣——不就足夠了嗎」

  「但,但是——」

  混亂。

  混亂——向我襲來。

  攪亂我的內心。

  語言——無法熟練的控制。

  戲言,一句也使不出來。

  「別逞英雄了——原本,你行動的理由,不就是因為不想讓周圍的人受到傷害嗎?剛才那種話你也說得出來。狐先生,已經說要撤手了。你已經沒有繼續行動下去的理由了。你之所以變得這麼積極的原因——你自己應該最清楚才對」

  「…………」

  的確——如此。

  如果說狐面男子今后不會再對我出手——『十三階梯』也,對我的語言沒有任何反應的話——

  完全的出局了。

  怎麼會這樣——被打敗了。

  根本不是戲言殺手那麼簡單——將我的行動,完全封鎖了。雖然在已經與繪本小姐和頭巾妹妹兩人取得接觸的現在,多少遲了一些——但是,即使這樣,那也是不能算作為時過晚的,狐面男子對我的走的,一步好棋。

  什麼投了——簡直是王手。

  完全只是,散播痛苦而已。

  連暧昧,都被拒絕了。

  不明永遠不明下去。

  好過分的一招。

  來到這里,卻又選擇收手——

  西東天。

  不要——開玩笑了。

  「……那麼?我是不是現在就解開真心的鎖比較好呢——‘阿伊’?我什麼都會聽你的呐」

  「請你……解開它」

  只有那個。

  必須,解除掉才行。

  呵的,露乃諾小姐笑了。

  「你就放心吧——雖然對狐先生一直保密,是只有時刻的老爺和賴知還有我才知道的事情——加在真心身上的三人的鎖,想要解開其實很簡單呐」

  「簡單……?」

  「今天,是哪一日?因為我很遲鈍——對日期之類的完全沒有感覺。只能麻煩你告訴我了」

  「是——十五日」

  「十月的十五日沒錯吧?」

  「是的。那種事,那種程度,即使我不說你也會明白吧。順便說一下,是星期六。有什麼事嗎,是不是有想看的電視節目什麼的?」

  「這樣啊——哼。那麼‘阿伊’,還要再堅持半個月呐」

  「半個月?」

  「即使什麼也不做,到了十一月,無論是我的‘人形’也好時刻的老爺的‘操想術’也好賴知的‘病毒’也好——全部都會想從夢中醒來一般,消失的一干二淨」

  「……什麼都不做就好?」

  露乃諾小姐,十分具有沖擊性。

  對說不出第二句話的我,露乃諾小姐「當然」的回答道。

  「如果帶到這里來,更早的解放她也是可能呐——但是,考慮到真心的身體狀況,那是最勉強的做法呐。我和時刻的老爺的‘術’和‘技術’,都是精神性,內面性的東西——所以即使沒有我們,只要避免和我們的接觸的過上一段時間,就會自然的風化掉了。賴知的‘毒’,不過是用藥物壓制著真心的體力而已——只要新陳代謝掉,就沒問題了」

  「……只要——那麼簡單的事」

  對了——

  不過,以前也有過提示。

  關于美依子小姐的病,那是對于生命力較強的人,過上一周左右就會失效的毒——狐面男子曾經這麼說過。

  就會失效——這樣。

  只要想成同樣的事就好。

  右下露乃諾。

  時宮時刻。

  奇野賴知。

  只要——等待就好嗎。

  「只有賴知的毒,我還並不是很了解,或許請醫生替她解掉更好也說不定——我和時刻的老爺的鎖,只要交給本人的治愈力就好」

  「那個解除法——狐狸先生不知道嗎」

  如果知道,就不會那麼說了。

  右下露乃諾點了點頭。

  「因為狐先生,不需要知道,不要告訴我——這樣說過。不過,既然打算一直將真心束縛下去,即使不知道方法,也是一樣的事情呐——甚至說不知道這個方法,反而可以免去很多多余的煩惱,真好呢」

  「…………」

  「那麼,准備怎麼做呐?」

  露乃諾小姐,以不懷好意的口吻,問道。

  「今后——有什麼打算,‘阿伊’」

  「……首先,完全相信在這里聽到的一切——是不行的。欺騙我,使我放松警惕的可能性也不能否定」

  「我們倒是完全——沒有那種打算」

  「冒著危險,和『十三階梯』的成員依次見面的必要,已經沒有了——雖然很遺憾,但這的確是事實」我說道「和狐狸先生說的一樣——我,原本的確是那麼打算的。的確那樣的預定。作為那個計劃最初的一人,的確,試圖要讓你背叛。當然,是以你自己的意志」

  為了不讓繪本小姐和頭巾妹妹的事情暴露,夾雜著若干謊言的,我繼續著。

  「但是,事情變成這樣——已經,沒有實行那個作戰的必要了。即使拔除掉手足——仍然接著可能,接續可能這種事,簡直是樂高模型不是嗎。就算把那種東西的手足全部拔除,也不會有任何效果。只要頭沒有朝向這邊——就完全是不痛不癢吧」

  「就是這樣」露乃諾小姐笑了「無論背叛多少次——我們的忠誠,絲毫也不會動搖的。就像恆星一樣」(會公轉吧)

  你的戲言,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露乃諾小姐這麼說完后閉上了眼睛。

  像是在誇耀勝利般。

  的確,是我輸了。

  在勝利時敗北——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嗎。

  「……和時宮時刻見面的意義,既然解除的方法是這麼一回事,就完全沒有了——已經到了,真正的,閉幕時間」

  這樣就——結束了嗎。

  從八月開始,足足經歷了三個月的,狐面男子和我之間,因緣的較量,就這樣結束了。

  雖然有些不舍——

  正因不舍,才是結束,嗎。

  沒有高潮。

  沒有熱場。

  沒有懸疑。

  沒有解迷過程。

  沒有經典台詞。

  連灑落的場景也沒有的——結束。

  當然,並不是一切的終結。

  既不是世界的終結,也不是物語的終結。

  日常回歸。

  只是,回到日常而已。

  今后——還有和平時一樣的生活,在等著我。

  回到普通的。

  過于,普通的。

  日常生活中。

  「為了以防萬一……必須更加用心才行。你們的動向,我還會監視的。但是,既然這麼說,我也,不會再對你們出手了。我保證,不可侵這一點。我——今后,不會再干預你們的事情。請轉告給狐狸先生」

  我,對露乃諾小姐說道。

  將自己的不甘說了出來。

  「這場較量,是我贏了」

  看似很長,其實很短。

  看似很短,其實很長。

  永遠的刹那。

  沒有終結的瞬間。

  但是——已經,結束了。

  這就是終結。

  朽葉小姐。

  小姬。

  真姬小姐。

  理澄。

  出夢君。

  萌太君——

  大家。

  看來,一切都結束了。

  「……啊」

  窗外——停車場。

  寶時捷,開走了。

  明明要說出那種事,和繪本小姐的會話,卻並沒有像和露乃諾小姐的一樣拐彎抹角,很快就結束了。反正,還是只講主題簡潔的說完后,簡潔的結束了對話吧。

  回去了。

  狐面男子,走了。

  往其它的地方去了。

  和我,切斷因緣。

  切斷了和我之間的因緣。

  宣告——和我絕交后。

  向著其他方,走了。

  再也見不到了——

  不會,再見面了。

  即使緣分尚有殘留。

  已經,不會再見面了。

  是這麼想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37 PM

第十六章  前夜

         

  無秩序的順序。

  從右向左排列。

  


第一話

  京都的十月,嚴格來講還是夏天。

  好熱。

  像蒸籠一般。

  但是,雖說如此——

  隨著時間經過。

  隨著時間經過,漸漸的,變的好過起來。讓人即使走在路上都會感到要被曬昏一般的炎熱,漸漸的,稀薄起來。

  就連僅存的疑念也是——

  隨著時間的經過,漸漸的,稀薄起來。

  西東天。

  狐面男子——如宣言一般,從那天之后,對我——真的,再也沒有出過手。我這一邊,自那件事以來,作為與繪本小姐討論后的結果,也作出了將與『十三階梯』間的聯系中斷——凍結的決定。

  所以——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什麼也。

  什麼事也——沒有。

  繪本小姐,

  「嗯……」

  明顯,十分不安的樣子。

  「我……我,今后,該怎麼辦才好呢?」

  「問我怎麼辦也——」

  「狐狸先生說背叛就好,可是,我,我已經被判過了。今后……怎麼辦呢」

  「即使放棄與我敵對——這也並不意味著,狐狸先生失去了他的目的自身。你,如果和當初所說的一樣,發自內心,毫無虛偽的不想讓世界終結——那麼就應該以自己的意志,斷固,確固的,自己的意志,脫離『十三階梯』才對」

  「……也對呢」

  「但是——當然,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總不能留下露乃諾小姐一個人,就這樣離開。至少在她恢復到可以靠自己步行的狀態前,還要拜托繪本小姐一陣子了」

  「嗯。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畢竟我是擔當醫生。右下露乃諾,近幾周之內,還離不開我,我想」

  「那麼——最近,就先這樣」

  「……那個,這,不算是分別對吧」

  繪本小姐小聲的問。

  「還,還會——再聯系我對吧?今,今后,我們還會,繼續好好相處對吧?我,我們是,朋友對吧?今,今后也會,一直做我的朋友對吧,伊——伊君?」

  「當然了。約好的法式炸圈,還沒有請你吃呢」

  聽到我的回答,繪本小姐——露出了無力,但看起來又十分快樂的,微笑。

  總之——原本打算先發制人的我的戰略,遭到了先發的狐面男子的制約。

  我,什麼也沒能做成。

  什麼也沒有做——

  只有,時間不斷經過。

  疑念變得稀薄,疑惑逐漸消失,緊張慢慢散去。

  剩下的只有,日常生活。

  充滿平凡與普通。

  奇異的事情,什麼也沒有。

  不。

  雖然只是漸漸的——

  各種各樣的事情,都變回了原樣。

  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首先,是真心。

  苦橙之種,想影真心。

  露乃諾小姐所說的確屬實,真心的睡眠時間,雖然真的只是逐漸,變得短了起來——長時間的活動,變得可能了。

  雖然必然會變成在途中耗盡體力的結局,但在光小姐的幫助下,偶爾以帽子和墨鏡進行便裝后,三人會一起去新京極看個電影什麼的。

  對于真心來說,一切都很新鮮的樣子。

  那是當然——至今為止的經歷都太奇怪了。

  都狂亂了。

  映入眼簾的全都未曾見過,

  一切都是,娛樂對象。

  真心興奮的

  「好棒——!」

  的,將感歎的台詞連發數遍。

  對此,

  我十分欣慰——

  十分,

  悲傷。

  一直視為懸念的事實——被加上的,三道枷鎖全部解開后,真心會暴走,情況變得難以控制——變得讓我無法制御,對這件事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真心很好的,自我克制著。

  與為了看美依子小姐而前來的孩子們一起,在附近的公園里玩相撲游戲,並且故意輸掉——至少還保留著這種程度的余地。

  順便說的話——真心在孩子之間,特別是女孩子之間,很受歡迎的樣子。並非,單純是因為孩子一般的容姿令人產生親切感,這一個理由。

  無邪。

  天真爛漫。

  而且還有——健壯的身體。

  健康本身。

  鎖,雖然並未全部解開——恐怕,已經解開了一半左右。一半——說是這個分量,我想應該沒有任何問題。最終,不只是時宮時刻和露乃諾小姐,連奇野的‘毒’也可以不必借助繪本小姐的幫忙,拜托給自然治愈就可以,這個判斷是沒有錯的,我想。

  「那麼——真心。今后,有什麼打算?」

  看准時機,我問道。

  狐面男子,已經放棄了以我為目標的事,那麼,今后的進退也要重新考慮。

  「嗯——」

  的說了一句后

  「隨阿伊喜歡就好」

  的說。

  「雖然本大爺只要待在阿伊身邊就足夠了,但是,太過黏人,阿伊也會很困擾吧?也不能,一直占用那個房間」

  「倒是,無所謂啦」

  「那怎麼行,本大爺,錢那種東西可是一點也沒有。靠自己的身體賺錢那種事本大爺也不擅長,雖然體力還是夠賣的。之前說過的,叫什麼來著,鴉濡羽島那里。光小姐工作的地方。住到那里去好了。既然那里的大小姐,那麼喜歡天才,本大爺,一定會超——受歡迎的」

  「那里可是海上孤島哦——」

  而且一定不是一般的受歡迎吧。

  相當的喜歡喜歡超喜歡的狀態。

  與悲劇相近。

  「那麼,就在附近找住處好了。干一點體力活……嗯——等等,本大爺,有戶籍什麼的嗎?」

  「應該有吧?雖然不是很清楚。有空,我會調查一下的,那種東西,沒有的話做一個就好」

  「阿伊呢?」

  「嗯?」

  「阿伊,想要本大爺怎麼做呢?」

  「可以的話——一直待在我身邊最好。成天被纏著的確會有些困擾,不過,好不容易知道你還活著,還想和你像從前一樣快樂的生活呢」(我就不說什麼了)

  「嘿嘿嘿」

  「不過,我們,都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了——要把握好分寸哦」

  「也對哦」

  ——這時。

  在談話即將全部結束的時候,迎來了當日活動時間的界限,真心睡了過去——談話只好中途結束。

  那些還是——之后的事情。

  現在,還是先等待完全復原吧。

  這就是,現在的打算。

  說到恢復——

  美依子小姐和,崩子。

  她們,果然不是凡人。

  十月二十日。

  狐面男子投了宣言的五天之后。

  兩人一起,出院了。

  「害你擔心了」

  「……你好」

  美依子小姐,飄然的樣子。

  崩子,則有些羞澀。

  這麼說來,最終,在那次以后,就再也沒有去探望過崩子。對此道歉后「……在病床上的樣子,並不是很想然人看到」的,崩子,看起來更加羞澀了。

  「美依子小姐」

  「怎麼了?」

  「啊,那個,真是辛苦你了」

  「嗯」

  美依子小姐大方的點了點頭。

  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大方。

  可以感覺到她的個人風格。

  「醫院這東西真是麻煩」

  「哈……」

  「虧你能常住在里面」

  「不,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住進去的……」

  「我可是再也不想住了」

  雖然是一個不善于使用表情的人,美依子小姐對叫做醫院的場所,似乎從心底里厭惡著。雖然毫無根據的任性的偏見也不是沒有,多數,還是應該歸咎于愛子小姐吧。那個人,真的有些超越職責的,過度的影響了整個故事。

  「那麼,明天起,必須開始特訓了。要把灌了鉛一般遲鈍的身體,鍛煉回去」

  干勁十足。

  雖說如此,二人,尚未完全恢復。

  那也是當然的。

  美依子小姐是在十分勉強的情況下出的院,而關于崩子,似乎處于一旦發生什麼事情,那一次的體驗就會發生故障反射,使她失去冷靜陷入混亂狀態的樣子。

  美依子小姐關于肉體上的問題暫且不論,為什麼會批准處于這種狀態崩子出院這點,日后如果偷偷潛入醫院調查的話。

  「愛子姐姐大人!人家真的好好想家哦!繼續這樣待在醫院里,人家會變得怪怪的啦!如果能幫助我出院的話我一生都不會忘記您的恩情所以拜托您了!」

  或許會查出類似的事情。

  …………

  決定不去調查了。

  總之,兩人都是,公寓復歸。

  那麼理所當然的——

  「…………」

  「…………」

  「嗯?誰啊?你們兩個」

  會和,真心見面。

  雖然對美依子小姐來說是初次見面,但問題在于崩子。

  說實話,發生了一點爭執。

  將整個公寓都卷了進來的,爭執。

  不過,殺死萌太君的是濡衣小姐這種事,崩子還是知道的。況且崩子也不是那種不明世理的少女——

  最終,還是和解了。

  真心是被害者和犧牲者這一點。

  並沒有發展到需要向崩子說明這一點的地步。真心的經歷,對崩子來說也可以找到與自己的相似之處——似乎是這樣。

  「既然哥哥這麼說——」

  「跟我沒有關系,這要靠崩子自己的意志決定。啊,對了,這是作為主人的命令,所以拜托你好好聽從哦」

  「…………」

  因此。

  真心和崩子,握手言和。

  真心好像很中意崩子的樣子。(……人物關系錯綜復雜)

  對曾經踢過她一腿的事,似乎沒有印象。

  先不管那個記憶的真偽,因為關于那件事我是重要證人之一,所以,最后以真心吃了一計崩子飛踢做為結果,雙方扯平了。

  總之,全員,都回來了。

  活著的人。

  除了死去的人以外。

  除了萌太君,以外。

  「戲言玩家的哥哥」

  「嗯?」

  「率直的說有些少許寂寞呢」

  因為被這樣率直的告知,所以我也無可奈何,此后,崩子便住進了我的房間。

  我和光小姐和崩子。(啊!!!!!!)

  四叠份的房間里,住三個人的確有些吃不消。

  前面也說過了,十月的京都還是夏天。

  如果是冬天的話還可以相擁在一起取暖,但在這種氣溫下取暖,不知會有多大的意義。

  即使不擁在一起,也很暖和。

  感到,很溫暖。

  但是。

  又過了五天后。

  「給您,添麻煩了」

  這樣。

  十月二十五日。

  千賀光。

  光小姐——決定回到島上去了。

  回到鴉濡羽島,赤神伊梨亞的手下。

  「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比預定滯留了更長一段時間——但是實在不能再讓島空下去了。彩和明子,還有鈴小姐——不能把大小姐的事全部交給她們去照顧」

  「……是這樣嗎」

  雖然很遺憾——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已經,沒有挽留的理由了。

  在狐面男子的威脅已經消失的現在。

  我沒有能夠挽留住她的理由。

  希望留下這種話,說不出口。

  「我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真的,無論道謝多少遍,都不足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請不要那麼說——能為您派上用場,是我們最大的喜悅」

  「但是——感謝的話還是要說的」

  謝謝你,我對她說。

  無數次。

  無數次。

  不斷的重復著。

  重復夠,受到照顧的份。

  已經與光小姐相處甚久的真心,為此,卻並沒有表現出不舍的樣子

  「還會再見面吧」

  這麼說。

  已經開始考慮下次的事情了。

  的確是真心的風格,我想。

  光小姐,愉快地「一定」的回答。

  「只要能來到島上——無論何時。大小姐,一定會歡迎真心小姐的。當然了,我也是」

  惡作劇般的,看向了我。

  啊,說起來,最初就是這麼一回事。

  一直處于——試用期間嗎。

  的確是,很有吸引力的話題。

  「請替我向伊梨亞小姐和玲小姐,彩小姐和明子小姐,還有,春日井小姐和……對了,那位料理達人的小姐,問好」

  「當然」

  說完。

  光小姐。

  悄悄的,靠近我。

  「再見了,只屬于我的主人」

  這樣話雖然絕對不可能說,反正,在穩便的無傷大雅的問候完我之后,我們一起,目送光小姐離去。

  因為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成為了古董公寓的一份子,之后的數日,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我們都品嘗著一種,心中出現黑洞般的空虛。

  千賀光。

  或者是——千賀明子。

  在這種,暧昧的狀態下,結束了。

  覺得這樣就好。

  下次再到那個島上去好了。

  這一次,下定決心。

  也想再見到——春日井小姐。

  ……那麼就要盡快了,那個漂泊者,說不定又准備要到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嗯,不過。

  房間,變得寬敞一些了。

  稍微的,寬敞了——很多。(原文就這麼矛盾)

  「哥哥你,喜歡那種衣服嗎?」

  「哎,不,沒有這回事」

  「既然總是對我的穿著說這說那的萌太已經不在了,我也作為哥哥的侍者,今后換上那種感覺的衣服好了」

  「嗯——」

  「怎麼了?」

  「崩子」

  「什麼事」

  「還早了十年」

  「…………」

  發生了許多諸如此類的事情。

  又過了三天。

  十月,二十八日。

  玖渚友的——機關復歸,正式決定了。

  從電話里被告知這件事。

  「再次——雖然不知道合不合適,不過,這種場合下還是應該說,祝賀你——比較好吧」

  「唔咿,不是什麼壞事啦」

  「最近,有什麼安排嗎?」

  「唔——下個月底,好像有什麼盛大的儀式,簡單的說,就是見面會吧。雖然有那種東西,不過工作還是盡快,從下個月就開始好了」

  「哦」

  「整理,或者說事前准備也已經完成了。好像是擺好了起跑姿勢,正在等待槍聲的感覺一樣。有點緊張咩」

  「這樣啊,我也為你感到高興呢。那麼,對了,近期,我會去為你慶祝的」

  「今天?明天?」

  「別那麼急嘛。當然不可能那麼快。還需要准備不是嗎?也包括心理准備在內。而且,現在公寓里,還有你過去的伙伴在對吧?」

  「嗯。雖然不是全部,但來了五個人。和氣藹藹,有點同窗會的氛圍呢」

  「到那種地方去需要一定勇氣呢」

  「明明是阿伊讓我叫來的」

  玖渚很不滿的樣子。

  其實,我這邊可是想去的不得了,但是,畢竟,還有著准備這件事。

  再怎麼說,都已經求婚了。

  今后希望來的浪漫一些。

  我想。

  明明是十分白癡的想法。

  「實在是白癡」

  掛掉電話后,發現背后站著美依子小姐。

  甚平打扮。

  「有個白癡在呢」

  「…………」

  「真是和平」

  「………是的,真是和平呢」

  「和平到,不用擔心搞錯場合的地步」

  「這是好事吧」

  「當然是好事,毫無疑問」美依子小姐說「那麼,今后有什麼打算?」

  「打算是指」

  「真的,准備就這樣結束嗎」

  美依子小姐,認真的問道。

  雖然面無表情,所以不能確定——但看起來十分嚴肅的樣子。

  對美依子小姐,雖然還什麼也沒有對她說,但作為劍士,這種程度的事情還是理所當然般的讀了出來。

  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對方已經決定收手了——從這邊,很難下手。原本就只是單純的自衛,只是用手撥開了迎風而來的火星——而已。如果對方都已宣稱什麼都不做我們卻還執意出手,那樣的話,就只能算是復仇而已」

  「復仇所招來的報復——似乎會令人更加恐懼」

  「我並沒有考慮到那種地步」

  沒有。

  對現在的我來說。

  「正是如此」

  美依子小姐將鐵扇,‘啪’的一聲打開了。

  「再怎麼說,和平也是最好的」

  「……是呢」

  「再怎麼說,結婚典禮也不能把我漏下哦」

  像是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一般的台詞。

  看來已經站在后面很久了。

  「…………」

  「…………」

  哇——氣氛不妙。

  雖說是作為被甩的一方……

  一直還沒有將希望全部放棄的說。

  「不必擺出那種表情啊,伊字訣」

  「……不,可是」

  「不過,有點,寂寞呢」

  「…………」

  「有點,受傷也說不定」

  美依子小姐說。

  「很想用竹刀把你砍倒的感覺」

  「…………」

  好恐怖……

  「不,那個,美依子小姐……」

  「那麼,怎麼樣?覺得會很幸福嗎?」

  「……我不清楚。但是——」

  我答道。

  「習慣了就好,我想」

  「不錯的台詞」

  「這是傾心于你的,男人的台詞」

  「真是,很漂亮的話呢」

  「即使現在我也仍然還喜歡著你」

  「就知道,會是這樣」

  美依子小姐輕微,但又勉強可以察覺的微笑后,

  背對著我。

  走出了,我的房間。

  「……哎」

  總之——就這樣。

  我對美依子小姐所抱有的愛慕之情。

  亦可以稱作我的初戀之類的東西。

  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

  靜靜的,結束了。

  「哥哥真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呢」

  從天花板上傳來了崩子的聲音。

  ……為什麼會在天花板上?

  這麼想。

  「啊,難道說你把樓上地板和天花板打穿了?」

  「不對不對」

  「原來真的是忍者啊……」

  感覺角色變的怪怪的。

  真可憐。

  荒唐丸先生一如既往的,時而鍛煉肌肉,時而與伴田連老先生聊些關于興趣的話題,時而和美依子小姐絆個嘴什麼的——七七見那家伙,時而去大學上課又時而不去的……

  十月二十九日。

  和沙咲小姐約會。(那個女警)

  十月三十日。

  和數一先生約會。(那個男警,惡……)

  然后——

  十月三十一日。

  十月的終結。

  晚九點。

  來到了——京都御苑。

  和繪本小姐,約定過三次會面的地方。

  但是——

  這次並不是為了與繪本小姐見面。

  古槍頭巾。

  為了兌現——與頭巾妹妹的約定。

  為了將她想要得到,以至于做到明明並不心醉于狐面男子卻決定加入『十三階梯』的程度的——‘無銘’,交給她。

  雖然作為代價,頭巾妹妹會告訴我關于這把刀的情報——先代古槍頭巾渴望得到這把刀具的理由——但那種東西,說實話,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對頭巾妹妹,理所當然的,狐面男子,一定也將對右下露乃諾所說的事情——全部告知了。那麼,這已經不能算作是兌換,交易,不可侵條約之類的東西了。

  已經沒有,需要對她警戒的理由了。

  畏懼陷阱和企圖的理由,完全沒有。

  我,取出了放在上衣下兜中的刀鞘里的那把刀具取出,打量一番后,又放了回去。

  這種東西——送給她就好。

  對我並沒有多大意義。

  可以說,這種事情,原本就無所謂。反正,過分銳利的刃物,在我看來,用起來不一定就十分順手。無論是有什麼正當的理由,還是說頭巾妹妹只是打算拿這把刀具去換錢,那種事,都與我無關。

  隨她喜歡就好。

  這麼想。

  雖然這麼想——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仍有若干不舍。

  不,說是不舍到底合不合適呢?

  不,甚至說——是感到可惜,嗎?

  建禮門前——

  坐在可以看到椋樹的長椅上,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半個月。

  那次之后,什麼也沒發生——

  回到日常生活后,已經過了十五天。

  什麼也沒發生。

  只有,時間不斷的流失。

  這麼一來,無論怎樣,無論換誰來想,即是那人並不是我,也不得不認同這一點。

  狐面男子——

  西東天,真的從我身上收手了。

  與我敵對這件事,已經放棄了。

  「這種簡潔——也是預料之外呢」

  不過——

  他是一個懂得放棄的人這件事,也是事實。

  回憶起,大學課程中學到的東西。

  前段時間頻發的邊緣犯罪,即所謂‘跟蹤狂’現象,雖然主要是由變質性,偏執性的精神狀態所引發,但最終,一直跟蹤到對方目的地的案例卻極為罕見,而且,大抵都是在某一天,突然的,沒有任何原因的告終——(原來你修的是這種課啊)

  重點在于,目的發生了變化,這件事。

  像是對游戲失去興趣一樣。

  像是對小說感到厭倦一樣。

  少女心和秋之空——

  不就是這種情緒化的東西嗎。

  那場派對。

  在澄百合學院舉辦的派對,就是最后的派對。

  真心的脫出劇是——致命的。

  壞棋。

  然后投了——

  最終那個男人——

  也沒有,報上姓名。

  沒有將西東天這個自己的姓名,公之于眾。

  結局,說白了,結束的只是狐面男子的單人相撲而已。我幾乎等同于什麼也沒做。只是,對他們的行為做出反應而已。做了的,也盡是些無意義的事。

  殘留的,只有空虛感。

  「……然后」

  ‘無銘’。

  今日,稍后,把這把匕首,交給頭巾妹妹——然后,就真的是全部都結束了。

  和狐面男子之間也是。

  和『十三階梯』之間也是。

  緣分會被切斷。

  不會再有任何聯系。

  當然,並不是全部都會消失。

  和無法治愈的傷一樣,

  無法忘卻的記憶也有很多。

  而且——

  真的這樣就好嗎,這樣的,想法。

  的確存在。

  把試圖讓一切終結的狐面男子,人類最惡就這樣置之不理的這種事,到底會不會被允許——明明知道一切卻又假裝沒有看到這種行為,到底能否被人允許——

  右下露乃諾用鼻音笑了。

  正是如此。

  只有如此。

  我不是正義的伙伴。

  為世界和平而戰這種事——我做不到。

  只要知道今日和明日都是和平的,只要自己的周圍是穩定的——我是一個,只需這樣便會滿足的,器量很小的人。

  是個小不點而已。

  既不是最強,也不是最惡。

  更不用說最終了。

  什麼也不是。

  只是,戲言玩家而已。

  只要沒有火星吹來,就不會行動。

  但是,即使如此——也會在意。

  狐面男子,下一次會用什麼樣的手段,用什麼樣的方法,去迎接‘世界的終結’,去目睹‘物語的終結’,然后,到最后也沒有見過面的『十三階梯』們——今后會怎麼樣。

  十分在意。

  一旦開始考慮就難以自拔。

  但,這一切已經是——毫無關系的事。

  跟我沒有關系。

  就算關系還存在——也沒有興趣。

  「……只是戲言罷了」

  啊,不過——還有一點。

  不能說是,沒有關系的人。

  哀川——潤。

  人類最強的,承包人。

  一切,都在漸漸的復原,從與最惡相關聯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恢復到日常之中。

  只有哀川小姐,沒有回來。

  沒有回來的只有哀川小姐。

  保持著那一天——被狐面男子,帶走的狀態。

  被父親帶走后,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被真心一擊打倒而造成心理陰影——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她並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甚至說她不因此而奮起,開始自己的武者修行之旅本身都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是,沒有回來。

  小呗小姐的調查也,一無所獲。

  沒有任何線索。

  我的女兒。

  舊式。

  狐面男子——要在下一個舞台上,使用哀川小姐之類的,說過這樣的話——那麼,恐怕,哀川小姐,現在仍然還在狐面男子手上吧。

  到底想要干什麼?

  像對待真心一樣——束縛起來嗎?

  體力和,

  肉體和,

  意識。

  要對其——加以制約嗎?

  不,應該不是這樣吧……那個人,狐面男子——並不是會將同一個錯誤重復無數遍的人。不管對于什麼,只要是同一件事情,無論結果成功或是失敗,都沒有重復第二遍的意思。因為受到過哀川小姐教訓所以才給真心加上了的狐面男子,難以想象他會再對哀川小姐做出同樣的事。與我敵對所嘗到的敗北,大概,只會被認為是為了下次行動而准備的食糧而已吧。

  那麼——到底想要怎麼做?

  使用著,哀川小姐。

  鎖。

  解開鎖,嗎……

  「承包人——對了……」

  的確,要說手足——世界上有著最強承包人稱號的,哀川潤——對西東天來講,用來做手足或許是最佳選擇也說不定。即使只是舊式——對于西東天來說,比起想影真心,哀川潤這邊一定更容易駕馭。

  那麼——狐面男子果然,准備將在與我的戰斗中造成空缺的,『十三階梯』中的一席,交給哀川小姐嗎。但是,就算狐面男子決定這麼做——哀川小姐會接受這種事,難以想象。關于這一點,狐面男子,到底有什麼打算呢——

  不行,完全搞不懂。

  仔細想來,哀川小姐,當時在那個體育館里,被真心奪去心神——連自己的父親就在附近這件事,都沒能注意到。

  父親。

  在西東天,架城明樂,藍川純哉之中——

  只有對西東天,以父親相稱。

  露出憎惡的眼神,揚言這次一定要殺死你——這樣的哀川小姐的內心想法,又怎會是我可以推測出來的。

  如果有所擔心。

  如果有所在意。

  既然對哀川小姐的事情——

  放心不下,想要知道更多的話。

  勉強的說——

  「不,連勉強都稱不上嗎」

  反正。

  已經沒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了。

  光小姐,雖然對哀川小姐沒有回來這件事也感到心痛——畢竟,那個人,存在的次元本身就和我們不同。為之擔心的行為,幾乎可以與不遜匹敵。

  已經結束了。

  全部都結束了。

  我,將在這半個月里——像咒文一般,無數次說給自己聽的話,再次,重復了一遍。

  已經結束了哦。

  和平的。

  以最小限度的被害。

  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真的……結束了——

  「……但是」

  頭巾妹妹——好慢啊。

  約定時間明明是晚上九點。

  像繪本小姐一樣,患有強迫神經症般,提前一小時來這里這種,不像是那個開朗活潑的女高中生能做出來的事情。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九點十五分了。難道說頭巾妹妹,和右下露乃諾一樣,屬于對時間較為遲鈍的類型?在漆黑的御苑中,從長椅上站起,眯著眼睛,環視起四周來。這個時間段,游客的數量應該遠不如白天,周圍有誰在的話,應該不難發現——

  難道把約定的日期忘記了嗎?

  不,明明說的很清楚……

  傷腦筋,她的聯絡方式,我可不知道……既然看起來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手機之類的應該有才對,當時問一下就好了——

  「‘阿伊’」

  「‘阿伊’」

  被叫到名字——

  以為是頭巾妹妹,便朝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

  不要叫我兩遍嘛,一邊這麼想著。

  太慢了——一邊准備這麼抱怨。

  轉了過去。

  轉過去后,頭巾妹妹,確實在那里。

  但是,只有一半。

  只有上半身。

  內髒,散亂的掉落出來。

  咕嘟咕嘟的,毫無節制的,鮮血。

  鮮血,撒落出來。

  默默的垂下頭。

  血色那種東西,自然沒有。

  明顯的,生命活動已經停止了。

  兩腕——

  將僅僅只是屬于柔弱女孩的,兩腕。

  向著左右。

  一邊一條。

  從左右兩邊。

  像萬歲的姿勢一般、

  被抓著、

  被支撐著、

  在離地十厘米左右的高度、

  像標本一樣、

  像被曬起來一般、

  拎了起來,

  身體,被人拎了起來。

  「什……什,什麼!?頭,頭巾——」

  「『十三階梯』九段目——澪標深空,推參」

  右邊的女孩——說道。

  「『十三階梯』十段目——澪標高海,推參」

  左邊的女孩也——說道。

  啪嚓,的——

  兩人,將頭巾妹妹,拋了出去。

  向著我,拋了過來。

  亂暴的。

  非道的。

  獰猛的。

  簡直,

  就像是在否定終結一般。

  像是要證明,根本沒有終結那種東西存在一般。



第二話

  其實爺爺呢——頭巾妹妹說。

  「並不想,要我步他后塵的」

  「是嗎?」

  這麼問完后,頭巾妹妹「嗯」的點了點頭。

  「是不想讓我太過深入吧,男人的世界這東西——所以我一直都只是在一旁偷學,最終爺爺,至死,也沒能教給任何東西」

  「但是,不是已經襲名十二代目了嗎?」

  「形式上了啦。總不能讓古槍頭巾的名字輕易就失傳掉嘛。不過,爺爺,好像是把希望寄托給,我的孩子的樣子」

  「原來你有孩子啊」

  「怎麼可能有!」

  普通的吐槽。

  習慣之后,比起出其不意,覺得普通的吐槽反而更有味道也說不定。

  總之,很有活力。

  精力旺盛的感覺。

  「反正,原本,媽媽就是爺爺晚年得到的孩子。活到了九十八歲卻沒能目睹自己的曾孫出世,雖然是有些不走運,畢竟,我才十六歲嘛」

  「高一?」

  「高,高二」

  「要在學業與刀鍛冶實習間取得平衡,很辛苦呢」

  「也不是這樣啦。很有趣了啦。而且,我也很喜歡爺爺。所以——就算爺爺沒有這個意思,我也打算,成為一個出色的刀鍛冶給他看給他看給他看」

  「我覺得不必給他看上三遍也可以」

  了不起的優惠精神。

  嗯的,抱起手臂。

  「現在在做些什麼呢?爺爺去世后」

  「嗯。跟著爺爺認識的刀鍛冶先生學藝。畢竟這種事情,自學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喜歡刃物?」

  「雖然那種說法聽起來有些嚇人,嗯——到底怎樣,我也不清楚。要說喜歡也的確很喜歡,但定義為喜好又有點太勉強了。漂亮,雖然這麼想,但比起這個,危險的感覺,更強一些。嗯——反正,還是那句話,到底怎樣,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我側過頭去「原以為你會干脆的回答喜歡呢」

  「這樣嗎?」

  「是這樣的」

  「沒有那種事了啦」

  「肯定有那種事的。雖然說不清楚,但如果不喜歡就堅持不下去吧,刀鍛冶,是個看起來很辛苦的工作呢」

  「所以啦——不是說過嗎,我喜歡的,是爺爺了啦」

  頭巾妹妹以陽光般的笑容這麼說道。

  真的像是,陽光一般。

  迷惑的陰云,半點也沒有。

  「因為那是爺爺,傾注了一生心血的工作,所以我也想試著去喜歡它——」

  頭巾妹妹這麼說——

  這麼說。。

  只說了這些。

  談話,到此為止。

  不好,已經告訴你太多事了剩下的就等給我‘無銘’之后再說給你聽——這樣。

  就這樣——

  就這樣,結束后——

  但是。

  雖然結束了,卻不是結束。

  雖然終結了,卻不是終結。

  「不對——」

  「不對——」

  澪標姐妹,依次說道。

  「在‘隱形的濡衣’已經退出的現在我已經成為了八段目也說不定」

  「在‘隱形的濡衣’已經退出的現在我已經成為了九段目也說不定」

  「加上,作為背叛者的五段目也在剛才處理掉了,這下子我已經成為了七段目也說不定」

  「加上,作為背叛者的五段目也在剛才處理掉了,這下子我已經成為了八段目也說不定」

  「必須弄清楚才行」

  「必須弄清楚才行」

  像鏡像一般——

  左右相反的動作。

  完全對稱的,

  她們——在我的面前,存在著。

  僧衣打扮。

  像是要與黑夜化為一體般的,僧衣打扮。

  站在御苑中——完全沒有違和感。

  不只如此,簡直可以說。

  這個場所,

  就是為她們准備的舞台一般。

  「頭巾妹妹——!」

  被拋出的——

  像塵屑一樣被人丟棄的頭巾妹妹。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看著她落地。像是伏在地面上,沒有下半身的妖怪一般——

  有所疑惑一般,

  有所迷失一般的——

  她的屍體。

  脖子,扭向這邊。

  表情,映入眼簾。

  表情中不含任何情感。

  空虛。

  只因痛苦而扭曲——因此才是空虛。

  已經死了。

  無可奈何的,死去了。

  就連這種表現,都不能說是正確。

  這已經是——物體了。

  作為人類的尊嚴那種東西,根本沒有。

  沒有尊嚴。

  那樣的物體——正被踐踏,蹂躏著。

  被人,蹂躏著。

  「你,你們——」

  我——

  在頭巾妹妹,然后是沿左右中線完全對稱的澪標姐妹之間,不斷移動著視線——磕磕絆絆的,發出語言。

  「是你們,干的嗎?」

  「愚問」

  「愚問」

  澪標姐妹,依次答道。

  「將背叛者——結果了」

  「將背叛者——結果了」

  「這家伙」

  「這家伙」

  「明明是『十三階梯』卻與狐狸先生的敵人互通」

  「明明是『十三階梯』卻與狐狸先生的敵人互通」

  賜予背叛者以死的懲罰。

  兩姐妹,只將最后一句,同時說出口。

  「…………」

  怎,怎麼了……?

  等等,不要混亂。

  這種時候應該冷靜處理才對。

  但是,雖說如此,雖然心里清楚這一點,幾乎已經無法感受到疑念,不安,緊張的我——對這種過激,急流一般的狀況,不知所措。

  無法應對。

  但是,呼吸困難這種事還是知道的。

  頭巾妹妹。

  仔細一看——

  因為被沒有下半身這一點奪去了注意力,所以幾乎沒能發覺——無論是手腕上還是臉上,都有著無數道,纖細的傷口。

  像是受到了拷問一般的,傷的痕跡。

  受到拷問留下的,傷痕。

  好過分。

  單是看著——就讓人難以忍受。

  背叛者。

  背叛者。

  就因為——和我互通?

  因為那一天——碰巧,遇上了我?

  就是為了——這種小事?

  「狐,狐狸先生——」

  我說。

  盡全力瞪著,澪標姐妹。

  「……應該,已經不會再對我出手了才對」

  「哼——」的,深空。

  「哼——」的,高海。

  一樣的笑了。

  像是從心底里蔑視我一般,笑了。

  表情丑陋的扭曲著。

  表情丑陋的扭曲著。

  深空露出微笑。

  高海露出微笑。

  澪標姐妹——露出微笑。

  「跟那種事沒有關系」

  「跟那種事沒有關系」

  「我」

  「我」

  深空和,

  高海,像字面意思一樣異口同聲地說。

  「不殺死你就不會回去——只要不把你殺死,就沒有回去見狐狸先生的臉面」

  「不殺死你就不會回去——只要不把你殺死,就沒有回去見狐狸先生的臉面」

  「……!」

  狐面男子——

  那個混蛋,勸說失敗了嗎!

  沒有人望也就罷了——

  最起碼把戰敗處理之類的事給我解決好。

  渡鳥在臨行前毀掉棲息地怎麼行。

  咄嗟的——環視四周。

  不行,不是可以期待救援的狀況。

  來這里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

  比起說是不想給崩子和美依子小姐天任何麻煩——果然,對警戒這種東西,已經完全怠慢了。

  不測的事態——完全沒有預料到。

  在交給頭巾妹妹‘無銘’之前。

  一切明明還沒有結束。

  分散了集中力。

  松懈了。

  明顯是——我的失誤。

  因為這個失誤——

  原本不會死的,

  頭巾妹妹——

  「……為什麼」

  即使處于混亂與疑惑之中——

  我也,不得不問。

  「為什麼要把頭巾妹妹……頭巾妹妹她,根本沒有背叛——她,什麼都還沒有做不是嗎」

  是的——什麼也沒做。

  十六歲。

  太年輕了。

  不是——什麼都還沒有做嗎。

  普通的女高中生。

  十分普通。

  過于普通。

  即使得到幸福,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是個普通的人。

  「和你互通——單憑這點罪就是罪」

  「和你互通——單憑這點罪就是罪」

  「通敵行為是重罪」

  「通敵行為是重罪」

  「罪過必須用性命償還」

  「罪過必須用性命償還」

  賜予背叛者以死的懲罰。

  重叠。

  話語重叠到一起。

  確固,又很模糊。

  病蜘蛛般的,境界線。

  受到幻惑。

  從像是要使視野偏離一般的,

  澪標姐妹的,存在感那里。

  出夢君——匂宮出夢,說是輕易解決了這兩個人——實在是荒唐。那只是因為,出夢君遠遠超越了界限罷了。

  但是,單是站在那里就具有壓倒性。

  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發著抖。

  「…………」

  可惡……

  說實話,被小看了。

  我,咕咚的,咽下口水。

  狐面男子——推測說成功率有八成。

  我會將除去架城明樂與一里塚木之實以外的,『十三階梯』全員說得——這麼說。

  但是……別開玩笑了。

  這種家伙,怎麼說得的了。

  沒有意志。

  沒有忠誠。

  唯一擁有的——只是狂信而已。

  ……出夢君,對深空和高海被選做他和理澄的替代品加入『十三階梯』感到不滿這件事——我終于也有所體會。

  並不只是作為‘殺手’的實力差距這麼簡單。

  這些家伙——

  這些家伙,不正常。

  雖然頭巾妹妹確實在接到狐面男子得指示前與我接觸,並擅自定下了約定。但是,只有這樣而已,並沒有到非殺死她不可的地步。

  如此殘酷的。

  如此淒慘的。

  將她殺死的必要,到底在那里?

  根本不是肅清之類的東西。

  這種的,只是——殺戮而已。

  可惡……

  繪本小姐,應該沒有事吧……

  右下露乃諾的處境,想來也很微妙……

  澪標深空。

  澪標高海。

  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不是沒有可能。

  狂信,狂信,過于獨善對狐面男子的信仰的澪標姐妹——中退的noise,圓滿退職的濡衣小姐,弄不好,會被這兩個人看作是背叛者也說不定。

  甚至——

  雖說尚未成為『十三階梯』的正式成員,真心也——

  不,真心……苦橙之種,想影真心……

  如果是那家伙的話——連出夢君和哀川小姐都能輕易解決掉的真心的話,深空和高海,應該也不是對手吧——更不用說那時的真心幾乎是處于完全受到束縛的狀態了。

  應該,帶她來的嗎。

  ……不對。

  沒有這回事。

  我,不是已經決定了嗎。

  絕對不會——利用那家伙,這樣。

  只是信用,

  決不利用這樣,決定了。

  下決心要——守護那家伙。

  無愧于真心。

  「那麼就開始鳴钟磨廉吧」

  「那麼就開始鳴钟磨廉吧」

  「戲言玩家」的,深空。

  「戲言玩家」的,高海。

  納命來吧。

  對那,整齊的聲音——

  我

  「怎會讓你得逞!」

  我,用全力——逃跑了。

  以全力疾走,逃跑了。

  雖然看似是要拋棄頭巾妹妹的身體一般——

  不,不能在意。

  那已經是——殘骸了。

  只是肉塊而已。

  不要被迷惑。

  不要被吞噬。

  總之,比起那個,現在的狀況……怎麼活下去?應該怎麼做?原本只是打算與頭巾妹妹見面,所以就連可以作為武器使用的,裝滿子彈的JERICO都沒有帶——雖然還有裝在上衣下兜中的‘無銘’可以用,但用刀刃那麼短的匕首,不可能將兩名敵人同時解決。

  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不,即使是復數的敵人,明明只要使其配合產生縫隙,也會有機可乘——在這層意義上,澪標姐妹,對我來說是相當棘手的敵人。

  一邊奔跑,一邊將視線投向身后。

  深空也是——

  高海也是——

  無言的,幾乎是無表情的,追了過來。

  正確的說,在我身后。

  隔開——一定的距離。

  ……一定的距離?

  為什麼,不追過來?

  雖然那身僧衣看起來的確不適合奔跑——即使這樣,與幾乎是凡人的我相比,對專業的澪標姐妹來說,這種程度的距離,一口氣趕超也是可能的,明明如此,為什麼——

  原來如此。

  想讓我長距離奔跑,疲弊下來后——

  輕松的殺死我嗎。

  簡直像狩獵一樣,我想。

  過于單方性到,根本算不上較量的程度。

  連捉鬼也算不上,連捉迷藏也算不上。

  捕食動物與被捕食動物。

  被吃掉——食人魔?

  「——切」

  連出夢君都沒能吃掉的我——

  明明連出夢君都沒能殺死我。

  怎會——讓你們得逞。

  對策。

  有什麼,對策——

  「……可,可惡,確實——」

  確實,這個叫做京都御苑的場所。

  我,略微放慢腳步。

  不會被察覺的程度。

  然后,確認周圍。

  糟糕……

  方向完全錯了。

  跑向正南方,這樣一來就完全反了。

  我,在已經可以看到噴水廣場的地方,

  轉了一個直角。

  不,因為力道過剩,所以是個比起直角更接近與銳角的角度。

  將幾乎要摔倒的身體,勉強穩定住后——

  加速。

  停止呼吸。

  十秒。

  短短十秒之間——

  比全力更快的,

  以超越全力的速度——疾馳。

  像離弦的箭一般,疾馳。

  對我這既非向南亦非向西,與試圖逃出御苑完全對極的行為,澪標姐妹似乎只有一瞬間的感到了疑惑,但是——

  當然,不會被這種程度的事所迷惑。

  精確的,隔開一定距離。

  從右向左,

  追了過來。

  壓力好大。

  只有十秒,完全不夠。

  出夢君,也真是會提出些無理的要求。

  短跑,其實,並不擅長——

  唔……

  不行,連十秒都……堅持不了嗎?

  距離。

  距離被,這樣下去——

  ……突然。

  有一種踩到異物的感覺,腳下一滑。

  馬上就要,摔向前方。

  雖然勉強站穩了腳步——

  但是,不可能會放過這個空隙。

  「枷鎖——」

  「——真風」

  等到站穩時——已經追了上來。

  深空的右掌。

  高海的左掌。

  向我的背,交叉著,扣了上去。

  然后。

  「用遠——」

  「——境域」

  被擊飛了。

  合氣——連這麼想的時間都沒有。

  浮在空中。

  落到地上翻滾著。

  被擊飛到,遠處的牆壁之前。

  對著水渠的邊緣,頭,重重的撞了上去。

  「唔……啊……」

  呻吟

  肩膀——

  肩胛骨周圍,消失了一般的痛。

  兩腕,到底有沒有免去被扯下的命運,連在身體上——不加思索的,去確認了這一點。和出夢君的‘一噬’完全不是一個種類。和真心——真心對萌太君所做的,單純的依靠暴力的技術相反的——依靠技術的暴力。

  果然是——專家。

  認真起來,不可能贏。

  連是否能逃走都不確定。

  但是——

  「慘相」

  「慘相」

  「好弱」

  「好弱」

  竭盡全力,試圖從地面上站起來的我的面前——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站在那里。

  不必多說的,對稱的站著。

  任憑風吹拂著僧衣。

  「我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狐狸先生把像你這樣的人選作敵人的理由真的搞不懂」

  「我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狐狸先生把像你這樣的人選作敵人的理由真的搞不懂」

  依次,說著。

  像是確認自己的矜持一般,侮辱著我。

  唉——真是容易看透的性格。

  狂信者,容易被人看透。

  過于的,容易。

  但是,即使可以看透,也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說,該做什麼好,並不知道。

  「……要將這麼弱小的男人,兩人一起解決,是不是太沒風格了呢?深空,高海」

  「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

  「我只會殺人而已」

  「我只會殺人而已」

  因為是殺手——同時說道。

  並不是像出夢君一樣的,戰斗狂——嗎。

  不過,只要考慮一下就會發現,出夢君,冷靜和賢明之類,把這種東西全部都交給了理澄的人格負責的他,有著那樣的性格,某種意義上講也是當然的。如果把出夢和理澄的人格拼到一起,一定會,完整的嵌合起來沒錯。

  但那並不是這對澪標姐妹的場合。

  拼到一起,只會加倍。

  將一加一,變成二。

  單純的,只是這樣而已。

  單純明快,正確無比。

  作為‘殺手’的本分,不會消失。

  筋道的話,不起作用。

  這樣的挑釁,只是白費功夫。

  那麼,還有——談起狐面男子的話題,並從中尋找突破口——這一招,但敵人有兩個人,這種場合下那一招也沒有多大意義。信仰的妨礙,如果不是一對一勝算就很小。

  但是。

  那種事早就知道了。

  我的目標——不在那里。

  我,假裝作出站立的樣子,

  悄悄的,靜靜的,沒有任何不自在的,

  越過水渠。

  向背后的牆——

  「靠近那道牆壁也沒用」

  「靠近那道牆壁也沒用」

  的。

  澪標深空,澪標高海,說。

  我,停住了腳步。

  在邁進水渠的程度,就停止了。

  雖然不會返回——已經,動不了了。

  「那種程度的事還是知道的——那種程度」

  「那種程度的事還是知道的——那種程度」

  「接近御所的牆壁就會觸發警報」

  「接近御所的牆壁就會觸發警報」

  「那種程度的事——我知道」

  「那種程度的事——我知道」

  ……被識破了。

  我身后的牆,是環繞仙洞御所的牆壁。

  雖然並沒有聽說曾經真的響起過,但這牆壁周圍,的確安置著傳感器,並可以觸發大音量警報這件事——七七見曾經告訴過我。以這面牆為目標,我才從噴水廣場那邊轉了過來——

  被識破了,嗎。

  「……但這可不是只要識破就能解決的問題。就算你們是里世界里有名的殺手——物理上講,比起從那里接近我,我越過水渠,跳向牆壁的速度更快」

  我,對著兩人說。

  保持著意識向牆壁延伸的狀態。

  「雖然,我知道的不多,所以也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至少夜間關閉警報這種荒唐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引發騷亂,不是你們的本意吧。會給狐狸先生添麻煩的」

  「…………」

  「…………」

  「如果現在就撤退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去追擊你們的。當然,我承知自己的性命就是兩位的目標——即使這樣,還有妥協點這種東西存在不是嗎」

  「沒有」

  兩人同時,即答道。

  然后。

  「沒用的」

  「沒用的」

  的,仿佛完全沒有動搖一般的說。

  「即使觸發警報也沒有用的。誰也不會來」

  「即使觸發警報也沒有用的。誰也不會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

  突然。

  在這時——察覺到了。

  京都御苑。

  雖說是夜間,但也未免太過冷清了。

  比起說是冷清——一個人也沒有。

  除了我們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是的,到現在為止——一個人也沒有見到。

  再怎麼說,也太奇怪了。

  夜還沒有深到那種地步才對。附近明明還有大學——簡直就像,只有這個御苑,被隔絕在與周圍完全不同的空間中一樣——

  空間!

  十三階梯!

  空間制作——一里塚木之實!

  「現在知道了吧」

  「現在知道了吧」

  兩人——施虐般的笑了。

  像是狂亂一般的笑容。

  一定,狂亂著吧。

  不——這才是,正常嗎。

  先不論作為‘殺手’——

  作為『十三階梯』,這才是正常的嗎。

  忠誠。

  然后,毫無忠誠的狂信。

  但是——從濡衣小姐提供的信息來看,一里塚木之實和澪標姐妹之間,相處並不融洽,甚至說,互相厭惡著才對——

  在嗎?

  附近有——空間制作者,一里塚木之實在嗎。

  假設,真的在這附近——的確,觸發警報也沒有用。一里塚木之實的‘空間制作’不必多說,自然不屬于超能力之類的范疇,只要經過一定時間,一定會有聽到警報趕來的人。不過——那個時間會比原本,變得更久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的。

  不會吧。

  竟然會在這樣難以置信的大范圍內,令人恐懼般大膽的——使用‘空間制作’這種事,真的沒有料到。一直以為,那是只能在電車和校舍內這種,有所限定的密閉空間內才可以使用的技術——但是,如果不這麼考慮,深空和高海,會用拋出頭巾妹妹上半身這種,醒目的登場方式就無法解釋了。不過——既然可以做到這一點那麼不就已經無所不能了嗎。

  「木,木之實——現在怎麼樣?」

  我,將靠近牆壁的意識,拉了回來。

  身體,落向地面。

  坐進水渠里面。

  並不是想要坐下。

  十秒的——代價。

  雙腿,無力支撐身體。

  最后的氣力——

  最后的希望,已經斷絕了。

  「為什麼——你們的事暫且不論,一里塚木之實,對狐狸先生的命令應該會絕對服從的才對——不可能,違反命令的」

  「不要像什麼都知道一般發問」

  「不要像什麼都知道一般發問」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對狐面男子的事情——明明一無所知。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無法理解其中含義。

  為什麼?那種說法。

  照你們的說法……簡直就像是在說你們的行動,這個命令違反,對不能對我出手的命令的違反——實際上是在執行狐面男子意志下的命令一般。

  怎麼可能。

  那個人,已經從我身上收手了。

  與那個人的較量——已經結束了才對。

  還是說,尚未結束嗎?

  還沒有真正結束嗎。

  那只是——單純的謊言而已嗎?

  不……應該,不會是這樣。

  從最初的語言來看,從至今為止的經過來看,這兩個人,一直在脫離狐面男子指示的狀態下行動這點絕對不會錯——考慮到半個月來的進展,狐面男子從我身上收手這點,也絕對沒有錯。

  承認敗北的,西東天。

  他是——可以承認失敗的男人。

  所以才是,人類最惡。

  一切都是謊言這點,絕不可能。

  現在,已經,可以確信了。

  即使是這種狀況下——也可以,確信這一點。

  所以——

  這種場合下,奇怪的是一里塚木之實。

  她的行動。

  本應順從西東天的——她的行動。

  難道說——不知如此嗎?

  有所——企圖嗎?

  如果真是這樣,是什麼……

  企圖著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麼」深空。

  「那麼」高海。

  「也不能過分勉強一里塚——雖然有些可惜雖然有些不舍,還是干脆的解決掉吧」

  「也不能過分勉強一里塚——雖然有些可惜雖然有些不舍,還是干脆的解決掉吧」

  一里塚木之實。

  澪標深空。

  澪標高海。

  不行,連整理思路的時間都沒有——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或許能發現什麼類似破綻的東西,但在這種狀況下——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

  只會——被殺死而已。

  像玩具一樣,被玩弄而已。

  和頭巾妹妹,一樣的下場。

  遭受拷問遭受蹂躏——像那樣。

  那種事情——那麼過分。

  好不容易,日常——

  才剛剛,回到了和平的日常而已。

  美依子小姐和崩子,

  真心,

  還有,玖渚的事情也是——

  「……喂」

  我說。

  孤注一擲般的語氣。

  「既然要殺我——能不能,再告訴我一件事呢。有件,論如何都想弄清楚的心事」

  「不行」不留余地的深空。

  「不行」不留余地的高海。

  「別這麼說嘛。是跟狐狸先生有關的事」

  這麼說完后——兩人,沉默了。

  沉默的,瞪著我。

  雖然沒有肯定的回答,但是看來在提出問題前,我還能保有余命的樣子。

  我深吸一口氣后。

  「哀川潤」

  的說。

  「哀川小姐——怎麼樣了?」

  「說怎麼樣是指」

  「說怎麼樣是指」

  「詳細的事情我是不會問的——也不認為你們會告訴我。只是,拜托你們告訴我這一點。哀川小姐——還活著嗎?還是說——已經死了?」

  是明明活者卻仍然沒有回來。

  是因為死了所以才沒有回來。

  這一點——想弄清楚。

  想知道的,只有這一點。

  澪標姐妹,兩人同時

  「還活著」

  的,答道。

  我——聽到,這一點后,安心了。

  這樣啊。

  那——就好。

  只要還活著,那個人——就不會有事。

  在最后的最后,這麼想。

  那個人對父親是怎麼想的,

  現在,狐面男子處于什麼狀況——

  都無所謂。

  我——沉默了。

  一句話也,沒有再說的打算。

  和沒有閉上眼睛的打算一樣。

  對這樣的我,兩人同時,皺起了眉。

  「看不順眼」

  「看不順眼」

  「完全看不順眼」

  「完全看不順眼」

  兩人——擺好了架式。

  對稱的——延左右中線完全對稱的。

  「改變主意了。不是為了狐狸先生——你要因為我的意志為了我被我殺死」

  「改變主意了。不是為了狐狸先生——你要因為我的意志為了我被我殺死」

  以平靜,但又確切的殺意——

  澪標深空。

  澪標高海。

  兩位殺手同時行動。

  在左右兩邊同時死去吧——的,聲音重合到一起。

  「家櫻——」

  「——端敵」

  「退隱——」

  「——柴車」

  「彫板——!」

  「——泥眼!」

  眼睛——沒有閉上。

  一瞬間也沒有。

  但是,看不見。

  她們的動作,始終,捕捉不到。

  捕捉到的,只有,結果而已。

  眼前,只有結果殘留在那里。

  「——真是杰作啊」

  面帶刺青。

  面部帶有刺青的少年——站在我面前。

  背對著澪標姐妹。

  左手接下深空的右手。

  右手接下高海的左手。

  正面,朝向我。

  在那里——確實的,存在著。

  「……太慢了,笨蛋」

  「抱歉抱歉——突然想確認DVD機的定時預約功能是不是真的有效,回過神來,就已經到這種時間了」

  「過得好嗎?」

  「至少比你好」

  「那真是太好了」

  「咔哈哈」

  面部帶有刺青的少年——愉快的笑了。

  「唔——」

  「唔——」

  手腕被固定住的深空,死死盯著背對自己的少年。

  手腕被固定住的高海,死死盯著背對自己的少年。

  然后,第一次——他們的聲音慌亂了。

  摘掉靜谧的面具,怒鳴一般喊叫。

  「什麼人——你這家伙!」

  「什麼人——你這家伙!」

  「你們又是誰,少在這里搞什麼立體聲播放。嚇人一跳。什麼啊,是這寺里的尼姑嗎?」面部帶有刺青的少年,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也仍然沒有回頭的意思「要問我是什麼人之前,首先報上你們的姓名來」

  「『十三階梯』七段目——澪標深空!」

  「『十三階梯』八段目——澪標高海!」

  「順便說一句,御所不是寺院,是皇居遺址」

  我對著面部帶有刺青的少年說道。

  「知道的不多就不要不懂裝懂啊,零崎——」

  「人識!」

  深空將沒有被固定的左腕,高海將沒有被固定的右腕,同時揮出的動作,像是在那種沒有去看的狀態下看破了一般,‘轱辘’一聲,以她們的手腕為軸,翻身一越,站到她們背后——

  「這就是我的名字」

  零崎人識,這麼說道。

  像大戰時的軍裝一樣的,紐扣發光的上下衣。

  黑色的安全靴和,黑色的摩托手套。

  上衣的前端敞開,露出紅色的襯衣。

  手腕被圍巾一樣的東西纏繞著。

  從前綁起來的頭發,披散著。

  若干,剪短了一些也說不定。

  然后。

  摘下設計時尚的墨鏡之后。

  眼。

  瞳。

  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

  深不見底的,

  像是刻進黑暗一般的,深邃之眼。

  像是從神那里盜取的,罪深之瞳。

  「咔哈哈——」

  零崎——將摘下的墨鏡,

  收納到,上衣的口袋之中。

  「好久不見了,旁觀者。我可是再也不想見你第二次了」

  「真是懷念啊,殺人鬼。從最后分別的那一刻起,難以忘記你的連日子一天也沒有過」

  我們互換了再會的問候。

  「傷腦筋啊,一想到,為了引入我的登場畫面你一次又一次像這樣被殺的事,我就感覺麻煩到想哭的地步呢」

  「是啊是啊,為了給鮮有出場機會的配角創造機會,我這邊可是煞費苦心呢。所以希望你能少在那邊晃來晃去多給我點傳神的感謝。那是什麼啊,冬裝嗎?長褲可不適合你,整體都是黑色,單是看著就覺得熱」

  「關于這點倒是確實沒法反駁。這片土地是怎麼了,十月明明都已經結束了可是這氣溫到底是怎麼回事?住在這種四季劃分亂七八糟的地方的人,頭腦有問題這點一定不會錯的」

  「完全同意。我覺得能比自願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頭腦還要奇怪的,絕對,也就只有會隨便殺人的矮個子之類的而已」

  「啊——不過,會隨便殺人的矮個子,大多數也都站在樂于助人,帥氣的立場上,世界真是不可思議呢。跟站在樣子難看人也不怎麼樣的立場上的,會隨意欺騙他人的家伙可是完全不一同」

  「正是如此,世界真是不平等。為了他人而說謊的像我這樣問溫柔的人卻總是受到這麼過分的待遇。其實說實話,我在這里遭受著如此過分的待遇,再怎麼想,也是從那個街頭連續殺人魔在京度出現之后才開始的」

  「原來如此,就像我的人生在和那個連續戲言玩家遭遇之后變得更加糟糕一樣吧。那真是不得了,你的苦衷我能理解,從心底里同情你」

  「討厭啦,別這麼說,一旦想到自己被像你這樣的家伙同情,就會有一種想自殺的沖動不是嗎」

  「要自殺的話我可以無償幫忙哦——正好,我現在有種十分期望你去死的想法,真是奇遇」

  「這樣啊,真是談得來呢,我恰好也正在考慮如果你能死的話,我到底會比以前幸福多少倍」

  「不過,精彩節目還是放到后面吧」

  「正是如此」

  零崎笑了。

  我,並沒有笑。

  「你——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澪標姐妹,齊聲,怒吼道。

  我和零崎也,齊聲,回答。

  「關系好而已」

  零崎——

  向著深空的側頭部,放出一計大動作的踢腿。因為那動作過于誇張,所以深空並不是沒有躲避的可能,但是,即使勉強躲開,同一條腿,也會再次從另一邊襲來。

  「唔——!」

  及時用雙腕護住身體的,

  深空,倒在了地上。

  在零崎,正准備乘勝追擊時,

  「——說道」

  高海——從背后襲來。

  毫不留情,沒有一絲迷惘。

  從背后,揮出手腕。

  「——中鉋!」

  「嗯?難道說你們是殺手嗎?」

  零崎從倒地的深空身上,飛越過去——將從背后襲來的攻擊,通過向前跳躍,避開了。當然,飛越同時,也沒有忘記在深空的腹部周圍跺上一腳。

  嗯……

  一直以為只是對刃物專業,零崎人識,殺人鬼。體術方面——也不是泛泛之輩。「喂欠缺制品」

  「怎麼了人間失格」

  「搞不懂狀況啊,如果有空就說明一下」

  「那些家伙是殺手,正想要殺我」

  「原來如此,是正義的伙伴呢」

  「與反派的你,十分相配的對手不是嗎」

  「對在聖誕節時扮成聖誕老人給流浪兒們發禮物的我說這種話,真是過分呢。然后,那些家伙的名字是」

  「要求她們報上名來的分明就是你自己,真是過分的家伙。澪標深空,澪標高海,殺戮奇術的匂宮雜技團,就是那個的分家」

  「原來如此,是雜兵角色啊」

  零崎「狀況已經認識到了」的說。

  大幅的邁開雙腳,擺出了拳法的架勢。

  深空此時已經站了起來。

  和高海,左右對稱的,存在著。

  「為什麼——」

  「為什麼——」

  兩人,依次,向零崎問道。

  「為什麼你能進到這里來。現在,這里——應該被制作成除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入的空間才對」

  「為什麼你能進到這里來。現在,這里——應該被制作成除我們以外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入的空間才對」

  「嗯,什麼啊,還部下了結界嗎?不過,很遺憾,結界之類的對我無效。那種東西在數月之前就已經克服了」

  隨意說出那種事情的零崎人識。

  臉上的微笑,絲毫沒有改變。

  「那麼零崎——」

  因為深空和高海陷入了沉默,所以這次換我來提問。

  「為什麼會在這里——不,為什麼是這里。我在這里遭受如此待遇的事,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

  「向別人打聽的」

  「小呗小姐?」

  「小呗,哦,那個三條辮子的斜紋布嗎。真是個性格不好,令人討厭的女人。感覺稍有松懈就會被她迷住呢。不是那家伙。和那個盜賊見面,是很久之前的事」

  「那麼,是誰?誰告訴你的?」

  「一個穿外套的奇怪的女人」

  外套……?

  啊,難道說,是繪本小姐?

  想到這里不禁看向了深空和高海,

  「那個背叛者——」

  「那個背叛者——」

  左右兩邊,用力的,咬著牙。

  那麼說——果然是繪本小姐。

  咚。

  咚咚。

  咚咚咚——的。

  澪標姐妹,將地面,踏出聲音來。

  對著——零崎人識。

  狠狠的,瞪著。

  無論是深空還是高海,雖然作為『十三階梯』都是后期成員,但從狐面男子,也多少聽到了一些吧——我,原本是作為零崎人識的代理品,作為狐面男子的敵人,被選中的這件事。那麼,雖然語言上沒有表現出來——那兩人,對零崎,現在,應該有所考慮。既然狂信于狐面男子,就不能完全無視。

  先刻的攻防戰,雖然零崎輕易的奪得了上風——既然認識到來者不善這點,兩人,應該也會不遺余力的與零崎相向。

  打算要,殺死零崎才對。

  「……話說回來零崎。匕首哪里去了」

  「啊——現在沒帶在身上」

  「沒帶?你?」

  「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情,所以全部用光了,托這的福身上輕得不得了呢」

  「……啊,是嗎,那真是太巧了」

  我——從上衣的下兜中將‘無銘’取出,向著零崎,旋轉著拋了過去。

  不愧是駕輕就熟,零崎輕巧的,用帶著手套的右手,准確地地,接住了刀具的把手處。

  「這是什麼」

  「不久之前還是從別人那里得到的贈品,現在已經變成替人保管——不,只是擅自借用而已」

  我說。

  「用吧」

  「謝了」

  「但是,不要殺哦」

  「哈,不要殺?」

  零崎——

  將乍一看只是普通刀具的‘無銘’,握在右手中,略微改變了架勢,將上半身略微放低后——看著澪標姐妹。

  「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呢——這個旁觀者。真是的,對我這個人類,我這個人間失格的事情,完全沒有理解啊。我可是至今為止不曾殺死過一個人的至極善良的男人哦」

  「和我是至今為止不曾騙過一個人的至極善良的男人一樣?」

  「正是如此」

  「我們都是,做不出壞事的人呢」

  「完全正確,心地太善良了啊,我們兩個」

  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有所行動——

  零崎人識也,動了起來。

  在中心點交叉。

  「乖違——」

  「——泡饴」

  「矮樹——」

  「——清逸」

  不只是手——澪標姐妹同時使出了腳。

  畢竟是十分松垮的衣服,看起來並不很便于行動的樣子,但相對的,其動作也就更加難以預測。實際上零崎,對澪標姐妹左右對稱攻擊,單是用手腳招架就已經很勉強了,好不容易得到了‘無銘’,卻沒有還手的余地。

  她們——

  澪標深空和澪標高海的攻擊,沒有分散。

  總之,同調著。

  絲毫沒有偏差的,左右同時攻擊。

  徹底到這種程度——比起攻擊分散,更加棘手。

  果然——對復數戰斗是種隘路。

  不只是手的數量單純的加倍,比起其他,最重要的,是攻擊的范圍變廣——無法將防御集中到一點這件事!無法集中,就等同于集中力欠缺——

  「燒廉——」

  「——水鹘」

  「陰壓——」

  「——便巧」

  零崎——在一刻不停的深空和高海的猛攻下,似乎是到達了極限——向后,倒了下去。不,倒下這種說法並不正確,剛才的,應該說是軸足受滑——確實,遍布碎石的這個地方,並不怎麼便于行動——不過這種條件對于雙方都是一樣——

  但是。

  即使這樣,零崎仍然笑著。

  「——看招!」

  倒地同時,以接觸到地面的腰為支點,將雙腿像鐮刀一樣——在深空和高海的腳下,連續的,橫掃了數次。

  或許是沒有料到敵人會在倒地的姿勢下反擊,深空和高海,像是要壓在零崎身上一般,倒了下去。

  當然,重新站穩應該還來得及。

  但是,兩人卻並沒有那麼做。

  兩個殺手,並沒有那麼做。

  反而——

  就這樣,向下,

  一邊向——零崎人識落去,

  一邊——像要追擊般,將左手和右手,

  交叉起來。

  「羅織——」

  「——繪扇」

  「田鹑——」

  「——蛇籠」

  「八尺——!」(八榮)

  「——墮獄!」

  倒在地上沒有起身機會的狀態下,面對沒有任何躊躇,稱之為舍身也不為過的,不考慮任何后果的,從天而降的手掌——

  零崎,從正面接了下來。

  把‘無銘’暫時放到地上——

  與深空的手——

  與高海的手——

  所有手指,相互交叉一般,接了下來。

  「…………」

  「…………」

  攻擊的沖擊——沒有傳來。

  不像是,單純的,承受住打擊。

  零崎狡猾的一笑后,

  「和女孩子牽手,我還是,第一次」

  像這樣胡扯一番后——

  順勢拉住手腕,將兩人扣到地上。

  借助其反動,站了起來。

  手還是,連在一起的狀態。

  「兩手摘花嗎?但是不行啊。因為你們個子太矮了。要要想和我交往,至少要超過一百七才行」

  「你,你這家伙——」

  「你,你這家伙——」

  「饒了她們吧」

  零崎終于從兩人身上拿開了手——咚咚咚,的,用單腳,像跳房子一般,后退了三步。

  「必殺的攻擊連續兩次被封住后,還不放棄的話,就只能說是阿呆一個。你們的等級在剛才的交手中也明白了吧——你們敵不過我。還早了一百年呢——」

  那是——

  那應該是——哀川潤的台詞才對。

  零崎,繼續著。

  「至今為止我想殺卻沒能殺死的家伙,就只有人類最強和那邊的戲言玩家而已。那麼,回過頭來想想,到底准備怎麼辦呢?澪標深空——澪標高海,殺手小姐。不會被我殺死的自信,理由,證據——經歷了剛才的攻防之后,還有什麼殘余的嗎?」

  「…………」

  「…………

  「沒用的,零崎」代替尚未起身,只是半坐在地上的澪標姐妹,我說「那兩個孩子是狂信者——對殉教那種事,根本不會感到恐懼」

  「原來如此,不怕死嗎」

  零崎說。

  「不過——害怕我吧」

  「…………」

  「…………」

  「放心吧,放心吧可愛的可愛的殺手小姐——害怕我的話我就放過你,放過你們。消失到別的地方去吧,要逃的話我絕對不會去追的。就連話也不會對你們說,眼也不會去看你們。當然——執意要沖過來的話事情就不同了。無論是正當防衛也好過剩防衛也好,就算戲言玩家會制止,我也會毫不留情的——」

  零崎——

  吐出鮮紅的舌頭,

  對僧衣的兩人,像是要吃掉般看著。

  「——殺你人解你肢棄你身集你體暴你屍給你看」

  深空和——

  高海——

  像跳躍一般,站了起來——

  與零崎,隔開了很遠一段距離。

  「下次——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下次——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殺死。

  一定要殺死。

  從左右兩邊同時殺死。

  這麼說完——兩人,轉過身去。

  漸漸溶入了——京都的暗夜之中。

  兩人的足力果然不同凡響。

  轉眼間就消失了。

  「咔哈哈——真是杰作啊」

  零崎,比我更久的目送兩人遠去后——這麼說。

  「的確如你所說,她們並不畏懼殉教——但是,在此之前曾作為‘殺手’,目的達成才是至上目的,被灌輸過這種概念。她們的目的肯定不是殺死我吧?為了殺死你——這里,一定會選擇逃走」

  「……那麼,拜托你把她們抓住好不好」

  「說不要殺的不是你嗎」

  「我說的不要殺,就是不要殺死而是將其活捉並獻到我的面前來的意思。連這種事情都不懂嗎?」

  「那真是抱歉。聽到你說不要殺,我還以為是讓我不要呼吸呢。咔哈哈,看來時差引起的錯亂還沒有痊愈呢」

  「……一直在海外嗎?」

  「記得以前給你說過才對。忘記了嗎?真是優秀的記憶力啊,欠缺制品」零崎,將方才放到地上的‘無銘’拾起,遞向了我「那麼,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也是呢——要問我有什麼打算——」我接過‘無銘’,並把它放回口袋「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頭巾妹妹的屍體——倒在椋樹附近。

  但是——那個,並不是我可以應付得了的事。那是應該在我無法觸及的領域內被收拾掉的東西。頭巾妹妹所說的——十二代目的古槍頭巾,希望得到‘無銘’的理由,最終也沒能知道——在頭巾妹妹死去的現在,對我來說,那些都只是一些瑣碎的事情而已。

  並不瑣碎的,只有頭巾妹妹的事。

  比起這個,應該考慮的事……

  既然……澪標姐妹,已經離開了這里——畢竟一個人留下也沒有多大意義,一里塚木之實一定也已經撤出這個御苑了吧。

  總之——

  可以看作已經回避了緊急事態嗎。

  危機已經過去了嗎。

  但是——到底是怎麼回事?

  狐面男子明明已經從我身上收手——明明如此,作為狐面男子手足的『十三階梯』內,還有三人,仍然以我的性命作為目標。

  澪標姐妹暫且不論——一里塚木之實。

  澪標姐妹的單獨行動,還可以用狐面男子超高魅力和超低人望來解釋——有一里塚木之實摻進來的話事情就不一樣了。反過來說如果襲擊者只有一里塚木之實的話,可以看作是狐面男子仍然有所企圖的表現,但這麼一來,澪標姐妹的言行,反而又與所謂的企圖相矛盾。

  總之……

  還,沒有結束嗎。

  還在繼續——是這樣的嗎。

  「呐」

  「嗯」

  握住零崎的手,我站了起來。

  呼吸,恢復到了可以應付行走的程度。

  肩膀的痛雖然尚未消失——但是,並沒有造成骨折或脫臼之類的事。因為在向前奔跑時受到同一方向的攻擊,所以結局和自己進行飛躍沒有多少區別,沖擊減到了最低限——就是這麼一回事。

  但是,這就是最低限嗎……

  這麼說來,接下澪標姐妹全力一擊的零崎,好像沒有什麼大礙的樣子。

  和出夢君相比,那邊比較強呢。

  啊,對了。

  「對了,零崎,匂宮出夢這個人,你知道嗎」

  「嗯,啊。知道倒是知道。就是那個長著漂亮長發,穿著拘束衣,具有雙重人格的家伙對吧?」

  「不只是名字,你們見過面嗎?」

  「見過啊,‘妹妹’雖然不認識,和‘哥哥’那邊,幾年之前——要講的話,會是個很長的故事,有什麼問題嗎?」

  「不……」

  果然,有過一面之緣嗎。

  那麼說的話,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但在我這樣提問之前,從零崎那邊

  「匂宮出什麼事了嗎」

  的,問道。

  對我知道那個名字這件事,似乎很疑惑的樣子。確實,就連小姬,關于匂宮的情報掌握的也並不多……

  「嗯……反正,看來我們都有問題要問對方……除此之外也有很多往事要談的樣子……總之,先離開這里吧。到我的公寓去。剩下的等坐下來再說」

  那件事后——到底怎麼樣了。

  聽說是遭到全滅的零崎一族的事。

  然后,休斯敦的狀況。

  小呗小姐的事也一樣……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零崎人識和,狐面男子間的,聯系——

  應該存在的,那個聯系。

  雖然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但既然事請變成這樣——

  「啊,順便問一下,零崎,你對‘暗口’的家系,會感到厭惡什麼的嗎」

  「不,倒是沒這回事,怎麼了?」

  「喜歡少女之類妹妹之類的嗎」

  「在說什麼啊你這家伙」

  「不,只要不討厭就好」

  ‘匂宮’雖然十分厭惡‘暗口’,但至少零崎個人來說,並沒有那種感情。即使和崩子見面,也不會有多大問題吧。雖然不知道崩子會怎麼說……零崎一族似乎是相當不討人喜歡的樣子。

  「話說回來,那個姐姐,還住在隔壁嗎?」

  「嗯?」

  「留著黑色直發的帥氣的姐姐」

  「直發……不,啊,是美依子小姐對吧」

  和零崎見面時把頭發放下來了嗎。

  記得是在房間里見面的。

  「倒是還在,怎麼了?」

  「既然要去公寓,就先帶我去見那個姐姐吧。其實比起你,我是因為更想見到那個姐姐才來京都的」

  「別開玩笑了,不許出手,那是屬于我的」

  「什麼?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雖然被甩了。

  不過,這邊是這邊,那邊是那邊。

  不能混為一談。

  我和零崎,一左一右,雖然不能說是對稱,朝著御苑中立售門,走了過去。從那里出發一直向西走,就會抵達公寓。

  「對了——你是在那里見到繪本小姐的?」

  「哈?」

  「就是繪本小姐,穿外套的人」

  「啊,那家伙,叫繪本這個名字啊。繪本繪本,繪本——嗯?繪本?和五月時的那個女人,有什麼聯系嗎?」

  「應該沒有吧,又不是同一個字,我想只是偶然而已。如果連那種地方都要安插進命運我會受不了的」

  「哼,搞不太懂呢,和那個女人見面,是在你的公寓之前」

  「嗯?」

  「想要見你一面專程來到公寓后,她就告訴我這件事,然后我就像梅樂思一樣飛奔著,趕去救你了」

  「我可不喜歡那個故事……原本應該是無關者的石匠下場卻是最慘的」

  「真是膚淺的理解呢。遇到同樣的狀況,石匠一定也會那麼做的。那兩個人都明白這一點。就像兩人都是對方的一部分一樣。正因為這樣,所以才叫友情不是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是,我不喜歡。能對那個故事做出的唯一評價,就是梅樂思是妹控這件事」(《快跑!梅樂思》太宰作品,為了給自己的妹妹買結婚禮物的梅樂思,擅自離開皇宮,拜托好友石匠保密,但最后事情敗露,國王要殺兩個人,為了救朋友(和自己),梅樂思全裸的從大街奔向皇宮,感動了國王(國王裸控?)……)

  「我認為那絕對不是這種故事……」

  不過——

  繪本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公寓之前呢。是想要向我通知狀況,不巧又遇到我外出嗎?那樣的話,既然見過面,通知給真心和崩子也未嘗不可……為什麼,會告訴未曾謀面的零崎?

  反正,總之,知道繪本小姐沒事比什麼都好——應該這麼想嗎。不,現在還不是可以放心的時候。公寓里大家的安全也令人擔心……必須趕快回去才行。玖渚機關的防御尚未解除,或許是因為有著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先見之明也說不定……

  「不過零崎,虧你還能和繪本小姐正經的對話呢。那個人,明明絕對不可能和初次見面的人正常的交流……也虧你,還能相信那個繪本小姐說的話呢」

  「為什麼這麼說?雖然樣子的確很怪異,說話方式,倒是很普通,或者說,沒什麼不正常的」

  「正常?普通?開玩笑吧。對我說這種慌又有什麼意義呢?就連我為了和她正常的交談,也花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一不小心說錯什麼就會惹她哭」

  「哭?」

  「她沒有哭嗎?」

  「正常的大人怎麼可能會哭」

  「嗯?」

  「嗯?」

  咦?

  有什麼——對不起來?

  「……我說,零崎。你在我公寓前見到的,是個穿著雨衣和雨靴的美女沒錯吧」

  「雨衣和雨靴?」

  「或者說是,白衣配泳裝」

  「……要是見到那麼奇怪的家伙我兩秒之內就會逃走」

  零崎像是氣氛突然低落下去一樣的答道。

  用有所深喻的表情看著我。

  「那麼……那個,到底是誰?奇怪的女人——」

  「雖然說是奇怪的女人,我可沒說是變態的女人。我見到的,只是穿著外套——啊」

  正要穿過中立賣門時——

  零崎,提高了聲音。

  然后——指向前方。

  「就是站在那里的家伙」

  「嗯?」

  「就是站在那里的家伙,我說的那個女人」

  順勢看去——

  聽完,順勢看去。

  靠在門柱上,

  一個女人——在那里,站著。

  外套下是輕飄飄的長裙和淡棕色的緊領夏衫——

  絲襪和白色的高跟鞋。

  普拉達的手提包。

  只有外套顯得有些突兀。

  女人——

  用細長的眼睛,捕捉到了我和零崎。

  像要見據一般——

  令人感到會從正面被切開一般的,

  殘忍的表情。

  仿佛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看到的一切般,仿佛看透了一切事物的內面一般的,雙眼。

  八重齒外翹出的紅唇——妖艷的扭動著。

  「『十三階梯』四段目——宴九段」

  像是極度無聊一樣,讓人感覺同時體會將地獄和虐殺和罪惡和絕望和混沌和屈從,將全世界的無聊全部化作語言傳給我們一般的口吻。

  「宴——宴,九」

  「不過僅限于現在來說的話並非『十三階梯』,而是作為‘死線之藍’親密的友人——元‘軍團’一人,‘屍’滋賀井統乃,站在這里」

  「…………!」

  滋賀井統乃——元‘軍團’!

  ‘一群’‘集團’‘矛盾集合’‘領域內部’——

  ‘團隊’!

  『玖』渚——『九』段!

  宴九段——滋賀井統乃!

  同一人物!

  那麼說我——做出了將狐面男子的手下,狐面男子的手足,為了守護自身而讓玖渚將她叫來的事情嗎。

  「不需要擺出那種表情也可以——放心吧。我在狐狸先生和‘藍’之間,當然是對‘藍’更加忠誠。對狐狸先生已經背叛過五千零四十回左右,但背叛‘藍’的經歷可是一次也沒有」

  「五,五千……?」

  「第七階梯什麼的也有做過」

  平然而論的,宴小姐——不,統乃小姐,嗎。

  有兩個名字——雖然比起noise要好上很多,但作為我來講還是相當為難……

  「這家伙是誰啊?」零崎,似乎沒能搞懂狀況般問道「是你的敵人嗎?可以殺死她嗎?」

  「不,不行……當然不能殺死她——」

  當然,搞不懂狀況這一點我這邊也是一樣。

  不——

  什麼也不懂。

  「那個,雖然不知道該稱你為統乃小姐還是九段小姐——那邊都好,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為了讓‘藍’——不,為了讓玖渚友,背叛」

  從外套口袋中取出煙盒。

  低焦油含量的高級品。

  叼在嘴里,用打火機點上火。

  「雖然沒有告訴狐狸先生——你的事情我已經聽‘凶獸’和‘害惡細菌’重復到令人生厭的程度了。當然,從‘藍’本人那里也是一樣。實在是令人愉快的事啊,我們‘軍團’八人加在一起——終于湊成了一份你的代理品」

  不對——的,將煙霧呼出的統乃小姐。

  「只有我們八人——還遠遠不夠」

  「…………」

  「反正只是重鑄只是道化而已。我們‘軍團’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對你六年前對玖渚機關所作的模仿,復制粘貼罷了——至少能做到剪切粘貼也好啊」

  既不是自虐。

  也沒有責備我的意思。

  只是淡淡的說。

  像是——戲言一般。

  然后,將身體正面朝向我。

  「戲言玩家,車,喜歡嗎?」

  「……菲亞特之類的,倒是很喜歡——對全體汽車來講,就不怎麼樣了」

  「那麼,就換個問題好了。把十年以上沒有受到任何保養銹跡斑斑,作為古董很有價值的原動機突然發動起來的經歷,你有過嗎?」

  「那種事——」

  不知道到她底想要說些什麼。

  我,橫向的退了一步。

  從統乃小姐和零崎間的連線上,

  挪開身體。

  「——怎麼可能」

  「啊,這樣,沒有嗎」

  「不過,你的意思我大體明白。那樣的話,一定會瞬間起火,然后報廢掉。」

  「你肯定?」

  「至少不必做到嘗試的地步」

  我說。

  「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還有,剛才所說的,讓玖渚背叛,到底有什麼意義?」

  「意義啊——根本沒有意義,就是那樣。我和兔吊木那家伙不同,當然,和你也不同。並不會用語言傳達意義和概念。無論何時,語言就是語言,沒有任何意義。讓玖渚友背叛就是指,背叛‘藍’的意志……違背‘藍’的命運,只是這種事而已。‘屍’對‘死線之藍’——從心底里毫不迷茫的背信。雖然對‘藍’的欺騙,隱瞞的事數不勝數——但是,背叛,這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

  「玖渚友已經不行了」

  統乃小姐——

  從取出香煙的口袋中,拿出了眼鏡,靜靜的,帶了上去。

  眼睛——難以看到。

  看不到,她的眼睛。

  「不,不行?不行是指——」

  不懂。

  無法理解她所說的一切。

  像是對這樣無能的我,

  這樣什麼也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我,

  從心底里蔑視一般——統乃小姐說道。

  令人無可奈何——無論做什麼頭無法改變的,

  真相,告訴了,我。

  從統乃小姐的——

  眼鏡中,一滴淚水,滑落出來。

  統乃小姐要——讓玖渚,背叛。

  為了玖渚友,讓玖渚,背叛。

  「都是你的錯,戲言玩家。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是你的責任,做錯的只有你一人。因為你,從不知何時起,結束了停止,一個人開始變化——所以玖渚友才,無法把停止繼續下去,無法控制住——成長」

  阿伊不會變呢。

  阿伊不會變的,永遠。

  「那,那——那又,怎麼——」

  「停止了十年以上的身體事到如今怎麼可能承受得了成長的負荷。想想就能知道。‘藍’為了對你隱瞞著件事好像費盡了心思——無論是機關的人還是元‘軍團’的成員,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在你以狐狸先生為對手燃燒著使命感,孤軍奮戰的時候——除你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和她進行完臨終道別了。玖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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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9-1-16 10:40 PM

后記

         

  現實運行中的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上實際上設有確保乘客絕對不會落下站台的保護措施,但是看到這種狀況后,為什麼日本全國上下所有的車站不都裝上這種措施這點便令人很難理解。明明只要這麼做地鐵傷人的事故就永遠不會再發生,但類似京都市役所前站風格的車站卻不知為什麼只是極少數,至今為止的二十年間我也只見到過三處左右。當然,對于這個疑問的回答我也是心知肚明,就是支付為此所需花費(手續,時間,當然還有錢)的余地,現階段無論哪里也不具備。即使存在著明顯最佳的解決方案,如果遇到物理性的瓶頸,那也就不能算是最佳解決方案。例如,如果將現階段的科學力集結到一起的話可以飛的汽車之類的東西一定會被輕易制造出來,但那也一定會是附帶著破天荒的價格,而且,為了能夠駕駛它而需要通過的考試的難度也一定是與在地上駕駛所需無法相比,既然知道這一點,自然就沒有刻意開發那種東西的必要。紙上談兵之類,各類犧牲無法避免之類,並不是說可以做就必須要做這類,就是這麼一回事。仔細想來,畢竟飛機原本就帶著輪子,那是不是已經可以算作是會飛的汽車了呢?每當坐在京都市役所前站站台的長椅上,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思索一些類似的事情。

  雖說本書是繼《全面暴走(上)十三階梯》后的作為第二冊的中卷,但如果把上一冊比作從右向左的一條直線,那麼本書就是所謂空轉,原地踏步的物語。事事不順心這點對誰都一樣,物語無法向投機主義發展,在這樣的感覺下,敵我雙方都一直被愚弄著。說著大家一起齊心協力奮斗之類的話接受了別人的幫助結果受到多少幫助就同等程度的被托了多少后腿,認識到能夠依賴的只有自己這點后又發現自己是最不中用的——但是,如果能在一開始就認清這一點,或許對他人能夠更溫柔一些也說不定呢。如同空轉的結晶一般的戲言玩家終于也到了繳納年供的時候。因此在插播廣告后這次的后記也就要結束了。戲言系列最終卷《全面暴走(下)藍色學者與戲言玩家》,既然已經讀到這里,希望各位能夠讀到最后。

  為了一冊書的面世我所能作出的貢獻除了寫文章以外什麼也沒有。多虧了承擔起編輯制書出版販賣這些作業的各位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至少我是這麼想的。向以編輯擔當太田克史先生和插畫擔當的竹老師為代表的至今為止不懈支持著戲言系列的各位表示真心的感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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