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弈瀾 -【明媚多姿】《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46 AM     標題: 弈瀾 -【明媚多姿】《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55 PM 編輯

【書名】:明媚多姿

【作者】:弈瀾

【內容簡介】:

  做為一個穿越者,碰上個仇恨值滿滿的重生者時

  人生怎能不狗血天雷,多姿多彩

  只見那重生蘿莉意欲一雪前恥母儀天下

  再看那土著少年氣勢洶洶,試圖……

  誒,我只是個打醬油的圍觀群眾,別沖我來呀

  少年,聽我一句勸,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挖坑填小姑娘是沒有節操的行為!

  …………

  掀桌,蘿莉有毒,少年兇猛,還讓不讓人活了!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4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53 PM 編輯

卷一 屠龍手

世事恰如一局棋,且看誰有屠龍手

第一章  外掛攜帶者

每個人的人生路上,都會遇上幾個讓你銘心刻骨的人,他們有的聰明能幹,人見人愛且光芒萬丈。 人人教訓起自家的孩子來,基本上都會拿他們來做類比,他們可能是“別人家的孩子”,但也可能是“外掛攜帶者”。

程帛堯自己就是個“外掛攜帶者”,她的外掛叫穿越。

正當她邁著小胳膊小腿打算開始帶著外掛刷地圖時,忽然發現她身邊還有個更牛逼的“外掛攜帶者”,那位的外掛叫重生!

小程同學穿越後一點沒有身為穿越者的使命感和責任感,成天除了賣萌賣乖販賣可愛,處處收穫一大堆抱抱和糖糖之外,什麼也沒幹。 忽然有那麼一個她沒招誰也沒惹誰的下午,有個小蘿莉蹦過來,充滿憎恨與仇怨地看著她。

那時候小程同學才兩歲出頭,小蘿莉大約也就三四歲的樣子,小蘿莉大概覺得小程同學才兩歲多,才剛會叫人,不會懂得太多。 於是小蘿莉蹲下來湊到她面前,頂著張粉嫩嫩的小臉蛋,陰森森的小聲說:“堯妹妹,我們又見面了呢……這一世,我要你看著我永遠高高在上,難望項背。上一世你給我的苦果,我一定會好好地慢慢地還給你。煉獄如何,你現在不知道,以後會知道的。”

陰冷的語調配上那張粉嫩可愛的小臉,小程同學怎麼看都覺得讓人發毛,她手臂上起了一堆雞皮疙瘩。 身為兩歲出頭的小蘿莉,小程同學很無恥地揚起軟綿綿的笑臉兒,嬌嬌脆脆地開口:“姐姐,吃果果……”

說罷,小程同學把手上又酸又苦的桔子遞給人家,人家不要,她就嗚咽咽哭起來。 聽到小程同學的哭聲,在外間和幾名女眷們說話的小程媽連忙走進來。 因為小程同學太會販賣可愛,小程媽都不怎麼捨得讓奶娘和丫頭們抱她,總是一有情況就向小程同學張開雙臂把給她一個波濤洶湧的抱抱。

“堯堯怎麼了,跟楊姐姐鬧了?”小程媽從懷裡掏出帕子給小程同學擦著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又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

旁邊一位婦人,大概是“楊姐姐”的媽,這會兒忙不迭地說起小蘿莉來:“玉綾怎麼把程家妹妹惹哭了,還不跟程家妹妹道歉,你好歹是長兩歲,也不說照顧著點妹妹,還招妹妹哭。”

小程媽很是雍容清淡地朝那婦人一笑,說道:“表姐說的什麼話,小孩子家家見不著娘就者哭,哪能怪玉綾。”

楊夫人還是堅持讓楊玉綾道歉,楊玉綾眼底一絲陰霾閃過後,頂著張小臉似害怕似無辜地上前來,柔軟軟地說著道歉的話:“程妹妹,不哭,是我不好,下次你要去池塘摘花,我一定帶你去。”

這一句話就讓形勢逆轉過來,小程媽真以為是自己的女兒想去摘花,略帶歉意地揉揉楊玉綾的頭髮,笑道:“玉綾真是個乖孩子,是堯堯不懂事,咱們不管她。”

嘖,小程同學不滿了,當面虧這種東西,小程同學是絕對不肯吃的。 於是她更加用力地擠眼淚,小貓似地抽抽嗒嗒哭著說:“不摘花,請姐姐吃果果,姐姐不要,姐姐不喜歡堯堯。”

說完這話,小程同學自己都噁心得想笑,為了不讓人看見她憋不住的笑,她選擇了主動埋首進那片能淹死人的波濤洶湧裡。

小程媽卻當她是哭得很傷心,小臉都哭得起了一層粉紅,卻不知道小程同學是擠眼淚擠出來的:“姐姐怎麼會不喜歡堯堯,堯堯乖乖噢… …”

當小程同學繃得住表情時,她滿肚子壞水地帶著淚珠兒,把拿著桔子的手伸向楊玉綾,又喊了一句:“姐姐吃果果。”

楊夫人很有眼色地讓楊玉綾接過桔子來吃,才六月的時節再早熟的桔子也還酸苦著,楊玉綾卻被楊夫人塞了幾瓣進嘴裡,整張臉都酸苦得皺成了一團。 小程同學看得出來,這張臉是淚在往腹中流,恨在往心底積。

反正這位一開始就打算要告訴她煉獄是什麼,她可不覺得自己賣賣萌再賣點好,楊玉綾就會改變主意。 大概她的穿越生涯,要跟這位攜帶重生外掛的小蘿莉掐個不死不休了。 說實話,小程同學心裡有點兒沒底,畢竟自己只是個穿越者,在這架空的時代裡,她不像楊玉綾那樣能預知未來。

但是,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身為穿越者,就算沒改天換地的志向,也不能被三言兩語嚇退。 你下戰書,我就接著,至於誰贏誰輸,誰知道呢!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小程同學都不能理解,楊家跟程家相隔幾百里,怎麼也不像會有交集的樣子,但十歲生日沒過幾天她就理解了。

春末夏初的一個雨天,十二歲的楊玉綾一身淺素的珍珠白鑲淡藍色牙邊衣裳,頭上只簪著枝珍珠釵出現在了程家。

楊玉綾的父親因病故去後,楊夫人也積鬱成疾一病不起,而小程媽在楊玉綾剛出生時就認了乾女兒。 那時候小程媽還沒女兒,心心念念就想要一個,後來見到表姐的女兒分外心喜,就認下了楊玉綾這個乾閨女。

“誒,玉綾啊,來,乾娘瞧瞧……別哭別哭噢,咱們不想那些個傷心事。以後玉綾就住下來,把乾娘家當自己家一樣,松溪、柏濤和堯堯也會把你當親姐妹,好日子還長著吶,咱不難過了啊。”小程媽其實並不怎麼願意把楊玉綾接到自家來住,可是她那位故去的表姐和表姐夫都沒什麼親人,表姐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這做乾娘的,只好出面把楊玉綾接來。

小程媽是想著,楊玉綾都十二歲了,再養兩年,找個合適的人家,添份嫁妝嫁出去就可以了。 小程媽哪裡想得到,十二歲的小姑娘眼裡充滿了怨毒,不時低下去抹淚的臉上冷笑森森,而心裡正在想著怎麼折磨她的掌中珠心頭肉。

因為給楊玉綾住的園子要再收拾收拾,小程媽不會給人落話柄,既然接過來了就吃穿用度都和女兒一個樣,所以楊玉綾得先在小程同學園子裡住幾個月。 小程同老不厚道地拉著楊玉綾,親親熱熱的姐姐前姐姐後,活像她特高興有這麼一姐姐似的。

而楊玉綾每一次聽到小程同學叫姐姐,心裡就是一陣噁心,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怎麼好看,不過她總是低下頭去,別人看不著而已。 但小程同學比楊玉綾矮著點,正好沒錯過楊玉綾扭曲的表情,所以她叫姐姐叫得得越來越歡實。

“堯妹妹,聽說你在宜山書院念女學,那裡好嗎?”楊玉綾說宜山書院時,眼底掠過一抹神彩,胸中充滿了種種期待。

小程同學把楊玉綾看得透透的,小程同學在現代是個職業圍棋選手,妥妥的七段。 能把圍棋下好的人腦筋都比較好使,小程同學把眼前這事就當成一盤棋,現在正式開始起手佈局,雖然她拿白子後下,但是勝負猶未可知:“是啊,姐姐也知道宜山書院呀,可是我覺​​得那裡不好玩,所以很少去呢。娘親專門請了張先生和於姑姑在家裡,不去也沒關係的。”

這下輪到楊玉綾意外了,在她記憶里程帛堯是很喜歡去書院的,因為在那里程帛堯光彩逼人受盡追捧,可是怎麼她重生了,連程帛堯也和從前不怎麼相同。 不過,以前她沒問過,只是後來她去宜山書院時,程帛堯跟她同進同出,才有了宜山書院那些事:“堯妹妹,宜山書院可是很有名的書院呢,難得早些年設立女學,堯妹妹有這樣好的機會,應該珍惜才是。”

“噢,好吧,如果姐姐陪我去,那我以後就天天去上學。”程帛堯臉上笑成一團棉花糖,心裡卻在吐槽​​,尼瑪去什麼去呀,古代的學生要被打手板心的,挨了打回家家長還得說打得好。

在現代小程同學從小學圍棋,一直都是只上半天課,還隔三岔五請假,分數難看得一塌糊塗,老師也不怎麼管她,還勉勵她好好學棋,長大了為國爭光。 所以壓根沒怎麼嚐過學習生涯的苦,沒想到穿越了反而要把這個給補起來,這不科學啊!

其實女學裡教的也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類,先生們對女學生要求也不像男弟子那麼嚴格,往往是帶著滿滿地讚美來教學。 除了禮儀課和繡花、茶道的女先生比較嚴格一些外,女學其實並不像小程同學想的那麼恐怖。

小程媽在楊玉綾來的第三天,就跟楊玉綾說起了去宜山書院的事,楊玉綾當然是滿口答應。 讓小程媽意外的是,小程同學居然也一塊去,而且還答應不再缺課:“堯堯從前不是一個月都難得去兩​​回嗎,怎麼這麼積極了,是不是看見姐姐上進覺得臉紅不好意思了。”

“娘親,我是怕姐姐一個人,我陪著姐姐,姐姐不孤單了嘛。瞧我多乖多聽話,不誇我還取笑我,娘親是壞人……”說罷小程同學掩面撲進小程媽懷裡嗔嗔地撒嬌,還假假地作著哭臉。

見女兒這副模樣,小程媽又是笑又是氣,心裡卻是軟柔柔的,捏一把女兒的鼻尖,小程媽道:“噢,娘親是壞人麼,月季花糕就不要想吃了。”

看著程帛堯撒嬌,楊玉綾心中冷笑,暗道:“堯妹妹,好時光不會太長久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49 AM

第二章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

程帛堯倆親哥哥,程松溪和程柏濤都在宜山書院讀書,兩人趁放假回家,居然聽妹妹撂下話來以後要天天去上學,倆兄弟都笑嘻嘻地調侃她,一個說“說謊鼻子會變長”,一個說“食言會肥”。

去,這兩個典故還是她小時候胡說八道跟他們倆說的,現在倒反而學會拿這些來調侃她,真是過河拆橋的壞蛋。

程松溪和程柏濤對家裡多個妹妹很好奇,以為是和自家小妹那樣乖萌乖萌,一見著就想拿根糖葫蘆逗著玩的。 沒想到小小年紀的楊玉綾出現在他們眼裡時,是那麼的柔軟溫婉,那嬌弱不勝風的姿態跟柳條兒一樣。 程柏濤莫明地想起他妹妹那些亂七八糟故事裡的狐狸精和蛇精……好恐怖的存在,他在不要當呆書生和葫蘆娃呢。

對比程柏濤的如臨大敵,程松溪到底年長幾歲,整個人溫溫淡淡地看向楊玉綾,既不疏遠也不熱切,楊玉綾腰肢跟沒骨頭似的行禮,他就禮儀周到地回禮:“楊家妹妹不必多禮,日後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無需如此拘束,只當是在家裡一般。”

楊玉綾看著程松溪,做為重生者,她自然知道程松溪日後會有什麼樣的前程,所以她才滿懷疑惑。 為什麼程松溪日後會步步青雲,為什麼看著哪裡都不算太出色的程松溪會得盡聖恩垂拱,而且還是先後兩代帝王:“是,我聽大哥哥的。”

起先,楊玉綾是想,既然程松溪有那麼光明寬廣的前程,不如自己就嫁給他好了。 做為長嫂,想給程帛堯使點什麼絆子,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那樣不夠,所以楊玉綾才重入宜山書院,重入那個曾帶給她噩夢的地方,因為那裡有十年後君臨天下的李景!

縱然出身以及父母雙亡讓楊玉綾無法將來成為一國之母,但她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入李景的心裡眼裡。

去宜山書院的前夜,楊玉綾仔仔細細地把明天要穿的要帶的都想了一遍,又想好了明天怎麼應對書院裡的每一個人。 羞辱過她的,她要一一還報,嘲笑過她低看過她的,終有一天將伏拜在她面前,至於程帛堯,不讓她身處煉獄怎麼對得起自己過去受過的苦難呢。

在楊玉綾徹想著這些的時候,程帛堯早就吃完冰糖鴨梨膏到睡夢里和周公下棋去了。

夜裡下了一場小雨,小程同學神清氣爽地起床伸了個懶腰,丫環姐姐們一個個笑容滿滿地捧著洗漱用具進來。 等到寶雲捧了宜山書院的“校服”出來,小程同學就開始皺眉咬牙猶豫著還是不去算了,這校服她有點接受不來……開襠褲啊! 雖然絕對看不出來,雖然外邊還要再套一層側開邊不開襠的,可是她還是接受無能。

“姑娘,這套婢子已經給您改過了,吶,您看,外頭看著跟書院裡發下來的一樣,婢子把里外兩層都縫在一起做成了裙褲。”寶雲打小侍候小程同學,早就把小程同學的脾氣摸了個門清,這時代褲子都是開襠開邊的,偏偏自家姑娘死都不肯穿。

果然,寶雲才一說完,小程同學就雙眼睜大,捧著褲子看了又看,然後笑瞇瞇地摟著寶雲說:“太好了,寶雲,你真是我的貼心小棉襖。 ”

寶雲和寶煙相視而笑,兩人著手給小程同學更衣梳妝,因為小程同學年紀還小,加上她又是個怕麻煩的。 寶煙只隨手把她的頭髮編成一根辮子,又在髮尾夾了兩朵小小的海棠絹花,垂下幾縷珊瑚珞子來,只一味簡單方便。

而楊玉綾從屋裡出來,梳的是雙螺髻,也是少女可以梳的簡單發式,但雙螺髻比小程同學那辮子要好看許多。 加上吹下來的杏色髮帶,風一吹來髮帶隨風揚起,弧度漂亮極了,小程同學都忍不住心生讚歎:“真是鮮嫩明麗一蘿莉呀。”

可惜……蘿莉有毒!

“姐姐好漂亮。”既然人家氣場全開地出現,小程同學也不吝於發自真心地讚美一下,雖然還沒完全長成,但這絕對是一朵帶毒的罌粟,還是一株復仇草。

“妹妹也很好。”楊玉綾在容貌上本身就要比小程同學要高一截,精心打扮後,更是不可方物。

這倆“姐妹”,一個心裡充滿憎恨,一個滿肚子壞水。 當程松溪和程柏濤看到兩人你“姐姐”我“妹妹”,笑得一個賽一個燦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程松溪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程柏濤也暗叫不好:“妹妹要被蛇妖教壞了!”

……

程小二呀,你妹妹真不是被教壞的,是她本來就把壞憋在骨子裡,你沒看出來而已。

一路上哥倆都毛毛的,到宜山書院門前時,程松溪叮囑道:“堯堯,楊妹妹第一天來書院,你多照看著點,還有你上課打起精神來,先生要是再告到我這裡來,我可不會再幫你遮掩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們快走吧,我和楊姐姐進去了。”宜山書院男左女右,只是課堂分開兩側而已,吃飯倒在一個飯堂裡,書院也不拘著男女學生見面往來,只要求守禮守規矩。 而且女學生天天回家,男學生就不行了,一旦入學必需住在書院裡,一個月有四天假。

雖然小程同學很少來宜山書院,但女學裡的學員對她很熟悉,主要是她倆哥哥招了不少小姑娘,她這做妹妹的連帶著沾了點光。 一進去,就有小姑娘驚喜又意外地招呼她:“帛堯,你今天也來上學了,這是誰呀?”

“嗯,這是我楊姐姐,以後也在這裡上學。”程帛堯說著又給她們互相介紹,腦筋好使的人佔便宜,再不怎麼來,同一個學堂的人只要見過幾面她也認得出來。

“劉妹妹好。”楊玉綾卻對眼前的人再熟悉不過,禦使劉重光的嫡次女,後來嫁給了一個在戶部當差的中郎,日子還算過得去。 在學院裡,劉婷文是程帛堯絕對的擁擠者,所以楊玉綾對劉婷文沒什麼好感,不過劉婷文倒不曾羞辱過她,因此楊玉綾也不會浪費工夫在劉婷文身上。

“楊姐姐好。”劉婷文哪管得了楊玉綾心裡在想什麼,她現在只關心中午可以和程松溪一塊坐著吃飯而已。

上課鈴聲響起,這一節課也巧了,正是圍棋課。 教圍棋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人名作顧常山,清瘦修長,滿滿的溫和雋永之氣,令人感覺如蔭蔭林木森森而立:“棋下到這裡,先後的次序就十分重要,先立後長再補一手就能活,但若是先長,那麼黑棋就佔據有利點,近而掌握優勢。這個定式叫孤雁南飛,大體的變局有如下幾種……”

孤雁南飛是比較複雜的定式,顧常山抽工夫掃一眼下邊,學生們一個個眼神迷茫無比,他不用細想都知道,下邊的學生估計難得有幾個能聽明白的。 他看向圍棋下得不錯的幾個學生,這時候也有些迷惑的表情,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月難得來幾次的程帛堯,睜著一雙狼看到了肉一樣亮光閃閃的眼睛看著教學用的大棋盤。

“程同學,你來說說這個變局白棋該怎麼應對。”

被點到名,程帛堯站起來,說出了她心底的正確答案,至於顧常山眼裡是不是正確答案,那她就管不著了:“是不是右下角扳呀。”

簡直胡扯,顧常山可以肯定程帛堯看到了正確的落點,因為她的眼睛是先往中路看,然後才看向右下角的。 不過學生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顧常山也沒辦法:“坐下吧,令兄棋力確實不錯,要多向令兄請教。”

“是,先生,學生受教。”程帛堯說完坐下,然後捧著臉繼續津津有味地聽著顧常山講解孤雁南飛的變局。

上半節課是講解定式,下半節課是女學生們兩兩對局,結果坐來坐去,剩下程帛堯一個單坐著。 她正慶幸自己可以歇著時,顧常山滿面春風般和氣的笑著坐在她對面說:“程同學,我們來下一局如何。”

程帛堯當然只能點頭,於是顧常山下出了孤雁南飛的定式,程帛堯也相當配合,然後她就用行動告訴了顧常山她剛才壓根就沒有胡扯,她是正確的。 比起中路,右下角簡單明快殺氣騰騰,而且野心勃勃地劍指全局,不漂亮但效果好得讓人想哭。

程帛堯就快哭了,她沒想到自己穿越後還能跟這麼高水平的棋士下圍棋,人生瞬間圓滿,她小人家還不忘誇顧常山一句:“先生,您棋下得真好。 ”

……

幾十手後,顧常山哪裡還講得出話來,再聽到程帛堯這句誇獎,顧常山也想哭,羞愧得想哭! 頃刻間,顧常山就作出一個決定:“吃過午飯後,我找個人跟你下棋。”

“是高手麼?”職業棋手小程七段的職業病犯了,有高手殺不贏也不能放過。

“當然。”

“一言為定。”

以後的無數個日子,程帛堯都在後悔今天的決定!

更讓她後悔的是,她為什麼要抽風似地帶上楊玉綾一起去……

蘿莉有毒,少年兇猛,說句十分不俗的話——這一刻,命運之輪開始轉動。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0 AM

第三章饞嘴紅狐狸

宜山書院中行有一個半時辰,也就是三個小時的空閒時間,除去一個小時吃飯散步,剩下的兩個小時裡,學生可以選擇午休,也可以選擇找個景緻清幽的地方嘮嘮嗑。

程帛堯則精神抖擻地踏上征途……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賣……姐……姐姐?”程帛堯本來心情多好多好呀,都哼起《賣報歌》來了,可是楊玉綾神出鬼沒的一鑽出來,她心情指數立馬跌破基準線。

“妹妹,你這是要去哪裡,不午睡麼?”楊玉綾早就注意到了程帛堯不在視線裡,也不在花園聊天,也不在女寢午休,果然到大花園裡一繞彎就把程帛堯給找著了。

其實程帛堯也沒想要躲開誰,她本來還叫了劉婷文一起去呢,可劉婷文一聽她是去下棋的,搖頭晃腦怎麼都不肯去:“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上午顧先生說找人跟我下棋,我這會兒正要去顧先生那裡呢,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下棋啊!”楊玉綾心裡百轉千迴,這時候未來的慶嘉帝李景正在書院,李景在圍棋上的造詣非常深,是顧常山的得意弟子。 楊玉綾覺得,顧常說找的人有七成可能是李景,剩下的三成則就看運氣了:“好啊,我陪妹妹一起去,省得妹妹一個人。”

楊玉綾眼裡一閃而過的神采沒能逃過程帛堯的眼睛,她也不深究,反正知道待會兒有熱熱鬧看就對了。

顧常山說好的地方是宜山書院專門開闢出來作下棋賞花用的紋楸亭,幾株牡丹花被照料得成了妖精,每株都有三四人高,枝枝椏椏上開滿了碗口大的白牡丹,這是牡丹中里極其珍貴的品種——照雪。 程帛堯不是個太有公德心的,看到好看的花就有點忍不住了,可她才伸手碰到花莖,都還沒用力就被喊住了。

“不忙辣手摧花,先低頭看看告示。”

程帛堯聞言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只見牡丹花葉下有一塊木牌,上面雕著一行字——好花不常,請多珍惜,折花者罰作園丁一年。

……

縮回手,程帛堯看了幾眼,才回頭去看說話的人:“李景師兄。”

這一句“李景師兄”讓楊玉綾怔在當場,在她記憶裡,程帛堯和李景是沒有任何來往的,李景在書院里和程松溪、程柏濤兩兄弟也沒什麼交情。 怎麼看現在這情形,兩人好像很熟悉的樣子,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重生之後,連程帛堯都會有很大的改變?

這個結,楊玉綾怎麼也解不開。

而這時,程帛堯已經越過李景看到了顧常山:“顧先生,李景師兄不會就是您找來跟我下棋的吧?”

“誒誒,我說你這是什麼眼神兒,看你嘴撅得多高,跟我下棋有這麼讓你為難嗎?”李景經常跟程松溪下棋,一來二去也就熟悉了,每到歇假的時候還會去程家找程松溪。 程帛堯做為程松溪的“啟蒙老師”,李景也跟她下過幾局,被人家小丫頭砍瓜切菜一樣剁掉了,打那兒以後李景就對程帛堯有心理陰影。

更讓李景有心理陰影的是,每回他覺得自己棋力見長,想跟人“小先生”請教請教,她小人家還給他擺一副有人要餵她吃蒼蠅的倒霉樣兒,看了就讓人又好笑又鬱悶。

“哈-哈-哈-哈-哈,手下敗將,何足言勇。顧先生,這就是您說的高手,我讓他十個字兒他都贏不了我!”程帛堯每說到圍棋上,就自信心滿滿,李景也是這幾年才迷上圍棋的,跟程帛堯這學了近三十年棋的人真沒法比。

她那乾巴巴笑五聲還分成五段,十分鮮明地表達著她有多麼不屑他這個手下敗將,李景伸手重重敲了小丫頭一記,憤然地說道:“看把你給囂張得,今天且等著挨收拾吧,我堂弟李崇安來了,今天你就是跟他下棋。崇安從三歲就開始學棋,天資出色,舉世難得,你能耐再大還能比得過他。 ”

“噢,我知道了,李景師兄大概覺得自己這輩子都贏不了我,所以特地拉來強援找回場子。哼,等著吧,我不會讓師兄如願以償的!”程帛堯說罷揚起下巴,特驕傲特自信地率先走進紋楸亭坐下。

一坐到棋盤前,一慣販賣可愛的程帛堯身上就有了指點江山的氣場,從小學棋,她上的第一課就是尊重圍棋、尊重對手。 所以一旦她落坐在棋盤前時,那份沉穩從容就不自覺地展露出來。

李景看著心裡一抽,他有種感覺,自己可能真像這小丫頭說的那樣,這輩子是很在棋盤上親自找回場子來了。 小丫頭八歲那年,他說著玩似地提出下一局,結果上一秒還撒著嬌要吃冰糖葫蘆的小毛丫頭,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拈著棋子,跟玩似地就把他給收拾了!

“小堯堯啊,千萬別輕敵啊,崇安學棋十二年,早已經贏過不少國手了。你認真點,別到時候輸了哭鼻子。”李景拿程帛堯當自家妹妹,不過這妹妹圍棋水平實在太厲害了點,每次跟她下棋,都要做好痛哭流涕的準備,因為這丫頭從來不懂什麼叫適可而止。

讓李景沒想到的是,程帛堯小眼兒微微一瞇,迎著陽光特有大將風度地一笑,道:“我從不輕視對手,但也從不低估自己,誰贏誰輸,下過才知道。”

楊玉綾在一旁靜默不語,她這下心裡的結就又多了一個,怎麼也不明白,她不記得上一世程帛堯圍棋學得很好。 不過,將要出場的這位李崇安,她是記得的,如果說李景是初夏的暖風,這李崇安就是十二月的西北風,冰冰冷冷,積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李崇安一出場,果然是冷冰冰的表情,深沉幽涼的眼神,一眼掃過場中人,朝顧常山行了禮,看向已經在棋桌前坐定的小姑娘:“程師妹。”

程帛堯站起來朝李崇安回禮:“李師兄。”

下棋的人在棋上從不多話,兩人相視一眼,各自吐出一個“坐”字,然後就坐下開始猜先。 雙方甚至都不用多介紹,下棋的人,都是用棋子來說話的。

在李崇安和程帛堯在棋盤上“對話”的時候,楊玉綾則在想著關於李崇安的傳言,傳聞中,這位秦王次子有虐妻殺妻之說,他正妻的娘親還曾到金殿上告過御狀,結果卻是不了了之。 楊玉綾垂下眉,心裡正在打著主意,這樣虐妻殺妻的人,不正適合程帛堯麼。

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楊玉綾再看向對坐的兩人,一樣的面容冷肅,不配成對都可惜了。

此時,程帛堯全副心神都放在棋盤上,在這個時代裡,她幾乎沒有見過這麼凌厲的進攻,這是她喜歡的方式,雙方亮出刀來對砍,多麼爽。

一局棋下來,雙方都十分酣暢淋漓,至於輸贏,李景和顧常山甚至都覺得不重要了,這麼精彩的對殺,勝負可以忽略不計了。 中國的圍棋向來是數子的,所以不用多麻煩,看一眼就一目了然:“承讓,謝謝指教。”

“你學了幾年棋?”李崇安手上收著棋子,若有所思問道。

“我如果說上輩就會,你信不信。”程帛堯剛才用棋跟人進行了深層次的交談,所以才這麼半真半假開玩笑似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李崇安頓了頓手,很快點頭,認真地道:“我信,若無宿慧,怎能高深如廝。”

……果然,還是下棋的人實在,程帛堯把棋子一收,立馬就歡騰起來,拽著她身邊楊玉綾的衣袖,特不懷好意地說:“楊姐姐,你看,我贏了呢。李景師兄還說我會輸了哭鼻子,看看看看,我不但沒哭鼻子,我還贏了。”

她這一下,就把視線從自己身上轉移開了,而原本沒人注意的楊玉綾則被亮到了眾人眼前,楊玉綾很快反應過來,柔柔地拍著程帛堯的手說: “是,堯妹妹最是了不得,棋下得這般好,難能可貴的是,又有李師兄這麼高深莫測的對手。李師兄,日後要常和堯妹妹下棋才是,我不懂棋,卻也知道這局棋有多麼艱深,師兄和堯妹妹真得的棋逢對手。”

楊玉綾想的是,把這兩個人湊一塊天天相對下棋,不信不能下出點什麼來。

“程同學棋力竟如此精深,真是英雄出少年……”

“顧先生,我是少女,少女懂嗎?”程帛堯糾正道。

顧常山“呃”一聲,然後輕咳幾聲把話給改了:“嗯,是巾幗出少女。”

這話把一邊的李景笑得直扶著柱子上氣不接下氣:“就你還少女,黃毛丫頭。”

“哼,懶得搭理你,李師兄,我們來復盤好不好,不跟這水平低下的人一般見識。”程帛堯見楊玉綾不時把視線掃向李景,心裡明白楊玉綾這是要開始牽線搭橋,她故意把李景晾​​一邊,好讓楊玉綾跟李景搭上線。

在復盤的時候顧常山近近地站在棋盤前,不時說上一兩句話,而楊玉綾則主動和李景說上了話。

這時的小程同學,壓根沒想到,她倒是把楊玉綾推到李景這大坑里去了,自己也毫不知覺地正在自己往坑里跳。

小程同學也沒注意到,在她一隻手捧著小臉兒,自覺笑得乖萌乖萌時。 坐在她對面的李崇安掃了她一眼,一點沒覺得可愛,他只看到一隻扮小貓的紅狐狸,還是只看到一群美味可口蘆花雞的紅狐狸,那尾巴卻搖得跟小狗似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0 AM

第四章李崇安,我恨你一輩子!

程七段大殺四方滿意而歸,順便還得了點收穫。

做為一個職業棋手,程七段能把三百六十一顆棋子,從第一粒開始到最後一粒落下的次序記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記憶好得不會讓她忘記,在她兩歲多走路都還要人扶的時候,楊玉綾跟她說過什麼。

楊玉綾說要她“看著我永遠高高在上,難望項背”,加上李景的身份小程同學一清二楚,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一個像奶油冰淇淋一樣甜美誘人的消息——李景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皇帝。

看了眼自己身邊一點也沒所謂王八之氣的李景,小程同學深表懷疑:“李景師兄,前些時候聽哥哥說你要選妃了,那個……選妃那天歡迎不歡迎我去參觀呀?我的眼神絕對好,說不定還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呢。”

李景含笑瞥小程同學一眼,別看人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心裡明白著呢。 小程同學來這麼一句,李景雖然不能太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麼,但是她想去看熱鬧是肯定的:“想都別想,不過……小堯堯要是願意參選,我倒不在乎多等小堯堯幾年。”

……

一句話讓小程同學和楊玉綾反應截然不同,小程同學是折了根樹枝子,含怒砸向李景:“哼,少做夢了,你不在乎,我還嫌棄呢。”

尼瑪,將來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人,她才不上趕著當其中之一呢。 而且正妃一般都有內定的人選,連李景自己都做不了主,還不在乎多等幾年,話說得倒漂亮。

楊玉綾的反應在袖子裡緊緊握起雙拳,看著李景躲開程帛堯砸去的樹枝,還不忘笑著回頭哄一哄程帛堯。 前世今生,楊玉綾最不甘的就是這一點,程帛堯好像總能像現在這樣,輕而易舉得到別人夢寐以求而她卻棄之若蔽履的東西。

“你就不考慮考慮,如果是程國公府的千金,父皇母后也當會點頭應許。做皇家兒媳婦,這可是不少小姑娘求都求不來的。”李景見小程同學追著她砸樹枝,嘴上依愈發沒了把門的,能把在棋盤前氣定神閒的程師妹氣成這樣真難得。

“顧先生,李師兄,他欺負我……”說完,揉眼睛擠眼淚。

小程同學扮哭扮得行雲流水,整張臉說紅就紅,眼淚說掉就掉下來了,顧常山都當了真,手忙腳亂地哄了兩句,又去教訓李景:“光曜,程同學是個姑娘家,這樣的話你怎麼能胡說,話傳出去到底不好聽,你這做師兄的怎麼一點也不顧惜。”

見小程同學抹淚,李景也傻了,他哪見過程帛堯哭,尤其是哭得整張臉都紅了的樣子,看起來就特可憐:“誒,別哭了別哭了,楊師妹,你替我跟小堯堯說說,可別哭了。”

一旁,李崇安默默遞手帕,心裡直抽抽。 小程師妹的眼淚固然招人憐惜,可他站得近,明明白白看著她怎麼把眼淚擠出來的,更要命的是,分明知道她的眼淚是擠出來的他居然還是要抽。 頓時間李崇安如蒙滅頂之災,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不過很朦朧,這也讓自承多聞有識的李崇安覺得他忽然變得很懵懂無知。

楊玉綾則依著李景的話,上前輕輕拍著程帛堯的背,溫軟軟像一朵雲彩般說道:“堯妹妹,別哭,師兄這是在跟你開玩笑呢。師兄,你跟堯妹妹道個歉吧,堯妹妹是個體貼人意的,不會再生氣是不是。”

這一假哭,倒讓楊玉綾那溫溫淡淡的言行舉止顯得更加恬靜可人,比起小程同學那哭鬧勁,溫柔柔的楊玉綾多麼似一朵解語花。 李景手忙腳亂哄著程帛堯,楊玉綾這一番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顧常山和李崇安倒在一邊若有所思起來。

顧常山沖李崇安搖搖頭,李崇安卻堅定地點點頭,顧常山再搖,李崇安再點,最後顧常山看了眼楊玉綾也點頭了。

這番動作的內容是“不可能吧,這小丫頭才多大”,“沒什麼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不信也得信”,最後顧常山看著楊玉綾在李景旁邊跟一朵抹霞光似的笑著,非常不著痕跡地向李景展露著她稚嫩的美麗,顧常山只好點頭“我信了”。

早就說過下棋的人智商高,邏輯思維能力超出常人,只不過這李景和顧常山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們也沒把楊玉綾往什麼“母儀天下”“進宮做皇妃”這樣的路上去想,只是當李景這翩翩少年郎的模樣卻又迷倒了一個小姑娘。

以至於顧常山都恨恨,這小子也太招人了,這才剛見面就有小姑娘一見傾心,以後還怎麼了得,是不是全書院的女學生都要看上他。 單身至今的顧先生不忿地瞪了眼李景,用眼神表達著他對李景的妒忌與不滿。

“看見沒有崇安,小姑娘都圍著她轉呢。”顧常山恨恨地道。

李崇安斜斜地看一眼顧常山說:“先生,你想說什麼?”

顧常山說:“你應該再愛笑一點,這樣,小姑娘就也會很喜歡你了,不能什麼美事都讓他全佔了是不是。”

“是我喜歡的,我自有辦法讓她喜歡我,若是我不喜歡的,不喜歡才好。”李崇安精闢地說完,繼續看熱鬧。

“但是,像光曜這樣才是少年兒郎應有的樣子,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很拉風嗎?”顧常山這個詞是從程柏濤那裡學來的,而程柏濤是跟程帛堯學的。

“先生是為這個活著嗎?”李崇安掃過一眼,轉身,熱鬧已經收尾了。 程帛堯已經和楊玉綾挽著手向女學那邊走去了,李景則踩著幾根樹枝子,長長地在原地鬆了一口氣,大概也許此刻他已經學到了一個真理——別招惹女人,年齡跟程帛堯一樣大小的也包括在內。

“人生在世,當然不能為這個活,可能拉風點還是很好的呀。崇安啊,你要努力啊,棋下得再好,你總不能和棋過一輩子是不是,棋也不能給你帶來小姑娘……”說到這裡顧常山住了口,自打一嘴巴,誰說棋不能帶來小姑娘,程帛堯不就是棋帶來的小姑娘。

顧常山忽然高深莫測地看著李崇安,老懷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好吧,我同意你的看法了。”

李崇安快被這老不羞弄瘋了,一個三十好幾都還沒個妻妾的先生,竟然在這教他怎麼招惹小姑娘。 李崇安一轉身,連禮都不行就拉著李景走了。

回到女學,楊玉綾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說話,她現在也快要瘋了。 上一世,程帛堯驕傲得像一隻鳳凰鳥,處處瞧不起她這個從鄉下地方來的“姐姐”。 還把她的身世四處宣揚,甚至還跟同窗的女學員一起嘲笑她,甚至說了一些辱及父母的話。

後來,她做了些自以為報復的事,卻沒想到被程帛堯當著眾人的面曬到了陽光下,最後她在宜山書院無法立足。 上一世,她是被從宜山書院趕出去的,書院說她身為女子言語不檢、德行有失。 雖然書院沒有張揚,但是到底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婚嫁上也就自然比較艱難,最後不得已做了……做了那個人的妾,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程帛堯有關。

“可是,她為什麼不一樣了?”楊玉綾坐在位子上看著坐在她面前幾排的程帛堯,心中的恨到底難消,但疑惑也同樣越積越深。

“等等,婷文,你說這下節課幹什麼?”程帛堯老也不來上課,所以上什麼課她一點也不清楚。

“馬術呀,怎麼了?”劉婷文奇怪地問道,她不懂程帛堯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騎神馬呀!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古代閨秀還要學騎馬!

她小時候在公園騎馬摔過,暈乎了好幾天后就對馬有了恐懼,跟恐高症患者站太高會暈一樣,她只要一接近馬,立馬頭暈腿軟。 別說靠近了,她現在想到待會兒要騎馬,這會兒就開始心裡哆嗦。

上馬術課的時候和男學員那邊的馬術課正好碰上了,兩邊的先生就由著男女學員們混雜在一起。 然後程帛堯離馬老遠,小心翼翼拉著韁繩的樣子就被李景和李崇安看到了,那馬明顯對程帛堯很感興趣,程帛堯一步步往後退,馬就一步步湊近她。

到最後,程帛堯都快哭出來了,這回是真哭,眼圈兒一紅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了。 李崇安一把拉開了韁繩,那馬就隨著韁繩被牽引了開去,李景則上前看了她一眼,本來還想取笑取笑她,見她這要哭不哭滿臉驚恐的樣,知道她是真嚇著了,可不敢再胡說,程松溪和程柏濤也來上課了:“程師妹,你沒事吧?”

“我以後都不要上馬術課了!”小程同學身體是僵的,腿是軟的,心是嘭嘭亂跳的,她現在確信了,自己對馬的恐懼一點也沒隨著穿越而消失,反而好像更嚴重了。 宜山書院的馬比公園的馬要神駿上百倍,眼睛裡精光閃閃,一看就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一蹄子撂過來,估計她小命就沒了。

坐馬車還不覺得,騎馬好恐怖!

李景看著她慘兮兮的樣子,忍住了沒再逗她,李崇安卻忽然翻身下馬,走到小程同學身邊說:“下棋的人,應當無所畏懼,如果你心有恐懼,很難達到最高的境界。走,我教你騎馬,不會有事的。”

……

我不要! ! ! ! !

話都沒說出口,小程同學就被李崇安輕而易舉地弄到了馬背上……

在這一瞬間,她終於意識到一件事,認識李崇安這個傢伙絕對是個錯誤。 狗屁的下棋的人,應當無畏懼!

李崇安,我恨你一輩子!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1 AM

第五章少年,你頓悟了!

心懷不良的李景看著自己的堂弟把程帛堯嚇成那樣兒,很不厚道地笑了,然後打馬揚長而去,甚至還特噁心人的把程帛堯​​唯一能指望的楊玉綾也給領走了。 楊玉綾本來就有意和李景多相處,現在李景主動來邀,她當然二話不說就走人了。

留下程帛堯一個人在馬上僵得跟塊石頭一樣坐著,一動不敢動,李崇安還在一邊解析著動作要領之類的東西。 小程同學心裡滿滿地槽點,中午下棋還覺得找到了同類,這時候卻在心裡邊暗暗發誓,如果她能囫圇個地從馬上下來,以後看到李崇安都繞彎走,跟這種人簡直沒法溝通。

“程師妹,上午那局棋,第一百零八手,你為什麼要用立下。思來想去,我還是認為,雙扳更合適。不過立下又處理得很簡單明了,這樣不會把局面帶入複雜,好像程師妹每一手棋都相當簡平快。只是,這樣到底失了棋道真意,棋道在大爭而不爭,程師妹這樣下有失天和,也與大道不符……”李崇安一說起圍棋時,跟程七段一個毛病,話多!

這會兒程七段哪有工夫理會他嘴裡叨叨什麼,她只滿心祈禱,希望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趕緊派個人來拯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不接話,李崇安卻猶自不覺,嘮叨得跟個蒼蠅似地在一邊“嗡嗡”著,可憐程七段在馬上都快崩潰了:“程師妹,我等學棋之人,並非全為勝負,而程師妹的棋,太過功利,勝負之心太盛,這樣不好。雖說下棋必會有勝負,但若只為求勝,永遠也難成大家。以我之見,程師妹日後還是……”

“唔……救命啊……”在李崇安一大串一大串的說教之後,程帛堯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這回真不是擠的,一半是嚇的,另一半還是被嚇的。 前一半是被馬嚇的,後一半是被李崇安嚇的,這個人太恐怖也太討厭了。

“程師妹怎麼了?”李崇安好像什麼也沒察覺到似地問道,看向程帛堯時,讓程帛堯覺得這就是現代那種除了會圍棋什麼也不會的高段棋士,一到棋盤上指點江山無所不能,一出棋局連東南西北都摸不清。

就在程帛堯想嚎淘大哭時,李崇安“呃”了一聲,在程帛堯看來,就像是他終於從解除了“圍棋痴化狀態”,他小聲地問道:“程師妹,你真的不能騎馬嗎?”

“爹娘,哥哥,救命啊……”程帛堯被李崇安牽著馬溜出去老遠一段路了,恐怖在她心裡已經積累到了臨界點,她現在什麼都顧不上。 李崇安牽來的這匹馬,有三個她這麼高,她小腿碰到馬腹上的肌肉時,能感覺到那種恐怖的爆發力。 只要馬一動,她心裡就一哆嗦,再加上李崇安還要在一邊神叨叨地說教。

不用楊玉綾來告訴她,她可以明確地告訴楊玉綾,她現在已經知道煉獄是什麼樣兒了!

“堯堯,你怎麼……”程松溪遠遠看到程帛堯在馬上,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程帛堯有多怕馬他比誰都清楚,因為程帛堯第一次在這個時代接觸到馬程松溪帶著去溜彎的。 那時候程帛堯才四歲多點,看到馬就大哭大鬧起來,在馬上還死死地掐著他脖子,才溜出去一小段程帛堯就暈了,過後發了幾天燒,那以後程家上下誰也不敢帶她去騎馬了。

當看到正面時,程松溪這才夾著馬腹飛馳而來,三兩下就把自家慘得一塌糊塗的妹妹從馬上扶下來。 程帛堯雙腳一落地,整個人就軟軟地坐在了草地上,程松溪見妹妹渾身還不自覺地抖著,就怒目看向李崇安:“你怎麼回事,堯堯難道沒跟你說她不能騎馬嗎,你怎麼還牽著她溜馬。”

“大哥,算……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程帛堯本來應該巴不得程松溪揍李崇安一頓狠的,可是一想到人家是王爺的兒子,還跟未來的皇帝來往密切,也只好出聲阻止。

“抱歉,我沒想到你這麼怕馬。”李崇安這樣子,十分像是從棋逢對手的熱切裡冷靜下來,終於明白剛才自己確實做了不該做的事。

可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是有意而為之的! 不過,就算是有意,心裡也有些不安,而且經此一事,少年開始懂了,女孩子是需要好好呵護悉心關照的。

恭喜你,少年,你頓悟了!

而李崇安道完歉,終於說出了自己有意而為之的目的:“程師妹,今日的事是我太魯莽了,改日必當登門道歉。”

……

這人腦子怎麼構造的! 上一刻還像魂遊天外人事不知,下一刻又世事洞明,好像什麼都明了似的。 不過,程帛堯又有點能理解,李崇安是那種天賦很高,對圍棋又相當狂熱的,一旦涉及到圍棋了,其他方面就會完全沒反應:“不用了,李師兄要是覺得抱歉,以後我們常下棋就好了,但是,除了下棋,別的可不行,比如……騎馬。”

“是,我明白了。”

聽著妹妹和那有些拘謹的少年對話,程松溪疑問地道:“水平很高?”

程帛堯回復過精神來,眼一瞥,笑瞇瞇地說:“大哥這樣的水平,三五個不在話下。”

聞言,程松溪放開扶著程帛堯的手,沒好氣地說:“早知道就讓你繼續騎馬溜彎。”

“不要嘛不要嘛,大哥一定捨不得的,我這麼好的妹妹,大哥怎麼能見死不救呢。”程帛堯晃悠著程松溪的手臂,捧著一張臉扮得無比可愛,且撒起嬌來行雲流水,一點不著痕跡,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乎,李崇安圍觀到了小白兔變成紅狐狸的整個過程,李崇安心裡在想:“怎麼辦啊,明明知道她在裝可愛,我竟然覺得……確實很招人憐愛。”

李崇安瞬間覺得自己沒藥可救了,擱現代,這有個很時興的說法——放棄治療。

“行了行了,別賣乖了,這位師弟,既然棋下得好,以後常來往。”程松溪倒沒繼續見責,眼前的師弟跟自己弟弟應該差不多年齡,再想想程柏濤那不通世故的樣,程松溪覺得也不必見怪,誰人不曾是魯莽少年呢。

“在下李崇安,程師兄有禮。”這時候,李崇安才記起互通姓名來。

“程松溪,原來是師弟府上是秦王府,早聽說師弟這些年一直在江南一位國手那裡學棋,想業如今已經學有所成。師弟以後是就此在宜山書院讀書,還是要再回江南去?”程松溪問道。

“自是留在宜山書院,以後還程師兄多指點。”李崇安這會兒自然舉退有矩,溫恭謙和起來,和剛才硬把程帛堯往馬上推的人簡直不是同一個。

他這副樣子,讓程松溪和程帛堯都認為,像李崇安他們這樣的宗室少年,縱使再不通人情世故事,該有的禮儀規矩也半分不會少。

小程七段更是在心裡覺得自己是個悲劇:“活該我倒霉,圍棋天才這樣恐怖的存在,平時就不該有任何來往。”

臨了,李崇安又向程帛堯道了聲歉,程帛堯有勁沒力地揮手,她現在都懶得跟這位“天才”多說一個字。 這位真的還是快點走吧,下棋的時候坐到一起沒關係,下完棋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因為程帛堯這模樣,程松溪不得不請了假把她送回去,結果程柏濤聽到了消息過來一看,捂著肚子都笑出眼淚來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楊玉綾臉色卻有些莫明,真不知道馬術課上這位跟李景怎麼怎麼著了,程帛堯雖然好奇,卻也知道不是問的時機。

她倒沒有開口問,楊玉綾卻開口了:“堯妹妹,那位李師兄棋當真下得極好麼?”

棋局之外,李崇安和程帛堯其實都是很機敏的,只是李崇安今天意外失了水準而已。 所以楊玉綾的話一問,小程同學小眼睛立馬就微微瞇520小說兒來,臉上立馬就是明晃晃招人的笑臉兒:“當然了,假以時日,定可以奉饒天下先。不過現在嘛,他還贏不了我,怎麼,姐姐也對圍棋有興趣。”

本來以為楊玉綾會搖頭,畢竟學棋是要幼功的,不是從小學起連門檻都很難摸著,但是楊玉綾卻點頭了:“是呀,要是堯妹妹願意教我,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楊玉綾上一世本來就在宜山書院裡認真學過,只是到底沒有天姿,比不得李崇安這樣有天賦的,更比不得程帛堯這在棋盤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妖精。

這個,程帛堯卻不知道,人家想學她就教,這又不是什麼不傳之密。 更何況,她琢磨著楊玉綾學棋和李景有關,為這個楊玉綾不開口,她都樂意上趕著貼過熱臉去:“姐姐看得起我這點微末小道,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願意呢。我巴不得天下人人都懂棋,這樣就不愁找不著人下棋了。”

頓了頓,程帛堯有意無意地把李景給撂了出來,她支著下巴,扮得特天真爛漫地嬌吟吟笑道:“其實李景師兄的棋也不錯了,他就是嘴皮子太壞,所以好討厭他。李景師兄基本功很紮實的,只可惜不是從小學棋,否則水平不會比李師兄遜色。”

你打探了我,我自然也要打探你,扯平!

楊玉綾倒真沒想到十歲的程帛堯肚子裡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當下就被勾起談話欲來了,她必需要趕緊了解李景的一切,只有了解了李景,才能近而紮根在他心裡。

程松溪在一旁眉頭皺得跟山似的,自家可乖可乖的小妹,跟楊玉綾坐一塊,總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樣不好,不好……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1 AM

第六章那種恨將蝕骨銷魂

李景跟程國公府的來往已經有大約三年了,程家授國公爵是因為程家祖父窮盡一生教導了無數弟子,不管貧富都有所成,真正是有教無類的一位大賢大德。 程老爺子過世的時候,他門下居然有萬餘弟子,他們或許只是聽過程老爺子幾節課,或許只得老爺子一句話醍醐灌頂,但他們都以程老爺子的弟子自居。

程老爺子過世後,李景他爹當今天子,感念老爺子一生教書育人,又加上當時程越申子承父業,也是個以發願桃李滿天下的賢達,今上就厚封了程家,並親自寫了“書香傳世”四個字相贈。 程越申是個實誠人,得了這四個字後,愈發一心撲在教學上,朝堂的事兒半點不沾。

說起來,今上也算是程老爺子的弟子,所以今上對程家很是不錯,也時不時把程越申宣進宮去給皇子們講解文章,就是李景見了程越申,也要端端正正行禮稱一聲“先生”。

程家對李景相當熟,一來是因為這個,二來是李景常來跟程松溪下棋。 李景只是十一皇子,雖是皇后嫡子,頭頂上卻有三個嫡嫡親的哥哥,他從來沒覺得自己跟大位有什麼關係,所以程家上下待他倒也不是那麼拘謹防備。

談起李景,程帛堯卻真的沒什麼太多感想,在她眼裡,李景身上就一個標籤:“手下敗將而已,不過,李景師兄脾性還是不錯的,輸了棋也不惱,還能虛心請教。就是嘴​​巴太壞了,有時候說話很氣人的。”

“堯堯,早就跟你說了,他到底是十一殿下,叫師兄沒錯,但別總是手下敗將手下敗半地說。他現在可以不惱,聽得多了未必就不會惱,你呀,別總是耍性子。”程松溪話是要這麼說的,雖然他跟李景過招時也從不手軟,但該有的禮儀規矩還是要守。 只是自己的妹妹似乎總不把李景當回事,好像他的皇子身份就是個屁一樣,雲淡風輕地就過去了。

“大哥,我要是不這麼喊,他能天天找我下棋。雖然他棋力還算可以了,但是輸了棋總要問東問西,有些問題好傻的。”程七段有著職業棋士的驕傲,一個水平低於她太多的,她真不屑於天天砍殺人家。

回到家,程帛堯別的事兒先不干,直奔小程媽跟前假裝掉眼淚,把小程媽弄得心都軟成了一團棉。 明明曉得這丫頭八成又是要賣點小性子,卻還是忍不住“寶寶貝貝”地叫著哄著:“我的小堯堯今天是怎麼了,可是想娘親了,也只有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人了,一天見不著娘都要哭一鼻子。”

“娘親,書院的師兄好討厭的,我說我不會騎馬,他還把我往馬上推,要不是大哥救我,今天娘親就見不到我了。”告完小狀,程帛堯立馬小臉一揚,又是一副笑模樣:“不過,我找到了下棋很厲害很厲害的一位師兄呢,我看不出三年,他就能贏我。”

看著女兒那張時雨時晴的臉,小程媽都有些喘不上氣來了,這丫頭恁是變得快:“一邊去,那還哭什麼哭,你就是不撒嬌不舒服是吧。你爹今天回來。好好坐著好好站著好好說話,知道不知道,你這沒個樣子的小心你爹又罰你抄女四書。”

“知道了知道了。”

楊玉綾此時,整個人一震,她怎麼忘記了這件事呢,她怎麼可以忘掉呢,就是自己再死一次也不能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啊!

不忘偷眼瞥楊玉綾的程帛堯瞬間眉開眼笑,她現在最愛看的就是楊玉綾了,時時有精彩,次次有驚喜:“娘親,爹去淮南訪友,早就說要回來了,今天是不是真的會回來呀?”

“自然是真的,你爹打發了曾壽先回來報信兒,這會兒你爹應該差不多到外城了。你們幾個快些去收拾一下,別待會兒被挑出不是來。”小程媽說起程越申,整個人笑得都帶上了一層玫瑰色,真正是嬌豔欲滴的熟女一枚。

程越申只娶一房正妻,既沒通房也沒妾,倒不是人家不想納,實在是小程媽比小程同學厲害多了。 不但演技出神入化,手段也是一等一的,程越申早被小程媽攏得不知東西了,哪裡有閒工夫納妾。

這次去淮南訪友,程越申一去就是兩個多月,剛一下馬車就看到嬌妻愛子和慣會販賣可愛的女兒都笑容滿面地看著他。 程越申見狀心頭一暖,越是年紀大了,越能覺出一家人溫溫融融的好,現在倒更慶幸當年自己沒納妾,否則這家哪還有現在這般滋味。

“夫人,排淵、排壑,堯堯……”一一喚過,程越申臉上的倦色漸消,笑意越來越深。

這麼溫情的時刻,小程同學很識時機地伸手:“爹,禮物呢?”

她這一句話蹦出來,慣來好風度的程越申也忍不住翻白眼,又笑又氣地拍開她的手罵道:“你這丫頭真沒點眼色,李昌,把車上的東西取下來給這丫頭。真是的,爹還沒進門就伸手要東西,哪有你這樣做女兒的。”

“像爹這麼舉世難尋的大賢大儒,上天當然會賜給您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兒。”說完,拆箱看禮物,壓根不管程越申嘴角抽抽得快僵掉了。

不過,程越申也清楚,自從女兒漸漸懂事後,家中歡笑一天比一天多,所以對這個向來不怎麼講規矩的女兒,程越申很是寬容。 再看她捧著淮南出產的瑪瑙棋子,笑得眼睛都快沒了,程越申也打心眼里高興:“好了,回屋裡慢慢樂,別讓蘊之看了笑話。對了,夫人,這是我那老友的長子周存光字蘊之,蘊之啊,快些來拜見你伯母。”

程越申時常帶些少年回府,不是貧寒的學子,就是落難的書生,也有時候是朋友的子侄,一家人倒見怪不怪,一一上前和周存光打招呼。

程帛堯一點也沒錯過楊玉綾,只見楊玉綾在一旁看著周存光,那渾身緊緊繃著的樣子,程帛堯看著就有戲。 所以她十分主動,百分樂意,千分高興地向周存光介紹起楊玉綾來:“周大哥,這是我姐姐,不過姐姐不像我,姐姐是溫柔文靜的閨秀,我就是那吵著閨秀睡讚賞的聒噪青蟬。像周大哥這麼清靜儒雅的人,跟姐姐想必能說到一塊去,詩呀文呀我不懂,姐姐卻是極好的。”

……程家老小看著程帛堯,這丫頭又發什麼瘋,小程媽甚至覺得自家女兒這番話有點作媒的意思!

小程同學太壞了,楊玉綾想接近的人,她不遺餘力幫忙,楊玉綾不想接近的人,她也一點不少出力捻作堆儿。 她是想,如果楊姑娘很忙的話,可能就沒太多工夫佈置煉獄,她是真的不想跟楊姑娘死掐,掐個半死不活就好了,幹嘛要掐死,太暴力了不好的。

“見過大姑娘。”周存光糊塗了,他好像記得程家只有一個女兒,怎麼又多出來一個。

楊玉綾心中翻騰半晌,到底沒發作出來,只淡淡含笑回禮:“見過周公子。”

臉上含笑,心中卻滿是冷笑,楊玉綾胸中有怎麼也消不去的火:“周存光啊周存光,比起堯妹妹來,你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周存光上輩子納了她做妾,新鮮了一段時日後不聞不問,她以為這人是真心憐惜她,才在後院給了她一方天地,卻不料……卻不料只是為程帛堯一句“姐姐好生可憐的,年少失怙,如今又無處可托良人,周大哥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替姐姐物色一二。”

他周存光物色一二,偏偏最後就把她特色到了他自己的後院裡,如今細想想,周存光心中是有程帛堯的吧。 只是他周存光如今已經有了正室夫人,程帛堯這樣的出身,怎麼會給人做妾。

楊玉綾隨著一大家子往裡走,心中卻有了計較,倘若……倘若生米煮成熟飯,出身程國公府又能如何! 雖然眼下程帛堯還小,但只要身子被人看過了,有了接觸,程家再怎麼著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程帛堯不知道楊玉綾在算計什麼,她只要楊玉綾在算計,而且還和周存光有關就可以了。 至於到底什麼樣的內容,這個她真不可能知道,反正總會有兆頭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就好了。

這會兒周存光也有些莫明其妙,他總覺得楊玉綾的眼光有些琢磨不透。 至於對程帛堯的喜歡,以後不知道,現在是絕對不可能有的,他才成婚一年,正是恩愛甜蜜的時候,再說程帛堯是世交之女,又出身好,他當然興地有非份之想:“大姑娘,小心些。”

原來楊玉綾心中謀劃著,腳下踩著塊微微凸起的圓石,差點摔著。 周存光也是好心提醒,楊玉綾卻出了一身冷汗,她差點忘了,此時最重要的不是周存光,而是攏著李景那頭。 不過,周存光再過不久就會從程家搬走另覓住處,這段時間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如果……如果她能成功,而程家和周存光又雙雙壓下此事不提,到時候程帛堯再和李崇安湊成一對兒,比起程國公之女給人作妾似乎這樣才是真正的煉獄!

楊玉綾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女人的心思是很敏銳的,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 李崇安此時都未必對程帛堯上了心,楊玉綾卻看出些端倪來了。 一想到最後能成那樣,楊玉綾忍不住笑起來,笑得彷若一樹盛開的花朵,極美極艷極懾人……

她笑得那麼懾人只是因為她最清楚,倘若越愛一個人,最後愛不得轉而恨了,那種恨將蝕骨,日夜如同小蟲將吞噬人的心智與理智。

周存光一時間竟看得有些怔然,只為看到了好看的花瞬間開放在眼前一般,並沒有太多想法,因為想法這東西是需要時間來滋生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2 AM

第七章小李同學的屠龍手

不論現代還是如今也被稱作“明朝”的古代,要問程七段最大的能耐是什麼,那絕對不是圍棋,也不是她自覺得很聰明能耐的腦筋,而是——不解風情!

她能不解風情到什麼程度呢,除非一男人明明白白拉著她的小嫩手,逐字逐句地說“小程七段,我喜歡你,我要追求你”,否則,她是不可能察覺到人家對她有意思的。

小程七段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有什麼不好的,本來嘛,喜歡一個人直接說就好了,幹嘛要玩什麼愛在心​​口難開呀,多無聊多費勁,多浪費時間。 說白了,她情商確實有點低,不過對於一心撲在黑白兩色棋子上,發誓要一輩子嫁給圍棋的人來說,她倒也省了很多煩惱,要不然怎麼人家能做七段呢!

所以,她給人家撮合的時候,一點也沒感覺到楊玉綾也在替她張羅。 楊玉綾跟她說周存光怎麼怎麼儒雅風流,她笑瞇瞇點頭,然後順著楊玉綾把周存光誇成天上有世上無的如玉君子,最後她再來感嘆一句:“周大哥這般資質,倒更加讓人想看看周大嫂了。”

……

待楊玉綾說起李崇安,小程七段更加干脆,直接跟楊玉綾說起那盤棋來,聽得楊玉綾如墜迷霧裡。 雖然她也覺得自己懂一點圍棋,可是程帛堯嘴裡說出來的種種手段,她真的是一個字也聽不懂。

末了,楊玉綾不得不放棄傳耳邊風這計劃,目前來看周存光還是難了些,不過楊玉綾本來就不需要程帛堯對周存光動什麼心念。 既然程帛堯喜歡下棋,那以後就在書院多給她和李崇安製造機會,讓他們下出個日久生情來。

“只是,堯妹妹怎麼會想起學棋來呢,還學得那般出色,真是讓人驚訝呢。”幾日來,楊玉綾一直在程帛堯的指導下學棋,越學心裡就越驚訝,她雖不懂,但也看得出高低來。 原以為,未來的慶嘉帝棋力高深,現在卻遠比不上程帛堯。

“爹就會下棋啊,還下得不錯呢,爹教了我一點入門,後來張先生又教了一點,我自己又悟了一點,然後就這樣了。張先生說,圍棋是看天賦的,在棋盤上有天賦的人一分汗水十分收穫,沒天賦的人十分汗水也未必有一分收穫。”程帛堯說得眉飛色舞,當時張先生確實是這麼誇她來著。

她這一席話說得楊玉綾有些氣悶,她學個棋連別人的路數都看不出來,更何況講什麼天賦。 上天,竟這樣厚愛程帛堯,楊玉綾很快又不糾纏於這個,而是說起李崇安來:“堯妹妹因為受驚嚇在家中休了兩天,李師兄很是愧疚呢,說是今日放課便請假來瞧你,堯妹妹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這披頭撒發的樣子可不好見外客。”

“他……他來幹什麼?”如果是下棋,程帛堯當然很歡迎她,可下棋之外,任何事她都不歡迎。

“自然是來向堯妹妹道歉。”楊玉綾這兩天在李崇安面前,沒少把程帛堯形容得淒慘無比,說得李崇安不來看一看都要受良心煎熬,人能不登門來慰問。

說話間,楊玉綾就作主讓寶雲去找衣裳,讓寶雨和寶露把程帛堯扶起來,寶煙給程帛堯梳妝。

其實……程帛堯雖然受了驚嚇,可沒嚴重到需要休幾天,她這是藉機逃學睡懶覺。

所以,當面色紅潤有光,被寶雨她們幾個收拾得光鮮亮麗,一如園子裡帶著水珠兒在晴風裡搖曳的單瓣野薔薇,透著那麼的生機勃勃神采十足。 但程帛堯騎馬回來的當天夜裡發熱請大夫的事,他是知道的,程松溪為此還說了他兩句。

因此,縱使眼前的人光彩逼人得像一抹霞,李崇安還是有些氣短,誰讓他是罪魁禍首呀:“程師妹可感覺好些了,那日是我太過魯莽,在此向程師妹再次道歉,也向程國公和程夫人道歉。”

程國公倒沒什麼,自家女兒自家知道,他這女兒毛病多得很,誰能記全啊。 而且程國公以教學為己任,對少年俊才向來​​寬容隨和得很:“不能怪你不能怪你,堯堯向來身子骨不怎麼結實,是該多出去走動走動,她就這不愛動彈的性子。小時候坐在棋盤前,自己能跟自己下一整天棋,長大後又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我與夫人又捨不得,才把她慣成了這樣,不要放在心上啊。”

……

這真是親爹嗎? 程帛堯扁著嘴看向小程媽,小程媽也一肚子不樂意,哪有這麼說女兒的,女兒可是她的心頭肉。 不過小程媽也知道,眼前的到底是秦王次子,人家登門道歉態度做得十足,倒真不好計較:“過門是客,快些坐下飲茶,少年人都有不知輕重的時候,只是日後要多長個心才好,小姑娘家都是水做的,經不得折騰。”

人家攜禮上門,自然要依禮留客用飯,本來這就是個嘴上工夫,不過程越申實在太熱情,也太實誠。 於是李崇安只好留下吃個便飯,等吃飯還有一段時間,程越申一合計,不是愛下棋麼,正好家裡有個圍棋妖精,乾脆讓他們兩下棋,自己在旁邊看一看。

楊玉綾聽罷,立馬去園子里布置,卻不料半路上正好遇著剛從外邊歸來的周存光,兩人一沒留神竟撞個正著。 楊玉綾“哎喲”一聲,周存光連連退步,趕緊行禮道歉,楊玉綾身後的兩個丫頭上前扶了她,她站定後就擺手說:“不礙事,只是周大哥走路多留個神為好,堯妹妹也是個不愛看路的,她身子不好,撞著了她可不成。”

周存光連忙稱是,卻不免多看了楊玉綾一眼,前幾日初見彷若一朵紅梅開在崖頂,今日再見又似霞波里開的一朵紫蓮花,且清且艷且嬌柔。 周存光多看,卻是因為疑惑,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麼會有這般風姿儀態,真令人費解。

“對了,周大哥可也愛棋,秦王次子過府,要與堯妹妹下棋呢。二人棋力相當,難逢敵手,周大哥若是也有興致,不妨到清波亭一觀。”楊玉綾說完便轉身走了。

留下周存光在原地似有所感:“順心,我總覺得這大姑娘心存機心,言行舉止如蒙青紗,讓人看得不明不白。”

“大姑娘不似小堯姑娘那般天真清澈,只差兩歲,一個全然是稚子天真,一個卻似在步步為營地謀劃著什麼。”順心輕聲說完便不再言語,他這也是在提醒周存光,這位大姑娘不是什麼善茬儿。

“再謀劃也不過是個小姑娘,算了,不去想她。倒是這位秦王次子,居然和程國公府也有交情,倘若……能跟秦王府……”周存光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連離他最近的順心都聽不明白他到底嘀咕了幾句什麼。

清波亭裡棋局擺下,李崇安和程帛堯相對而坐,兩人一坐到棋盤前就彼此相看一眼,然後會心一笑。 一旦坐到棋盤前,他們就有種“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才可以在同樣的高度進行對話”的感覺。 這種感覺,比任何朦朧未清的感情都跟讓人迷醉,如同窖藏的陳年美酒,不開封都能把人醉倒。

這回,兩人很有默契,程帛堯打開棋盒見是白子,蓋上遞給李崇安,李崇安見是黑子,也在同一時間遞給程帛堯。 一時間,四目交接,不是柔情似水,而是鬥志昂揚。

“程師妹,請多指教。”

“李師兄可要盡力而為喲,要是總輸我可不跟你下棋。”

“我懂,手底下見真章。”

“好。”程帛堯拈棋落子,氣勢如虹。

李崇安舉手而應,悍然兇猛。

清波亭裡,懂棋的,如程越申、周存光和聞訊而來的張先生,看得心神激盪。 不怎麼懂棋的,如小程媽和楊玉綾,前者心裡叫糟,總覺得女兒才這麼小點就要保不住了,後者則是嘴角含笑,眼睜睜看著好戲開幕。

最後,小李同學的悍然兇猛佔了上風,男孩子在圍棋上天生有優勢,他們在數學和邏輯思維能力上,比女孩子要強。 中盤局面太亂,程帛堯只看差了一個點,就導致最後節節敗退,棋力相當的兩人,比的已經不是棋力了,而是誰可以堅守不出錯。

棋局結束後都不用數子,程帛堯心裡在滴血,她被屠龍了! ! ! ! !

“嗚……從來沒有人把我殺得這麼慘……”

本來還氣勢洶洶、志得意滿的李崇安臉色陡然變色,他手足無措地看著棋盤對面的程帛堯,該死的,這丫頭又裝哭! 再看周圍程公國和夫和以及周存光和張先生,一個個都面露不贊同地看著他,他就差沒當場暴走了。

好在程帛堯很快又解救了他,也只用一句話:“太好了,終於能有人贏我了!”

……

小程七段絕對是喜極而泣,在現代能把她下得這麼慘的百八十個是有的,而且隨時能找著人來砍瓜切菜一樣剁掉她。 其實,也不是這時候的人棋力不高,而是這時代的人不追求激烈對殺。 所以,對小程七段來說,小李同學此刻就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呀!

“咳……吃飯吃飯,下什麼下。”再下他們這些看棋的得被嚇出好歹來,程國公老大人堅定揮手讓人擺飯,並且在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定,絕對不要給自家女兒找個會下棋的女婿,鬧心啊!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2 AM

本帖最後由 cluh737 於 2014-2-4 10:53 AM 編輯

第八章您忍心讓娘親做寡婦嗎?

用過晚飯後天色還不錯,正是漫天霞彩動人的時候,因為楊玉綾一番話,加上這時代也不禁著少年男女來往,程帛堯被打發出去送李崇安到巷口。 其實也是這兩人張嘴閉嘴全是圍棋,程老公爺和小程媽耳根子不得清靜。

程國公府前的巷子裡種著許多月季薔薇之類長開長盛的花朵,此時正暗香浮動,夕陽自兩人身後把身影拉得細細長長,昏黃的調子極是溫暖動人心。 在這兩人身後的寶雲和順心都看出點溫馨之意來了,偏這二位張嘴閉嘴全是棋,真是兩個什麼也不懂的棋痴。

“程師妹,眼前雖好,但前路未必沒有艱難險阻。程國公府看來風平浪靜,不涉朝堂之事,但……這些事卻也是聽父王和王兄講話時聽來的,你且一聽,記在心上留個心眼便好。”李崇安不會無緣無故來,楊玉綾以為是她攛掇來的,其實卻是李崇安小小坑了楊玉綾一記。 難得有個對手,李崇安希望程帛堯能安安平平的,況且……程師妹真哭的時候很不好看,裝哭的時候勉強還算可愛。

“啊……”朝廷上的事,程帛堯確實不懂,她最近的心智都用來猜測楊玉綾想幹什麼了。 這時候猛的一聽程國公府前路有艱難險阻,心裡就直發涼,她雖然不懂,但也知道連李崇安都要小聲小聲說得這麼隱晦,肯定不是什麼能躲過去的事。

“不需太擔心,陛下到底還念一份當年老公爺的師徒情。令尊是個踏實作學問的,卻……卻到底有些不通朝堂風浪。程師妹,我等下棋之人,最擅長應對種種局面,你好好勸勸令尊,作學問也不能觸線。”十五歲的李崇安其實也並不太懂這些,但其中的險與難他能從父親和兄長的對話中聽出一些端倪來。

“噢,我好像明白了,謝謝師兄,我一定好好勸勸爹,定不讓他給穩定團結和睦和諧的朝堂添一絲麻煩。”程帛堯說完又向李崇安道謝,她明白,李崇安把這些話講給她聽,其實也要擔風險的。

“難得有程師妹這麼能贏又不怕輸的對手,我可不願師妹有任何不妥。”說罷,已到巷口,李崇安和程帛堯互相一緻禮,又是各自了然的看對方一眼然後雙雙轉身。 李崇安腳步輕快,他終於把放在心頭好些天的事給辦了,從在書院下過那局棋后,他就有這個想法,他哪裡真是那麼魯莽的人。 下棋的人,每走一步,都自有其道理。 當然,若不值得他這麼做的人,他是不會去管的。

相較於李崇安的輕快,程帛堯就有些沉重了。 自從穿越後,每天都過得輕輕快快,小程媽對她也不是很嚴格,規矩禮儀學得不好都能睜隻眼閉隻眼。 程家的氛圍也好,兄長溫容,父母恩愛,這樣的家庭不要出任何事才好。

只是,她該怎麼勸呢?

“老爹這麼軸,一跟他說作學問的人也應該顧忌一下朝廷,他就跟我說如果作學問的人都不能說真正想說的話,這天下就沒有人敢說真話了。唉,老爹也太難搞定了一點,不過,關乎一家人的生死存亡,老爹怎麼也該考慮一下。”

這事要盡快辦,只是這時代的文人,真的很天真,尤其是純做學問的人,更是天真的沒救。 在現代,程帛堯的父親也是基層一小官兒,雖說只是個一輩子都沒啥盼頭的小官兒,可是該見識到的傾輒,真的一點沒少看。 可真到要發生在眼前了,程帛堯還是沒什麼大主意。

“該怎麼辦才好?要是我爸在就好了,雖然沒上升的能力,但自保的手段分分鐘能想出來,可惜我一點兒沒學著。”程帛堯說完嘆氣。

第二天她就銷了假去書院上學,在課堂上相當漫不經心,上午的兩節小課,她基本上什麼也沒聽進去,全然在那裡神遊物外。

夢遊了一上午後,她被李景瞧見了,李景看她這丟了魂的樣兒,愣是忍住沒逗她,還特難得的輕聲細語問了句:“小堯堯,你怎麼了,還沒好嗎?”

一看到李景,程帛堯也沒好臉,畢竟這事兒跟他們家還有點關係:“我不好,一點也不好。李景師兄,我哥平時對你不錯吧,我對你……好吧,除了叫你手下敗將,我對你也不錯吧。”

她一番話說得李景心裡直發毛,這丫頭恁是抽風,從沒一刻李景覺得程帛堯發明的這個詞這麼好用:“又發什麼毛病,我也沒說你對我不好,雖然你老嘲笑我是手下敗將,可我哪天不是捧著張好臉來讓你嘲笑。”

程帛堯也知道遷怒李景沒道理,李景在皇子裡就是個不上進的,也不怪他,頭頂上三個嫡親哥哥。 他以為自己要做一輩子逍遙王,對朝廷的事向來不關心,這也是保命的法子:“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是我不對。”

“喲,新鮮啊,這麼爽快就道歉。”李景說完又被程帛堯一瞪,立刻知趣地咳嗽一聲說:“說說到底什麼事,我能幫你一定不推辭,這都幾年了,你跟我親妹妹有什麼區別,難道還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的。”

“我想去看你選妃!”

……

李景只覺得那什麼什麼把他給怎麼怎麼了,繞了繞去這丫頭純粹還是為看熱鬧在給他裝死麼,長出息了嘛死丫頭:“你少抽點兒風,說不定我會考慮考慮。”

“我是真的心情不好,不過如果能親眼看著李景師兄跳入火坑的過程,說不定會好一點。”程帛堯其實本來想直接跟李景說的,不過聯想到這位壓根不頂事,覺得還是暫時緩一緩為好。

“嗯,我懂了,你就是你自己說過的那種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李景也看得出來,程帛堯原本到嘴邊的不是這樁破事兒,可是小丫頭不說,他也不好逼她。 不過……李景到底長在宮中,也不是李崇安這十五歲的棋痴,他當然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去打探。

“師兄,女兒家的心事,你不會懂的!”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李景趕走,程帛堯是怕自己把話說出來。

她一句話說得李景差點笑噴,然後搖搖頭像是渾不在意般地走了,但該留的心眼兒一點沒少留。

小程同學也知道,李景是個賊精賊精的,她剛才的話肯定讓李景看出點兒什麼來了,不過她也不在意。 如今真正能商量的,其實只有自己的兄長,跟外人商量,尤其是李景這樣的皇室子弟,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大哥二哥,今天晚上請假回家吧,我有話想同你們說。”

現在也輪到小程同學有想不清楚的事了,李景怎麼會後來當上皇帝的,這沒出溜的人怎麼能當上皇帝。 如果是李景當皇帝,自己家應該不會……好吧,帝王心術,一旦坐到那椅子上了誰又說得準呢。

晚上回了家,三兄妹在程柏濤的院子裡聚首,程帛堯把事兒一說,程松溪的眉頭就再也沒鬆開過,連同平時沒心沒肺的程柏濤都沉默了下來:“大哥,爹太水火不侵,油鹽不進了。”

程松溪點頭:“那就越得好好想辦法,還不能從這方面來勸,得從大道禮義上來勸。”

“大哥,要從大道禮義上來勸才要糟,你覺得在這方面我們能說得過爹嗎?所以,我們得另闢蹊徑。”程帛堯從前就覺得老程的觀點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太后現代,可她原本就是個現代人,覺得那些也沒錯,所以她雖然勸過,卻沒太過用心。

“嗯,是這麼回事,這事容我再想想。”程松溪是長兄,十七歲在這個時代早就算成年人了,他的話在程越申那裡有一定的份量,越是這樣,程松溪就越要慎重地思量該怎麼開口。

結果程松溪去勸,被程越申一通責罵給轟出書房,老爺子差點沒把兒子打出門去。 程松溪是沒法勸了,程柏濤進去,結果也好不到哪兒去,程帛堯看這情況,只好捧著臉進去販賣可愛。

程越申見女兒進來,臉色柔和下來一些,聲音卻還是僵的:“若堯堯也是來勸爹的,那就不要開口了。”

如果不是養育了自己十年,自己又叫了十年爹,享受了十年父愛,程帛堯真想罵一句“腐儒”:“爹,大哥二哥肯定把能勸的話都說遍了,那我能說的就剩下一句話了——爹,您忍心讓堯堯做個沒爹的孩子嗎,您忍心讓娘親做寡婦嗎?”

程越申差點跳起來大罵出口,但看著女兒那雙淚盈盈的眼睛,又實在不捨得。 就在程越申覺得這些話已經夠難聽了的時候,程帛堯那沒出溜的勁兒又來了:“我是不會忍心讓娘做寡婦的,一定再給娘找個好人家嫁掉,我是個乖女兒,為了讓娘能把日子過舒服一點,肯定會很快管另外一個人叫爹的!”

……

程越申無語問蒼天,他這到底是養了個什麼女兒,平時倒是乖乖可愛得很,這會兒說起話來生生讓人想掐死她才好:“你出去吧,容為父再想想。”

“唔,到時候我們改姓氏的話,您也不會有意見對吧。不過那時候,您都沒感覺了,應該不會有關係的!”

“滾出去……”

老程是真的發毛了,可還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只好瞪著女兒關上的門自己跟自己生氣。

老程不蠢,只是軸了點,朝堂上的風浪怎麼會不知情,可做為一個純粹的文人,他是真的準備好了隨時捨身取義的,並引以為榮。 但,一想到自己女兒那幾句話,老程現在是想捨身取義都要衡量再三了,老程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很悲慘!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15 PM 編輯

第九章七分羨慕,三分擔憂

老程很鬱悶,老程很生氣,老程很上火。

文人的節操,與家庭的完整圓滿,這兩個哪一個都不是老程願意放棄的。 近四十年來,老程一直把聖賢的各種言論奉若法旨,一刻也沒放縱過自己。

聖賢說,君子不可貪墮於色,他就只娶一房正室,當然,他不會承認這大半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家妻子很彪悍。

聖賢說,教人向善當有教無類,他就門院大開,不拘三教九流只要有心向學,都廣納於門牆。

可現在這情況,聖賢好像沒說過應該怎麼辦。 老程並不是隻死讀書的人,要不然寫不出那麼些灑脫奔放的詩詞來,也不能和各年齡階段的學生打成一片。

其實……

這件事根本就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嚴重! 李崇安也說了不需太擔心,只是小程七段向來喜歡把事情往嚴重了想而已,被害妄想症患者沒治啊。

李景趁休假回了一趟皇宮,成年皇子都立府別居,李景拿著“給父皇母后請安”的藉口,光明正大地進宮打聽消息。 他甚至都不旁敲側擊,直接就問他那太子兄長:“皇兄,程國公家最近有什麼難處嗎?”

太子李顯這幾年老聽說李景跟程國府的子女常來往,並且把程國公府那小毛丫頭棋高很多招的事聽到耳朵快起繭了:“沒什麼大難處,最近程國公出了本集子,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不過程國公要再這麼下去,未必就不會有天大的難處在等著他。”

“程國公說什麼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一句沒有錯,父皇甚至褒獎過。但程國公在新出的集子又續寫了一段,還拿鄭王世子那樁公案做比較,說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王子犯法,為何就可以逃脫律法懲處。程國公還注了一句,說鄭王世子其實也不過是替罪者,真正犯法的另有其人。幸好程國公還有點腦子,沒指名道姓說是誰,否則父皇不惱,也會有人吹枕邊風的。”李顯說完又笑了一聲,其實他巴不得程國公指名道姓。

自從開始沉迷於圍棋后,這幾年李景就很少在街面上混了,也少跟那些個王子世子來往,這會兒還真有些糊塗,但大抵能明白,肯定又是他的哪位兄弟唄:“噢,我還道什麼天大的事,原來就是這麼點小事,那丫頭敢情又在戲弄我!皇兄,你弟弟我好慘吶!”

“瞎鬧什麼,跟誰學的說著就嚎,沒眼淚還亂擦,擦就擦吧,你扯我袖子做什麼。”李顯真不知道他這十一弟哪來的這毛病,近來偶爾到宮裡請安,還時不時撒個嬌。 十八歲的人了啊,母后倒很受用,可憐他在旁邊看得一陣陣惡寒。

鬆開李顯的袖子,李景又想起一件事來,然後邁腿就走:“皇兄,我去母后那裡一趟,過會兒再來跟皇宮聊。”

看著跟陣風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十一弟,李顯嘆了一聲搖頭:“十一弟啊,我都不知道你這樣到底好不好,皇室之中,哪容得你這樣天真下去。”

這語氣七分羨慕,三分擔憂。

這時李顯已經撲倒在皇后面前,非常不要臉地撒嬌去了,李顯看了八成又得罵一句“世風日下”:“母后,兒臣想跟您討塊宮牌。”

“你又想闖什麼禍?”皇后一邊享受著小兒子的撒嬌,一邊笑瞇瞇地讓人給李景端茶果點心。

李景敞開肚子吃到撐後,在宮女的侍候下淨手淨面,然後才一臉滿足地笑起來:“有個小丫頭說想親眼看著我跳火坑,有鑑於小丫頭平時伺候得不錯,就給她個法外施恩吧。”

“程國公家的姑娘吧,光曜啊,母后怎麼覺得你可心那丫頭呢?”皇后不時聽李景說起程帛堯,她還真是頭回總聽小兒子念叨一小姑娘,而且把個她沒見過的小姑娘說得活靈活現,彷彿在眼前撒著歡打滾似的。

“母后,您這話可不能亂說​​,更別當著程師妹的面說。上回我跟她開玩笑,她拿樹枝追著我砸,您要一說,她非拿石頭砸我不可,君子不立危牆下,您可別替我招她。”李景此時此刻,是真的不認為自己會看上那麼個小破丫頭,尤其是在他印象裡,程帛堯一手拿著糖葫蘆砍他於雲淡風清間的模樣,想起來就能讓他一哆嗦。

兒子的一番話,讓皇后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皇后到底是經歷過不少事兒的,看得出來李景對程帛堯有好感。 只是這好感尚還不及轉化為情愛,這種好感也未必全會化作情愛,皇后倒也不點破,小兒子安安樂樂做個王爺,經歷一些小兒女之間的悲歡離合就好,其他的隨緣便可:“好好好,瞧把你給嚇的,春紅,去給十一拿塊宮牌,讓他好去討討他那小師妹的好。”

“母后,那個……能不能事先透露點風聲給兒子,好歹是為我選妃是不是。”一般皇子們大都在二十歲左右選妃成婚,李景現在也不算是​​小孩子,雖然知道可能是一樁門當戶對且不能由自己作主的婚姻,但他還是會出於好奇想打聽一下女方的情況。

小師妹說了,你可以不讓我選擇吃什麼,但你至少得告訴我吃的是什麼——程帛堯被請吃不明食物時說的話。

皇后聞言笑了一聲,輕拍著兒子的肩道:“放心,母后給你選的自然是會合你心意,是個會下圍棋,可愛爽朗的小姑娘。”

李景眼色微微亮,不知為什麼,這一刻,那小毛丫頭舔糖葫蘆時笑得跟糖葫蘆一樣酸酸甜甜​​的笑容滑過他心頭,竟帶著一經青酸甘甜:“母后,這種話怎麼做得準,這樣的小姑娘京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兒子一個個猜也得猜到明年去,可兒子下個月就要選妃了。”

“姓陳,是永州陳氏在京中做官的其中一家,再說我可就不能說了,陳氏如今做京做官的也不過十幾家,有適齡女兒的才七家,你猜得準就猜,猜不准就等最後的結果吧。”皇后說完不再說這話題了,而是問起李景的學習生活來。

永州陳氏不算是太顯赫的門第,但尚算清貴,祖上曾做過開國大將,如今子孫也有不少在朝中做官。 皇后說七家,那李景的王妃就肯定是個陳姓小姑娘了。

下午從宮門出來,李景二話不說就上程家登門跟他的程師妹做交易去了,他先是把太子那番話說了,然後才扔出宮牌來:“你不是想看我選妃麼,吶……等等,先不忙接,先答應我個要求。”

“行了行了,說吧,破事兒真多。”本著有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原則,程帛堯還是想去湊這熱鬧的,而且楊玉綾早就迫不及待了,就衝她那位楊姐姐,她也想做成這事兒。

“明日還有一天休,你在家裡擺個賞花宴怎麼樣,替我下下帖子,好讓我先瞧瞧人。”李景說完不但點了永州陳家,還點了另外可能給他做側妃的幾姓人家,正妃是皇后告訴他的,側妃卻是他自己從他那太子皇兄的話裡琢磨出來的。

“這事兒倒也不難,不過我向來不愛去什麼花宴詩宴的,這件事還得姐姐幫忙,我也就能下個帖子而已。”程帛堯說完全小眼兒一瞇,想像著明天會有怎麼樣的熱鬧看。

待李景一走,程帛堯就把事情跟楊玉綾說了,楊玉綾這幾天卻不怎麼纏著程帛堯前後,反而像是在做些什麼。 程帛堯讓院子裡的丫頭暗暗留心,倒也沒太關注過:“姐姐,宴請閨秀的事我沒做過,也很少參加,這事還得請姐姐幫我才好,我什麼都不懂的。”

楊玉綾自然點頭,也不過是吩咐下人做些安排,下帖子的事她當然不能接,畢竟她現在還應該“不熟悉”京城:“好,堯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這事也不麻煩,堯妹妹去寫帖子吧,名單出來了還請堯妹妹也給我一份,好讓我熟悉一下明日來的人。”

上一世,楊玉綾跟李景也沒什麼交集,倒是聽說過“陳皇后”的名頭,但具體那位陳皇后是哪一家的閨秀,她也不是很清楚。 明天這場賞花宴有她在,自然不能讓某位陳姓女子佔了李景的心,面對的是一群小丫頭,楊玉綾自信自己多活幾十年,不會連些小丫頭都收拾不了。

她卻沒想到,到目前為止,她都還沒能收拾下小程七段。

周存光那裡也進展緩慢,這人似乎和上一世也有些許不同,心思似乎更深沉了一些,說起程帛堯來,也好像半分不感興致。 反倒……反倒是偶爾看她的眼神,帶著不清不楚的東西,卻不是熱切,而是彷若洞悉什麼一般。

接到程國公千金的帖子,京中的閨閣姑娘們都甚覺新鮮,這位程國公千金一來很少去宜山書院,二來很少出現在各種飲宴聚會上,只聽聞是身子弱。 如今這麼大張旗鼓,不免讓人想起,程國公千金如今也十歲了,再過得四五年就得訂親,如今也是到了和京中少年少女們見面的時候,再晚就來不及了,總要先留個印象,讓人相看相看。

是以,各家雖然是姑娘們接下的帖子,卻也沒忘讓女兒捎帶著帶上自家家中的未婚少年。

歡快無比等看熱鬧的小程七段壓根沒想到,她那好好的賞花宴會被歪樓成相親大會。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6 AM

第十章程家有女初長成

有人曾問過程松溪,你家妹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小姑娘,當時程松溪就拿人當流氓。 他可以天天把妹妹掛在嘴邊,卻不許人家充滿好奇與興趣地問起自家妹妹。

所以,一想到賞花宴,程松溪就頭疼,他也是習慣成自然,平時沒事總是“我妹妹說”“堯堯說的”,這直接導致光是宜山書院就有不少同窗對程帛堯興致滿滿。 程柏濤當然也沒少貢獻力量,所以現在哥倆臉對臉發愁呀!

再發愁也沒用,賞花宴不能取消,相親大會也會如約到來,那群眼裡冒綠光的狼就要來叨自家妹子了。

程家的花園向來被照料得好,小程媽是南方人,最愛花花草草,且也不像京中人那樣種在花盆裡,或者用青磚圍起來。 而是藉鑑了程帛堯的主意,一入園全是青青綠綠的草皮,草皮上鋪著青石板,兩邊花木持股疏。 石榴尚在含苞點點嬌紅,白蘭初綻輕風一吹滿園清香,紫藤在架子上開得如同瀑布一般繁盛、低頭是鳶尾、天竺葵,欄杆處正好趁手而賞的是月季、牡丹、扶桑花,池上有新初開的荷花、芡實。

說是賞花宴,倒確實名副其實,小程七段這麼宅的人,當然要把家裡弄得舒服舒服,至於喜歡花草這種事是完全不存在的,她倒是喜歡辣手摧花。

“程妹妹,你家園子裡的花開得可真好,這架紫藤,滿京都沒見過誰家的開得這麼好,可有什麼章法?”一位姓陳的姐姐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家中的花多是母親著人看顧。陳姐姐要是喜歡紫藤,我替你問問。”程帛堯雖然才算是正主,可楊玉綾在場中一襲白裳杏裙周旋,倒更像是正主。 程帛堯樂得輕鬆,才不管什麼喧賓奪主之類的事。

在她觀察著楊玉綾的時候,楊玉綾則在觀察著所有姓陳的姑娘,陳家來的這幾位姑娘,生得都尚算不錯,要真正說姿色出眾的卻只有兩人。 一名是中書省參議家的嫡次女,一名則是工部郎中的嫡長女。 現在在楊玉綾看來,這兩人都是可能的。

但李景找人的方式完全和楊玉綾不一樣,這位對美色,真的可以說一句高免疫。 他要做的只是向陳家來的少年們打聽,誰家的姑娘會下棋,誰家的姑娘性子活泛。 陳中郎家的嫡次女赫然也在其中,另外兩位則都只是六品以下小官的女兒,但李景卻恰恰認為這兩位小官的女兒更有可能:“因為我不需要勢大的岳家,我也不想給皇兄添堵,所以定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人。”

一個是御醫家的姑娘,一個是國子監監丞,按李景琢磨,更可能是陳監丞家的長女。

這陳監丞家的長女也會找地方,就站在程帛堯身邊,言談舉止間確實很是爽朗,可跟那丫頭不要錢一樣的燦爛模樣一比,愣是黯淡了幾成。 但是兩人相談甚歡,這時正談到圍棋上,陳思盈說:“從前不知道程家妹妹這般可人,如今知道了,可幸程妹妹也愛下棋,日後我定會常來叨擾程妹妹,程妹妹不要嫌我煩才好。”

“好啊,巴不得呢,能坐著一塊下棋的人越多越好。對了,李景師兄和李崇安師兄的棋也下得好,改日我們相邀一起下棋吧,再叫上我兄姐,觀棋下棋談棋,想著就很讓人歡喜呢。”

“李……是十一殿下和秦王府的小郡王麼。”李崇安出身王府不是嫡長,一般會稱他兄長作小王爺,而他則被稱作小郡王。 這說明人家陳思盈比她更清楚該怎麼叫人,程帛堯只會圖省事,見誰都叫師兄。

“啊,噢,正是他們倆。陳姐姐不知道,李崇安師兄的棋下得極好極好,前兩天還把我大龍給屠了,真是一點也不手下留情的。至於李景師兄麼,可惜沒能從小學棋,如果從小學棋,憑李景師兄的腦筋,肯定不會比李崇安師兄遜色,不過跟我哥倒能下個棋鼓相當,李景師兄和我大哥是好幾年的棋友了。”程帛堯嘴裡說著,眼睛一點沒離開過楊玉綾,她也沒注意到李景已經在往這邊走了。

見程帛堯說得有趣,陳思盈忍不住笑出聲來,倒覺得這個程家妹妹很是對自己的脾氣,閨閣中的姑娘下棋無非當個愛好,少有見多發自內心熱愛圍棋的,陳思盈覺得程帛堯是難得的棋裡知音:“程妹妹這般好,從前卻不得見,只令人遺憾。怎麼程妹妹不參加京中的閨閣聚會呢,要不然我們定是早就認識了。”

“李景師兄,你不跟大哥他們在那邊喝茶談話,到這邊來做什麼。”李景罩到程帛堯身後時,差點嚇她一跳。

李景卻忽然看著仰面滿臉嗔怪,眉眼揚起的程帛堯,覺得自己剛才真的想太多了,這破丫頭用得著反應這麼大,一喊跟喊“賊來了”似的,倒把他也唬一跳:“程師妹,你這喳呼勁什麼時候才能改改,沒點規矩。”

聽到程帛堯喊李景的名字,陳思盈臉一下子就紅了,李景猜得沒錯,宮裡替李景選妃,她確實李景正妃人選的其中之一。 這事兒李景還不知道,她卻從父母那裡得到了消息,這一下子見了李景,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十一殿下,臣女陳思盈拜見殿下。”

“請起,無需多禮。”李景虛扶了一下,又去看程帛堯:“你看看,你什麼時候跟這麼行過禮,說你沒規矩不算冤枉你吧。”

之所以總說程帛堯,那是李景同學為了遮掩一下內心的彆扭與尷尬。 程帛堯竟安生生地瞥他和陳思盈一眼,居然沒跟他計較,而是像吃了幾十根人參一向,看向園中某處,那小眼睛光閃閃的能晃瞎人眼。

李景一過來,連著一撥少年們都過來了,一個個光明正大地看著花園里或賞花或歡談著的小姑娘們,一時間真是一個亂花漸欲迷人眼。 最耀眼的,卻似乎是場中正垂淚的少女,盈盈數滴淚掛在眼角,在陽光下折射出光華,白衣杏裙,彷若無風自起飄然如畫裡神仙。

“這……便是排淵妹妹?”有人不解地問道。

“這是玉綾,自然也是妹妹。”只要不惦記自家堯堯就行,程松溪毫無鴨梨地把乾妹妹和表妹這樣的身份給放開了過去。

“這就是程家有女初長成了,日後排淵少不得要為妹妹操心了,這般姿容清艷,日後程家門檻可要保不住了。”眾人哄然而笑,卻也都都不多打量,雖也有免不了暗中多看幾眼的,但明面上大家還是很守禮。

至於正直的程家女程帛堯,這會兒正看著楊玉綾大呼精彩,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小姑娘嘛見到比自己好看,又好看得十分有侵略性的,多少會有那麼一兩個要為難一下人家。 再加上程帛堯這不負責任的宴會主人在一邊偷懶,楊玉綾就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四處播撒著笑容和美麗。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拌幾句嘴,聽兩句閒話而已,結果楊玉綾那眼淚,說來就來,程帛堯覺得人家厲害多了,她的眼淚還要拿手去擠,用力去憋才能出來。 不過小程七段還是有良心的,畢竟人家主持了今天的宴會,替她做了事兒,她也不能看著一群小姑娘吵鬧起來把氣氛弄僵了。

“姐姐,徐姐姐,賀姐姐,說書的女先生來,我們聽書去,今天講《雲間月》呢,可好聽了。”程帛堯出頭做和事佬,卻也不把事兒往身上攬。 楊玉綾方才針對了徐賀兩位,否則徐賀兩位姑娘也不會跟她拌起嘴來:“大哥二哥,也請師兄妹一道過去吧。”

說完,程帛堯笑瞇瞇著一張臉,嫩生生的喊著每一個人過去,在場的大多數都比程帛堯大幾歲,這時見個小丫頭蹦出來,也都和聲和氣地一笑跟著過去。 徐賀兩位卻是知道程帛堯的,自然給了程帛堯這個面子,當即就衝程帛堯一笑再沒說什麼。

剩下了楊玉綾在最後,程帛堯抽出帕子,踮著腳去給楊玉綾擦眼淚,楊玉綾卻一躲,差點把程帛堯摔個狗吃屎。 幸好她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程帛堯難得好心一回卻被當成驢肝肺,她也不惱火,只把帕子收起來說:“姐姐呀,咱們就算是女兒家也可以大氣一些,些許小事,隨風消散啦。要是姐姐還不開心,那我也只好陪姐姐一起不開心了,不過,咱們晚上去……散心,好不好……”

最後走的幾個少年恰看到了這一幕,不免問道:“那是……”

“家妹帛堯。”

“原來這才是你天天掛在嘴邊的妹妹,小丫頭真好玩兒。”

“可不是,還些許小事,隨風消散啦,這語調真有趣兒。”

這才是真正的程家有女初長成呀,而且那麼可愛招人,讓人有一種甜在心裡,暖在胸口的感覺,神采流光一如朝陽,是片絲雲彩也不見的燦爛晴天。

“師弟啊,幸虧她還小。”見程松溪瞪著那幾個相攜而去,一邊走一邊誇妹妹可愛的同窗,而他滿臉鬱鬱的樣子,李景忍不住特歡樂地安慰​​了一句。 果然是跟著程帛堯走,哪裡都能撿滿口袋開心果。

再看向陳思盈,李景又含笑伸手請她先走,陳思盈小臉微紅,李景心頭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並無欣喜,似有所以失……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7 AM

第十一章遞笑臉的和捅刀子的

說書人在台上講著精彩絕倫的故事,小姑娘小少年們聽得如痴如醉,做為一個現代人,程帛堯啥樣的娛樂沒見過,對說書倒真沒有太過偏好。 坐在她身邊的楊玉綾也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程帛堯就把關注更多地放到了楊玉綾身上。

書說到一半的時候,楊玉綾起身了,向著右側走去。 如果是想洗漱上洗手間解決個人問題,應該走左邊,結果楊玉綾走了右邊。 程帛堯暗暗一樂,貓著腰就準備跟著去看看楊姑娘正在耍什麼花腔,結果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給逮著了。

“程師妹,你這是想去哪兒?”李崇安抓了一把瓜子在手裡,一粒一粒特優雅逼人的剝著,要不仔細看,絕對會認為這位是在指點江山揮豪潑墨。

程帛堯這會兒心裡滿有一種“我怎麼又被他逮個正著”的感覺,也趁手抓了把瓜子,程國公府良心出品,去年鮮下的瓜子煮了曬乾存下來的,因為程帛堯愛吃這些個小零嘴,程國公府每到秋天就要煮一堆瓜子花生:“我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你難道也要跟著一起去。”

哪料想,李崇安對程國公府如今已經很熟了,眼皮子抬都不抬,剝了顆瓜子扔嘴裡,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嗯,我記得不應該往這邊走啊,你要解決你的個人問題,不應該上左邊走荷花池嗎?難道我記憶模糊了,還是最近你家興過土木,走這邊要繞過後院才能到淨房去吧!”

……

就在程帛堯無言以對的時候,李崇安手裡的瓜子吃完了,人家手一拍乾脆利落地說:“走吧。”

“好吧,不過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倒,否則……我不吝於來個殺人滅口。”程帛堯瞇著眼睛,自己覺得她現在的眼神十分之危險。

卻見人見李崇安瞅她一眼,跟沒見著她“危險的眼神”一樣,腰上的玉佩和穗子一甩一甩越過她向右邊紫藤花廊走去。 程帛堯跟在後邊咬咬牙,到底沒罵出聲來,只得怏怏不快地跟上前去。

“小喬,事情辦妥了沒有?”小喬是楊玉綾帶來的幾個丫頭之一,向來最得楊玉綾倚重的。

“回姑娘,婢子已經把信兒送過去了。”小喬低聲回道。

“嗯,去吧。”楊玉綾之所以選在今天,是因為今天來的人多,足夠多到讓程帛堯無可抵賴,如果她一抵賴,外邊多的是人要做見證。 當然,她最終的目的,並不是讓眾人都來看,而是讓程帛堯吃個啞巴虧。

楊姑娘想得很好,程帛堯才​​多大點兒,嚇唬嚇唬她,她哪裡還敢聲張,當然是乖乖地聽從她安排​​。 而且她現在也明白了周存光在打什麼主意,如今的周存光竟是個有野望的,渴望位極人臣,而不是像他的父輩祖輩那樣,做詩禮傳家的儒林清貴。

周存光卻沒從程家這邊打過主意,只是想著從程家認識一些人,然後結交自己的人脈而已。 可是,如果送一個捷徑給他,想來他不會拒絕,這樣的人怎麼會拒絕呢!

想到這裡,楊玉綾轉身又要折回說書的花園裡去,程帛堯和李崇安趕緊轉回去坐好,你吃瓜子我喝茶,跟沒離開過似的。 程帛堯一邊剝著瓜子,一邊在心裡直猜測:“她到底想幹什麼?”

不等她開始列出可能的答案,楊玉綾就倒了半杯茶在她裙腰上:“呀,堯妹妹,瞧我笨手笨腳的。”

“沒事沒事,好在茶水不燙,我去換身衣裳就好了。”說話的時候程帛堯還沒想到什麼,等說完她就意識到了,現在自己的園子裡,只怕正有個陷阱在等著她吧!

程帛堯站起身嘿嘿發笑,然後特地繞過李崇安跟前,狀似不經意地把他茶几上放著的茶盞給碰倒了。 李崇安看她一眼,默默站起來,低聲道:“師妹,你想幹什麼。”

“哎呀,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二哥,你領著師兄去換件衣裳吧,你們倆看起來差不多。”程帛堯知道自己園子裡有陷阱,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她又不想錯過熱鬧。 她打算自己去小程媽屋裡換衣裳,然後夥同李崇安和自家二哥一塊踩陷阱去。

心存不良的程帛堯沒有叫程松溪,而是叫上了程柏濤,因為程柏濤的園子就在她的園子旁邊。 程柏濤有些莫明其妙,倒是點頭應了,但他沒忽略自家妹妹那張竊笑的臉:“堯堯,你又要玩什麼花樣,你能不能安份點,自從楊家妹妹到家裡來了,你就沒一天安生過。”

“我只是去換衣裳而已,哥想太多了。娘親那裡給我做了套新衣裳,我正好去換上,二哥帶師兄過去吧。”說完下巴一揚,人就走了。

留下程柏濤看著李崇安,特無奈地說:“她從前不這樣的,真的。”

等程帛堯換好衣裳從小程媽園子裡出來去敲程柏濤園子裡時,程柏濤屋裡的小僮告訴她說:“姑娘,二公子不是到您屋裡找您去了嗎?怎麼您和二公子錯開了。”

一聽這話,程帛堯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她估計現在陷阱已經被觸發了。 果不其然,她進自己園子裡一看,李崇安和程柏濤在一起,一個賽一個的臉黑。 周存光和一個小丫頭站在一塊兒,楊玉綾則和定海侯家的肖蘭因並肩站著,一個捂著嘴滿臉飛紅,一個則明顯處於石化狀態中。

“這……這怎麼回事?”程帛堯傻眼了,場面太複雜,她看不明白。

程柏濤沖她搖頭,說:“沒什麼,我和師兄跟周大哥先走,你們整理一下回去聽說書吧。”

沒頭沒腦的看著程柏濤他們三個走出園子,程帛堯滿腦袋問號地看向肖蘭因:“肖姐姐,出什麼事了嗎?”

楊玉綾卻不待肖蘭因開口,插話道:“堯妹妹,你在哪裡換的衣裳?”

“娘親那裡呀,娘親給我做了新衣裳,姐姐和肖姐姐怎麼回事,也弄髒了衣裳嗎?”程帛堯藉機反問了一句。

這時候肖蘭因才有了機會開口,肖姑娘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點什麼:“是這樣的,評書這會兒已經結束了,師兄師姐們正說著要擺局下棋呢,就想起你和李師兄來了。結果你和李師兄都不在,我們就來找你們,只是沒找到你,卻先找到了師兄他們,還有那位週……周公子。”

說完話,肖蘭因就抽出了自己被楊玉綾挽著的手臂,且退開了幾步。 肖姑娘記起來了,一路上楊玉綾都在說家裡還住著一位周公子,是世交之子,對程帛堯是如何如何欣賞讚美,又生得怎麼怎麼好看。 現在想想,話裡話外倒有些說兩人情投意合的意思,把事情前前後後一連貫,肖姑娘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姐妹之間的傾輒,肖蘭因在自己家見得多了,倒也不覺得奇怪。 但是,姐妹之間的事,拉上她這個外人算什麼,難道她就這麼好利用,肖蘭因嘴角含著柔柔的笑,心裡卻把楊玉綾給記恨上了。 這件事,萬幸沒成,要真成了,只怕她也沒有好果子吃。

而且,楊玉綾這一招太不留餘地了,肖蘭因以為自家姐妹爭鬥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位為了毀妹妹,不惜拿名節作賭注的。

想到這裡,肖蘭因衝程帛堯一笑道:“程妹妹,我先走了,今日我什麼也沒看到,也沒來過這裡。有唐突之處,請程妹妹見諒。”

“噢,肖姐姐,我和你一塊走吧,不是說在擺局嗎,少了我怎麼行。”說著程帛堯也不管楊玉綾的臉色僵成了什麼樣,和肖蘭因並肩走了出去。

本來程帛堯還想留下來問問楊玉綾,不過楊玉綾嘴裡聽不到實話,還不如回頭跟自家丫環打聽呢,反正寶雲和寶煙一直在院裡守著。

路上,肖蘭因看著笑容甜得暖人心的程帛堯,終於沒忍住,還是開了口:“程妹妹,你小心些,給你遞笑臉的人,未必不會在暗裡捅刀子。今日是妹妹運氣好,可日後備不住就沒這麼好運氣了,日防夜防,最難防的恰是身邊的人,程妹妹別被人誤了還蒙在鼓子裡。”

“謝謝肖姐姐一番醒人之語,今日倒讓肖姐姐受驚了。”程帛堯說完輕嘆一聲,倒不是傷懷,而是為楊玉綾,老天爺給她重來的機會,她卻用來復仇,真是浪費上天給的大好機會呀!

直到下午三多的時候,聚會才散去,程帛堯和楊玉綾送著姑娘們,程松溪和程柏濤就送著少年郎們。 等到把來的客人都送走了,程帛堯就見周存光的小廝挑著行李箱往外走,見到了也不和他們打招呼,只是既憤慨又羞慚地留給他們四人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老程這會兒正在跟程媽道歉,程媽冷哼一聲道:“總是什麼人都往家裡領,也不看看人品德行,今日要是堯堯有個好歹,我跟你拼命。 ”

老程連連點頭,其實他和妻子都知道,這事不能全怪周存光,是有人要用周存光毀自家姑娘。 但看著妻子這彪悍的樣,老程還是心虛氣短,覺得錯全在自己身上。

程帛堯在外邊聽了一會兒,往回走的時候,忍不住在心裡腹誹:“爹呀,你心虛氣短個什麼,這事兒從根上說都不是您領回家的人的錯,而是咱媽領回家的人幹的!”

倒真沒想到,楊玉綾夠狠的,毀一個姑娘家的名節,就等毀她一輩子,楊玉綾的恨果然夠深的。

程帛堯不是聖人,沒想過化解仇恨,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盯緊楊玉綾,然後儘快讓小程媽給她找門親事把這尊復仇之神請出門去。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7 AM

第十二章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穿越後,程帛堯一直覺得,這是人生又多出一段奇妙的旅程來,所以她只想把自己這段旅程過得美好溫情,不希望有一點雜音。 所以,楊玉綾帶著復仇而來時,她還一直持看熱鬧的態度,覺得不過就是些小手段玩一玩而已。

畢竟,小程七段從小學棋,大多數在她生活裡來來去去的人,她她不太熟悉,她真正的朋友是圍棋帶給她的。 而圍棋的世界,相對來說要更加干淨純粹一些,雖然也不免有那樣的是是非非,但到底比社會這個大染缸要清淨上很多。

因此,程帛堯沒想過要針對楊玉綾做些什麼,說句實在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但,經過賞花宴上發生的這件事,程帛堯感覺到了危險,就像肖蘭因說的那樣,她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楊玉綾,萬一有個疏忽就要把自己期的美好人生搭進去:“可是,我要是給她挖坑讓她跳,和她又有什麼區別。但是,我不挖坑,她又得來坑我!”

這些話,程帛堯不知道該跟誰說,跟兄長父母好像都不好說,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跟李崇安下棋的時候說出來了。 李崇安看著她良久,居然很老成地拍拍她的腦袋,那嘆氣的模樣就跟老程一樣慈祥:“師妹呀,做人不能太心軟,對別人心軟,就是對自己狠。就像下棋,你覺得自己招數太鋒利不留餘地,一猶豫,我就會藉著你猶豫的機會……屠龍。這是你第三次被我屠龍了,單方面屠殺是沒有勝利的榮耀感的,再有下次,至少半年不跟你下棋!”

神馬! 低頭看了眼盤面,果然大龍沒活氣兒了,程帛堯行雲流水地捧著小臉蛋兒擠眼淚:“師兄,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明明知道我心神不寧,還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在這時候屠我大龍,唔……師兄太壞了!”

……

望天瞪了個白眼,李崇安看著程帛堯眼角那兩滴怎麼擠都擠不出來的眼淚,真想跟她說“別這麼用力擠了,以後容易長皺紋”。 不過他真覺得她這樣子該死的可愛,瞧那火紅的狐狸尾巴又露出來在身後一搖一搖了:“好好好,讓你悔一手棋行了吧!”

他多好心呀,身為棋士都願意讓人悔棋了,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小程七段居然憤而站起,給他義正嚴辭地來一句:“這怎麼可以,悔棋這種沒有操守的行為,絕對不能容忍,哪怕是我也不行。輸了就輸了吧,不過下回你要屠我大龍,我這輩子都不跟你下棋了。”

蒼天在上,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李崇安忍住吐血的衝動,咬牙切齒地點頭:“知道了。對了,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怎麼樣。”

“行啊,說來聽聽。”程帛堯收拾好棋子蓋上蓋,支著下巴做傾聽狀。

李崇安正要開口,卻聽得不遠處傳來喊叫聲:“程妹妹,程妹妹……”

聽著有人在叫她,程帛堯站起來往牡丹花叢邊看去,只見劉婷文站在紋楸亭下滿臉著急的神色:“劉姐姐,出什麼事兒了?”

“誒,你快點來,你姐姐……你姐姐她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劉婷文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把話說順溜。

“我姐姐?”程帛堯顧不上李崇安,沖他說了句“我先走了”,然後就跑下台階跟劉婷文一塊往女學那邊跑過去。 在路上,劉婷文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程帛堯也沒聽出個大概來,卻聽到了“定海侯”“肖姐姐”這樣的關鍵字。

午休還有一個時辰,這時候大家應該或在聊天,或在午休,但這時候都很奇怪地站在女寢外邊的小花園裡。 甚至還有幾個姑娘連外裳都沒罩,站在中間很是憤怒地在說著些什麼。

“讓一讓,讓一讓,帛堯來了。”

穿過人群,站在人群中間的卻是披著外罩衫的肖蘭因,那肖蘭因見了她來,沖她點點頭道:“程妹妹來了,正好,好好規勸規勸你姐姐,別連點規矩都沒有,沒得丟了咱們女學的臉,累得咱們都跟著她壞了名聲。”

程帛堯圓睜著眼睛看向眾人,因為不清楚是什麼狀況,也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過她還是扶起了披頭散發,一身狼狽摔坐在地上的楊玉綾:“姐姐,出什麼事了?”

“程妹妹何必問她,何不去問問被氣哭了的思盈姐。”肖蘭因嬌滴滴地一笑,眼睛看向在一旁還掛著眼淚珠子,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的陳思盈。

“陳姐姐?”程帛堯猜可能和李景選妃的事有關,楊玉綾想搭上李景,多少會有些動作,雖然做得不聲不響,但只要有心盯一盯總會看出點什麼來。 或許,是這件事被誰發現了,又挑撥到陳思盈那裡去。

“程妹妹,別說了,只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散了吧。”陳思盈到底是未來的皇后,那氣度,倒真不是小姑娘們能比的。

當事人都說散,眾人自然也不好再看下去,肖蘭因卻沒走,只是扶著陳思盈站在一邊。 程帛堯則扶著楊玉綾,四個姑娘眼對眼地站著,最後還是肖蘭因開了口:“不該是楊姐姐的東西就別肖想,當然要只是放在心裡想想也沒什麼,別把事兒做得這麼難看。陳姐姐是宮裡掛了名,下個月要去參選的,楊姐姐做這些小動作,不怕人戳脊梁骨麼。楊姐姐,就算不是陳姐姐,也輪不上你的,別做那麼些不入流的舉止,平白白添笑料而已。”

“肖妹妹別說了,都進去收拾收拾吧,別再把先生招來。”陳思盈說著往裡走,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楊玉綾,思量片刻後說了句: “楊妹妹,姑娘家最當愛重的是自己,你珍重。程妹妹也別多想,沒什麼大事兒。”

最後事情還是從劉婷文那裡問出來了,宜山書院裡有四名姑娘都要參加下月宮中的小選,自然而然會產生一些明爭暗鬥。 不知道是誰說起的,說是已經有了消息,宮裡其實已經定了人選,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陳思盈。 這直接導致另外三個姑娘對陳思盈橫挑鼻子豎挑臉,一度劍拔弩張爭鬥已經進入到白熱化階段。

“也就帛堯天天中午不是跟顧先生下棋就是和秦王府小郡王下棋,這些事你就算聽過,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劉婷文說完搖頭,嘆了一聲說:“今天王姐姐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忽然和楊姐姐扭打起來,說宮里內定思盈姐姐的事,就是楊姐姐散佈的。還說楊姐姐這是坐山觀虎鬥收漁翁之利,還……還說楊姐姐早就喜歡十一殿下了,甚……甚至自薦過枕……枕席。”

“這話怎麼能亂說呢。”程帛堯真就像劉婷文說的那樣,對女孩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不關注,她一直覺得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沒什麼好看好說的。

“是啊,然後楊姐姐就和王姐姐鬧起來了,思盈姐姐也被氣哭了,然後我就去找你了。”劉婷文總覺得今天這事不對勁,可是她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是肖蘭因,是她,這件事分明是她捅出去的,卻怪到我頭上來。”楊玉綾看得出來,現在肖蘭因和陳思盈已經站到一條陣線上去了。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程帛堯頂到台前來去跟她們打擂,這樣也可以削弱程帛堯,所以她才會點出肖蘭因來。

但程帛堯哪能吃她這個虧,真當她善良天真一朵小白蓮花麼:“姐姐,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以後還是要在一起學習,抬頭不見低頭見,真的把關係弄僵了,對誰都沒好處。而且,咱們也不能只記別人的壞處是不是,陳姐姐和肖姐姐在姐姐剛來書院的時候,還幫過姐姐呢。只是一時的誤會,別再把事鬧大了,大家都消消火氣,等這事兒過了握手言和我們都還是好姐妹。”

聽了程帛堯一席話,楊玉綾一聲冷笑,道:“你當然這麼說,你是程國公千金,她們不會把你怎麼樣。可我不是,有了今日之事,她們日後必定處處為難我針對我,我在女學還如何立足。這件事本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讓我承擔這個後果,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姐姐要這麼想,我也沒話說,我只覺得同窗相處以和為貴,真鬧得水火不容,誰心裡也痛快不了。姐姐,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不是別人怎麼對你,而是你怎麼對自己,別被仇怨蒙蔽了眼睛。一生何其短,若用來生氣,那就是浪費大好光陰。”趁著這個機會,程帛堯勸了勸,人家聽不聽是人家的事,她勸過了,以後楊玉綾要再針對她設什麼陷阱,也別怪她不懂得什麼叫心慈手軟。

劉婷文在一邊點頭覺得程帛堯說的話有道理,楊玉綾卻氣得嘴唇直發抖,楊玉綾這姑娘說白了,自尊心太重又太要強,要不然早就該忘了上輩子的恩恩怨怨好好過這上天賞賜的一世。

程帛堯卻長舒一口氣,至少最近一段時間她會安全一點了,看來楊玉綾要跟肖蘭因她們幾個先掐一段。 但是她也不能放鬆,這真是沒有千日做賊,只有千日防賊,太讓人操心了。

看來她真的得去跟李崇安討教一下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個主意,崇安師兄,咱們來談談吧!

只是小程七段呀,你確定要主動送羊入虎口……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8 AM

第十三章局面變得複雜起來

立秋至,滿園桃李初熟。

宜山書院裡的後山園裡種滿桃李樹,蔭蔭成林占居了“孰園”整個院子。 每年立秋前後,宜山書院都迎來一批來作“學術交流”的各地各書院學子,說白了,就是來切磋兼踢館的。 宜山書院好死不死收藏著塊“明朝第一書院”的木牌牌,那塊木牌牌是明太祖手書,所以就顯得分外金貴。

程帛堯從來沒趕上過這樣的盛事,主要是她不愛湊熱鬧,一聽學院裡最近怎麼怎麼熱鬧,她絕對能在家裡一個月都不出門兒。 關於出門,小程七段有個經典名言:“天晴不出門,曬。下雨不出門,濕。天寒不出門,冷,天熱不出門,餿。”

“程同學……”講禮儀的女先生上著課,正好站在程帛堯身邊,她這魂遊天外的樣子,女先生看了相當礙眼。

“啊,先生,您請說。”程帛堯除了上圍棋課有精神,其他的課通通處於無意識死機狀態。

“程同學,明日就是每年一度的書院交流月,詩書禮樂你總要會幾樣,否則怎麼上得台去。”女先生搖頭千萬分的不贊同。

啊? 這事兒跟她有什麼關係嗎,像這種事一般都只跟出色的學員有關吧,程帛堯從來沒參與過,所以不知道學院交流月,她還得出工出力:“不是,先生,難道不可不參加嗎?”

“可以,不來上課就不用。”女先生說完另外找了個學員身邊站著,懶得再跟程帛堯多說一句話,這麼沒出息的學生,她都不想承認跟自己有關。

下了課後,程帛堯拽著劉婷文問學院交流月的事,劉婷文小手一擺說:“讓你平時總不來上學,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各大書院的學子互相挑戰啊,可以擺擂,也可以指定人挑戰,贏的可以攢分。最後有書院積分榜和個人積分榜、單項積分榜,書院和單項前三有獎勵,個人前十有獎勵,就這樣。”

噢,怪不得最近幾天老聽到“踢場子”之類的詞彙,原來真是有人來踢館來了。

劉婷文說的時候,她還沒覺得跟自己有關係,可是顧常山居然把她和李崇安叫到一起,擺出一副含笑九泉的慈祥模樣來,讓人看了都一陣掉雞皮疙瘩:“崇安在江南的書院也守過擂吧?”

“是。”李崇安在江南的名聲,多半就是江南幾十家書院的書院交流會上打出來的。

“規則你應該很清楚,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帛堯啊,崇安名聲太盛,加上才在書院待幾個月,所以我不能讓崇安守擂,他可能會接到很多挑戰,所以圍棋和射箭兩大擂台的其中之一就交給你了。崇安,你今天給她講講規矩,她守擂的時候,你幫分析分析對手,來的棋手大部分崇安都不會陌生,這一點是崇安的優勢。”顧常山說完嘆了口氣,又說道:“圍棋擂台咱們書院很少能守到最後的,所以,帛堯啊,先生對你寄望很高,而且很看好你喲!”

……

“來交流的,登記了擅長圍棋的有近一百人耶,先生,我不一定每一個都能贏。棋有縱橫十九路,三百六十一顆棋子,沒有人能說贏到最後的。高手也有被低手挑翻的時候,我可不作這個保證。”程帛堯最近贏李崇安都有些吃力,雖然大多數都能贏下來,可沒有一局不讓她驚心動魄的。

這種很耗精力時間的棋局,一天下一局都很累人,程帛堯不想接這個差事,說實在的,她在現代是那除了要被九段們砍瓜切菜,還要偶爾被新出欄黑馬剁於馬下的,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只贏不輸。

“沒事,反正這麼些年一直沒能守到最後,書院裡棋下得好的,也就那麼二三十人,這二三十人裡,你的​​棋力不是最好的,但你是最有可能贏到最後的,所以我選了你守擂。事就這麼定了,別想著推脫,崇安你把規矩跟她說一說,我先走了。”顧常山邁腿就走,生怕程帛堯死賴著不肯守擂,開什麼玩笑,他都在院長那裡遞了名單,院長也同意了,臨時改名單,院長能活剝了他做成人皮燈籠。

誰讓你個小丫頭在書院裡講鬼故事,鬧得本來就很h很暴力的院長,現在連威脅人的話恐怖級別都上升了,動不動就是“你信不信老子半夜掛你床頭”、 “你等著老子把你剝了皮做成燈籠”之類的。

“崇安師兄,我可以不參加守擂嗎?你也知道啊,下棋真的很耗損心神啊,這麼密集的下棋,會累死人的。”程帛堯捧著小臉兒開始販賣可愛,扮出慘兮兮,又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她這小模樣一扮上,李崇安就一陣抽搐,好半晌才鎮定下來,他決定趁自己還沒被紅狐狸這狐狸臉給迷惑,趕緊搖頭:“不可以,你聽好,我給你講講規矩。”

規矩也不麻煩,一路贏過去就對了,雙方猜先,雙方各一個半小時​​時間,有專人負責按刻漏計時,沒有現代規則的讀秒,誰把自己的時間用完了誰輸。

第二天,學院交流月正式開始,沒有什麼開幕儀式,銅鐘一響,交流月正式開始。 做為圍棋擂主,捧著小臉在上邊裝可愛的程帛堯同學穿著學校裡發的淡青淺粉校服,像一株桃花似的開在擂台上。

本來想上台打擂的其他書院學子都有些費琢磨:“不是說秦王次子李崇安今年到宜山書院了嘛,按說應該讓李崇安在上面守擂才是,怎麼是這麼個小丫頭。”

“是個小丫頭就算了,可我們剛要上台階,她就一張要哭不哭的臉,像是我們誰過去,她哭給誰看似的。這要真是贏了棋,她不得拿眼淚把這裡淹了,反正我不上去,誰贏了她,我再去替小丫頭報仇,說不定能換她笑臉。”有怪哥哥已經在打算討好小蘿莉了。

眾人齊齊看向這猥瑣的怪哥哥,異口同聲鄙視道:“你去死!”

“那怎麼辦,不能就因為這樣讓她把擂台守下來吧,這也太離譜了。”

“誒,你們真是一時糊塗,找個師妹上去跟小丫頭下,贏下來再說。”

“對,我們書院有位於師妹,棋下得相當好,我們師兄弟裡都沒幾個是她的對手。我去叫於師妹來,於師妹應該在孰園等著跟李崇安下棋呢。”說著少年就跑開了,留下的其他人繼續在那裡看著小姑娘捧著張粉嘟嘟的小臉兒,可愛得沒邊沒譜,她一笑,少年們心都是甜的。

圍棋擂台擺在紋楸亭,挑戰者則在孰園,倒是不遠。

很快那位於師妹就來了,於師妹進紋楸亭後,下邊的少年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知道是盼著那一顰一笑都甜蜜極了的桃花姑娘贏好,還是盼著於師妹趕緊贏個乾脆才好。

結果,少年們都還沒選好答案,於師妹就跟見了鬼似地瞪著眼睛從紋楸亭裡出來:“於師妹,你這是……”

“中……中盤被屠龍。”於師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屠了,才兩百多手棋,那花骨朵一樣的小丫頭,棋下得凌厲如刀,讓人望而生畏,真是令人恐怖的實力啊!

“什麼,於師妹的棋力在書院不說前三,前十是沒問題的,這小丫頭當真有這麼厲害。”一時間眾人對那桃花裹了蜜一般的小丫頭開始警惕起來,可一看到人家捧著張分外粉靨生光的小臉,少年們心又軟和下來。

好吧,就算要贏,也不要贏得過分,不能把人弄哭。 抱著悲壯的心情,終於有少年上來吃螃蟹了!

“師兄好,我叫程帛堯,請師兄多指教。”掐著比平時還要脆嫩甜美的嗓音,程帛堯在心裡想,一定要用最狠地招把少年殺於棋盤上,然後下邊來挑戰的就不會這麼前仆後繼,多少會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

之所以她要扮可愛呢,那純粹是因為模樣和棋盤上的招式將會形成強烈對比,這樣的落差更能把人震撼住。 說白了,她要立威,立威!

“在下袁子成,請師妹多指教。”

很快袁子成就皺起眉來,袁子成路數未必多麼高明,但是他計算能力很強大,雙方各下到五十多手時,袁子成算來算去就算不到自己的活路了,怎麼看到最後自己都是個輸字。 這位桃花臉蛋,笑起來甜死人的小師妹,棋招相當凜冽,猶如一把薄如紙的快刀,照面生寒。

“本來以為,師妹守擂只是計策,現在看來,我們都想錯了。師妹,我認輸。”袁子成才不為難自己,不過這會兒再看這小丫頭,能甜死人的桃花小臉蛋看起來都帶著一股子寒光。

“謝謝師兄,師兄承讓。”

如果說於師妹兩百多手被屠龍讓人意外,袁子​​成一百多手告負就像是在熱油鍋裡倒進去一勺涼水,一整鍋油炸得震天響。

恰在此時,十分不厚道的十一殿下李景同學閃亮登場,似笑非笑地看向紋楸亭下眾人,說道:“很意外是不是,你們要是跟我一樣,曾經輸給過​​一個上一刻還在對著糖葫蘆掉口水的小姑娘,下一刻就被她輕易屠殺,就不會覺得奇怪了。程師妹跟崇安也下過棋,贏多輸少,所以,不是意外,也不是奇蹟,是這死丫頭棋下得好。”

為了請動十一殿下,未來的皇帝配合演戲,程帛堯就差沒簽不平等條約了。 好在李景很樂意幹這嚇唬人的事,只要求她以後,永遠不要再叫他“手下敗將”,小程七段當然滿嘴答應。

因為李景的一番話,短短一天,小程七段就名揚各大書院。 程帛堯對結果很滿意,這樣就來打擂的人直接少了一多半,不過再敢上來的棋力都不弱。

與此同時,楊玉綾則遇到了她必需做抉擇的一個人——張世永,程帛堯未來的夫君。 但是這個人對程帛堯卻不怎麼掛心,是個一心求道的道學弟子,後來兩人和離,程帛堯以殘花敗柳之姿躍上雲端……

這個人的出現,讓局面變得複雜起來,因為楊玉綾聽說這個人最後得窺大道,遂遁世修道以求永生,後來再沒有人見過他。

這是個……很詭異的人。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9 AM

第十四章小師妹,我送你一卦

楊玉綾碰到張世永是在孰園,楊玉綾站在李景身旁,張世永是淮西張家的庶子,本朝嫡庶之別並不像前朝那樣大。 畢竟太祖就是庶子之身,所以本朝的庶子雖然繼承權上不如嫡子長子,但在其他方面並沒有任何差別對待。

所以,李景和張世永談得很歡快,並不因為對方是庶子就覺得身份上有什麼不妥。 張世永是雲涯道院的弟子,也是本朝上下唯一的一家道學院,門下弟子大多不出仕,但本朝九位國師都是出自云涯道院,欽天監的日官員也多出自那裡。

“世永,你還是一點沒變啊!我是儒家​​弟子,不懂道家的傳承,像你這麼專心致志於求道問道的,也真沒見過。連國師都說求道可以長壽,但不能長生,你卻總相信求道可以得天地造化,最後問鼎長生。”李景也是少年人,也曾經對張世永說的那些而動心,畢竟長生不老這種追求,從有人起估計就存在。

“光曜,很多事就在信與不信之間,你信就有,你不信自然就沒有。就像我昨夜給你算的卦,我們從六歲起就相識了,所以我才知無不言,換了國師來,也未必會全說出來。但是,信與不信,在你自己。”張世永在卦象推演上的造詣近兩年才大年,昨天晚上跟李景住一塊,心念一動就給李景推了一卦,結果就是張世永這個自問一心求道,不牽掛外物的人都目瞪口呆。

“我信你的卦,但我寧願你說的那些事,永遠永遠都不要發生。”李景說完輕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而是忽然側著臉,驚訝地看著站在他身側不遠處的程帛堯:“堯堯,你不是在守圍棋擂台嗎,怎麼,你都輸了,誰這麼厲害,我要去會會他。”

程帛堯剛把一高手給砍翻了,枯坐好一會兒沒人再上前,最後她跟人商量,如果有人要打擂就到孰園找她,然後她就自顧自地到孰園看下棋來了:“唉,高手寂寞,師兄是永遠不會懂的!我跟一個叫賀晏舒的人下完棋后,他們都不上來了,我難道在那兒乾做著,我跟守在紋楸亭計時的師姐說好了,有人來打擂,師姐會來叫我的。崇安師兄現在在跟誰下,怎麼下得亂七八糟的,局面跟一團亂麻似的。”

“你……你連賀晏舒都贏下來了,怪不得沒人上去跟你打擂。正在跟崇安下棋的是白沙河書院的一位師弟,好像師從哪位退隱的棋待詔,我還以為你能看清局面,怎麼,你也看不出來?”李景說完看了眼大棋盤,盤面亂成這樣,他現在也只能看個熱鬧了。

“崇安師兄佔上風,白沙河來的中腹那幾手選點不好,亂象就是從那兒起的。崇安師兄可能也知道自己佔上風,跟人打亂仗呢,他倒越來越無聊了。師姐,你不是琴彈得好嗎,怎麼不去跟人比比琴呀,我剛從琴社過來,正熱鬧著呢。”程帛堯說完看向楊玉綾,楊玉綾最近幾天一直挺怪異的,她向李崇安討來的主意還沒開始施行,楊玉綾就先沉默下來了,不過沉默中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這會兒工夫,楊玉綾哪有心思跟程帛堯掐,她現在十分不安,張世永剛才不經意看她的一眼,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 那張世永的眼睛裡,滿是洞悉的神色,嘴角帶著點笑意,彷彿在嘲笑著她所做的一切:“堯妹妹,別開玩笑了,我的琴我還不知道,也就你總覺得我彈得好罷了,拿出去要貽笑大方的。”

這時李景則向程帛堯介紹起張世永來,張世永向程帛堯含笑拱手:“程師妹。”

“張師兄是道家弟子麼,道家學什麼啊,長生不老還煉仙丹呀?”絕對是網絡小說看多了的後遺症,程帛堯對道家的理解完全出自小說,她以為道家弟子就是煉點兒丹藥,玩點飛劍陣法,再來飛升成仙的,雖然後兩點很難,可煉丹這種事中國古代的道士也沒少干。

她話一說,李景就大笑道:“小堯堯,你跟世永肯定談得來。”

但張世永的回答卻是:“學卦,小師妹,我送你一卦,怎麼樣,可要試試?”

算卦? 網文裡倒有寫過,道學很雜,什麼都有,這個東西程帛堯未必怎麼信,但就跟星座屬相似的,聽聽無妨,就當一樂子:“行啊,那你就給我算一卦,算算我能不能守得住圍棋擂台。”

“這可何需用扮演卦象,程師妹能贏崇安和賀師弟,自然能守得住擂台。”張世永說完,臉上的笑意更飄渺出塵了幾分:“程師妹下午若無事,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我給程師妹推演卦象。”

“好哇……師兄師兄,你看,我就說崇安師兄會贏吧,中腹那裡提了六子,我果然沒看錯。”程帛堯說著又去看楊玉綾,倒不是她想去看人家,而是今天楊玉綾很失常好不好,本來最近幾天就很怪異,今天看她的眼神更是怪裡怪氣的,讓她心裡直發毛:“姐姐,怎麼了,我有哪裡不對嗎?”

匆忙收回視線,楊玉綾僵硬地笑了一聲:“只是覺得堯妹妹今天的打扮很好看,哪怕穿著書院的衣服也與旁人不同。”

這空口白話說得,程帛堯信她就有鬼:“哪有,姐姐總是愛亂誇我。”

上午的各種踢場子中,宜山書院贏多輸上,形勢一片大好。 院長心情相當好,這一點從中午食堂裡的葷菜的份量上看得出來,肯定是院長大手一揮給加菜了。

啃著水晶蹄花,程帛堯用她的好胃口讚美著院長和大廚,吃完飯李景就和張世永一道去男寢午休,做為皇子,李景有一個小院子,李崇安來後也和他住在一起。 但是李景哪裡休得下去,從昨晚上張世永給他推卦後,他就沒能睡著覺。

不是興奮,是擔憂。

“世永,你怎麼主動要給小堯堯推卦,楊師妹求了一句,你理都沒理,小堯堯都沒開口,還滿不在乎,你卻上趕著給她送。”李景不覺得張世永會無緣無故給個普通人送卦。

“似有所感,像是與程師妹有什麼關聯,具體的推過卦才知道。你們書院哪裡清靜,這時候處處都人多,想找個清靜的地方還真不容易。”張世永說完就去把他推演用的封盤給找了出來,在那隨手撥弄著復位。

“這還不簡單,去藏書樓。”李景說完揮揮手,躺下去,心裡繼續翻湧著自己的各種想法。

張世永看了許久後,搖頭笑知,本來要出口的勸解的話卻是咽了回去。 他是道家弟子,信奉的是天地自然,能說的他都說了,不能說的說出來卻有乾天和,一切順其自然罷,好在最後結局尚佳,成為君王的路必然充滿鮮血與白骨。 不經歷種種磨難,怎配君臨天下,領攝群臣。

午休起後,李景已經不在院裡了,張世永也不去問,只一個人去藏書樓。 他讓李景帶話給程帛堯,沒想到那小姑娘是個頂頂守時的,早半刻鐘就到了,倒讓他這掐著點來的有些怠慢了。 只為守時這一點,就讓張世永對程帛堯多了幾分好感,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本來就該加分。

“程師妹安好,我們進去吧。”張世永側身示意程帛堯先上台階。

程帛堯也不謙讓,正好她想到藏書樓來找幾本小說誌異類的書看看,免得自己在擂台上太無聊,她也不能總到處亂晃而不守著擂台,會被院長剝皮做燈籠的:“張師兄,你們雲涯道院,為什麼不干脆叫道觀啊。你們算出家入道,還是在家入道,可以吃葷腥嗎,可以成婚嗎?”

見她揚起小臉,語態天真爛漫,張世永不由得一笑,神色便柔和了幾分:“道院不分出家與在家,和別的書院差不多,我們也只是學習道家各類典集,並沒有那麼多規矩。”

“對了,師兄要不要我的生辰八字。”小說裡寫了,推卦都是在生辰八字的基礎上進行,程帛堯都準備好了自己的庚帖。

“不用,給我一根你的頭髮既可。”張世永說完,就見程帛堯疵著牙拔了根頭髮遞過來,他接過放在定卦用的大盤上。 然後就翻舞著十指在大盤上撥動,直到最後那根頭髮化作飛灰才停下來。

坐對面的程帛堯看得眼珠子快掉地上了,這真的……好神奇啊! 她正想開口表示她的驚訝時,卻見張世​​永嘴角溢出血來:“張……張師兄,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血,難道每次算卦師兄都會這樣嗎?”

掏出帕子擦去嘴邊的血跡,張世永抬頭定定地看著程帛堯:“師妹,有些奇怪,不應該是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的,到底哪里奇怪了?”程帛堯差點就有種這位把自己是穿越黨的底都揭出來了的感覺,這讓她小心肝很不好受呀。

“我算不到,見到程師妹時隱約有所動念,覺得師妹與我有緣法,現在看來師妹的命理有異常人,並且以我的能力,無法推算。在這世間帝王將相無不可推算,所以如程師妹這般不可推算的命理,我還沒有遇到過,程師妹可有什麼奇遇?”張世永卦學大成不是吹來的,他連李景未來能做君王都憑著一根頭髮推算出來了,他也相信自己的推論,因為諸皇子中,再沒有其他人有奪桓的命格。

這個……程帛堯在心裡琢磨了會兒,要說沒有估計打發不了眼前這位,估計他不用卦盤都能算出自己說的是真話假話來,於是她決定搬出莊周夢蝶那一套來:“從有記憶以來,似乎一直在做一些光怪陸離的夢,夢裡我身處一個與明朝迥然不同的天地。在那裡……”

“程師妹所作之夢許是前世,如此,師妹異世而來,想必自有大緣法,自然不是我輩所能推算。師妹與我道家倒算有緣法,師妹可有興致去雲涯道院學習?”

當道姑……不好吧!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0:59 AM

第十五章當時年紀小

程帛堯對當道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不過她碎嘴子地回家跟老程和程媽說了一句,結果老程居然跟看怪物似地看著她。 女兒不懂雲涯道院在大明朝意味著什麼,老程一清二楚啊!

雲涯道院門下,近百年來只有千餘名弟子,但幾乎每個弟子都曾大放異彩。 雲涯道院也不只教道學,天下學問,只要願意學,雲涯道院都可以傳授。 近幾百年有記載的,做木匠的巧奪天工,當大夫的藥到病除,寫話本的演到今天依然長盛不衰,除了當官兒因為只去欽天監而不顯赫外,雲涯道院在哪行哪業都有大能。

如果是程松溪兄弟倆,老程一百一千個贊成他們去雲涯道院,可是……看著乖萌乖萌的女兒,老程捨不得,女兒在家裡撒撒嬌就好了,何必去為天下人做天下事:“堯堯啊,你想去嗎?”

“當道姑耶,才不去呢,如果可以連書院我都不想去。爹呀,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讓你和大哥二哥養我一輩子,才不要去苦修呢。”程帛堯穿越後最大的夢想是什麼,混吃混喝一輩子,順便找幾個高手下下棋。 將來有順眼的人呢就嫁一嫁,沒順眼的……等等,如果她去那什麼道院,將來不想結婚,是不是會有便利呢?

“懶丫頭。”程媽嗔罵一聲,做為親媽,程媽真不願意讓女兒去雲涯道院,那是個清修之地,雖然說規矩不大,也沒什麼清規戒律。 但云涯道院名聲在外,對女兒家來說,安安穩穩嫁人生子,才是圓滿的人生,去了那裡,只怕女兒的婚事都由不得她來做主了。

程媽剛高興女兒說不想去,程帛堯就歪著腦袋給她來一句:“娘親,好像雲涯道院也不錯,就在京郊,也不遠,想回來也照樣可以天天回來。爹、娘親,要不我去看看。”

小程同學主要是怕碰不上自己看順眼的,在現代她就沒結婚,一心一意下棋,好像一直沒有過對愛情的憧憬和衝動。 做為一個假假頂著個“美女棋士”頭銜的七段來說,追求過她的人還真有那麼幾個她記憶深刻的,可是不管外在條件或內在條件多麼優秀,或者人家對她多麼情深似海,她拒絕起人家來都沒有多遲疑過一分。

“要不,還是別去吧,姑娘家家的,去那麼個清修的地方,你能受得住?”程媽說是這麼說,可她從小看到大,對女兒禦宅的功力深有認知。 只要給她吃給她喝,再找個人陪她下棋,她可以連房門都不出。

“先去看看嘛,喜歡就去,不喜歡還回宜山書院。”除了結婚這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程帛堯想避開楊玉綾,如果她去了雲涯道院,不和楊玉綾天天在一起,楊玉綾就是能耐再大,也沒法給她使絆子。

最後還是老程開了口,說道:“就讓她去看看吧,要實在有這份造化,也不是我們能攔得住的。”

第二天在去紋楸亭的路上遇到張世永時,程帛堯果斷問了一個問題:“張師兄,你們那道院的弟子是不是可以晚一點成親,甚至……不成親。”

奇怪於這小小的丫頭問出這麼個問題來,張世永皺眉道:“這個,院裡規矩不大,成不成婚還得令尊令堂。不過院裡僅有的兩位師姐倒是年近三十,尚未成婚,只是和程師妹是不同的,兩位師姐出自尋常之家,程師妹卻出身程國公府。”

“那……您願意不願意替我圓個謊,張師兄什麼都不用說,只要沉默默認就好了。”程帛堯不知道能讓自己動心的那個人在哪裡,李崇安還太小,再腹黑成熟對她來說也是個小屁孩兒,所以她都沒把李崇安當成是一個可以託付身心的兒郎,只當是一個在棋盤上與自己有同樣造詣的鄰家少年罷了。

“倒也可以,只是你們小姑娘家家的不都愛慕年少風流,怎麼程師妹小小年紀便想著不成婚。”就是張世永也從沒這麼想過,他出身大族,雖是庶子卻也上有高堂張羅,不敢說不婚二字,只不過能多推遲幾年而已。

“因為世上像我爹那樣一心一意之人實在不多,我從不賭自己的運氣,如果連唯一兩個字都做不到,寧願不曾擁有過。什麼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擁有的,完全是笑話。”程帛堯始終相信自己只是沒有碰上那個人而已,她在現代沒有一顆懵懂少女心,如今穿越了卻把這心給長了出來,如何不渴望真心真情,只是越渴望越懂,這世上“真”之一字就很難得了,何況要求真心真情。

張世永輕輕柔柔地揉了揉小丫頭的頭髮,笑道:“程師妹真的才十歲?還是你們學圍棋的人都這般多智近妖,你這番話,倒與之前崇安師弟說過的一些話有些相似之處。真正都是世上的癡兒女,只盼師妹將來真能找到唯一,若求不來大道成仙,有個人相伴做人間儔侶倒也是快意之事。”

怎麼又有李崇安的事,李崇安這傢伙說過什麼,程帛堯一想就忍不住問出口:“崇安師兄說過什麼?”

“我認識崇安時,我們都不過是不足十歲的小童,他卻對我說了一番當時我沒聽懂的話。崇安太過聰明,自小過目不忘,秦王自然愛之重之,甚至有改立世子的想法。但是崇安抱個塊棋盤,在傾盆大雨的天連傘也不打,而且什麼也沒帶地遠遁江南。當時,他就靠著那塊棋盤和他那滿腦子聰明勁一路慢慢到了江南,我和崇安就是那時候認識的,那時我不知道那有些臟的小孩就是秦王次子,只是覺得小小年紀就就靠著自己的雙手過日子,很是了不起,便和他坐到一桌喫茶,還和他下了一局棋。”張世永說起李崇安來,滿臉敬佩,這樣一個寧可舍下一起,也不願禍起蕭牆的少年,當真值得他敬畏。 至少當時年紀差不多的他,絕對沒有什麼也不帶就破出門牆的氣魄。

聽得說起李崇安的過去,程帛堯卻來了興趣:“這樣嗎?我一直以為崇安師兄是在富貴窩裡長大的呢。崇安師兄有時候看起來那樣天真爽朗,不像是捱過那麼些事的人呀。”

確實不像,也是李崇安命好,張世永想起來又止不住地笑:“崇安從小就通懂人心,世事艱險雖然不懂,但懂了人心,自然可以避得過艱險。一路從京城到江南,崇安不但沒吃苦,反而處處被人照拂,他那時雖然年紀不大,趨吉避害的本領卻一等一,是以總是遇上心存善意的人,也因此崇安一顆赤子之心不但沒有因為這段經歷而蒙塵,反而更加澄澈若琉璃。十二歲的時候崇安才回了一次秦王府,那以後秦王就一心一意教導世子,再沒有起過他念。”

這麼一聽,李崇安確實妖孽,嗯,又兇猛又妖孽。 當然,她也不信後來李崇安一點苦頭沒吃,不過人家智商二百上下的天才,絕對能化險為夷:“崇安師兄果然是聰明人,世事爭來也不過是一局棋,乾脆下棋多好,還不傷天地人和。但是,張師兄,你還沒說崇安師兄說過什麼呢。”

“我問他為什麼不爭,為何不愛富貴?崇安說比起富貴,他更愛自己。你和崇安一樣,都是更愛自己的人。”張世永一句話定調,儒家講仁者愛人,張世永現在卻只看到“智者自愛”。

更愛自己? 也許吧。 程帛堯嘿嘿一樂,轉過背去就把張世永賣了,跟李崇安探討起他逃家路上的見聞。 李崇安倒也一點不遮掩,說得還挺歡快,一路上的風風雨雨果然在他嘴裡一點痕跡沒有,唯一有的只是一路的歡悅:“後來我回王府,也曾把一路的見聞像現在這樣說給父親聽,最後父親長嘆一聲說'吾兒,既然你喜歡,以後好好下棋吧'。那以後我就得了自由,後來還曾照著原路走過一趟,幫過我的人我都記著吶,不能白折受人恩惠。”

為什麼聽著李崇安這席話不對勁呢:“誒,李崇安,你是故意滿臉天真地把一路的見聞說得陽光燦爛的吧,我猜秦王也是因為這樣才讓你以後好好下棋的。李崇安啊李崇安,你好奸詐!”

小李同學白她一眼說:“我這不叫奸詐,叫天才。”

“最近誇你的人太多了是吧,都誇得你驕傲自滿起來了。”

“嘁,說說吧,怎麼世永會跟你說這些。”小李同學雖然不遮掩曾經的遭遇,但也不意味著喜​​歡被倆人在背後說道。

“我想去雲涯道院,說著說著就跟張師兄說到你了,要不是張師兄說起,我還真不知道當年你還有這麼牛烘烘的時候呢。”

“雲……雲涯道院,你要去,你確定?”

“嗯,我確定,你怎麼一臉被雷劈了的模樣。怎麼,我就不能去雲涯道嗎?”程帛堯見小李一副被九天玄雷劈慘了的小模樣,滿腦門的問號。

“聽說那裡不怎麼好玩,不過,你要是去的話,我勉強考慮一下和你一起去。畢竟,再難找著像師妹一樣好的對手了,而且道院的院長幾年前就找過我,好像也該給人家一個答復了。”小李同學才不會承認他不想離程帛堯太遠呢,就算他承認,他也堅定地認為是因為圍棋的關係。

老紙當時年紀小,吃虧就吃虧在懵懂不開竅上! 要不然老紙怎麼會在以後的日子裡,要很努力地發奮圖強,才能跟某個傢伙在搶小堯堯的持久戰中占得上風——多年以後,這是小李同學的心聲。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1 AM

第十六章程帛堯憑什麼這麼好命!

圍棋擂台到後期,基本就沒有人來打擂了,主要是李崇安這個壞蛋,居然給她放出話去,說他輸給了程帛堯。 結果程帛堯天天在擂台上等著人來挑戰,卻一天一天只吹到東南風,等她聽到各書院師兄師姐們的傳言時,心裡默默淚流。

“他怎麼不說他還屠我大龍了呢,還不止屠一次!”她跟程松溪哭訴,程松溪卻摸摸她腦袋說“別鬧”。

“你第一回守擂台,要真都上台找你去,你應付得過來嗎?你平時在家,下一局棋都得歇三天,李師弟要不這麼說,你一天都不止三局棋。”程松溪知道自己妹子,哪怕再普通的水平,她也會卯足勁跟人下棋,按她自己的話說這叫尊重對手。

合著現在李崇安這麼辛苦,還是為了讓她輕鬆一點,可憐的小李同學。 程帛堯為自己誤會他而深感愧疚,然後就去給人添了杯茶,可是看到李崇安和人下棋,她手好癢的,小李同學果然是場浩劫啊!

她不能站在棋盤邊上,一看著人家下棋,心裡就空落落的,只好四處瞎晃悠。 沒想到走到琴室那邊,正看到楊玉綾也在,她記得楊玉綾偶爾也彈琴,在她這樣的外行聽來,優美動聽極了。 看來是有人跟楊玉綾要跟其他書院的師姐或師妹來一場友誼賽了。

人家先彈,是一支很清幽的曲子,聽起來彷如明月在空,白雪在地,靜得連呼吸聲也無。 一干學子們聽完作回味悠長狀,等到楊玉綾時,彈的是一支名作《仲春》的曲子,很歡快,生機盎然的,和先前那支曲子是完全不同的境界,楊姑娘倒是很聰明,用完全不同的風格洗乾淨人家的耳朵。

但是,正在大家聽得如痴如醉的時候,“嘣”的一聲,琴弦斷了,楊玉綾捂著右手的手指,怒目看向人群中某處。

“不是吧,這麼狗血,肖蘭因真是個有仇必報的。”程帛堯這時候才記起來,最近女學氣氛很悶,但火藥味十足。 大概就跟肖蘭因與楊玉綾之間那點破事兒有關。 怪不得最近楊玉綾沒工夫算計她,原來是在跟肖蘭因鬥法。

其實人家楊姑娘最近,光應付周存光就很辛苦了,那周存光不知抽的什麼風,竟……竟向她表明心意,說願再過幾年以平妻之禮相聘。 就這事,讓楊姑娘恨不得立刻把周存光一刀砍死,當初自己在他後院渴望一點點庇佑時,他是怎麼做的,當他掙扎在正室的威懾與小妾的算計中時,他又是怎麼做的,如今卻來說什麼“願以平妻之禮相聘”,你怎麼不去死啊!

交流會上,楊玉綾沒想過要出風頭,因為她一邊要搭著李景,一邊要跟肖蘭因鬥法,一邊還有個周存光,她實在沒心力出這個風頭。 哪想到今天有人提出跟她比琴來,結果居然琴弦都斷了,這肖蘭因真是個不成氣候的:“肖姐姐,是不是覺得出了口惡氣!”

“喲,這話怎麼說的,我做什麼了,就說我出了口惡氣?”肖蘭因笑容婉轉,一點也不像跟楊玉綾有間隙的樣子,臉對臉看著真像一對閨中好姐妹。

“丟的不是我的臉,是書院的臉,肖姐姐慢慢琢磨吧。”楊玉綾是算計過肖蘭因,所以肖蘭因反過來算計她,她倒也沒有多恨人家,只是多少有些憤怒罷了。 對於楊玉綾來說,肖蘭因只是個不起眼的角色,她要對付的人裡沒有一個姓肖。

所以肖蘭因僵著張臉時,楊玉綾已經轉身離去了,走到琴室另一側,卻看到了正往出走,試圖偽裝不存在的程帛堯:“堯妹妹,這是要去哪裡?”

“噢,我去紋楸亭看看有沒有人要打擂,經過這聽到琴聲,就繞過來聽聽……姐姐呢,姐姐去哪裡。最近姐姐都很少跟我在一塊兒呢,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姐姐不喜歡,就是因為怕姐姐不愛看到我,我才想快一點離開的,沒想到還是被姐姐碰上了。”程帛堯覺得自己睜眼說瞎話的能耐越來越高了。

“堯妹妹說的什麼話,我們姐妹之間哪有什麼錯與對,最近確實忙了些,這不忙著準備練習好應對挑戰麼,倒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楊玉綾雖然最近很少跟程帛堯在一塊,但程帛堯的一舉一動她一清二楚,甚至連程帛堯跟張世永在一塊說過話都知道。

只是楊玉綾並不知道內容,出於對張世永這個人的畏懼,楊玉綾沒有去打聽。 不過楊玉綾很樂意看到程帛堯跟張世永多貼近一下,最好讓李崇安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才好。

其實,不但楊玉綾清楚程帛堯在幹什麼,程帛堯對楊玉綾最近做的事,也門兒清。 不過周存光糾纏楊玉綾的事,她真的不知道,否則早上趕著圍觀去了:“只要姐姐不生氣就好,對了,姐姐,等交流會結束後,我會跟張師兄和崇安師兄一起去雲涯道院看看,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程帛堯知道楊玉綾對張世永是畏之如洪水猛獸,所以才特意把張世永點出來。 她這是表明遠離戰場的想法,希望楊玉綾以後不要再做那些小動作。

什麼? 怎麼會這樣。 楊玉綾當即就懵了,她重活而來,遇到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所改變,今天再聽到程帛堯要去雲涯道院,她就更加糊塗起來。 雲涯道院是出了名的“非請勿入”,楊玉綾當然沒辦法跟著一起去,如果可以她倒真願意跟去,雲涯道院出來的女弟子,王侯公卿世家大族無不搶著訂親的。

她程帛堯憑什麼這麼好命!

“堯妹妹,雲涯道院那麼清苦的地方,堯妹妹去了可要吃苦受累的。宜山書院已​​經很好了,堯妹妹何必離家那麼遠,義父義母也會捨不得的是不是。”楊玉綾可不希望程帛堯去雲涯道院,要知道,周存光和程帛堯是她最不能放過的兩個人。

“爹娘也應允了呀,我們隨雲涯道院的人一道去呢。”跟老程和程媽說的是看看再回,其實她打算看看就​​賴在那兒了。

交流會明天就結束,下午程帛堯就和雲涯道院的馬車一塊走,楊玉綾完全沒想到這麼塊,本來她還真想做點什麼阻撓一下,但她沒有機會去做。

揮手看著程帛堯從眼前笑得跟天上的驕陽一般慢慢遠去,楊玉綾還不及惱就被周存光給逮了個正著:“玉綾,你這幾日為何總是躲著不見我,我若是有不對的地方,你說出來便是,不要避而不見。”

“周存光,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是程國公府的嫡親生女兒,只有程帛堯才是,你要是想從程國公府攀高枝,勸你還是省省吧。我只是個義女懂嗎,寄居屋簷下父母雙亡的義女,你如果想攀這門親,只有找程帛堯才有用。呵……可惜我那堯妹妹眼界高,瞧不上你是不是,嫡親的瞧不上,只好來搭我這寄人籬下的,周存光你還要不要臉。”楊玉綾本來還虛與委蛇,可程帛堯那張笑臉,讓她很難平心靜氣下來。 再一看周存光這副嘴臉,楊玉綾乾脆把話挑破,挑破了你再怎麼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再來找了吧。

可是,楊玉綾押錯了寶。 眼下的周存光,尚還不到認為自己需要藉著聯姻來往上爬的地步,他如今家世出色,學問一流,哪裡是楊玉綾記憶裡那個因為仕途不濟而處處攀高枝的中年人。 所以……他是真的被楊玉綾煞到了:“你怎能如此看我,我周存光雖非大德大賢,卻也是坦蕩君子。楊姑娘,你要如此看待我,那便是我周存光錯看了你。”

說罷,周存光竟拂袖而去,文人吶……那是有氣節的,尤其是骨頭還沒折過的文人,更加節操滿滿,哪裡容得這樣的詆毀。 如果不是心儀楊玉綾,只怕周存光都為節氣二字跟楊玉綾掐起來。

可惜程帛堯沒看到,否則一定會很高興這樣的轉變,因為楊玉綾看著周存光的背影,眼裡竟滲出淚來。

但是,楊玉綾臨到頭來都不忘把程帛堯拉出來墊底,程帛堯要聽了,脾氣再好,也得挖坑填人。

可這會兒,小程七段已經坐著馬車出了城門,城門外的楊柳在風中絲絲如織,小程七段難得出一趟門,這會兒看著什麼都覺得美。 離了楊玉綾,什麼都美好起來了,看來她是真的被楊姑娘影響到了。

“但願楊玉綾不要對程國公府下手,對程國公府哪一個人下手都不可以。”程帛堯這十年來,享受的是老程的疼愛,程媽的溺愛,兩個哥哥一次次刷新下限的寵愛,她不能看著楊玉綾破壞程國公府的安定團結。

“只是李景最後真的要當皇帝麼,可是怎麼看那位都不像有帝王範的呀。而且李景有倆嫡親哥哥,哪個看著都文成武德比李景強多了。”

……

算了,這種事跟她關係不大,她卻忘了自己還拿著李景給的宮牌,讓她進宮看選妃。 是她自己要求的,她卻跑了,李景指不定怎麼記著她怨著她呢。 不過宮牌她擱家裡了,楊玉綾對這枚宮牌,可真是惦記已久呀!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1 AM

第十七章天下掉下個親媽來

得到宮牌對楊玉綾來說是一種折磨,她現在陷入了兩難境地。

一頭是明知李景對自己怕也只是耍著玩的心思,另一頭則是重生之後一直以來迫切想要復仇的念頭。 誰不願意夫妻白頭到老,可見過周存光那樣負棄她如棄一塊礙腳的石頭一般的,又怎麼不會生出害怕來,這世間真有一生一世一心到老的兒郎麼。

楊玉綾不信,所以她想繼續選擇復仇,但是李景這個人又哪裡是她能拿捏的。 且不說李景跟程帛堯向來要好,便是日後真的成了李景的妃子,沒有李景真心的寵愛,以她的出身,沒有半點依靠,當真又能過得好麼。

“可恨程帛堯油水不進,日日說那周存光的好,她竟是一點也不動心。且不說周存光,李景、李崇安、張世永,哪一個不是人人稱道的出色兒郎,她竟是一個也不曾放在心上,問她對心上人的期待,她卻說要嫁給像父親那樣的兒郎。”楊玉綾對程國公還是很敬重的,上一世,程國公和義母對她都很好,所以她沒有想過要讓程家家破人亡,只是想讓程帛堯吃足苦頭而已。

坐在院子里花架下的楊玉綾心思百轉千迴,卻渾然不覺院外的小程媽真含著冷笑看著她。 小程媽蔫能不知道那日想讓女兒清白盡毀的正是楊玉綾,這事,不但小程媽知道,老程也是一清二楚。 只是一個姑娘家,小程媽若是當時就把人趕出門去,未免壞了姑娘家的清譽,一個姑娘家的清譽就是一輩子,小程媽到底還念著幾分錶姐的舊情,便也不願毀楊玉綾終生。

只是小程媽卻也容不得一個敢算計自己女兒的姑娘在屋裡頭待著,自家女兒又天真又沒心計,成天樂呵呵跟什麼也不知道似的:“那周存光這幾日還是總來找玉綾嗎?”

“回太太,三天兩頭就來,玉綾姑娘雖三回也不見一回,但周公子的心卻早就被勾得沒了。婢子最近聽聞,那周存光的夫人快要帶著孩子進京了,太太看這事該怎麼處置。”

小程媽之所以挑現在來處理這事,一是程帛堯走了,她不用看見這污糟事,二是這周存光越來越不知遮掩,她不能再容這二人這麼下去,沒得壞了程國公府的名聲:“你去把楊家姑太太和姑爺請過府來,聽聞也是清貴的詩書之家,也不會虧待了玉綾。”

那個楊家姑太太是和楊玉綾生父隔了幾輩的遠親,雖說都姓楊,血緣並不深。 不過那位姑太太小時候得過楊玉綾生父的大恩,早前就想接玉綾過去。 只是當時楊玉綾自己要來程國公府,小程媽想著到底自己是孩子的義母,總比那隔了好幾輩,平日遠隔數百里也沒什麼來往的遠房親戚要親一些,於是就把人接到了京城來。

如今楊家姑太太隨夫進京,那姑爺卻是升了官兒的,如今忝為吏部尚書,又是儒林清貴沈家出身,自然比只會做官的人家要貴上幾分。 楊家姑太太惦記著楊父的恩情,一回京就要求把楊玉綾接過去養著,說是兩家以後住得也不遠,橫豎不過幾步路,想見也時時見得著。

本來小程媽還會尊重一下楊玉綾的想法,可如今,小程媽巴不得快些把楊玉綾送走。 自己的兒女都還沒訂人家,萬一壞了名聲,誰還敢把女兒嫁來,誰還敢娶她捧在手心的嬌嬌女。

楊家姑太太來得很快,兩家如今呼隔著幾條巷子,真正是不過幾步路的事。 楊家姑太太得了信兒,喜出望外,連轎子都沒讓人準備,自己領著丫頭就走過來了:“華玉夫人,您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時不時來信問玉綾是否安好,我自能明白你一番殷殷之心。你卻不像我一般有個嬌嬌女,這玉綾過去了,你就兒女雙全了不是。我家那個嬌嬌,還學會拈酸吃醋了,說是自從玉綾來了呀,我都不向著她說話了,可是撒了一通嬌呢。”楊家姑太太沒女兒,這也是小程媽願意把楊玉綾送去的重要原因,不能讓楊玉綾禍害自家女兒不成,又去禍害別人家的女兒。 楊家姑太太只得兩個兒子,如今都各成了家在外為官,一年二年都難得回一趟。

“那可真真是好,自從我家老大老二就任為官後,家裡就我和夫君,日里夜裡不知道多冷清。華玉夫人願意割愛才好,我必待玉綾千好萬好,半點委屈也不讓她受了去。”楊家姑太太不僅僅是受了恩那麼簡單,只是在外表現得如此而已。

其中的彎彎繞繞,小程媽倒是聽過一點,卻是沒當真。 坊間哪天沒點沒影兒的流言傳出來,大家誰又真當回事。 只聽人提起過,這楊家姑太太和楊父年少時曾互相傾心,這種事,誰不當個笑話來聽,開什麼玩笑,雖說血緣很遠,來往不密切,那可是真正一個堂口出來的一家人。

“自然,姑太太這便去瞧瞧玉綾吧,這孩子最近幾日也不知怎地,竟是瞧著有些煩心事。我這做義母的也不知怎麼開解,勸她她也不吭聲,想安慰也無從安慰起呀,正好姑太太來,姑太太去勸一勸試試罷,或許玉綾能聽姑太太的呢。”小程媽沒和楊玉綾挑破臉,周存光的事也只當不知地安撫了幾句楊玉綾的情緒,小程媽只是覺得沒必要挑破,挑破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何必呢。

她倒沒想到,自己一說完,這位姑太太就面露急色,很是上緊地問道:“怎麼了這是,可是受什麼委屈了。”

這話聽得小程媽眉一挑,到底沒動聲色,只說道:“我與姑太太帶路,姑太太隨我一道走吧。”

一路上,楊珍都以為是程家虧待了楊玉綾,可到院子裡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看屋院裡的擺設,看身周的丫頭,和楊玉綾的吃穿用度就知道,程家一點也沒有虧待楊玉綾,那是真正當女兒一樣養著的。 楊珍鬆了一口氣,只要自己的女兒沒受欺負便好。

是的,女兒,不是什麼侄女。

當年楊珍是在娘家生產的女兒,楊珍成婚後兩個孩子都好幾歲了,竟不知道怎麼被鬼迷了心竅,竟和楊玉綾的父親生了曖昧,竟一日一日不得自拔,最後竟珠胎暗結有了楊玉綾這麼個女兒。

說到事也巧了,當時小程媽的表姐楊夫人竟也懷著身孕,楊珍心知這個孩子不好帶回去,因為月份上實在有些對不上號。 所以她當時使了計讓楊夫人早產,自己也用了催產藥。 又把楊夫人親生的兒子隨意讓婆子打發了走,把自己的女兒替了去。

而她回去後則對自己的夫君如今的吏部侍郎說不慎小產,只生出個剛成形的女嬰,是此這一段就被揭了過去。

楊珍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認回自己的親生女兒來,便是只叫她姑母又如何,自己知道她是親生女兒便好了。

“玉綾,我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楊珍一捱進了楊玉綾就心疼得不得了,當時離開她懷抱時,還是個小小皺皺的嬰兒,如今卻長得這般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真是人見人愛的可人兒。

雖然楊珍的態度有些讓小程媽奇怪,小程媽卻也沒多想,只當是當年楊父真的給了楊珍天大的恩情吧。 楊珍的面目像去世的楊父,自然也不容易讓人多想,楊父年少時就是楚地有名的“玉公子”,生出個嬌美動人的女兒來倒也無可厚非。

“你……你是誰?”楊玉綾從沒見過楊珍。

也是,當年楊珍為了這事不再被人提起,那以後就再也不敢去見楊父,生怕這荒唐事被人傳出是非來:“好孩子,我是你姑母啊,誒,我與你姑父這十幾年一直在外地做官,鮮少回鄉,你不知道也在常理。我與你父親出自同族,你父親於我有大恩,只是沒想到天妒英才,你你親竟去得這般早。”

其實,楊珍做的這一切,便是楊父都被瞞過了,只道當年他娶的妻子生的真是個女兒,當時楊父在外與人宴飲,回家妻子就產下了女兒,長大後又生得像自己,哪裡會多想。 至於楊珍,起先楊父哪裡知道楊珍是自己的同族姐妹,如果知道,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起歪心,後來知道了,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哪裡還敢相見。

這事,如今知道的人,在世的只怕也就剩下楊珍身邊的婆子了,其餘的人,除了楊珍的母親,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所以,楊珍才敢這麼名目張膽上門來,又明著表達憐愛之心。

那一腔的慈和柔愛,溫暖寵溺讓楊玉綾一怔,這般神態舉止,楊玉綾也只在義母看著撒嬌的程帛堯時才見過,她母親素來規矩大,這樣的眼神也只在自己生病時才見過。 如今見了楊珍這樣的眼神舉止,心底一酸,再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掉起淚來:“姑母……”

“我兒,與姑母一道回去可好,你爹娘沒了,以後姑母就是你的親娘,你可願意與姑母一道回去?”楊珍輕聲問著,心中滿是溫柔。

小程媽平時對楊玉綾當然也很好,可那種好怎麼也不可能做到和親媽如出一轍,楊玉綾還真有一瞬間被迷惑住了。 但,她很快回過神來,自己不能走,程帛堯還沒有吃到應有的苦果呢!

或許是看出了楊玉綾不樂意的模樣,楊珍瞬間母性光輝大漲,說起自家的好來。 說自家眼下一個承歡膝下的孩子都沒有,兩個兒子又一兩年才回一趟家,自己也從沒個像楊玉綾這樣的貼心小棉襖,零零碎碎的說了一大堆… …

最後的驚艷一筆是,說自家夫君是儒林清貴沈家嫡子,沈齊又深受皇恩,如今已經官拜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是三品大員,沈齊如今才四十出頭,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出身好官職高,這樣的人家怎能不讓楊玉綾眼前一亮。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18 PM 編輯

第十八章將來必有大富貴

對於楊珍的話,小程媽在一旁笑而不語,沈家自是儒林清貴,程家難道又不是了,沈齊深受皇恩,老程雖然有時候說話不招人待見了點,可皇帝陛下每個月總要把老程宣進宮一兩回,給皇子們講講課,從這意義上來說,老程算是諸皇子之師。 這意味著老程不用站隊,因為哪個皇子當了皇帝,都會念著他點兒,不說平步青雲,至少也不會有禍事臨頭。

小程媽就聽著,一句話也不反駁,當然也不幫腔,小程媽是真心讓楊玉綾自己選擇的。 其實,她本想把旁邊的一間宅子買下來,讓楊玉綾住進去,既還能照料著也不算完全自立門戶,也就省得別人拿自立女​​戶這種事欺她。

可楊珍來得巧,一到京城就碰上這茬,小程媽自然就把選擇都擺了出來。

起先楊玉綾是不樂意的,小程媽都做好準備說別宅而居的事了,但是楊珍越說越多,楊玉綾到後來竟像是被說動了一般,至於到底哪句話打動了楊玉綾,小程媽倒真沒瞧出來。

一個小姑娘,淚眼漣漣看不清眼神的時候,誰還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到最後,楊玉綾看向小程媽面露不捨,小程媽忍不住想冷笑,如果答案是不去,面上露出什麼不捨來,如果是去,這份不捨不是噁心人麼。 不過小程媽還是把冷笑壓了下來,只溫聲說道:“玉綾呀,義母待你與堯堯一般,自然願意你留在國公府照料,不過你姑母也是一片殷殷之心,我們倆都只能提供個去處,至於去哪,還是你自己拿主意為好。我和你姑母都不能替你拿主意,畢竟這是關係著你將來的事,你還是慎重考慮為上。”

楊珍見了只在出生時看過一眼的女兒,原本的理智都丟了多半,聽得小程媽這句話,忍不住拉著楊玉綾的手道:“玉綾,不必再考慮了,自然還是姑母那裡更好,怎麼說姑母也是血親。華玉夫人待你自然是好的,可華玉夫人家有三個孩子,年歲也都還不大,總有顧此失彼的時候,你還是隨姑母一道走吧。”

這話小程媽聽著雖然不得勁,卻也不反駁,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我當然不說。 本來也沒想把你留下,你若要走我自然不拽著,只是日後別怪今日我沒提醒你就是了。

楊玉綾看著小程媽,小程媽又多說了兩句,最後楊玉綾看向楊珍,到底還是被那母親一般的溫暖與慈愛給打動了。 當然,楊玉綾不會承認,打動她最主要的還是“姑父”那三品尚書的官職,以及兩位“表兄”也都各有前程的家底。

最最重要的是……沈齊身為三品尚書,府裡若有姑娘,是可以正大光明參與一個月後的選妃的。 雖說人選多半已定下,但旨意本來就是下給八品上的官員家,也就是說都不用多費工夫,她就有了進宮的理由。 那塊讓她糾結的宮牌,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把楊玉綾的東西打包整理送到尚書府時,楊玉綾已經在尚書府有兩天了,沈齊雖有兩個侍妾,卻只各出一個庶子也早就打發了出去自立門戶。 乍見楊玉綾倒真有幾分可心,加上楊玉綾刻意討好,自然得了沈齊的喜歡。

“姑母,你看我穿這件可好。”楊玉綾做為女兒,又是未出嫁的少女,只需要守孝一年既可。 楊玉綾的父母相繼去世,守孝守到今日便正好是一年過去了。 楊珍忙不迭地去做了好些顏色鮮嫩的衣裳來,又一邊抱怨程國公府怎麼讓她的女兒穿得這麼素淨,卻完全忘了楊玉綾守孝的事。

“這樣才是女兒家應有的打扮,我兒這樣可不知要迷倒幾多少年公子。”楊珍替楊玉綾整理著衣裳,想了想又讓人捧了首飾進來,把楊玉綾頭上那珍珠簪給取了下來,換上去一支粉色的芙蓉石牡丹,襯著楊玉綾一張小臉分外明艷動人。

對鏡自照,楊玉綾也覺得這打扮分外好,她看著楊珍,本想說一說選妃的事,可又知道自己不能操之過急:“姑母,你待玉綾真好,玉綾這輩子也不會忘記您的。將來……將來玉綾若是大富大貴了,一定好好孝敬姑母和姑父。”

楊珍欣慰地看著女兒,滿心歡喜地道:“我兒自是好的,將來必有大富貴……”

說到這裡,楊珍心念一動,講都講到大富貴了,眼下倒還真有一樁大富貴。 這富貴自然不是別的,就是為李景選妃,李景雖然不像是有登基的可能,但到底是嫡皇​​子,總比旁的皇子要出身高貴一些,那可不就是大富貴麼:“我兒,下個月便是十一殿下選妃,只是不知道我兒可願去。”

聽到這話,楊玉綾恰如其份地露出點小兒女姿態來,活脫脫一副被說中心事的羞澀模樣:“李景師兄麼,玉綾自是……自是見過的,師兄他待人最是和氣,為人溫雅雋永,當真是……是個好兒郎。”

話說完,楊珍就聽出來了,原來自己的女兒和這位十一殿下在宜山書院就有了緣份,自己女兒怕是看上李景了:“我兒喜歡便好,雖說一個月倉促了些,但姑母一定會為你準備妥當,必定讓你在選妃一事上脫穎而出。”

“姑母,也不必太過了,王妃自是有內定之選的,玉綾只要能陪伴師兄左右既可。若是太過隆重,反而會招至不喜。”對於皇后的喜好,楊玉綾還是懂一點的,所以才讓楊珍不要準備得太奢華。

“好好好,姑母省得。”楊珍雖然做妾到底委屈了女兒,但如今她剛接回女兒來,自然是處處以女兒的心願為重。

就在楊珍和楊玉綾為了選妃一事忙碌著的時候,程帛堯正在雲涯道院裡考慮自己未來的走向!

“雲涯道院倒是個好幌子,看來我要真一輩子不成婚,我要支著這幌子,也真沒誰能奈何得我,名聲也不至於太難聽。只是,到底還是會讓爹娘傷心吧,但我若找不到看對眼的人,真的不願意就此隨意找個人湊合一世,寧缺勿濫嘛。”然後小程七段就開始把自己身邊出現過的男士都過濾了一遍,結果她發現自己這十年實在是宅得要死,都沒見過幾個外男。

李景這個送上門的不算,他也不能算,因為他要做皇帝的。 至於李崇安……饒了她吧,跟這位過一輩子,估計他們誰也受不了誰,為了彼此的生命財產安全,他們還是離彼此有多遠隔多遠為好。 然後就是幾位書院常見的師兄,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禍害人家比較好,最後是張世永……

那仙風道骨的小模樣,她覺得自己動這個念頭都是拽人仙風道骨的後腿,還是不要玷污了人家的求道之心為好。

“綜上所述,真不是我不想找個人結婚,是能受得了我的人,我吃不住。我吃得住的人,又受不起我這禍害。”小程七段托著下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良心的人,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個禍害,所以不肯去禍害別人,這就是有良心的具體表現。

最後結論——看來她真的只能當道姑了!

“程師妹有煩惱事?”張世永見這丫頭在這揪頭髮好一會兒了,他來去都倆趟了,這丫頭還在樹底下坐著揪頭髮,那皺眉凝神的樣子,像是真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

“有,好多。”程帛堯毫不猶豫地問道:“張師兄可有心儀的姑娘?”

“呃,算有吧,怎麼了?”張世永又反問了一句。

“那張師兄是怎麼確定就是她了,又是怎麼在茫茫人海裡認定她的。”本來程帛堯以為人家沒有心上人,因為張世永夠仙風道骨嘛,這樣的人別說女色了,就應該連五穀雜糧都不吃,直接以天地靈氣為食。

這個問題讓張世永一愣,片刻後才說道:“見到了,心懷喜悅,想長久地在一起,就自然知道是她而不是別人。”

好浪漫的感覺,可是程帛堯前後都倆世了,從來沒覺得自己遇上過這樣一個人。 大概……張世永屬一見鍾情型,她屬於那日久生情型? 啊呸,照這樣發展下去,李崇安中毒的可能性很大,李崇安這樣的禍害,她扛不住:“我好像從來沒有因為見到誰而心懷喜悅,除了爹娘和兄長,也沒有想過要和誰長久地在一起。師兄,你說我是不是很奇怪啊,宜山書院的時候,文婷她們說起美好的兒郎兩眼放光,我興致缺缺,不要說我還小,我和師兄都知道年齡對於……咳,天才來說通常不是問題。”

……

張世永見她說“天才”倆字尷尬,不由得失笑:“也許緣份未到,也許已經到了你還沒感覺到,又或許你合該……嗯,與道法有一世之緣法。”

靠,說半天還是得當道姑!

行吧,那我就一邊當著偽道姑,一邊找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人,找不到就老實當道姑,找得到還可以玩制服誘惑神馬的……

噢,不,這太不純潔了,這是不對的不對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2 AM

第十九章可那不是我要的

雲涯道院比宜山書院的女學還要寬鬆,男女弟子都一樣,想來則來,不想來隨便在哪裡“遊山玩水”也都可以說成是在體悟自然。 雲涯道院非常奢侈的根據個人愛好,指定專門的先生進行一對一教學,如果有多門愛好,還可以多對一教學,簡直就是浪費師資力量。

幾天下來,李崇安這個棋痴對棋院滿意得不得了,因為道院裡光因為愛下棋而聞名天下的都有十幾個,隨便哪一個都是個中高人,李崇安在這裡可算是玩瞎了。 至於程帛堯,圍棋什麼的,要光指指導教育,她在現代受到的教學已經高於這個時代了,在圍棋上達到更高的境界,其實對她來說不是沒有這個環境,而是… …她真的沒有這個天賦和實力。

所以,李崇安這樣的妖孽是可恥的,她棋齡都三十幾,卻敵不過一個棋齡十年出頭的小破孩兒。

“那你想學什麼?”李崇安一邊用他最近飛漲的棋力,在棋盤上毫不留情地進行著屠殺,一邊還在臉上擺出關心師妹的“好師兄”模樣來。

小程七段心肝兒一抽搐,終於知道有一個叫“一日千里”的詞兒就是為這種傢伙而生的,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垂頭喪氣地投子認輸:“不想學什麼,師兄,我怎麼辦啊,我真的覺得自己看破紅塵了!”

……

這下輪到李崇安抖心肝了,這死丫頭又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不知道想搞什麼名堂:“嗯,行啊,那師兄就陪你一塊兒束了穿上九宮飛星服,誰讓師兄這麼照料你呢,這條看破紅塵的路一個人走……唔,太孤獨了。”

嘁,聽到這句話程帛堯好想抽他,卻只是收拾著棋子恨恨地道:“少來,我已經想好學演卦了,準備將來當神棍。”

選來選去,只有這個讓程帛堯覺得自己在現代的知識稍微能用得上,她分析了分析,覺得大明朝的卦學雖然包羅萬象。 卦學雖然遇到什麼都可以推一卦來演算,但歸根究底,在她看來就是數學和邏輯學,圍棋學得好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這倆樣。

小程七段怕麻煩,讓她學書畫詩詞、醫學道學都得從頭來,她真不想把學習生涯在古代補一遍,自然要選擇可以偷點懶的卦學。

對於程帛堯的選擇,李崇安倒沒說什麼,大家都是高智商的存在,這種偷懶的事,程帛堯一說,李崇安就能猜出點兒來:“行啊,那咱們一塊學,我還想學點醫藥,不為治病只為防身,此外再天天跟幾位師長們下下棋就行了。”

於是日後譽滿大江南北的一對兒神棍就此新鮮出爐!

因為這次來雲涯道院只是先來看看,程帛堯還是得再回去一趟的,李崇安當然也不例外。 雖然這位至今回秦王府都會有那麼點不自在,但是父兄如今都能理解他了,他那點不自在也就不重要了。

兩人一塊來一塊回,到城裡才竟聽到有人談起漸近要到來的“十一殿下選妃”這一盛事,程帛堯才​​想起來,她和李崇安在雲涯道院待了十幾天,這事兒都只剩下不到半個月了。

秦王府和程國公府的正門在一條街上開著,兩人前後腳各自回了家,李崇安還好,程帛堯回家很受驚嚇好不好:“娘,姐姐呢,今天學院放休日呀,怎麼不見姐姐在家,也和兄長們一道出門去了麼?”

“玉綾她跟她姑母走了,堯堯若是想瞧玉綾了,尚書府離咱家也就幾條街的事,你隨時可以去看。只是堯堯,你如今也一天天大了,有些事還是該告訴你的,雖然娘親寧願你一輩子不知道,但不知道是很危險的。”程媽覺得女兒這趟回來,是帶著要去雲涯道院的想法回來的,既然要離開她身邊,就不能再讓她繼續這麼天真下去。

點點頭,程帛堯還一直好奇呢,明明這件事闔府上下都有點風聲在傳,怎麼小程媽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還笑瞇瞇的對楊玉綾,原來小程媽還有後手吶:“是,娘請說,我聽著。”

“在這世上,多得是精於算計之人,或為名或為利或為富貴權勢,又或者只是看不得你過安穩日子而已……”小程媽開始教女大計,說的例子倒都是府裡的丫頭婆子,雖然樁樁件件都是小得不得了的事,但最後真的可能變成生死相爭。

最後,說到楊玉綾,小程媽說:“這姑娘,大約是生活顛沛,心思有些長歪了,那日竟想引周存光去看你更衣,意圖毀你名節。堯堯,她用這樣的手法來毀你,必不是小仇小怨,這姑娘只怕對咱們家還另有記恨,這樣的人……若非實在下不得手,不​​要留她性命,縱留她性命,也不能讓她把日子過安穩了。因為她若安穩,你便沒有好日子可過,這樣說堯堯懂嗎?”

誒,原來小程媽以為她是白蓮花,其實這回回來,楊玉綾還在的話,她也會想辦法的。 還是小程媽犀利,也省得她再動手了:“是,娘,我明白,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必需對你好。所以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多半心存不軌,就像下棋,不知道什麼地方看著不起眼的一顆棋子會招致滿盤皆輸,要麼解決它,要麼輸掉整局棋。娘放心,我最不愛輸棋了,尤其是人生這樣的大局。”

聽著女兒的話,小程媽明白了,女兒是真懂。 而且這懂還不是一天兩天懂的,這死丫頭是老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打小她就覺得自己的女兒分外聰明,還奇怪怎麼這麼聰明的女兒反而被人算計了,看來自家這死丫頭才真正是那齣戲的幕後推手罷:“死丫頭,說,那天的事你是不是早有準備,否則怎麼會特地跑我這裡來換新衣裳。這就算了,換完衣裳還特意又回自己院裡去,死丫頭,你這是明擺著在提醒我和你爹,順便還警告了一下玉綾。死丫頭,你能耐啊,竟連我和你爹都被你這傻樣兒給蒙了過去!”

……

呃! 好吧,當時她是有點這樣的意思,只是沒想到到頭來小程媽還是看出來了,她本來想做得不著痕蹟的。 迅速湊上小臉嬌吟吟嫩生生地擠笑臉,試圖用可愛讓小程媽忘了她做的那點兒小事:“娘,這不重要了,事情解決了就是最好的是不是。”

“你有這心思就成了,娘也不再多說,知道你小腦瓜子聰明,只是堯堯也別忘記一點,擅泳者溺於水,永遠不要只倚仗這點聰明。好了,難道你回來,娘給你做好吃的去,你哥哥他們快回來了,你到門口去迎一迎,這半個多月,他們倆比娘念你念得還勤,盼你盼得脖子都長了截兒。”小程媽放下心來,女兒既然不是對世事一點不知,加上腦袋靈光,就沒什麼可太操心的了。 孩子的事,該讓孩子自己去解決,爹娘再親也陪不得一世。

小程媽去廚房後,程帛堯就在想著楊玉綾的事,重生而來,這姑娘好像也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說是想要復仇,因為她年紀還小,又經常對楊玉綾挖的小坑視而不見地繞過去,倒也沒興起什麼風浪。 如果只是這樣,自己倒也不用太過擔憂了,畢竟楊玉綾已經離開了程家,自己也要去雲涯道院了。

想著這些,程帛堯又輕鬆下來,她對楊玉綾一直太過關注太過提防,倒讓她這些日子繃得很緊。

“呀,堯堯回來了,大哥,快來看,堯堯回來了。”先進廳裡的程柏濤一進來看到自家甜甜軟軟的妹妹,趕緊衝外邊揚聲喊起來。

話音才落下,程松溪和李景就進來了,程松溪看妹妹捧著塊糕點,小口小口像偷燈油的老鼠似地咬著,一雙眼睛溜溜轉,臉上的笑一如既往的甜如蜜:“看來堯堯這半個多月倒是過得很好,怎麼樣,做出決定了嗎?”

點點頭,程帛堯說:“決定了,我去雲涯道院,跟天寅道長學卦學。”

“你還真去啊,雖然說離京不遠,但到底來去不如宜山書院方便,書院的女學不是很好麼,作什麼還要跑到道院裡去。”李景見到程帛堯正想說咱們殺一盤吧,沒曾想就聽到這麼一句,情緒指數瞬間爆跌。

“因為……長在溫室裡的花朵最終會被風雨摧殘的,只有離開爹娘的照顧和大哥二哥的保護,我才不會變成一朵被風雨摧折的花。要長就長一顆樹,不依附,且並立,無懼風雨,只因我不想做任何人後院之中的一株花,也許那樣會被保護得很好且一世無憂,可那不是我要的。”程帛堯說完臉上也不再是平時販賣可愛時擠出小肉臉來的笑。

既絢爛明媚,又如春風化雨,似剎那之間,小丫頭就要長成……女王?

口誤,這還只是夢想。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3 AM

第二十章你不配得到好結果

在現代,程帛堯看過一句話,具體內容她記不太清楚了,只依稀記得是“願我這一生被珍藏”,然後如何被珍愛,被照料等等。 當時她就覺得不妥,現在想想,自己從來就不是希望找一個人,那個人便給自己支起一片燦爛晴空的姑娘。

圍棋路上,她就是一個人走來的,父母不懂圍棋,靠圍棋認識的朋友大多都不熱烈,所以她一直很。 不到十歲就一個人在北京學棋,爸媽都要忙工作,哪有工夫天天看著她,也只能託一個保姆打掃做飯,連上下學都得自己去。

想想,程帛堯​​捂著眼睛,到底沒忍住流出眼淚來:“爸媽,我小時候不懂事,也怨恨過你們,為什麼不能像別棋童的父母一樣陪讀。雖然後來明白,你們覺得職業棋手不是正經出身,沒個正經職業,將來會被人瞧不上眼,才努力攢錢攢房給我傍身。你們就我一個女兒,你們其實也會很傷心吧,白髮人送黑發人呢。”

以為不去想就沒事,其實還是很傷心,就算做了小程媽嬌寵十年的女兒,她也永遠無法忘記父母送她時遙遙的一揮手,還有那偶爾電話里傳來的一句淡淡的“好好照顧自己”。

“爸媽,就算在這裡,我也會成為值得你們驕傲的女兒。”程帛堯以前一直想拿一個世界冠軍,好讓父母為之自豪,可惜到底沒能達成所願。 現在好像明白一點了,父母親其實對她的自主很自豪吧,雖然也會怪她太不聽取意見。

但是,她也記得在親戚們誇她有出息時,爸媽滿臉自豪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卻是“這都是她自己的努力,我們從來不干涉她”。 因為相信她是他們最出色的女兒,所以讓她選擇,相信她的努力一定會有回報,她說學棋父母雖然不能理解,卻始終充滿支持,她成為職業棋手,父母雖然不了解這種職業,卻相信她一定會成功,因為——“我們的女兒是最出色的”。

次日起來,程帛堯覺得自己從裡到外彷如再一次新生,身體裡充滿了滿滿的力量,所以她決定找個人剁一剁。 結果程松溪居然主動送上門來,她不想剁自家人的,好幾個點都留了一手,結果程松溪居然瞪她,她只好不手軟地把程松溪給屠了。

“堯堯,不管怎麼樣,這是你的選擇,大哥都會支持你的。只是,你是個女孩子,不要太累著自己,不管能不能學好,開心就好。”程松溪一想到自己抱大的妹妹就要離開自己身邊,哪怕再近,都覺得好憂傷。

“嗯,謝謝大哥。大哥也一樣,不管大哥是選擇當木匠還是當鐵匠,更或者去當個廚子,我都支持大哥的,當廚子總比當大官兒好。”程帛堯嘿嘿一樂,又開始擠眉弄眼地笑開來。

“好,大哥也謝謝堯堯。”程松溪和程帛堯不一樣,他是長子,他明白自己肩上有什麼樣的重擔,所以從來不曾懈怠過。

把棋子收好,就聽寶年湊過來說:“姑娘,楊姑娘來了,說要見姑娘,姑娘見是不見?”

程松溪看了眼妹子,本來想勸她別見的,但是一想自己剛才還說支持她的選擇,又想起母親的那番話,還是選擇了相信妹妹能解決她自己遇到的問題:“堯堯,那我先走,柏濤還等著我一塊去打獵呢。你要是能早些談完,我們就一起去打獵,怎麼樣?”

“好,寶年快去準備,待會兒我和哥哥一起去,哥,記得讓他們套好馬車。”騎馬打獵這種事程帛堯最愛了,雖然她怕馬,可她能跟著去玩呀。

應了一聲,程松溪轉身就走了,在院門外遇到楊玉綾,程松溪只淡淡地點點頭。 楊玉綾心中清楚,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程松溪都沒待見過她,程松溪不像程柏濤那麼單純,心眼兒多得跟篩子似的,楊玉綾也沒想過要討好她。

進了院子,看到程帛堯明顯瘦了,且變得精神了,那張原本肉肉的臉蛋竟也顯出幾分少女姿態來:“堯妹妹,一聽說你回來,我就趕緊過來了,堯妹妹去雲涯道院這半個多月過得可好?”

“挺好的,姐姐呢,一回來沒見著姐姐,讓我好傷心呢。姐姐在尚書府如何,尚書和尚書夫人對姐姐好不好,姐姐過得舒心不舒心?”既然人家都走了,程帛堯想也就不必撕破臉了,大家繼續裝閨中好姐妹唄。

“謝堯妹妹記掛著,尚書府很好,尚書和尚書夫人待我如親生,自然是舒心的。只是堯妹妹,我怎麼聽說你決定了去雲涯道院呢,那個清苦的地方有什麼好,怎麼堯妹妹要去那裡。去了那道院,日後我們就難得見一面了,堯妹妹,要我說還是宜山書院的女學好,比起那開在山里的道院要好得多是不是。”楊玉綾可不能讓程帛堯就這麼走了,她要對程帛堯做的一件還沒做呢。

程帛堯才不多搭腔,只一個勁地打太極,說天氣說衣服說茶果點心,鬧得楊玉綾好是鬱悶。

但是,楊玉綾轉念又一想,如果程帛堯不在京城,她倒也不是沒辦法動手,而且那樣不是更不容易和她相關上麼,那樣才好呢:“堯妹妹,這一世,不管是愛你的還是你愛的人,又或是娶了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有好結果的,這一點,你放心。因為,你不配得到好結果,與你有關的人自然不能有好結果。”

所以,楊玉綾才要搭著李景,哪怕只是做妾侍也一樣,因為那最終是要登大位的,到那裡她想怎麼拿捏程帛堯和她的男人,還是不手到擒來。 這一點,不管李景最後心裡有沒有她楊玉綾,她都能做到,因為——帝王是這世間最多疑的存在,且他們可以輕易操縱人的生死。

十六那天,宮中開了西三門把各家閨秀迎進宮中,程帛堯沒忘記自己有宮牌呢,她覺得自己要了宮牌又不去,李景肯定得對她咬牙切齒,最後還是選擇了去看熱鬧。 當在人群中看到楊玉綾時,她簡直覺得自己來得太對了,雖然有種被雷劈中了的感覺。

“到底,你還是要走這條路麼,傻死了,不知道這天底下最大的院子裡是非最多麼,你以為你重活一回就能玩好宮鬥,傻子。”程帛堯覺得自己就是重活十輩子,也不會去碰這個禁忌,簡直太危險了。

不過人家要死,程帛堯也不會去攔,再說她攔得住嘛她。

選秀在長春殿前的大花園裡進行,程帛堯做為特邀嘉賓,皇后倒是早早就把人招到眼前來了。 說起來,皇后跟小程媽還沾點親,遠到不知哪一房的族妹,血緣關係要上溯到十代以前。 所以雙方都對這點血緣相當沉默,皇后不提,小程媽更是一個字不會說。

“小姑娘家家就是一年一個樣兒,瞅這模樣要是長開了,又是個俏生生的妙人兒。快些來坐,別拘著,你又不是來選秀的,這樣杵著,我可要以為你也想著十一呢。”因為李景不需要公侯清貴家的女兒,加上國公領正二品,所以程帛堯不在參選之列。

“皇后殿下,謝謝您允臣女進宮,臣女不懂事,還請您見諒。”程帛堯這會兒才知道有點不合規矩,不過人都來了還有什麼辦法。

這點小事,皇后倒沒放在心上,只笑道:“十一常說起你,說你棋下得好,就是太好了,老不跟十一下。自從學棋以來,十一穩重多了,這倒得謝你和令兄長,若不是你們倆,十一隻怕還在街上跟著那群王孫公子胡混。所以,些許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小姑娘家家哪個不喜歡熱鬧,十一的熱鬧看看也無妨嘛。”

程帛堯就知道,她一進絕對會被拉到智商平均線下,皇后的話她反正覺得自己不是太懂,幸好自己看完熱鬧就要包袱款款去雲涯道院了,省得在這裡鬧心。

“好了,去安排吧,時辰也差不多了。”皇后見小丫頭一臉莫明的小模樣,忍不住笑,雖然小丫頭有點呆,可可愛勁真是哪家的小丫頭都難比。 那擠著小肉臉笑的小模樣,看著就讓人想捏捏臉才好,最讓皇后喜歡的還是程帛堯的那份清澈澄明,這麼幹乾淨淨沒機心的小丫頭,怪不得自家十一時常掛在嘴邊呢。

皇子選妃,若非太子,若非五年一次的大選,都是以小選來擇定未來一正二庶四侍。 也就是說,皇子的後院兒,不管哪一個都要經過小選,沒經過小選進府的,通常不會有名分,更不會有什麼通天坦途。

選妃開始了,李景才來,坐在一邊悶聲不吭,連程帛堯難得地行一回禮,他都跟沒見著似的,活像誰誰誰欠他好幾座金山銀山似的。 程帛堯嘿嘿一笑,也不去觸霉頭,老實坐在一邊等著看“殿下選妃記之現場版”。

“臣女蘇錦雲拜見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安好。”這時代沒有“娘娘”一說,其實中國古代的后妃不流行這稱呼,萬歲也不流行,皇后公主皇子都稱殿下,皇子也可以稱公子。

噢,no,第一個就是李景在書院裡就不對付的姑娘,這不科學,皇后殿下,您真的是親媽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4 AM

第二十一章師兄,我們會幸福快樂一輩子的

李景對蘇錦雲當然沒好臉色,蘇錦雲是安陽侯家的長女,祖母是太后的親妹妹,算是表親。 這姑娘向來得理不饒人,對好欺負的不手軟,對不好欺負的也從不避讓,在書院裡很是雞飛狗跳的一位主兒。

蘇錦雲倒是盼著自家這位表哥哥能多瞧她一眼,李景的樣貌出身,這世間真的再難找出第四位來了。 另兩位都有主了,蘇錦云自然只好對這第三位拋去媚眼,可以媚眼全作給了瞎子看。

“光曜,蘇姑娘畫得一手好畫,你瞧這副春雨海棠畫得多好,必是個心靈手巧的好姑娘。”皇后也是看在太后還在的份上,否則哪裡會誇一個壓根不可能中選的姑娘。

“回母后,兒子於畫之一道並不精通,且也沒有涉獵過,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兒子喜好圍棋。”李景輕哼一聲,撇開臉去,卻不意看到了程帛堯那張興致高漲的臉,頓時他就想撓牆了。

皇后點點頭,揮手讓蘇錦雲下去,至於蘇錦云如何淚眼汪汪——完全沒看見。

接下來的幾個都被李景以各種理由給否定了,然後陳家姑娘就出來了,幾位陳姑娘是排著前後進來的,第三個是御醫家的陳姑娘,第七個才到陳思盈。 皇后問了陳思盈很多問題,也關心了一下陳思盈家中的父母兄弟,然後才看向李景,李景就這麼看向他娘,似乎有一種不屈服的態度。

但是對視良久後,李景還是低下了他不屈的腦袋:“極好,留。”

陳家姑娘都選完後,接著十幾人李景留了兩個,應該就是兩位庶妃了。 最後才輪到李景自己做主的四個妾侍,這下皇后倒不多說話了,隨便李景自己安排,畢竟如果連個妾都不讓他自己拿主意,皇后覺得自己這小兒子肯定要玩離家出走。

等到楊玉綾進來,李景眼中玩味地一笑,看了程帛堯一眼後又看向楊玉綾。 過得片刻後,李景才滿目含笑地說了一個字:“留。”

皇后表示無所謂,就是個幼子的妾而已,哪家的都不重要,雖然是拿著尚書家的牌子來的,但不是正兒八經的沈家姑娘,否則哪裡會安排到最後。 楊玉綾的身份皇后都沒多過問,因為這些多半都是庶出或庶房嫡出,本來就是只能做妾的。

皇后也不是先知,要是知道小兒子以後要當皇帝,就是通房都得選正經清白人家的嫡女。

一場選妃,皇后心滿意足,李景面帶笑意,程帛​​堯歡脫無比!

“堯堯,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在送程帛堯回去的路上,李景如是問道。

他這一句問話讓程帛堯莫明其妙,我要說什麼,我真沒什麼想說的。 遲疑片刻,她才反問一句:“說什麼?”

李景聞言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堯堯,為什麼要去雲涯道院。”

原來是問這個,程帛堯水太懂李景的意思,早前就說了對小程七段有意思的人,要不明著說“我要追求你”,都會被無視掉:“因為想去啊,雲涯道院比宜山書院好玩多了好不好,那裡圍棋高手論堆好不好。能殺得崇安師兄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就十幾個,能把我收拾掉的就更多了,這樣的好地方,你覺得我見著了可能不去嗎?”

一想,也是,李景又是一聲輕哼,還是似笑非笑,弄得程帛堯都快發神經了。

“堯堯,快些長大吧。”李景在心裡又加了一句“我等你”,正妃的位子,不管誰佔著,都是為你佔著的。 至於到時候怎麼讓人挪,李景冷笑一聲,這種事還用多想主意!

“我才不要快些長大,時光如能永遠停留在現在,我願付出一切代價不變成老婆婆。”程帛堯心裡吐槽,我一歲都不想再長了,外表細嫩,內心滄桑的穿越女好憂傷啊。 每大一歲,不是覺得自己長大了,而是覺得自己又老了。

這下李景是真的笑了,不再是那陰陽怪氣的臉,而是一如往常的爽朗陽光:“怎麼可能不長大呢,堯堯啊,我們終究都要長大的,時光難再少年時,很多事都不會如願停留在你最喜歡的那一刻的。”

神馬東西? 怎麼聽著有點深意呢,程帛堯覺得自己離開才半個月,活像離開了半年似的,李景遇著什麼了,居然用蒼涼的語調說了這麼句話。 想了想,程帛堯​​認為自己還是不要多問為好,說不定就是自己不能問的事呢:“師兄,相信自己,如果你有一顆永遠十八歲的心,那你活到八十也是十八。”

說完,利落地怕下馬車,她才不要跟李景討論什麼宮廷波瀾呢,不是沒興趣,是怕死。

這件事程帛堯怕死沒問,但李崇安卻是不問都要聽,雖然他是嫡次子,但是該他知道的事,他一件也不能少聽。 因為,他到底出身秦王府,如今不是王不掌兵的朝代,秦王擅戰,秦王世子在用兵一道上也見解高深,所以秦王府跳不出朝堂洪流。

“你去雲涯道院也好,靜山,做你想做的吧,家裡的事你就不要再多過問了。如今朝堂風雲詭異,便是我也看不准,你能遠離也是好事。”秦王想的是,十一殿下跟自家小兒子過往太密,如果不遠離這場風波,只怕連帶著自家都要被逼站隊。 但是小兒子離得遠遠的,秦王府就可以保持中立,本來在這樣的風波里,掌兵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當今天子這一邊,而不是支持任何一位皇子。

“聽說弟弟是和程國公府的千金一道去的,父王,我倒覺得,靜山這回是開竅了。”秦王世子李崇業見話題越來越深沉,趕緊挑了個喜慶的話題來說。

一說這個,秦王也樂呵呵地看著小兒子:“那丫頭才十歲出頭吧,模樣都沒長開,你倒真敢押寶。”

李崇安其實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心思,他認為自己是想常常和程帛堯下棋,去了以後才知道云涯書院這麼多圍棋大能,這才下定決心去的:“父王,王兄,我們都還小,不要胡說了。至於光曜那裡,我還是會照常來往的,但請父兄放心,我懂得怎麼衡量這個度。父王,我與光曜從小就親近,如今不親近了反而不對,不必擔心我,我會有分寸的。”

秦王擺擺手:“你才能在京里待幾天,該怎麼處怎麼處吧,不要想太多了。你自己說的,你還小,不管什麼事,現在都還不需要你來替我和你兄長操心。靜山,既然你選擇了現在的路,就好好走下去,父王不盼著你如何頂天立地名垂青史,但求你一世安平和樂。”

“是,父王,兒子明白。”李崇安現在雖然還是經常能想起自己風雨夜離家的情形,但到底已經坦然了,父兄真心關顧,他又怎麼會不懂得好。 有一件事,李崇安卻不知道該不該跟父兄說,跟張世永說他要學卦後,張世永就透露了一點給他,鑑於張世永的卦從來沒出過錯,李崇安選擇了相信他。 至於張世永說的是實是虛,李崇安也有了計較,只是到底還是不好說出口。

想來想去,只要自己和李景保持和從前一樣的交情,秦王府的安寧便能得到保障,他也不必太過擔心家中的事。

說起來,在這件事上,李崇安還不如程帛堯淡定呢。 程帛堯知道的可是真真切切的事實真相,她沉住氣暗爽,竟是從沒想過要告訴老程或著自家長兄。 有些事,知道得太早了,是禍害,還不如不知道呢。

直到李崇安來揭開謎底,程帛堯才​​知道李景這半個月遭受了什麼:“太子殿下懷疑他?懷疑他做什麼,他平時那不著調的樣,我覺得懷疑誰都不用懷疑他。李景師兄一直是那種隨便打發他點什麼,就樂呵一整天的人好不好,太子殿下是被人給挑撥了吧,連我都看出來了,太子殿下能看不出來。”

“太子殿下肯定知道,這番發作,太子殿下帶著試探。這種事,本來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太子殿下安安穩穩做了二十九年太子,必定還想安安穩穩到最後。所以太子殿下容不得絲毫疑慮,雖然這次光曜很不快,但太子殿下至少能睡安穩覺。”雖然這樣做很不明智,但對太子來說很必要,但李崇安還是在心裡腹誹,太子這件事做得太愚蠢了,這是生生把一直擁戴他的親弟弟推到了另一面。

李景有能力,李崇安跟他從小就有交情,這一點只怕要比今上和皇后還清楚,只是李景從前太混了,所以他的能耐真沒幾個人看在眼裡過。

“誒,都是些破事兒。”程帛堯反正已經把程松溪和李景湊成了一對兒好兄弟,她就不會再去多擔心。 程松溪這樣心明眼亮有擔當的,以後肯定自有前程,她也不會因​​為知道結果就去干涉。 因為,只有經歷過起伏波瀾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最終才會成為不被拋棄的棋子。

“嗯,我們不說了,明天啟程,我們以後少回來就是了,想念家人也可以接到雲涯道院去,在那裡修修身養養性,比在京城這水深火熱的地方烤著強多了。 ”

“是。”

許久後,程帛堯把棋子一收,說了一句讓李崇安永記於心的話——“師兄,我們會幸福快樂一輩子的”。

程帛堯攤手,明明他還少聽了一個字,她的原話是——我們都會幸福快樂一輩子的,多個都字明明不同好不好,多個都字就把秦王府和程國公家所有人都包括進來了。

這混蛋居然把這當成她懵懂無知時期的誠摯表白!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4 AM

第二十二章這丫頭簡直瘋了

雖然很是不捨,但老程和小程媽還是把程帛堯送上馬車,並打包了一大堆好吃穿用都嫌不夠多。 明明每隔五天就回家休一天,但老程和小程媽活像是要把女兒送到十萬八千里遠似的。

“小郡王,勞煩您多照料照料堯堯,她還小不懂事,若有什麼還請您多關照一二,臣妾在這裡先向您道謝了。”小程媽一拿就拿個準,李崇安來府裡走動得多了,小程媽對李崇安就有了些了解,這孩子比自家女兒聰明上百倍,比自家女兒穩重上千倍,比自家女兒能幹上萬倍。 所以,託付嬌嬌女這種事,當然是託給李崇安了。

“華玉夫人安心,晚輩一定會好好照顧師妹的。”李崇安真想告訴小程媽,書院里女舍那邊,只住著幾位歲數都不小的師姐,卻有二十幾名婆子丫頭侍候,加上廚子和雜役,比住家裡絲毫不差照料。 何況,那幾位師姐見了程帛堯,喜歡得都不願意撒手了,這個關照飲食,那個照料起居,在雲涯道院那十幾天,程帛堯哪裡是國公府千金,簡直就是公主一樣的待遇。

小程以一直當女兒過去清修,是很苦的,程帛堯說了她也不信。 小程同學都想好了,等過一段時間接程媽過去看看,等看了就明白了,現在她說什麼,程媽都得覺得是在安慰人。

過了十里亭後,小程媽還想送,老程一看趕緊擺手:“別送了,總共才六十來里路,再送就可以送到雲涯道院去了。”

辭別二老後,程帛堯情緒確實有點低,被嬌寵了十年,她真的已經有些習慣了。 可是,在後院里和別的女人爭鬥一輩子,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必需掙脫出來。

道院裡對這兩小孩兒的到來十分歡迎,道院現在最小的都二十了,好幾年沒進新學員,如今一下來倆。 一個個師長眼紅得跟什麼似的,天天到倆小孩兒面前溜,就期望這倆小的能有哪個瞧上自己一身本事,納頭就拜師。

“學琴吧,女孩子家家學琴多好,多雅緻是不是。”

“不要理他,小堯堯啊,跟為師學製香好不好,小姑娘家家就該香噴噴的是不是。”

“俗,姑娘家最該學的就是打理財貨,把銀錢全揣手裡了,你未來的夫君還不是該怎麼收拾怎麼收拾。”

“你更俗,堯堯啊,跟我學廚藝最好,胃比心更不容易做白眼狼。”

“想做白眼狼還管胃和心啊,最該學的是養生,長保青春容顏不老,才不至於色衰而愛馳。”

院長在一旁樂呵呵地看著一堆平時都不怎麼見面的老不修,竟在倆小孩子麵前爭得面紅耳赤,不由得失笑:“好了,咱們雲涯道院幾時收過尋常孩童,這兩孩子自有主意,你們也別爭了。你們說的那些個,只要孩子感興趣,都揀著教一點,藝多不壓身。”

“是是是,要不您怎麼是院長呢,您說得最正確。”一群人心說是啊,幹嘛要爭,大家都各自教一點就好了,反正也不指著傳承衣缽,也只是圖個樂趣而已。 能學好固然好,學不好好玩也可以的嘛。

“現在說說吧,你們倆都想學什麼,還有幾個教偏門冷門的師長不在山上,也不礙,如果想學我再傳他們回來。”院長看著倆孩子特喜歡,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可愛,誰不喜歡漂亮可愛又聰明的小孩子呢。

李崇安看了看程帛堯示意她先說,程帛堯就在一群睜著綠汪汪眼睛的師長目光中露出了她漂亮的紅狐狸尾巴:“我想娘親,想爹,想哥哥……”

又擠眼淚,這個時候你擠眼淚做什麼! 李崇安忍住了一顆無比想咆哮的心,鎮定地看著紅狐狸丫頭,他倒要看看這丫頭又乾什麼。 看來她心情不錯,因為怎麼擠都沒擠出眼淚來,可憐的丫頭,擠得臉都扭曲了。

然後,就見眾師長在一片驚悚中向後退了幾步,這裡的師長們真沒幾個會哄小孩兒的,擱現代全是些超級技術宅。 程帛堯這時上前幾步,睜著有點紅的眼睛,和被她自己擠出一片紅暈來的臉蛋,仰面看著被她拽住了的何易山:“師父,您會像爹和哥哥一樣疼我,對不對,娘親就是這樣說的,說師父和爹是一樣的!”

卦學大師,同時也張世永是你的何易山差點一蹦老高,這位一輩子沉迷卦學,結過婚也有孩子,可他跟自己孩子就沒這麼親近過。 孩子怕他,哪敢在他面前撒嬌,這時被張小哭臉兒一瞅,人快要瘋了,心也快碎成渣了:“是……是是,我會像你爹一樣疼你。嗯?等等,你要跟我學卦?”

點點頭,程帛堯不忘伸手拽了一把李崇安:“師兄也一起,師兄答應娘親照顧我的。”

……

這丫頭簡直瘋了,他還嫌她在道院不夠受待見的嗎?

切,你就是不懂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個道理,要學當然要學好。 她沒基礎,雖然對自己的數學和邏輯思維有信心,所以為了避免以後挨手板心,還是先賣賣眼淚吧,雖然沒能擠出來。

“好好好……”這倆小孩兒都瞧上他了,何易山恨不得能掉下幾滴淚來表示感動。 看人家小孩兒多可愛,比起自家那倆見了他就躲的兒子,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何大叔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很有小孩緣的。 何大叔一顆被自己兒子傷過的玻璃心,瞬間就被治癒了。

“怎麼可以這樣,院長,這不可以!”

“哼,他們倆自己選我的,有什麼不可以。”何易山冷氣全開,敢跟我搶弟子,找死麼。

院長擺擺手:“孩子自己選的,我不干涉,你們揀得工夫的時候把自己會的各自教一點,不過……陸離啊,暫時別教他們用毒,他們還小。寧風啊,也別教他們釀酒品酒,他們現在還不能喝酒……”

叮囑一大堆後,院長飄然而去,留下一堆師長大眼瞪小眼。 然後互相看不順眼,各自冷哼好一長串“哼”後,才各自離開,只留下何易山在原地特感動地看著他們倆:“走吧,跟為師去,為師給你們安排住處。堯堯啊,你要去女舍那邊和你幾位師姐一塊住,我讓人帶你過去,待安頓好你再過來找為師。”

“是,師父。”

在程帛堯在幾位師姐的幫助下整理著行禮的同時,楊玉綾接到了宮中下的聘詔,不像王妃那樣有華麗的駢句和辭藻,也不像庶妃那樣有長長的一串關於品行教養的寄望,有的只是一句話——“皇嫡十一子,納故江州郡守楊元之長女為妾,特此聘詔”,後邊的日期上蓋著朱紅的皇后印,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沒有王妃豐厚到令人砸舌的聘禮,也沒有庶妃的衣冠頭面,更沒有任何人來相賀,因為她是妾。

“委屈我兒了,我兒放心,有姑母與你姑父在,必不會讓你吃虧。皇子未封爵前只能是一正二庶,但等封王后,便有四位庶妃,不要覺得委屈,姑姑一定會幫你的。”楊珍自然覺得女兒受了委屈,本來以為好歹是三品官員府裡出去參選的,沒料想到頭來一個小官兒的女兒做了正妃,這讓楊珍很是氣惱不平。

其實楊玉綾一點兒也不委屈,她從一開始就是拿李景當皇帝對待的,而李景後來對王府的老人都很不錯,就是妾侍也都封了昭儀。 自然,楊玉綾不會滿意昭儀這個位置,李景婚後誕下長子就可以封王,那時候她倒是可以向著庶妃去努力。 四庶妃日後分封作了四妃,不可謂不顯貴。

“姑母,綾兒不委屈,只要能在師兄身邊,再怎麼樣都不委屈。”楊玉綾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份位高不了,當然也就沒落差。

因為她是妾侍,為了給王妃庶妃讓路,得兩年後才能進府,這是為了給王妃固寵,王妃進門兩年後庶妃早幾天進門,妾侍晚幾天進門,這也是本朝才有的規矩。

也就是說,楊玉綾還有兩年時間可以準備,這一段時間,她已經不能去書院了,必需留在家裡待嫁。 但這兩年時間正是她所需要的,她知道以後李景會缺錢花用,而她憑著重生一世,總知道接下來做什麼才會掙錢。

父母去世後,楊玉綾有一筆錢傍身,先前在程府不方便操作,現在在尚書府,她卻要好伸開手腳來了,這位姑母倒是個最好用的人。 在楊玉綾看來,楊珍很愚蠢,長在深宅卻沒有生存智慧的女人,要不是嫁得好,真正是不可想像。

重活一世,楊玉綾可不相信這世上有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尤其是這個上一世沒見過,這一世忽然跳出來的姑母,楊玉綾從頭到尾都存著戒心。

“姑母,聽說一理過門處處都要花錢打理,你幫幫綾兒好不好,綾兒想掙些休己銀子。”楊玉綾提出來,自然有信心最後這些錢能落到自己口袋裡。

“我兒想這些做什麼,日後姑母自會給你豐厚的嫁妝,程國公府只怕也會有一份,你自不用擔心日後的花用。”楊珍說白了就是個深閨女人,哪裡會幹這些事,想想都覺得自己做不了。

但楊玉綾很快就說服了楊珍,並且讓楊珍去找一個名叫“董豐”的少年人,那董豐如今只是個染坊裡倍受欺凌的雜役。 不過,楊玉綾卻知道,這個董豐,日後就是名揚天下的“董財神”。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5 AM

第二十三章師兄,你真是好人!

卻說程帛堯如今在雲涯道院不知道多舒坦,在林蔭下,細細金秋涼風帶來的草木枯乾香氣裡,安逸得不得了地聽何易山講卦學基礎。 何易山講完就讓倆人自己慢慢理解,他則背著手找個隱蔽一點的地方喝兩口小酒。

抬頭見一刻都離不開酒的人又背著他們喝去了,程帛堯和李崇安一點反應也沒有。 李崇安繼續演卦,而程帛堯則支著下巴看著從懷裡掏出來的書信,書信是上課之前送到的,上邊寫的是楊家最新做的一件新奇事——找一個在染坊做雜役,名叫董豐的少年。

“這個人以後肯定很不凡吧,要不然楊玉綾找他做什麼。”程帛堯現在苦惱的是,要不要截了這把賭注,自己去把這個叫董豐的找出來,看看他能做些什麼。

眼下在京城裡盯著楊家的幾個人是小程媽給的,忘了說,小程媽武術世家出身,雖然這個身份在京城權貴裡不算什麼,可小程媽隨手就給了程帛堯幾個功夫不錯的,因為程帛堯說需要幾個能盯梢能跑腿送信的。

“截下吧,我不知道這個人以後怎麼才能成功,不截吧,也不能看著你白白得這麼個助力,回頭你不得用他來對付我呀!”這麼一想,還是截下這賭注吧,楊玉綾沒這位少年又不是會死。 程帛堯往四周看了一眼,何易山還在躲著喝小酒,李崇安在研究卦盤,她就沖不遠處送信的“高手”招招手。

“高手”走過來,小聲道:“程姑娘。”

“先找出這個人來,就算他們先找到,人也必需在你們手裡才行。找到他,問問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或者需要什麼,能答應的條件都可以答應,但是不能和程國公府牽扯上關係。以後,不管那邊要找什麼人,都照此辦理。人可以讓我娘親去相一相,但是讓娘親不要暴露身份。”小程媽看人的眼神是不差的,打理國公府那麼多年,經濟頭腦也是靈光的,所以人品德行還是要讓小程媽過過眼的,畢竟自己不在京城,當然她在京城這相人的事她也做不了。

她這般不避諱著李崇安,倒讓李崇安都奇怪了,好像自從說過太子那件事後,程帛堯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再避開他了:“程師妹,如果不想和國公府扯上關係,不如我替你挑個人選。”

做為一名王子,李崇安手裡的資源怎麼都要比程帛堯多,找個能放心的人比程帛堯容易得多。

歪著腦袋看向李崇安,紅狐狸又露出尾巴來了。 程帛堯等的就是李崇安上鉤呢,因為一個人做不保險呀,大家一起玩才更安全嘛。

一看她這模樣,李崇安就知道自己被坑了,可是還能怎麼樣,只怪他自己上趕著被坑唄:“我寫封信,讓你家的侍從送到秦王府,我父兄自然知道該找誰辦這件事。”

“高手”聽了看向程帛堯,程帛堯點點頭,“高手”轉身而去迅速消失在兩人視線裡,等程帛堯再看向李崇安時,眼睛亮閃閃地能當鏡子用: “那就謝謝師兄了。”

“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這麼……這麼關註一個跟你已經不相干的人。雖然她曾經做過一些事,差點陷害著你,但是也不必如此時時刻刻都派人看著,若是擔心她興風作浪,又下不去狠手殺了她,讓她吃幾帖藥便是。”李崇安這時透出他出身行伍之家的殺伐果斷來,他認為這樣一個人,當時就不需要再留,不殺她卻也不能留她有繼續禍害的機會。

“崇安師兄,我也不說什麼那畢竟是一條人命的話,只是,我為什麼要讓她髒了我的手和心呢。一個人要自取滅亡,不需要別人動手,一個人不自取滅亡,別人動了手也能逃脫,這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程帛堯才不想背著一條性命晚上怕走夜路呢,為楊玉綾手染鮮血做劊子手,她覺得不值。

這話,李崇安聽罷,想起了程帛堯在棋盤上的手段,乾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該放棄的,從來不多挽救,能救下的,也從來不放棄,這樣丫頭確實像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不愧是火紅狐狸,還道她只有擠眼淚和擠笑臉這倆招呢:“你這樣想是對的,污血濺身這種事,不是小姑娘應該做的。堯堯,你好好學棋就好了,這些事你為什麼要管呢,要知道你父親和兄長都不是愚笨之輩。”

衝李崇安一笑,程帛堯說道:“因為我這人,不是自己做的事不放心,何況楊玉綾不也是個姑娘,姑娘對姑娘。”

話說到這裡,李崇安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開始說起今天的課程來同,程帛堯也隨著他轉移話題。 不同的是,李崇安覺得這件事程帛堯做得對,只是到底是姑娘家手段,她對別人不狠,對自己也不狠。 而程帛堯卻覺得,李崇安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個小姑娘,心思這麼複雜深沉,很令人不齒。

“崇安師兄,如果你覺得我走錯了路,就把我打醒,你要覺得打不醒就……”

……

“就怎麼樣,殺了你?”明白了,這姑娘其實對別人對自己都挺狠的,李崇安白她一眼,將手裡厚厚的書敲向她腦門,說道:“發什麼毛病,放心,我看著你,會在你抬腿走上岔路的時候,就把你給綁回對的路上。”

她根本就沒這麼想好不好,不過人家說得這麼好聽,她就不反駁了,火紅狐狸眼淚汪汪,滿懷感動地道:“師兄,你真是好人!”

莫明被發好人卡​​的李崇安忍不住無語望天:“別擠眼淚了,你將來肯定老得快,天天不是擠眼淚就是擠笑臉,累不累啊你。”

兩天后,程帛堯接到京城來信,董豐已經找到了,卻是個經商良才,而且家中有祖傳的染色之法。 只是董豐苦於沒有本錢,又不敢聲張自己有祖傳的染色之法,所以才去染坊打雜,一邊熟悉著染色之法,一邊慢慢積累本錢。

找到董豐時,董豐因為擅自更改染料配比,差點被坊主打死。 秦王府讓誰出面救的不知道,只知道董豐得了一大筆錢入股他的染坊,當然只是對他來說的一大比錢——一千兩銀子。

“一個人怎麼用一千兩銀子來改變一生呢,師兄,你期待不。”

“看著吧,誰知道呢。”李崇安對銀子很有概念,但他也不覺得一千兩能起什麼大作用,雖說有一千兩吃喝一世都可以不用愁,但是用來經營,一千兩扔水里,水泡都不帶起的。

“師兄,你說要不我們也來做點事。”

“做什麼事,你又想幹什麼,別老在我面前挖坑,不是每個坑我都會跳。”李崇安拈著棋子,事實證明他只要不看著程帛堯那軟綿綿的笑臉和粉嫩嫩的苦臉,他就可以很冷靜,尤其是手裡還有棋子的時候。 、

“我想很久了,想開一個專門下棋的茶館,主要是想替天下愛圍棋的清貧人士找個好去出。一來有棋可下,二來能掙著銀錢養家糊口,進而在棋道上追求更高妙的境界。”這件事程帛堯確實想了很久了,這大明朝會下棋的人很多,愛棋的人也多,但真正傾盡精力鑽研圍棋的,要麼跟李崇安一樣本身家資豐厚,要麼清貧得讓人不忍心去看。

其實,程帛堯想做的是很久以前她就想過要去做一件事,把圍棋職業化,其實某種程度上就可以算是商業化了。 這樣一來每一局對弈雙方都能拿到對局費,不知道多少愛棋的人會因為這個在全心研究圍棋,也能掙著錢把日子過好。

細細地跟李崇安說了一些職業圍棋的規則和獎勵手段,李崇安開始還不當回事,越聽倒越覺得這事可以做。 而且照程帛堯的辦法做,天下會下棋的人都有個譜,他日後想下棋還怕找不到人麼:“可以,你想怎麼做?”

“董豐不是商業良才麼,我把剛才說的寫下來,讓他去操辦。這個小事,就當是他的敲門磚吧,如果做得好,日後再讓他辦更多更大的事。 ”程帛堯是既想幹,又不想太麻煩,正好出現董豐這麼個人,可以乾脆地當甩手掌櫃了。

因為程帛堯出的是關於圍棋的主意,李崇安一點也不覺得多麼多麼驚人,也好在程帛堯在現代就是個一心鑽在圍棋裡的廢柴,要不然她肯定耐不得寂寞,一定要去弄個商業帝國玩玩。 要真是才十歲出頭就謀劃商業帝國,估計李崇安不會覺得驚人,只會覺得這個人要離遠一點。

所以說可惜了,本來小程七段有一個機會永遠遠離這個妖人的,可惜她沒把握住呀。

等到楊玉綾找不著董豐,卻聽說日後聞名天下的“朝霞坊”已經開張了,這讓楊玉綾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要幾年後才會出現的朝霞坊,為什麼提前了,這到底什麼狀況?

“怎麼會……”楊玉綾咬牙切齒半天后,最終確定自己只怕是搭不上董財神的船了。 不過,她方法多得是,也不止一個董財神,只是董財神掙的錢要更多更快而已。

“姑母,西子街的房子,我給你的銀錢能買多少買多少,只是不要西子街兩邊的,西子街有個名叫大泥池的芳荒灘,就買荒灘邊上的,離得越近越好。如果可以,把那荒灘也買下來,只是……怕不肯賣。”荒灘中間有一片從來沒開過花的林子,今年冬天就會開花,卻是殘雪垂枝中的極品,且有個分外吉祥的品名——福壽仙翁。

因為這滿灘梅花,附近的屋院價格那叫一個見風就漲。 如果有那荒灘在手,楊玉綾就更加不會愁了,後來那荒灘的主人把樹賣到萬兩一株都有人擠破腦袋想買。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5 AM

第二十四章和氣才能生財

程帛堯的想法一條條寫得很清楚,到董豐手裡時,董豐要求和寫這些的人談一談,侍從拒絕了,只說一句:“我家主子隨便玩玩的想法,不當一見,你覺得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要銀子給銀子,要人給人,你只要把主子交代的事辦好即可,有什麼難題提出來,我們會給你解決。”

“少一點東西,不過暫時還用不上,等我把棋館先開好門臉再說。請去轉告令主,這個或許一時掙不來錢還要往裡貼,要有心理準備,但長遠看是個名利雙收之事。”董豐說完提筆寫了回信,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寫了上去。

卻說這日董豐去向朝霞坊,本是想去看看新染的這批布成色怎麼樣,卻沒想到還在巷子口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他的是一名約摸四十歲上下的婦人,董豐皺眉問道:“何事,你是何人?”

董豐前些日子得了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可他不是蠢人,不相信這世上經常有餡餅可掉,而且他現在揣著餡餅已經很是如履薄冰了。

“董坊主,我家夫人想見您一面,不知道您是不是方便。”

“抱歉,在下還要去染坊看著工人出貨,沒這閒工夫,尊家夫人若是想買布,只管去鋪子裡,到我這裡磨工夫是沒有用的。”董豐不想多生枝節,別說見的是夫人,就是男子他也會思慮再三。

說完董豐就走了,再不理會那婦人在身後叫喚。 那婦人卻是楊珍身邊的婆子,楊珍本來不相信女兒說的什麼大進項,可最近幾天彩霞坊出的新布,那真叫一個七彩霞光,各色布料鮮豔得能看花人眼,那真正是跟鮮花一樣嬌嫩艷麗的彩色。 楊珍後悔沒有好好給女兒辦好這事,叫這董豐不知道被誰家給截了,如今見這董豐不識抬舉,心裡更是惱火。

“算了,這董豐不識抬舉,日後再慢慢收拾。西子街大泥池那荒灘圍子可有准信了,主家賣是不賣?”第一件事沒辦好,楊珍自然不會再辦不好第二件,她不能讓女兒失望,更不願讓女兒為這事疏遠了自己,認為自己沒本事。

婆子麵色上有些為難,那荒灘圍子十分硬手,還不是一家人的,分屬兩家,一家還正是程國公。 程國公家卻只佔一半,因為地界剛好劃到那,在那葉子快掉光的林子晨有界碑和界坑。 除了程國公家就是錢多得能砸死人的京城第一大財主劉萬有,這家向來只有買地買房的,幾時曾賣過。

“程國公府估計好商量,這劉萬有卻是棘手了。”楊珍思量著自家怎麼也是官家門,這劉萬有再怎麼著,也不會為一荒灘子而跟自家過不去。 這麼一想,楊珍就鬆快多了,立馬就讓婆子去請劉萬有的夫人來。

劉夫人稀里糊塗地來,又稀里糊塗地聽人說要買自家的一塊荒灘,哪裡能不起疑,劉夫人也是大商之家出身,心思本來就縝密。 無緣無故來買荒灘,不是那荒灘裡有異,就是這人有鬼,當即,劉夫人堆著滿臉恭敬至極的笑,謙遜卻寸土不讓:“沈太太,那裡自來就是祖宗留下的家產,外子與我皆是晚輩,又怎敢賣祖宗置下的恆產,還請沈太太見諒則個。”

人家劉夫人說得確實有道理,賣祖產是敗家子才幹的事,所以劉夫人佔著大理兒。

但楊珍不會這麼想,對楊珍來說,什麼祖產不祖產的,一個荒灘子而已,想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竟把祖產都扯出來了,完全是扯談。 這荒灘一塊,原本就是低窪地,要說起來程國公家才敢說一句祖產,那是如今這位程國公的高祖所置下。 後來老程國公講學需要辦書院,劃了一半作價,當時的買主是劉萬有的父親,劉父最愛做這修橋鋪路開書院的事,當時花了高價買下,這才有了程家的講學堂。

“那裡,四十年前姓程,劉夫人,你我心裡都清楚,不過是價錢問題。按市價,那裡一整片都不值五千兩,但我聽說當年你們從程老公爺手裡買,花了一萬兩,我作價萬兩,可說絲毫便宜沒佔。”一整片也包括荒灘邊的那些屋院,都是些窮苦人家搭著夥過日子,劉家不缺這點錢,所以從來沒趕過人。

劉夫人聽完冷笑,這下更確定了,劉家在京城可不止經營一世,比起沈家這剛從外地回來的尚書,卻是根基深得多,可以說整個朝堂的官員手裡都有他們劉家塞去的銀子:“沈太太,要說這還真不是價錢問題,我劉家可能什麼都缺,但好在獨獨不缺錢,區區萬兩便要買走祖產,這事斷不可為。”

兩位夫人不歡而散,董豐卻留了個心眼,讓人跟著那婆子,本是想打探一下到底怎麼一回事,也好心裡有個數。 沒想到碰上的是這麼一件亂七八糟的事,說到程國公家,董豐卻是心懷感激的,倒不是董豐知道真正在背後給他錢的是程帛堯,而是董豐曾在老程門下念過一段時間書。

做為一個寒門學子,董豐在老程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文人風骨、有教無類。 別說,老程在外邊是真正開了聖子光圈兒的,處處播撒著他多得有餘有剩,怎麼也用不完的聖人之心。

“楊家的且不去管,這程國公家卻是要想辦法提醒提醒才好。”楊珍行事太讓人不喜,董豐自己又力小權微,思來想去,董豐向幫助自己的大人物送了個信兒,請大人物幫幫忙。 董豐雖然不知道幫自己的人到底什麼身份,但總離不開王公親貴之流,那樣一位主總比自己有辦法。

結果信兒一直送到了程帛堯手裡,小程媽給程帛堯這幾個侍從,早就被程帛堯和李崇安一起玩歡脫了。 現在這幾位,聽她的信她的,覺得自家小師妹是事事料敵先機,真正的天才兒童不需要解釋:“小師妹,你看這事怎麼處理?”

“估計楊家要給劉家使絆子了,師兄,有沒有什麼想法兒。”這事兒可就太巧了去了,劉萬有的嫡親妹妹就嫁給瞭如今這位秦王的庶弟,雖是庶子卻也有個鎮國將軍的封號,倒不用帶兵打仗,只是個封號罷了。 好歹是秦王府的姻親,楊珍真是出門沒看皇曆,難道沒聽說過王那爆脾氣麼。

“且讓她試試我秦王府的虎鬚是不是好捋的。”小郡王霸氣無比,然後毫不客氣笑納小程七段送上的十一顆白子,態度無比囂張。

……

“那不是殺雞用牛刀,師兄你真無聊。劉家不是有錢嗎,想必當年你那位庶叔沒少收嫁妝,讓你的庶叔多花些銀錢,把附近方圓兩公里除我家的地全買下來。劉家畢竟是經商人家,和氣才能生財,讓你哥出面去買了吧,你哥出面了,她再怎麼也要顧忌顧忌。”秦王府的兄弟之間關係倒不錯,當年沒出什麼太狗血的事,所以如今情面還足。

小郡王一聽點頭,既然楊家要買那塊地,肯定有異常,西子街的地最是便宜,加上又屬於劉家,到最後八成是半買半送:“好,待我修書一封托武師兄帶回去與我父兄,另外,再替我帶封信給十一殿下,讓他管管好自己家不安分的後院。”

所以說,李崇安太壞了!

“我去寫信給董豐,順便把他的問題解答一下,我覺得董大掌櫃有做情報的天分,很是細心謹慎,日後就讓他多留心。你們以後在京里,要是有什麼事來不及送信到道院來,也可以去聽聽董豐的意見。不過,別托底,商人畢竟逐利,品性還沒摸清前,不要說得太多。”托現代網絡時代的福,程帛堯從不信節操這種東西。

寫好書信交到武師兄手裡,程帛堯想了想又說了一句:“武師兄,你們幾位也不容易,天天為我這麼點小事奔波。我仔細算了算,董豐哪裡算你們每人一分紅利,別推辭,眼也不值多少是不是。”

武師兄被這句“眼下不值多少”給迷惑了,特無所謂地接過,現在那一分紅利,十個師兄弟加起來才分一成紅利。 彩霞坊現在才多少盈利一個月,到目前才幾百兩而已,武師兄接過用了私印的分紅協約書,特不當回事地揣懷裡走人。

卻不料,日後這一分紅利都能讓他們生生世世不愁吃穿。

“師妹為什麼要再另給他們一分紅利,直接給銀子不是更好,分紅利才多少錢,都不夠你買糖吃的。”李崇安有些不能理解。

“師兄,彩雲坊的生意我不作保,日後這棋館的生意,我卻可以預料一下,一年他們每人分個三五百兩不成問題。別說三五百兩也沒多少,如今普通人家過日子,儉省著些,一千兩能過一世,你是富貴人家出身,雖也有顛沛流離的日子,但到底沒能真正體會到。我爹門下三教九流無數貧寒學子,他們吃頓肉都奢侈,一個月有十兩,夠他們吃穿不愁還偶爾能吃頓肉了。”程帛堯到底不是真正出身豪族的,她對普通人的日子再了解不過。

要擱現代的小程七段,也不懂人間疾苦,這真是老程門下的寒門學子讓她看到的。

“聽著你這話,我只覺得你不折騰不能活。”雖也有悲憫心在裡邊,可李崇安覺得,要是沒熱鬧可看,光悲憫之心中支撐不了她折騰一輩子。

恭喜你,少年,你又頓悟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6 AM

第二十五章春宮圖也是藝術

連著兩件事都不順利,楊玉綾倒沒懷疑有人從中作梗,反倒對楊珍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說起來是兩件很簡單的事,楊珍竟然一件都沒辦成,到底是在外鄉做久了官,到京城來沒根底,加上又是個深宅婦人,真真是個沒什麼作用的。

只是現在楊玉綾也不知道該找什麼人,這天恰逢沈齊的庶子過府來拜見父親和嫡母,那庶子本就是個做些小生意的。 但楊玉綾觀察良久,始終不能放心,畢竟她年紀太小,且又不能出門,只能選好掌控的。

思來想去,楊玉綾竟神一般地想到了周存光,這一世的周存光,卻對她痴迷不已,哪怕如今她已被選入李景府中做妾侍,他也從沒有一刻放棄過。 甚至還滿心憐惜,憐她紅顏薄命被選作皇子的妾侍,道命運對她不公。

上一世,你曾害過我,這一世,我倒不去害你,只利用利用你罷了。 楊玉綾覺得自己當真慈悲得很,沒要了周存光的命:“葉子,你去羊角街送封書信。”

楊玉綾在書信上,寫下了接下來可以做的兩件事,一件是京郊十八村的酒,一件是找一個名作李微,住在城南家中開豆腐坊的姑娘,助那姑娘開一家鋪子。

說起來,周存光確實比楊珍要靠譜,對“心上人”交待給他的事,他一一派出人去細查,京郊十八村的酒是好幾種雜糧精釀窖藏出來的,醇美香濃,當真是世上從未見過的好酒。 周存光又比楊玉綾多點想法,這樣的酒,一旦出現在市面上,不是他這樣沒根基的人捂得住的,而且他身在儒林,本來就不能做這經商之事。

“你且去告訴你家姑娘,只說十八村的酒我替她作價找個好上家,能掙些銀錢,但自然不如把酒捏在手裡多,不過這樣的酒,不免有我覬覦,還是不要捏著為好。至於那李微,人已找到,只是那姑娘似乎什麼也不懂,也沒想過要開什麼店。”

葉子把話捎去給楊玉綾,楊玉綾一愣,酒的事她真沒想那麼深,現在看來這東西似乎真不好捏著。 揭過酒不提,那李微怎麼不想開店呢? 半年後李微就要開芙蓉齋,開始只是個小攤,後來越做越大,成了天下聞名的胭脂鋪子,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盒唇脂都要二兩銀子,怎麼這會兒李微難道還沒學會:“那你就去遞個信兒,繼續看著李微,一旦她想開舖子了,不管多少錢都給她。”

“是,婢子記下了,這就去轉告。”

過得幾日,楊玉綾竟聽說,李微轉而找了董豐! 這讓楊玉綾好半天都沒說話,因為在上一世,就是董豐資助了李微,怎麼這事竟不可扭轉麼:“怎麼會這樣,怎麼哪件事都不順。”

楊玉綾就差沒氣哭了,她不過是想掙些銀子為日後做打算,怎麼哪件事都辦不成。 好在京城掙錢的營生每天層出不窮,楊玉綾氣過後,自然又開始琢磨起來,這一回楊姑娘吃了個乖,再不找那些一點根基都沒有的了。

這回楊玉綾找上的是一家木工坊,坊主姓趙,正缺錢周轉,這位趙坊主日後是泰陽坊的東主。 這位做木坊不出名,但這一兩年裡就要設色雕版畫話本來,單憑這一招鮮,泰陽坊說句日進斗金也不誇張。 這次倒真讓楊玉綾把人給逮住了,沒再被截走。

“還沒想出雕版畫話本的主意來麼,這倒更好了,我替他出了這個主意。跟他說,我要佔六成,他只佔四成,周轉的銀錢和開舖子的花銷我來出,他只要出工出力就行。”楊玉綾通過周存光,終於把趙坊主這未來的財主收入囊中。

這個事,程帛堯也知道,聽說楊玉綾給出主意做設色雕版畫話本,她琢磨著這古代最多印個連環畫不得了了,你還能弄出動畫片來。 程帛堯想想這個就不要了,總得讓楊玉綾成功一次,否則她會起疑心的。

“你這回倒不阻攔了?”

“為什麼要攔著,這是好事兒啊!我爹門下一堆貧寒學子,日後就指著她活了。她要出話本,總得有故事藍本吧,沒藍本她做個什麼話本。正好,我爹門下會寫會畫的人海了去了,做師妹的別的不行,給他們找個財主還是可以的。”程帛堯說完就很無恥地開始給李崇安講版權保護,講稿稅,講出版制度。 她為什麼熟悉這個呢,因為她曾經幫她師父做過棋譜出版的活兒,本著求真求解打破砂鍋的本性,她著實研究了一番——純粹是下棋的間隙找點兒活干。

懂了,誰得罪了這丫頭,日後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是替別人掙的。 李崇安撫小程七段狗頭笑而不語,心中暗下決心,得罪誰也別得罪這時不時就要搖尾巴裝可愛小狗的火紅狐狸:“我去給陛下寫書信,你待著吧,給陛下的信我得認真寫。”

“武師兄,最近分紅沒少拿吧,瞧師兄紅光滿面冒油的模樣就知道。我記得師兄家有個姑娘,好好給我師侄女多攢點嫁妝。”彩霞坊的盈利和見風就漲沒什麼區別,現在幾位師兄見了她,笑臉慈祥得活像見著了失散多年的親閨女。

“那是,多謝師妹了。”自古窮文富武,武師兄這幾個能出來給程帛堯做侍從,說明家境不怎麼好。 如今得了程帛堯的照顧,心裡自然多了幾分感激。

抱著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的想法,程帛堯擺擺手說道:“不用謝我,皇帝還不差餓兵呢,我總不能讓師兄們風裡來雨裡去為我吃苦受累還斗室清貧,那樣我可過意不去。對了,師兄,蘇氏武館像你們這樣家境尋常的弟子還多不多,如果多的話,我也給他們尋個掙錢的來路。”

武師在大明朝,要麼參軍,要麼為貴人家看家護院,功夫好的自然身價高,可像他們這樣功夫沒高到名聲響噹噹地步的,一般都拿不到多少:“師妹請說。”

“種菜養豬吧!”

……

武師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嚴肅不已地拒絕這個玩笑:“師妹,別胡鬧。”

“我是說真的。”這個時代都是散養豬,就是京城,也不定天天能逮著殺的,富貴人家當然不愁,殺整頭一家上下就給消化掉了。 雲涯道院這個破鄉下,連豬肉都經常買不著,每十天才有一次集,如果集上買不著肉,基本上就吃不上肉。

而且鄉下人家養豬,都是三兩頭,別以為人家隨便就捨得賣給你。

於是程帛堯跟武師兄分析了好一通,結果武師兄就被她給忽悠住了,覺得這養豬還真是個來錢的活。 臟是髒點,累是累點,可練武之人這點苦都不能吃,乾脆回家養老去。 所以當李崇安寫好封上火漆的呈御覽信札過來時,他看到的就是程帛堯在跟武師兄談“如何規模化養豬”——感謝她在現代的親爹,農業局畜牧獸醫辦公室滴主任一枚。

她不懂細節,但耳濡目染,不免知道一些。 不管養什麼,防疫最重要,所以先去找個好獸醫,然後向著養殖大業進發吧,師兄! 武師兄倒是被她忽悠走了,人家打算回去就招集師兄弟上山逮野豬去,因為程帛堯說了野豬和家豬那啥的種更好吃,而且家豬不算獨一份。

“你就瞎折騰吧,你不就是想吃肉,讓人在山下養幾頭豬牛羊就可以了,做什麼要折騰你這些師兄。”李崇安覺得自己得看著她,火紅狐狸姑娘最近主意越來越讓人匪夷所思。

“習武之人,精力旺盛,要不給他們找點事做,他們都要無事生非,不如給他們找點活干,武師兄說的。”程帛堯現在就開始掉口水了,在家裡時,紅燒肉她吃都不吃,現在想起紅燒肉,她饞得都想掉眼淚了。

兩個多月後,設色雕版畫話本上市,一時間引來熱捧,倒讓前段時間彩霞坊那“貢品”的紅火勁都遮去一些。 不過董豐不需要這紅火勁,只要貨出得紅火就行,要那麼多人天天蹲門口看熱鬧做什麼。 他的那位金主說了,和氣生財,悶聲不坑摟銀子才是好本事。

隨著新鮮話本的出現,湧現出了一筆出色的話本創作人,因為市場混亂不規範,朝廷開始出台相關規定,首先是規定題材不能有傷風化之類的,慢慢的出現版權保護,版稅及追究盜版的條款。 然後,版權局就出現了,哪位文士被坑了,版權局負責打官司收罰金,哪裡出現盜版了,版權局負責打官司收罰金,哪個死不要臉的寫出什麼有傷風化的來… …版權局負責收繳(珍藏)收罰金。

一大批畫春宮的畫手被請去喝茶,最後人家跑到版權局前靜坐,據傳聞,老程赫然在列!

老程說了,雖然**是有傷風畫,但他尊重人家畫春宮的權利。 而且沒版權局前,春宮是可以出版的,雖然要偷偷摸摸賣。 但是,堵不如疏,不少名家還畫過春宮呢,所以說**也是藝術,藝術就​​不應該被扼殺。

“陛下,臣家幼女堯堯曾說,淫者見淫,道者見道,書被禁了,淫者依舊,道者依舊,關何事。真個要禁,該禁的也不是書,而是人心。”

而且……陛下,您以後要親自教導殿下們如何行人倫大道麼?

所以,春宮是有存在必要的,陛下!

陛下表示,朕其實也愛看個小h書研究研究潮流趨勢什麼的,該死的都是那版權局的老酸儒們。 一時間,君臣二人惺惺相惜,就差攪基了!

程帛堯接到武師兄從老程那詐到的諜報後,覺得自己真的有罪。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7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35 PM 編輯

第二十六章宿命是逃不脫的!

李崇安從京城跟到雲涯道院,他深刻地體會到,一旦出了京城,一旦她手上有人可支使,一旦她沒了華玉夫人約束,她簡直就是魚歸大海、鳥返山林,那叫一個肆意無拘束。

“師妹啊,好好學卦,別再折騰了。”當李崇安看到武師兄把版權局那“春宮繪本出版補充條款”時,他差點掉一地眼珠子,因為那居然是旨意啊旨意,現在李崇安總算知道什麼樣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了,如果程帛堯這小丫頭也算紅顏的話。

“師兄,你要救我……”

“怎,怎麼了?”被拽住了袖子的李崇安臉色又柔和下來,可是一看那擠眉弄眼的模樣,他就想給自己一嘴巴子,又被坑了呀,少年無語惟有淚千行。

程帛堯最近確實太歡脫了點,於是小程媽發來書信催她回去接受教育:“娘寫了信讓我回去,說要教訓我。”

做為一個吃過見過的主,程帛堯眼里大部分春宮文都只能算四級片,連點都不帶露的,偶爾能見著個小屁屁就大不了了。 而且更多的,人家畫的是世情,而不是專門為畫春宮去的,至少這一類她就覺得不應該禁。 至於尺度比較大的,咳,可以拿來研究研究以備後用嘛!

瞧瞧,說不願意結婚的人,都開始準備研究人倫大道了。

“你活該!”李崇安終於產生耐藥性了。

只不過一路回京時,李崇安到底沒忍住安撫了在馬車上裝死的某無節操女棋手一句:“放心,總歸是你娘,不會苛責你。若真有什麼,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於是,立刻馬上,李崇安就看到裝死的人瞬間在他眼皮子底下復活,擠著一張難看死了的笑臉說:“師兄,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如果不是小李同學修養比較好,這會就得罵髒話了,他就知道,不能對這丫頭產生絲毫同情,因為她最拿手的就是順杆往上爬,哪怕桿再細她也能爬到頂。 小李同學深知,除非自己離這丫頭遠遠的,否則很難於不被坑,因為……他是自己送上去,心甘情願被坑的呀,雖然被坑完心裡氣不平,可有下一回他還得送上去。

親媽死得早,秦王是個糙爺們,秦王世子是個真漢子,這倆人都沒想過要教導李崇安關於情愛方面的事。 畢竟,那倆位也是無師自通的嘛,誰能想到李崇安這麼聰明天成的孩子,居然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

雖然還是倆孩子,可對於古代女孩子十一二歲訂親,十四五歲出嫁來說,此刻正當時。

李崇安可憐還可憐在,小程七段連**都研究上了,也知道什麼是情愛,可她偏偏不懂這個,也沒這個念想。 再及,她覺得自己很蒼老,雖然偶爾一念閃過,覺得李崇安要被她毒倒,可是她怎麼看李崇安都是相可乖可招人喜歡的天才少年。

在李崇安面前,她有身為圍棋界前輩的感覺好不好。

倆一高智商天才,一滿肚子亂七八糟玩藝兒的火紅狐狸,偏偏在小情小愛上,一個耍無知,一個玩呆萌,相當可恥啊!

“師兄,我到了,明兒見。”如果我需要替死鬼的話,也可能早點去找您老人家。 程帛堯說完跳下馬車,對李崇安揮揮手,見李崇安臉色還是灰濛濛地,覺得自己可能把人欺負的太慘了,於是良心發現地說:“師兄,早點回家,好好休息,我還指著師兄替我斬妖除魔。”

“師妹再見。”此刻,李崇安胸中湧起一種宿命感——被奴役的宿命。 他現在特想跑個十萬八千里再也不跟她處一塊了,可是一低頭看程帛堯,他又心想這是宿命啊宿命,宿命是逃不脫的!

送走李崇安後,程帛堯才​​邁步進門,一隻腳才落地,就被小程媽外掛全開的氣場給震住了:“娘,我回來了,您有沒有想我呀,我可是很想很想娘呢。有時候,晚上想親,想得我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娘,我的親親好娘親……”

小程媽神色清淡,任由程帛堯怎麼耍嬌賣乖都不為所動,別以為她平時吃這套就老給她來這套,早有防備了:“我倒是一點沒想你,就是你幹的那些混帳事,沒一件不讓我生氣而已。”

糟了,看來真的很生氣!

可是為什麼,就為**那事不應該生這麼大氣才​​對,那是為……糟了,看來是她讓武師兄做情報人員的事被發現了:“娘,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您難道就打算一直這麼生著我的氣呀。何必呢,為了我做的那些破事兒,不值當您把自己氣壞了。”

“你還知道你做的那些是破事兒啊,行啊,看來雲涯道院這幾個月沒白待。”小程媽冷笑不止,她確實就是為自己幾個師侄的事生氣,倒不是別的,也不是覺得事做不得。 而是,你程帛堯一個小姑娘,有什麼事不會跟家長說嗎,偏要自己瞎胡鬧,還把不把自己當這個家的女兒了。

“娘,我錯了,我向您認罪。您要是不原諒我,我就程門立雪、負荊請罪,直到您原諒我為止。”幸好不是**的事,要是**的事,估計就不是這麼教她了,而是讓她抄十萬遍女四書,看來不用讓李崇安來幫她扛雷了。

“行啊,你立一個我看看,雪倒沒有,雨還是有的。”

“咳……我著了風寒的。”

“正好,反正淋雨也會染風寒,等你立完,再找大夫也不遲。”

可憐的小程七段就這麼被扔在雨裡了,還是程松溪見機,趕緊上前來通風報信,不過程松溪也趁機狠狠教育了她一通。 說了家庭的重要性,說了家長的可依賴性,還說了兄長的可共同做壞事性,總之一句話:“下次有這樣的事,放著我來。”

“只是你為什麼非盯著楊玉綾,而且,你好像早知道她會做這些事似的,你處處攔著她膈應著她,到底為什麼?”

這個問題果斷賴到雲涯道院身上,程帛堯小手一掐說:“推卦推出來的呀,封像上說姐姐是我的貴人,只要跟著姐姐做什麼事都能順風順水。不過,姐姐做這些事卻不行,因為會給姐姐惹來性命之禍的。”

程松溪信她就有鬼了,雲涯道院再神奇,一剛去幾個月的小丫頭能算出什麼來。 不過,程松溪到想到了雲涯道院其他人身上,倒真有算卦算得很神的,比如很有名的何易山、張世永等人:“隨你吧,只是你一個字都不跟家裡說,娘很傷心,快去好好撒撒嬌,娘不會怪你的。”

歹勢啊! 雖然她是很想讓程家知道楊玉綾值得關注,可是一想到小程媽難得一次的爆走狀態,她就覺得自己這是拿生命在折騰:“娘,別生我的氣了,為了我的錯誤懲罰您自己,太劃不來了。您要氣不過,揍我一頓也是可以的,不過得打輕點,我皮薄肉嫩。”

“還皮薄餡大呢!你這丫頭心思夠彎彎繞的啊,你是不是算好了,你武師兄他們實在遮不住了就會來告訴我你都乾了什麼。你是不是覺得,你直接跟我說玉綾會做這些事,我不會信你。你是不是認為,你這是在維護程國公府,你長能耐了啊,居然都能維護闔府上下了。”小程媽主要還是因為女兒太小,雖然眼下沒出錯,可要是總不說,她這麼小年紀總會有顧不上的地方,遲早要出差錯。

“不是,娘,主要是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做,其實武師兄會跟您說,也是我點頭了的。我不點頭,您一個字都聽不著好不好,我是想我不在京城,管不得那麼寬,有些事還得娘拿主意,所以才……”

話沒說完,小程七段就招來一頓胖揍,小程媽一邊揍她一邊說:“出息了啊,本事大了啊,翅膀硬了啊!還你不點頭我一個字聽不著,回頭我就讓你武師兄他們回武館去,省得他們被你哄得團團轉。”

抱頭卻不敢鼠躥的小程七段硬扛著被揍,雖然不是很重,但確實有點兒疼。 可不被揍一通,估計小程媽這氣是不會消的,以後再也不干這種吃虧事兒了。

揍消停後,小程媽端著茶,特優雅貴氣地看著一臉“虛弱”狀的女兒說:“講講吧,到底怎麼一回事,別想著再拿話哄著我,我也不是吃白水長這麼大的。你要是再敢說虛話,看我叫不叫你外公和舅舅來揍你。”

……

“娘,是您說不是普通的怨恨的,姐姐當初毀我名節不成,想必不會善罷甘休。您說的呀,就算不得已留她性命也不能讓她安穩過日子,我這不就讓武師兄他們盯著點,為的就是不讓她日子太安穩嘛。”小程七段信誓旦旦,且絕無虛言。

她確實是因為程媽那句“縱留她性命,也不能讓她把日子過安穩了。因為她若安穩,你便沒有好日子可過”,才想起派人時刻盯著楊玉綾的。

小程媽愕然,最後不由得長出一口氣,女兒這樣詭計多端到底像誰啊!

“算了,不跟你說這事了,咱們來說說你的親事吧!”

說神馬?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8 AM

第二十七章哪家的兒郎更如意

明朝的閨閣女多是十一二歲時訂親,所以小程媽這兩年一直在留意各家合適的兒郎,自家女兒雖說不得出身如何如何高貴,卻也是正正經經的書香貴女。 小程媽挑來挑去,哪家都有些不滿意,出身好的嫌人家本身不夠出色,再加上大家族裡那些彎彎繞繞的事,小程媽也沒打算把女兒嫁到貴族閥門去。

是此,小程媽挑來挑去,選的也多半是門戶相當的人家,說到最中意的人,還真不是別人,就是張世永!

別看張世永是個庶子,可人家早自立了門戶,且將來多半要接掌雲涯道院,小程媽滿意的就是這一點。 女婿不需要多麼好的出身,多麼遠大的前程,只要能讓女兒清清淨淨過安穩日子就足夠了。 雲涯道院多清淨的地方,且女兒在那兒,張世永也在那,也方便讓他們多相處。

“你看,按虛歲你都十二了,也該是把親事訂下來了。為娘思來想去,替你選了幾戶人家,你自己看看哪家的兒郎更如意。自然,堯堯若是有心上人,也不妨同為娘說,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但也得堯堯中意才行。”小程媽既然不需要女兒將來有大富貴,自然更願意順遂了程帛堯的心意。

從頭到尾,小程七段都還在滾滾天雷中好不好,再一看几案上擺開的庚帖畫相,她都想大聲宣稱自己要出家當道姑了:“娘,您怎麼捨得呢,什麼虛歲啊,事實上我才十歲好不好,您這就急著把我趕出家門兒!”

小程媽拍了拍女兒的小嫩臉,說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娘可不想把你留成仇。再說,也只是先相看訂下親事,怎麼說娘也得留你幾年,再早也得等你過了十六歲生辰。”

順著小程媽的手看向几案上的畫相,看第二副程帛堯就被雷得外酥里嫩:“張師兄?娘,你有沒有搞錯啊,張師兄有心上人的,我那天還聽張師兄說起過,師兄說起心上人時,那叫一個一臉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您難道要我去橫插一槓子,把人家好好的鴛鴦儔侶給生生拆散。 ”

聽著本來最合心意的人選有了心上人,小程媽趕緊把畫相扯開:“那他不算,你再繼續看。”

張世永就算了,為什麼李崇安這個禍害也會出現在這裡:“娘親,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啊,李師兄這樣的……天才,我真的吃不住的。您不想想,能把圍棋下得這麼好,而且將來會更好的人,腦子得有多聰明啊,這樣的人,將來會把我吃得死死的呀,您是我親娘呀,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

雖然,有時候,程帛堯覺得是自己把李崇安給掐得死死的,可她覺得自己和李崇安都屬於這世間的禍害,倆禍害在一起是不會負負得正的,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而且,自己又不喜歡人家,不能誤了人家找尋真心真情。

這回小程媽沒理會,沒把李崇安的畫​​相扯開,李崇安明擺著是個遠離洪流的逍遙小郡王,又和自己的女兒一樣沉迷於圍棋,多好的一對兒:“你們倆脾氣一樣,過不到一塊去才奇怪了,你且安心,男人啊,不一定要你去吃得住他。讓他吃住你也不錯,這樣倒更輕鬆自在,再說,憑你滿腦子心眼,你能吃虧到哪兒去,娘相信你。”

“還有婷文的弟弟!娘親啊,您饒了我吧,那小子沒少在我手底下吃虧,落他手上我能有好!”程帛堯在宜山書院認識的幾位師兄裡,最熟的就是劉婷文的弟弟,比她大三歲的劉晉文。 因為劉晉文比較粘著他姐姐,沒少招程帛堯隨手收拾,劉晉文礙著他姐,倒也一直認欺負。

“這不挺好,說明你吃得住他!”

……

“娘,您別費心了,我不想成婚。”程帛堯決定攤開說,先說道院裡不允許弟子太早成婚,拿她幾位師姐做範例。 接下來,再說的就比較找抽了:“娘,最主要的原因是,女兒現在沒有成親的想法,哪怕是找個人把自己訂下來的想法也沒有。”

於是,小程七段又招來一頓胖揍!

第二天李崇安過府來找,本來抱著替師妹扛黑鍋的念頭來,一看程帛堯臉都腫了,整個人都愣了。

其實那不是小程媽打的,小程媽哪裡捨得,打半天也不過是蚊子咬而已。 那是程帛堯自己要躲,然後就磕上了,就這把小程媽給心疼得不行。 其實,得怪程帛堯自己,非要演苦肉計,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崇安師兄。”

喊了一聲沒見李崇安應,程帛堯伸了手在李崇安面前晃幾晃,道:“崇安師兄,回魂了。”

“你挨打了?”李崇安這話透著一股久違的涼意。

他這樣子看得程帛堯莫明其妙,李崇安跟熟悉的人不會擺這天才寂寞的孤冷樣兒來呀,今天發什麼神經:“可不是,昨天一回來就一頓胖揍,揍完說了會兒話,又招來一頓揍,師兄,我好慘吶!”

“疼嗎?”李崇安視線落在程帛堯紅腫的右臉上。

見李崇安盯著自己臉上腫起來那地方,程帛堯就知道他誤會了:“誒,不是了,我娘哪捨得打我,這裡是我自己不小心磕著的。別再盯著看了,你這是在提醒我自己有多蠢,本來想使苦肉計,結果把我娘心疼得摟著我直掉眼淚,我還沒落著好,可疼了。”

……

默默地移開視線,李崇安為自己方才的情緒深表哀嘆,他早該知道,這死丫頭處處討人憐愛,怎麼會被打成這樣:“你這是自作孽。”

“知道了知道了,正好你來了,叫上我大哥二哥一起出去走走。正好去看看棋館和染坊做得怎麼樣了。”程帛堯回來可不是挨揍的,她是為了回來看看自己這些日子折騰出來的成果。 而且,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圍棋職業化該怎麼進行,所以她必需盯著。

對心愛的圍棋,程帛堯可不會隨意對待。

四人一道出了門,程松溪到現在都不相信,自家妹子老不回京,居然京城裡最熱鬧的幾件事都跟她有關係:“堯堯啊,你消停一點,別總這麼折騰。 ”

彩霞坊的生意自不用說,看那往來雲集的客商就知道染坊現在就是座挖不盡的金山。 見這邊太熱鬧,幾人自然不會進去,便轉身去了下個月才會開張的天元茶館。

因為不便出現在董豐面前,四人也只在外邊看了看,茶館和程帛堯要求的差不多,雖然僻靜,卻相當清幽。 茶館前有一塊大大的空地,如今都鋪著上好的青磚,遠遠定目一看,卻是一張大棋盤。 至於內部,也不需要去看了,想來和她寫在信上的要求差不多:“大哥,以後這裡有數不盡的人來下棋,以後你就不用天天嚷著我不在家沒人陪你下棋了。”

“嗯,好,還是堯堯貼心。”

四處看過後,程帛堯決定回家把自己那份職業化的章程補充一下,然後儘快拿給董豐。 她在自己院裡正仔細看著哪裡還有遺漏時,聽到寶月說:“姑娘,周公子來訪,說是求見您一面。”

周公子,大概是周存光吧,不過他來見自己做什麼。 想了想,程帛堯​​還是決定見一見,叫了程柏濤一起在大廳裡,見了倒也沒什麼關係:“請到前廳去,順便去把二哥請來。”

這周存光,卻是為楊玉綾而來的,周存光總覺得程帛堯能幫到自己的忙。 他如今對楊玉綾念念不忘,心中一刻也不曾放下,他也知道程帛堯和李景相熟,只要他們點頭,楊玉綾想要脫身有千萬種辦法。 見到程帛堯後,周存光也不礙著程柏濤在場,直接就把來的目的說了出來,最後還說道:“玉綾好歹也是堂堂官家嫡女,雖失了雙親,卻也不當為人妾侍。還請程妹妹成全我一片心意,替我周旋一二,蘊之感激不盡。”

一番話說下來,別說程帛堯,連程柏濤這樣平時特沒心思都覺得不對勁:“周大哥,你是不是讀書讀昏了頭,楊妹妹自願去參加宮中小選,又高高興興地接了宮中聘詔。這你情我願的事,怎麼如今到這成了楊妹妹不願為妾萬分委屈,竟然又說要成全你一番心意。這種事,我們家可不敢接,這是天子家事,我們程家只是一個區區國公府,可不敢把手伸向宗室。”

程柏濤是年齡小,可不代表他對危險就一點沒防範意識,幫著一個跟自家不怎麼熟的人去跟皇子殿下搶女人,他又不是有九條命的貓妖。

“怎麼會,玉綾那日還向我說,她也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去。如今,能救玉綾於水火的只有程妹妹了,還請程妹妹玉成。”楊玉綾為了攏著周存光,沒少嬌嬌弱弱地說自己是被楊珍和沈齊逼著去參選的,甚至還暗指,楊珍把她從程家騙走,就是為了讓她去參選,好讓沈家兩兄弟將來有更大的前程。 柔情蜜意中,周存光自然是信了楊玉綾的話。

楊玉綾這妞真是癡了,她現在都定了要抬到李景後院去的,居然還跟周存光有這樣的來往,真是不要命。 李景那個人,你要碰到他的底限了,他會有萬千種主意讓你不好過,楊玉綾想著李景,居然都不懂李景是什麼人麼。

棋盤上,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性子來,李景棋力就算不高深,也會把每一個棋子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這趟渾水程家當然不能淌,只是李景難道真不知道嗎?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8 AM

第二十八章你哪來的自信!

此時的李景,卻身陷一事中不能自拔,自從張世永那一卦後,他能不去宮裡就絕不踏進宮門一步。 但越是這樣,越能發現幾位兄長如今在私底下玩著什麼樣的手段,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從小長在一起。 只是一個“陛下舊疾復發”就惹得三位兄長面和心不和,且暗地裡各自下黑手。

那張位子,李景從來沒想過,更不認為會落到自己頭上。 哪怕是張世永告訴他卦辭,他最終也是一笑揭過。 太子持重,且早已監國多年,能力如何不需要多說,朝臣們也多是支持太子的。 至於二皇兄,勇武難擋,氣魄非凡,有赫赫軍功在身。 三皇兄曾匿名參加科舉,若非殿試時被認出來了,那一屆的狀元恐怕就是他了。

有這樣的三個兄長,李景唯一的想法就是將來做個逍遙自在的閒王。

“兄弟鬩牆,手足自毀”,張世永是這麼說的。 李景想去勸三位兄長,卻被他們每個人都拉攏了一回,李景現在連勸的心思都沒有了。

“殿下,今日難得清閒,何不出去走走。”

“也好,聽說堯堯回來了,過府找她下棋去。”李景想到程帛堯又翹起嘴角來。

只是還沒到程國公府,李景就被兩個人影給絆住了眼神,楊玉綾和周存​​光! 男女之間會面,本朝倒不那麼拘謹,李景也不會多想,畢竟他知道這兩人因著程國公府肯定有些交情,可那周存光灼熱的視線,卻是不該出現的。 周存光倒也罷,癡情妄想的人哪兒都不缺,只是楊玉綾那嬌若含露,淚光盈盈的模樣算怎麼一回事。

李景選楊玉綾,不過是當個有趣的,這種有趣不包含欣賞的成分,僅僅是看個熱鬧罷了。 在自家後院裡擺個天天撲上來,上演各種戲段子的,他一點也不嫌佔地方。

“去跟著,看怎麼一回事,我在酒館等結果。”雖然未必多在乎,但既然已經定了是自己後院的人,那李景就容不得有任何不干淨。 聘詔雖然已下,但那可不是聖旨,聘詔只能算是皇家的聘文,和聖旨賜婚完全不是一回事。

侍從領命離去,大約半個時辰後才躬著身子到李景面前:“殿下。”

李景冷哼一聲,光從李從的臉上,他就能看出一二來:“說。”

侍從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瞎了,早知道就不該建議出門:“楊姑娘說,她進選秀是被沈家所逼,那周姓公子似乎在幫楊姑娘做什麼事,楊姑娘要他一定答應辦成。那周姓公子被說動了,說是一定想盡辦法,還說必定會想出主意來救楊姑娘於水火之中。”

冷笑數聲,李景重重放下酒杯,道:“繼續打探,看看到底什麼事。”

救於水火中麼? 李景不是那種一怒之下把人踹開的,既然自己於人是水火,那他就會讓人體會一下什麼叫水深火熱。

一開始,楊玉綾就知道李景是那種外表若春風拂柳晴光照水,內裡卻若冰川雪原的人,卻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竟暗裡這樣言行,世上的事紙包不住火,總有燒透的一天,哪怕燈籠也一樣。 如果楊玉綾謹言慎行,細細圖謀,說不定遲早有一天會占得一席之地,畢竟李景通向皇權的路總需要人去鋪。

因為楊玉綾的突然出現,李景也沒去成程國公府,再等侍從把消息卻打聽回來後。 李景平時面若春風的笑,真正化作了漫天冰雪:“噢,掙銀子啊,好啊,喜歡掙就多掙點吧。至於要對付程國公府,你哪來的自信!”

別說有程帛堯,就是沒有她,李景和程松溪這些年的棋也不是白下的,憑程松溪的才能,憑與程越申的那些許師生之誼,李景絕對不會坐視有人對程國公府不利。

不過,這倒也讓他查到一些有趣的事:“堯堯,你這丫頭倒是詭計多端,連著堵了她兩回。也是,她那日陷害了你,你向來記性好,看來記仇的本事也一等一。”

所以說啊,人心都是偏的,楊玉綾除卻說了不該說的話,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都是暗裡耍花腔,到程帛堯那兒在李景眼裡就成了讓人喜歡的理由。 李景必需得承認,他僅僅喜歡的只是那點乾淨的記憶,而程帛堯是他乾淨記憶裡如同一抹陽光般的少女,且賣得一手好萌。

多麼深愛? 不至於,他只是渴望珍藏著那點乾淨而已。

結果隔了一天再去見程帛堯,找她下棋,她就一邊毫不留情地在棋盤上進行著慘無人道的屠殺,一邊抱怨:“李師兄,你說我才多大點,娘居然就要給我訂親,真是太不人道了。而且都是些什麼人選呀,我決定了,我要出家當道姑。”

“你說什麼?”李景充滿意外地看著程帛堯問道。

“娘說我虛歲十二,該訂親了,還我說什麼。好詭異的是,娘居然把崇安師兄也列為人選之一好不好,那簡直太恐怖了!一想到以後大清早起來,他就逮著我在棋盤上把我虐一遍,我就想乾脆出家算了。”程帛堯純粹吐槽,因為小程媽沒打算放過她,且見她跟李崇安比較親近,如今她老人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李崇安身上。 更糟糕的是,她老人家居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了。

此時此刻,李景才緩過神來,他怎麼忘了她到底是程國公府的姑娘,華玉夫人自會去張羅合適的人家把她嫁作某位王孫公子的正室。 像他這樣正妃庶妃都有的,早已經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哪怕真有一天,他高高在上,憑著程家對她的喜愛,也不會讓她進宮去跟人爭寵奪愛。 這個認知,讓李景很頭疼,他不能阻止,更不能干涉。

至於李崇安,李景向來知道程帛堯對他的態度,倒沒覺得李崇安需要忌憚:“崇安不是挺好,你怎地就不喜他。”

挺好? 做女人倒是挺好,程帛堯忍不住翻白眼:“好是好,可是李師兄都不知道他現在多得意,讓我一先我都下不過他了好不好。他在道院跟幾位師長日日下棋后,棋力水漲船高,天天追著我砍得我不知東南西北。我要還會喜他,那真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非得找虐。”

這樣! 李景不由得失笑,小丫頭向來在棋盤上沒吃過虧,看來她是不會喜歡崇安了:“若是華玉夫人非要把你訂給崇安,你也沒辦法是不是。”

“所以我說我要出家啊,出家了就不能逼我了。”

“胡鬧,才多大點,張嘴出家閉嘴出家。”李景認為讓她嫁給李崇安都比出家好,反正這倆人也看不對眼,這樣……日後,嗯還能另想辦法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李師兄,你好像和從前有點兒不一樣。”程帛堯是敏感的——在棋盤上的時候,今天李景的棋風明顯和平時不同。

投子認輸,李景笑道:“因為再不改變,就來不及了。堯堯,你要永遠像現在一樣,知道嗎?”

莫明其妙好不好,幹嘛我要永遠像現在一樣? 程帛堯滿頭霧水,只覺得李景今天又抽風了:“人總要長大的吧,我怎麼能永遠像現在一樣,人每一天都在改變的。”

“心性不變既可。”

留下這句話,李景就走了,說他還有事要去辦。 留下程帛堯在那兒傻了老半天,然後渾身一陣惡寒,她雖然不太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今天的李景有股“正常人勿近”變態氣質,生生令人從心底升起一股涼意來。

“看來他能坐上那張椅子的轉折就是現在這一段時期,嘖,不得不承認這樣還挺唬人的。”能當皇帝的都有點兒變態,程帛堯想通後也就更謹慎了,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在李景面前這麼隨意了,因為這個人已經站在了成為帝王的岔道口上。

面熱心涼的人,本來就適合這職業,倒是以前她沒想到這個,才總覺得李景不像是能做皇帝的主兒。

“小師妹。”

“噢,武師兄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連腳步聲都沒有。”程帛堯被忽然出現的武師兄差點嚇得蹦起老高。

武師兄一臉無辜:“十一殿下剛走一會兒我就來了,是你在想事情沒發現。”

擺擺手,程帛堯說:“武師兄有什麼事。”

“那位周公子又出新招儿了,這回不是找人,也不是找地兒,而是找一種石頭。”武師兄說完就開始描述那種石頭,說什麼黑黑的,能燒著,可以用來代替柴火。

這麼一形容,程帛堯一現代人怎麼能不知道是什麼,煤唄。 沒想到楊玉綾還知道這個,這姑娘想掙錢想瘋了吧! 這時代採礦,不管什麼礦,哪怕只是普通石礦,都需要到官府開具文書,一般的人家哪裡開得到。 且不說開不到,就是開到了,周家沈家那點勢力都不夠看,扛不住的。

“這件事不用管,讓他們去找,找到了也不用管,這件事讓他們心情發揮。”程帛堯倒想看看,周存光怎麼弄到文書,又怎麼扛過那些貴族老爺們。

“另外,小師妹,十一殿下的人打聽過周公子和楊姑娘的事,我讓人透了一些。沒說男女私情,只說了他們最近做的那些事,大概十一殿下已經查到了小師妹在染坊和西子街這兩件事上橫插了一手。”武師兄現在越來越像個合格的情報人員了。

“這事本來就瞞不住他,他手底下養著一群閒著沒事幹的人,只要不傳出去就行了。”程帛堯開始做這些事就預料到,只要有心去查,總能查到她。 不過,李景能查到的是她曾經資助董豐,查不到她直接就是彩霞坊的東主之一,她佔四成盈利呢,雖然分了一成給武師兄他們。

她的事,李景知道了不要緊,楊玉綾的事,李景知道了很要命好不好,只是不知道李景要怎麼處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09 AM

第二十九章來自現實的那盆涼水

李景怎麼處理的程帛堯一直不知道,只知道李景讓人捎了書信給她,讓她以後不用再惦記著楊玉綾了。 未來的帝王許下承諾,作保楊玉綾興不起風浪,也禍害不了程國公府上下,讓她安安心心在雲涯道院讀書學習,別被那些污糟糟的事兒髒了手。

既然未來帝王都作保了,程帛堯覺得這位雖然不著調,倒是個言出必行信守承諾的。 再說她也不能楊玉綾做一件事,她就去攔一件事,太麻煩了。 有李景掌控大局,省了她多少事兒,她感激都來不及,當然不會再多關注了。

至於生意,有董豐全權操辦,又有李崇安找的人監督,雲涯道院的悠閒生活,美好得讓程帛堯真心願意在這裡一直待下去,直到整個穿越生涯結束。

但理想越美好,現實就越能潑你一身涼水。

一晃五年過去,京中物是人非,太子被廢,如今皇嫡三子李昆才是皇帝陛下心頭最為期許的皇子,朝堂上復立太子和另立太子的兩派各持己見,皇帝陛下態度是如此曖昧不明,使得人人都不知如何抉擇。

“王爺,晉郡王殿下回京了。”

兩年前李景有了嫡子後便受封襄王,如今的他,還是花瓣一般使人如春風拂面,見人總還是三分笑意七分和煦:“一去遊學便三年沒消息,他如今倒捨得回來了,程師妹呢,可也一道回京了?”

“回王爺,程姑娘卻是沒回,張公子婚禮就在幾天后,程姑娘是直接去了張家。至於晉郡王殿下,想是接了秦王的書信而回。”

聞言,李景眉目微垂,嘴角的笑意一絲一毫也不曾改變:“去送個帖子,明日天元茶館,邀靜山飲茶推枰。”

侍從應聲退去,李景片刻後走出門去,站在廊下看著漫天微雨出神。 這一別,程帛堯竟五年沒有回京,程國公府倒是常去雲涯道院瞧她,三年前,李崇安和程帛堯兩人與何易山及另一名女弟子出外遊學,一遊便連個音訊也無,連他的人都打聽不到半絲消息。

五年呵,我的堯堯,你長成什麼樣了呢?

“王爺,楊夫人在外候見。”

楊夫人,楊玉綾! 李景眼底掠過一絲寒意,又重新掛了滿臉溫和動人的笑意:“進來吧。”

甫一進門,楊玉綾就看到了李景,如果說起初惦記著這個人只是為了復仇,如今卻已成了全心的眷戀。 她明知道世間男兒皆薄倖,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沉淪:“王爺,妾煮了藥茶來,王爺好歹飲一些祛祛寒氣。”

這楊玉綾,不知從哪學來的方子,李景也頗諳藥理,自然知道有毒無毒,對身體有益無益。 這藥茶連著喝了幾年,倒愈發身輕體健,冬日里不畏寒,夏日里耐得曬,且不管多累飲了這茶睡一覺,第二日又是生龍活虎。 楊玉綾說是上古神方,李景並不盡信:“玉綾辛苦了,勞你日日為我煎湯煮茶,快些進來坐。”

真正讓李景覺得古怪的,反而不是這茶,而是楊玉綾的容貌,近幾年愈發地出塵脫俗,倒越來越像不食人間煙火的雲中仙子。

“王爺可是還在為修堤之事擔憂,立春將至,大皇兄丟下的這攤子事落到王爺肩上,王爺是不是已經有了對策?”楊玉綾知道李景缺錢,有這幾年的積累,她現在敢說一句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 她一直小心翼翼從不洩露,眼下卻是時機成熟,正好是拿出來的時候。

對策,李景飲盡杯中藥茶後,含笑道:“無非就是缺銀錢罷了,去年北方鬧了荒,國庫本就不豐,今年又累月陰雨,修堤之事,國庫能拿出來的銀兩不過一百五十萬兩。但江南一帶,這幾年修下的堤沒一處可用,說是大修,其實卻無亦重來,只怕少說也有二三百萬兩銀子的缺口。往年江南道也不是不願好好修,貪墨固然有,但國庫中撥下去的銀資不夠也是實情。本就不夠,層層分撥下去,哪裡填得滿那個無底洞。”

雖然楊玉綾覺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錢,可一聽到二三百萬兩,還是被嚇了一跳。 她以為有個一百萬兩就差不多了,沒想到竟有這麼大的缺口。 二三百萬兩楊玉綾不是拿不出來,只是二三百萬兩一下就去了她的十之五六,做生意沒銀錢在手裡,免不得捉襟見肘。

但,什麼也比不上取得李景的信任與依賴更重要:“王爺,妾……妾倒是有些銀錢,江南無數百姓,若堤不修好,汛期一到便要流離失所,想著他們妾也不能坐視不理。”

楊玉綾有多少錢,李景比她本人都清楚,這頭羊是肥到正好可以割一刀的時候了,李景雖說不富裕,可要四處拆借個二三百萬兩真不成問題。 但如果是拆借來的,這功勞與美名又怎麼會落​​到他頭上:“玉綾,這不是一點銀錢,你別胡鬧,你那點銀錢留著做體己便是,拿出來做什麼。且,你的銀錢,爺也不能動,你留著日後多給?_兒添一份嫁妝吧。”

李?_是李景和楊玉綾的女兒,楊玉綾那兒的恩寵並不多,但楊玉綾偏能在二位庶妃和另三位妾侍之前生下了長女李?_和次子李驍。 這倒也是本事,後院裡的事,李景一清二楚,藥沒打落,跤沒摔掉,竟讓她平平安安生撐到了生產。

“妾……妾本不該瞞王爺的,只是……”接下來楊玉綾就把自己為什麼要瞞著,自己又有多少財產,這些又從哪裡來的一一講了出來。

對於她的坦白,李景表現出十分的震驚,八分的意外,五分難以置信,以及三分責備,一分火氣:“你,你怎竟有這麼豐厚的身家。”

事實上,楊玉綾只報一半身家,她當然不知道李景一清二楚,所以表現得相當完美:“王爺,妾有再多也是您的,妾本想若能平平安安,日後這些便是?_兒的嫁妝和驍兒將來開府的本錢。王爺,?_兒和驍兒畢竟是庶出,妾不得不為他們多操心著些。這不,王爺有難處,妾便雙手奉上,爺要多少,只管取去便是。”

此時,李景震驚中又有喜又有憂,那表情複雜得李景差點認為自己的臉要扭成一團麻花了。

這一夜,楊夫人如願幾度春風,過得幾日楊夫人升庶妃的寶牒玉冊就賜了下來。 同一時間,參加完婚禮的小程七段,正懷揣著滿滿一懷抱的喜糖一路從張家吃回了京城。

“喲,京城,你好,幾年不見,這城門還是這麼高這麼寬,一點變化沒有啊!”程帛堯掀開簾子看了眼街道城門,心里挺歡快,遊子終於要歸家了,雖然很有可能要挨一頓胖揍,誰讓她三年沒跟家里聯係呢,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活該呢。

車把式把馬車停到了程國公府門口,門口那倆尊石獅子還是那麼威風凜凜不可侵犯,連色澤都還是那麼光鮮亮麗。 跳下馬車,程帛堯還沒來得及大喊一聲“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就被小程媽一把拽懷裡猛掐臉。

“死丫頭,你有能耐,三年多連個口信兒都沒有,要不是時不時雲涯道院會有點消息,我還真當你死了呢。”小程媽這叫一個氣呀,本來姑娘家這時候早就該成婚了,可她的女兒倒好,這時候才雲遊歸來,別說成婚,連個相中人的家兒都沒有。

“娘,哪有三年不見,一見就詛咒女兒的。虧得女兒日思夜想,帶了一堆各地特產回來孝敬您,您就不能讓我先進家門嘛,非要在人來人往的門口掐我。”程帛堯是和李崇安一道回來的,可李崇安有事去了雲涯道院,沒陪她回城。 所以她只能一個人獨自面對娘親大人的滔天怒火,好慘吶。

小程媽一邊把女兒往門裡帶,一邊卻沒準備就此饒過她:“死丫頭,這會儿知道怕丟臉了,晚了。今兒就是你哥哥來講情都不管用,老老實實給我程門立著雨吧,看你如今身子骨強健得很,站一兩個時辰看來連大夫都不用請。”

看來程松溪和程柏濤在家,如今兩位兄長也都比較少去宜山書院了,程松溪一朝得中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校書郎,程柏濤則子承父業,這不著調的如今已揣著架子,不仔細看絕對的為人師典範:“只要娘能消氣兒,別說立雨了,就是立雪我也咬牙認了。娘要是覺得不解氣,我立馬去欽天監請我師伯來求雪,什麼時候下雪了我什麼時候立給您瞧。”

“少耍嘴皮子……”進了屋裡,小程媽才攬著女兒仔仔細細從頭看到尾,看到最後小程媽不得不承認,女兒被養得很好。 圓圓的一張臉,皮膚潤潤的,一雙眼燦若星辰,也不似時下姑娘們的纖細身條兒,倒顯得骨肉豐勻,減一點多一點都不好:“看來這幾年在外邊沒吃苦,你師父把你照顧得很好。”

本來小程媽以為女兒會又黑又瘦,還滿心憐惜來著,現在一看這死丫頭分明吃得好喝得好還被伺候得很好,小程媽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接著又是一頓花拳繡腿地滿屋子追著打。

老程進來一看連忙往外退出去幾步看向四周滿臉疑惑:“我進錯門了?沒有啊!”

“爹,是堯堯回來了。”也只有他家小妹回來,娘才會追著人揍,卻總是追著跑半天,連捏重點都捨不得。 程柏濤就在外邊陪著老程看,心頭唏籲不已,他反正永遠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她娘揍他,絕對來真的。

“噢,那讓她再跑會兒,父母在不遠行,你和你哥都沒出過遠門,她倒好一去三年不回家,連個信兒都沒有。”老程要不是捨不得打捨不得罵,連帶著還捨不得讓女兒跑得這麼氣喘吁籲,他也得上去追著打幾下解解氣不可。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4 AM

第三十章仇人見面,分外親熱

小程七段回國公府後的生活相當,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他們坐著她站著,他們吃著她看著。

程媽是真的很惱火,不在跟前的時候天天念想著,現在在跟前晃悠了,又怒火難消,任憑小程七段怎麼撒嬌,程媽都不稀得多理會她一句。

對此,程帛堯其實挺無所謂了,她屬於那種出門在外,從不給家裡打電話,只等家裡給她電話的小白眼狼。 不過為了讓程媽痛快,她裝得相當可憐,天天一副比霜打蔫了的慘相,倒真讓程媽怒意平熄下去一些。

“襄王府開賞花宴,去好好拾掇拾掇,待會兒你大哥二哥就會領你過去。另外,玉綾那裡,你小心著些,這兩年這她很是不對勁。”程媽生過氣後才想起,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說起楊玉綾的事,這時要說卻也來不及了,只得叮囑了寶雨和寶露兩個丫頭在路上好好跟程帛堯說。

在馬車上,寶雨和寶露兩丫頭默契十足,一人幾句說著這幾年裡楊玉綾做的一樁樁一件件。 因為程媽留了心,加上武師兄他們那幾個被培養成情報人員的武師,程媽這幾年的消息倒是比往​​些年要靈通得多,就是不出門,滿京城的事也沒幾件能瞞得過她。

“藥丸?沒聽說她學過藥理呀,怎麼買起藥丸子來了。”程帛堯接過小瓷瓶,裡邊是深棕色泛著濃郁藥香的藥丸子,在​​仙翁閣賣十兩一瓶的蘊靈丹:“宮裡頭不有得是憑著點兒藥末子都能把整副藥配個一點不差的太醫麼,怎麼不請宮裡的太醫瞧瞧?”

“姑娘,眼下這藥丸都賣兩年了,也從不見誰配出來過,也有幾家醫館試著制了賣,卻不是吃壞人,就是藥效不好,怎麼也不如仙翁閣裡買來的好。也就是咱們國公府對這藥的來歷一清二楚,所以國公爺和夫人、兩位公子都不曾服用過,自然這事府裡也不是誰都清楚,婢子們幾個夫人一直帶在身邊教著,所以才知道一些。”寶露一開口說的都是楊玉綾在私底下的那些買賣。

蘊靈丹,這名字怎麼這麼玄幻呢? 程帛堯也不去嘗,回頭只管扔給李崇安便是,這位真正是有著足令人神共憤的智商,不管學什麼都天賦神足,進境極快:“嗯,我知道了,這藥我回頭找人看看,你們倆接著說吧。”

寶雨則說著楊玉綾在王府裡的事:“如今楊庶妃有一子一女,李淿是襄王長女,李驍則是次子。因著楊庶妃這幾年的能耐,襄王殿下待楊庶妃很是不錯,這一子一女也頗受寵愛。陳王妃生下的世子李澤一直被養在宮中,襄王待陳王妃……反倒是不如楊庶妃了,世子被養在宮中,也是因著皇后殿下見不得襄王縱著庶子庶女欺到嫡子頭上。”

“襄王殿下縱著楊庶妃,只怕多半原因是因著如今楊庶妃家底兒厚,且不說仙翁閣,便是如雲坊那賣雪膚露駐顏水的地方也是日進斗金。楊庶妃或以為她做得不聲不響,可連咱們府裡都知道的事,襄王殿下與楊庶妃日日共處在一個屋簷下,又怎會不知道。”寶露一直覺得楊玉綾是在玩火自焚,自從夫人讓她和寶雨接觸這些消息開始,寶露就覺得襄王是在拿楊庶妃當搖錢樹供著,只等哪天有需要的時候把這搖錢樹連根拔起,既可收穫一筆銀錢,也可以用來消彌災禍。

像寶露這樣的結論,程帛堯在幾年前就得出來了,從李景讓她不要管楊玉綾的時候,她就懂了:“怎麼會生下了孩子呢,我以為李師兄……噢,襄王殿下心中滿是芥蒂,不會讓楊庶妃生下他的孩子呢。”

“幾次都說在生死邊緣,楊庶妃卻總是能化險為夷,整個襄王府,除她外也只有陳王妃得了一嫡子,餘下的兩位庶妃和幾名妾侍便是見了喜信兒,也都會消失在後院的爭斗里。楊庶妃既然開了仙翁閣,只怕手頭有著奇效藥,否則又怎麼能保得下胎來,還生出那麼聰明伶俐的兩個孩子來。”寶雨說著咂下舌,接著又說了一句:“如今連宮裡皇帝陛下和皇后殿下都用著楊庶妃進獻的藥丸呢,說是和仙翁閣裡賣得還不一樣。”

為什麼越聽越玄幻了? 做為一個看遍穿越重生文的書迷,程帛堯覺得,無非有以下幾種可能:“要麼就是真的得了上古秘方,要麼就是得了金手指啊!老天爺,你真是偏心眼兒,好好的給重生者開什麼金手指,對穿越者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點。”

重生帶著空間的庶女,尼瑪也太女配翻身流了,合著她​​現在就是那要被女配炮灰掉的女主是吧。 程帛堯沒少看女配逆襲文,她對這類文絕對是充滿真愛,可如果她是這場戲裡的女主,那就沒愛了。 想想楊玉綾重生帶著仇恨而來,對別人都好好的,只對她滿心怨恨,看來她絕對就是這要在女配文裡被逆襲掉的原女主了!

老天爺,我這是作的什麼孽呀。

如果說在馬車上還只是猜測,見到楊玉綾時,她就可以證實自己的猜測了。 一個人的樣貌會變,氣質卻很難改變,從前的楊玉綾散發出來的是清姿麗質的氣質,如今卻恍如開在雲海裡一株不染纖塵的白蓮花,渾身上下那股子仙氣兒,就別提多招人眼了。

“程家妹妹,好些年不見你了,你倒是沒怎麼變,這模樣還是圓融柔潤又喜人,瞧這雙怎麼看都帶著笑意的眼睛就知道,這些年來程家妹妹過得極好。”陳思盈看著程帛堯,心中很是感慨,如果幾年前不懂,那麼現在她懂了,李景心中始終為眼前這個如雪裡粉珍珠般的程師妹留著最美好的位置,且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楊玉綾再受寵又如何,陳思盈清靜旁觀,卻時不時能看到李景眼底片絲波瀾也不興的寂靜幽森。

“陳姐……誒,瞧我,總是這麼沒規矩,如今該叫王妃殿下。王妃殿下倒是變了,比從前更好看了,娘說得對,女人做了娘才是最美的。”程帛堯哪知道陳思盈想些什麼,她正在不著痕跡地找著楊玉綾呢,這賞花宴身為庶妃也是可以做為半個女主人出來招待一下各家女客的。

見她眼波流轉,盈盈喜人的樣子,陳思盈卻是怨不起來,這樣又甜又軟,一笑起來兩個酒窩能把人甜倒的小丫頭,哪說得上個怨字。 且……只怕,這梨渦淺淺的小丫頭,其實什麼也不知道吧。 陳思盈掩嘴一笑,自不多言:“記得楊庶妃與程家妹妹頗有淵源,楊庶妃正在側廳裡給哄驍兒呢,這孩子氣性大,要不是楊庶妃去哄,連王爺的話也不理會呢。楊庶妃好福氣,如今子女雙全,程妹妹見了,要好好恭喜楊庶妃幾句才成,這些年楊庶妃沒少念叨你呢。”

念叨她,巴不得她滾出來伸長脖子受死吧。 程帛堯嘿嘿一樂,又說道:“對了,婷文怎麼樣了,我回京這幾天,光被娘教訓了,都還沒來得及訪一訪她。”

“婷文麼,還是程妹妹差人去瞧吧,我也不好多言。”陳思盈說著抬頭,嘴角的笑忽然耀眼上許多:“瞧,是楊庶妃來了,楊庶妃身邊兒的便是淿兒和驍兒。”

淿兒,驍兒,陳思盈嘴角笑意之所以如此燦爛,那是因為她知道這兩個名字裡的含義,不正是帛堯麼。 至於自己的兒子李澤,世子乃陛下賜名,否則備不住就是自己的兒子叫李驍了,陳思盈很慶幸自己的兒子是長子又是嫡子,否則叫了這名兒還不知道多膈應得慌呢。

這裡邊的用意,陳思盈可不認為楊玉綾會一點猜不出來。

老遠的,仇人見面,分外——親熱。

“堯妹妹,竟是我堯妹妹回來了麼,快些來我瞧瞧……淿兒、驍兒快些喊小姨。”楊玉綾如今氣質大變,怎麼看都像是真正因為見了多年不見的“親”妹妹而熱淚盈眶。

程帛堯向來能裝會演,如今已臻化境,比走仙姝路線的楊玉綾還要更讓人親切溫暖一些,因為人家走的是“鄰家”路線,少年郎們,誰沒有點鄰家少女情節:“姐姐,你……我都認不出來了,這些年姐姐真是大變樣了,愈發似是畫裡神仙,這便是我兩個甥兒麼,真是兩個招人愛的。”

說完程帛堯就蹲下來,向著正太蘿莉伸出邪惡之手,小臉蛋嫩嫩的不捏一捏都對不起自己。

“小姨。”兩孩子異口同聲,不少女客們被萌得不能自已。 程帛堯也被萌倒了,雖然這倆孩子的媽跟自己不對付,可這倆孩子是真的很萌人呀。

卻說楊玉綾雖然滿懷仇恨,這倆孩子卻被她教得極好,眼底心間半點塵埃也無,一味的明澈可愛,當然招人喜歡。 小程媽事先就備好了見面禮,知道她過府肯定會見到這倆孩子,所以程帛堯一邊逗著倆孩子,一邊給兩孩子見面禮。

給李淿的是翡翠平安扣,圓厚肥潤,配著紅絡子相當喜人,戴在李淿脖子上襯得小人兒更加像畫裡的童女。 給李驍的是白玉雙魚佩,也是打著紅絡子,掛在腰間略有些長,自然也是好東西。

楊玉綾眼神微閃,很快便恢復平靜:“謝謝堯妹妹了,還不快謝謝小姨。”

兩孩子又趕緊道謝,兩孩子才道完謝,外邊就傳來一陣響聲——李景到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5 AM

第三十一章小小年紀,私相授受

五年時光,除了身高體重樣貌的少許變化外,沒有在程帛堯這個靈魂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成年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同樣是五年時光,卻在李景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所以當李景穿過人群看到程帛堯時,寂靜的心弦便被一隻熟悉的手給輕輕撥動了。

她在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太滿意,因為看到他後,她的眉頭迅速皺了起來,然後又迅速會展開,餘下的又是滿臉笑容,但這笑已經帶了幾分客套疏遠的味道。

“襄王殿下。”程帛堯很從善入流,她沒有再叫師兄,而是跟大傢伙兒一樣稱襄王殿下。 她倒不是因為不滿意而皺眉,而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被她殺得節節敗退的師兄了。

“師妹回來了,一別數年,向來可好?”李景或許有很多話想要傾倒出來,但話到嘴邊上卻只剩下了這輕飄飄且毫無意義的一聲問候。

點點頭,程帛堯很是規矩有禮地謝過李景,雲涯道院居然還管教貴族禮儀好不好,還是曾經教導過宮中許多位殿下們禮儀的女官,那叫一個嚴苛得天怒人怨。 因此,如今程帛堯充分具備了融入這個圈子的一切條件,因為她明白京城躲不得一世。

父母兄長在此,她這一世生於此長於此,怎麼也不能因為楊玉綾就離鄉背井。

當著滿園子的人,李景也沒有過多關注,只是淡淡地瞟去幾眼,便一臉慈父模樣地抱了抱李驍,揉了揉李?_的小腦袋,然後便轉身走了。 只是剛一轉入牆後,所有的喧囂都被遮擋去幾分時,他就定身站住,側耳聽著一牆之隔外那如今已成少女的小姑娘與人交談時輕輕的聲音。

“啊,問崇安師兄啊,他這幾天在雲涯道院,可能明後天回來。師父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從前了,可能是想讓他留在雲涯道院,代替師父教卦學。加上崇安師兄醫藥也學得不錯,董先生也歸鄉了,院裡日常連個詢醫問藥的都沒有,大概以後崇安師兄會常留道院。”程帛堯答的是劉婷文,這妮子如今初為人婦,滿臉嬌羞地給她湊上來曬幸福。

“那你呢,帛堯,你以後也會留在雲涯道院嗎?”劉婷文其實更關心她會不會和李崇安雙宿雙棲,夫唱夫隨之類的,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劉婷文也不好問得太明顯。

這個問題讓程帛堯有些糾結,在雲涯道院繼續貓著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小程媽說了,如果她要不趕緊選個人嫁了,她就去雲涯道院門口搞靜坐抗議,而且還是帶上蘇氏武館所有弟子一起去抗議。 這種事兒,程帛堯相信小程媽是真的做得出來,雲涯道院的師長也相信小程媽能做得出來,所以現在師長們對她的態度那是橫眉冷對,她千夫所指呀!

“最近一段時間不會去了,再說吧,我還沒想好呢。”程帛堯是沒想好怎麼對付小程媽。

“張師兄成婚,聽說妹妹也去了。”楊玉綾這時候很想掐著程帛堯的肩,狠狠問不應該是你嫁給張世永,然後被和離下堂嗎? 怎麼這一回連張世永都另娶她人,而且一點也沒有隱入深山修道煉丹的跡象,據說張世永娶的是心上人,如今恩愛得羨煞旁人。

程帛堯不太明白楊玉綾為什麼關注張世永:“是啊,嫂子人很溫婉呢,與師兄從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張師兄成婚後天天臉上笑得都能滴出蜜來。”

青梅竹馬? 楊玉綾倒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人,不過想來上一世程帛堯與張世永和離,也並不全是張世永一心求道,而是所娶非心上人。 這麼一想,楊玉綾又覺得痛快點兒了,轉念又記起李崇安來,虐妻殺妻的小郡王,怎麼能不把他和程帛堯湊作堆呢:“這幾年妹妹一直與何先生、李師兄在外遊學,一路上可有什麼奇聞趣事,不妨說來聽聽。”

揀有趣好玩的事說了一通,把一群出嫁的沒出嫁的小姑娘弄得連連驚呼後,程帛堯終於得救了。 程松溪過來領她回家,見她一臉倦怠便說道:“既然覺得累,以後這樣的宴會就少來,你從前不去書院不就是總稱病麼,這招放現在用也不是不可以。”

“嗯,該參加的還是要參加,不想去的以後我會推掉的。大哥,其實我倒不是很累,就是走了那麼遠,看了那麼多,再來看她們,覺得她們活得太累了。這世間天寬地廣,總把視線拘在小小的院落裡,各逞心思,玩盡花樣,看著都讓人覺得累。”程帛堯感慨完,又立馬嘿嘿笑起來,湊到程松溪面前說:“大哥,你說你也一把年紀了,也該是找個好姑娘的時候了,說說吧,我家挑剔的大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或者說瞧上了哪家姑娘?”

看她瞬間生龍活虎的臉,程松溪覺得自己簡直是好心被當了驢肝肺,他這妹妹果然一點沒變:“如果你不是行蹤不定,應該早接到了信兒,你啊,等著叫大嫂吧。”

……

怎麼可以這樣,她居然錯過了這麼大的事,程帛堯趕緊拽了程松溪的袖子問道:“大哥,說說嘛說說嘛,到底是誰家姑娘要做我大嫂。快說快說,要是不快點說,等大嫂過門你看我怎麼為難大嫂。”

“訂了淮南侯家的七姑娘,你應該有印象,前些年和你一起在宜山書院上過學。不過你一個月難得去幾回,想來也記不起她。這兩天你過府去看看就知道了,恰好我不方便,你們倆常見面說說。”程松溪自然是很喜歡這位七姑娘,否則也不會讓妹子上門去跟人親近。

“噢,我記得七姑娘,名叫高素是吧。她一開口說話聲音都亮堂堂的,上文課的時候,先生們最愛點她誦讀。”程帛堯對高素的印象並不多,但卻也不止這一個印象。

說到高素,程帛堯有些遲疑,因為她對高素的印像還有一個,那就是高素好像很喜歡李崇安。 這一點倒不是她得出來的結論,她對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絕對是沒天賦的可憐蟲,這是小姑娘們嘰嘰喳喳八卦出來的。 她別的不愛,就愛八卦,這種八卦她怎麼會錯過。

除了遊學這三年外,李崇安都一直能收到高素飽含深情的來信——雖然李崇安連拆都沒拆過,可做為八卦黨資深黨員,她每信必拆,每信必看,怎麼會不明白。 就是遊學這三年,李崇安沒收到信,信也一直不中斷地往雲涯道院送,兩天或三天一封,字字情真意切。

這樣的人,真的會安安心心嫁給程松溪? 再看自家大哥微笑的樣子,她就知道大哥是真的對高素用了心思的。

“娘啊,您老人家也太不靠譜了,怎麼能把高素訂給大哥。”這事還不能跟程松溪說,她只能一回家就往小程媽院兒裡去。

小程媽正悠悠閒閒地給女兒繡著新衣裳,見她來了,趕緊招手:“過來看看這花樣兒喜歡不喜歡,要是不喜歡,娘再給你改。”

瞄一眼繡樣,程帛堯心不在蔫地坐下胡亂點頭,好半晌才開口道:“娘,大哥真的要娶高師姐嗎?”

奇怪地看向女兒,小程媽疑惑地點頭道:“當然,都已經商議好了,只等選個好日子辦婚禮,怎麼了,你……對了,高家七姑娘也在宜山書院上過女學,可是有什麼不妥?”

“高師姐在書院還好,待人接物很有分寸,高師姐本身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高師姐喜歡的是崇安師兄,這些年給崇安師兄的信就沒斷過,就到現在還寫著呢。娘,我知道大哥動了心念,可是高師姐滿心眼都是另一個人,嫁給大哥,大哥能開懷嗎?”程帛堯對這倆哥哥深有感情,一獨生女,猛地來倆寵妹妹的好哥哥,那好感就像拉閘洩洪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程帛堯一直覺得寫書信這種事沒什麼,可這事在小程媽耳朵裡可不一樣,小程媽直接臉一沉,整個人都散發出了黑暗氣場:“我還說怎麼不冷不熱的,還當她是在害羞,沒成想竟是心裡有人。小小年紀,私相授受,這還了得。這門親事就這麼算了,好在只是訂親不是成親,你這丫頭也是遊什麼學,要是早知道,不就沒這麼回事了。”

私……私相授受,這個罪名好像很大的樣子。 程帛堯打了個激靈,好在屋裡只有母女倆,這話也不會傳出去,否則傳出去高素一輩子都毀了:“娘,這話可不要亂說,高師姐畢竟是姑娘家。”

“知道,就你心善,這事兒我就不追究了,只把親退了就是。還有,這事小郡王怎麼看,小郡王可有對七姑娘動心思?”小程媽更氣的是高素居然肖想自己內定的女婿人選,此歪風斷不可長,一定要給它滅掉。

“動心思?誒,娘,這個就更別亂想了,我覺得崇安師兄跟我一類人,都是榆木疙瘩,腦子裡缺根弦。寄去的書信無數,崇安師兄連一封都沒看過,要不是我……咳,看過幾眼,只怕燒成灰都難見天日。”李崇安除了看秦王府的書信,別的地方來的書信通通看都不看直接扔廚房讓他們用來引火做飯,這樣的榆木腦袋指望他開竅,難度相當高。

同樣都是下棋的,程帛堯覺得自己給理解李崇安,對於熱愛圍棋的人來說,除了圍棋,還有更值得投入全部熱情去深愛的麼,當然沒有。 所以他們倆,一個嫁給圍棋,一個娶了圍棋,多正常的事兒。

小程媽,您老人家任重道院呀!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6 AM

第三十二章重生者的金手指穿越者的憤怒

此時,李崇安面臨著他人生中最大的艱難險阻——他回府跟秦王主動交代自己看上了個叫程帛堯的小姑娘,要求秦王上程國公府去提親。

然後李崇安就被打了一記悶棍,秦王黑烏烏的臉上佈滿心虛地看著自個兒子說:“靜山啊,在你四歲那年,你母親就給你定下了門親事,正是如今天德上將趙毅家的幼女。”

一聽這句,李崇安差點直接吐血身亡讓秦王白髮人送黑髮人才好,亡母定下的親事,他若不遵守就是不孝不義。 這個罪名要是落實了,不用等御史台把他參成篩子,程國公那儒林清貴的脾性,也容不得他做女婿,這事兒可真是險了。

等等,母親怎麼會給他訂天德上將家的姑娘,這不合理,母親和天德上將家能有什麼關係:“父王,您確定這親事是母親主導的嗎?”

咳,秦王當著兒子那張已經長開的英俊臉蛋,實在不好意思說這親事是他先提的,當時王妃還說過幾句,現在想想真的是應驗了呀。 愛妃啊,您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抹一把虛汗,秦王說道:“不管怎麼樣,信物交換過,庚貼也換過,官媒也有,這事兒不能反悔,老李家從不出言而無信之輩。”

“那就為這個,您就要犧牲您兒子我一輩子麼?”李崇安連趙姑娘有面兒都沒見過,別說沒見過,就是見過憑他那對程帛堯死心塌地的樣兒,也不能移情別戀。

所以說,小程七段,人家小李公子和您不一樣,人家早就開竅了!

這別秦王和李崇安都苦惱不已,那邊正逛著街的程帛堯也相當不爽——去你的老天爺,果然有空間!

重生者有金手指,這穿越生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她先是叫來武師兄,確定了種種可疑跡象,然後又逛了一趟街。 看到仙翁閣的種種類似仙丹的藥丸,那效果真的可以比擬仙丹靈藥,聽說人人吃過後都身輕體健百病不生。 再說如雲坊裡的什麼花脂呀玉露呀養顏膏呀,用過後效果嚇簡直逆天,看……楊玉綾那姑媽楊珍就知道,四十多歲的人,現在看起來跟二十幾歲沒區別,和幾年前比起來真的是年輕十歲都不止!

“怎麼辦,我都想買來用用了。”想想自己再過個十來年,也會對這些無法割捨。 程帛堯倒能理解,只是這些東西,真的可靠麼。 幾天就成熟的名貴藥材,真的效果能一樣嗎? 反正有人試毒,等到她十幾年後需要的時候,有沒有用早就有了分曉,她怕什麼。

“姑娘,你琢磨什麼呢?”

琢磨個鬼,她現在很憤怒很生氣,憑什麼給重生者開金手指,重生者就是親閨女,穿越者難道就是後媽帶來的拖油瓶?

出瞭如雲坊,頂著太陽狠狠瞅了幾眼天空,程帛堯決定還是算了吧,跟老天爺置什麼氣。 然後她就決定去天元茶館找人虐去,好歹出口氣先。

但是她人還沒到天元茶館,就碰到了李景,李景今天約了李崇安在天元茶館飲茶下棋,見到程帛堯倒是意外之喜了:“堯堯,怎麼,見了師兄連個招呼都沒有嗎?”

濕你妹的胸! 心裡原本就鬱氣難消的程帛堯差點沒炸毛,好半會兒才穩定下情緒,相當不樂意地喊道:“李師兄好,多年不見,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聽著程帛堯陰陽怪氣,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擠出來,還拖著長長的尾音兒,李景就明白,自己不知道哪兒又招了這位小姑奶奶:“別掐著嗓子說話,又怎麼了,陰一陣陽一陣的。”

“師兄說哪裡話,我向來就這樣,您不習慣也是有的!”說完,她小人家掐著蘭花指,無比黃梅戲地走進茶館,臨進去前還狠狠瞪李景一眼,然後笑得特假的“哼”了一聲,笑畢冷著張臉揚著下巴就隱身入青簾。

李景好笑又莫明,她剛才那樣兒,就差沒罵出來。 看來這丫頭也學會顧忌他的身份了,沒看出來,這幾年倒還真有長進:“小丫頭,不知道又抽什麼風。”

程帛堯這叫遷怒,她最擅長干這事兒了。

結果李景沒等到李崇安,只派了府裡的人來送信兒,說是王府中有急事,一時去不了,改約明天宴請賠罪。 李景見等不著李崇安,也不在意,腳尖兒一轉就去看程帛堯下棋去了。

這幾年,程帛堯的棋力倒沒怎麼漲,只是對戰高手的經驗越來越豐富,所以整個茶館被她如狂風過境一樣橫掃了。 眾人再看程帛堯時齊齊倒吸涼氣——是誰家沒關好門,把這麼個妖孽放出來嚇人。

“堯堯,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李景不認為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但他很樂意替程帛堯做點什麼。

沒曾想,程帛堯​​笑吟吟地看他一眼說:“襄王殿下,您貴人事兒忙,小女子能有什麼微末小事值得您掛懷的。”

剛才的脾氣竟然一點不見了痕跡,這會兒程帛堯眼底又滿是疏遠之意,李景皺眉看著,許久後竟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程帛堯連頭都沒抬,繼續在棋盤上虐待著她可憐的對手。

等到程帛堯胸中鬱氣盡消,想收拾完對面的對手就回家吃飯的時候,李崇安又來了,來了就一拽把她拽進了雅間裡。 她正心情舒爽無比想要告訴李崇安自己剛才怎麼大殺四方,卻意外看到李崇安那小臉兒上滿是迷惘,可憐得就像只迷路的拉布拉多,一雙眼兒里居然霧? ?韉模?釹袷潛皇裁詞裁錘?趺叢趺戳恕?p> “崇安師兄,你幹嘛這表情?”剛才是自己遷怒李景,這會兒不會是她要被李崇安遷怒吧,真是現世報來得快。

“堯堯,不管怎麼樣,你要聽我解釋!”李崇安確實有些慌亂,話一出口自己都知道有些沒頭沒腦,可他這會兒真是亂了分寸。 因為秦王不但說了他訂下的親事,還說了趙家前段時間來詢過,說是要來商議婚期。

“噢,你做什麼事了,需要向我解釋?”小程七段摸後腦勺,完全不明白眼前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她這會兒還沉浸在單方面屠殺的快感裡呢。

“我……我,我一定會退親來娶你的。”小李同學,不,二十歲,都可以叫大李同學了。 大李同學信誓旦旦,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絕對不會食言。

神馬奇怪的東西冒出來了? 程帛堯搞半天才反應過來,傻不愣噔的說:“等等,我們先把事理清楚,師兄是說您定親了,然後您想退親,再然後您退親的原因是因為您老人家要娶我!”

不得不說,小程七段,您的邏輯思維能力果然出眾。

大李同學果斷點頭:“堯堯,我此生斷不會負你。”

果然有奇怪的東西冒出來了! 程帛堯此時此刻的感覺相當詭異,她對李崇安是真的沒動過心思。 雖然也想過,最後李崇安會中毒,可是她絕對錶現得很清楚好不好,而且年齡越大,就避嫌得越明白。 再加上一直以來,李崇安也沒表白過,她就當李崇安對她也沒意思,沒想到一回京就給她來這麼一出,嚇死姐了好不好。

“師兄,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我又沒說要嫁你,而且我……我不……不喜歡……”完整的話,程帛堯真的有點說不出口,可是她又明白這種明著來的表白,如果不拒絕得清楚明白,到時候會惹出大麻煩來的:“師兄,我們在圍棋的世界裡確實是可以站到一起的人,我們可以說亦師亦友亦敵手,可是我從來沒想過圍棋世界之外的天長地久。”

怪只能怪兩人太親近了,程帛堯一直覺得李崇安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一點點看著少年長成青年,一點點看著他在棋盤上從小土堆儿長成高山大岳。 雖然程帛堯不可能明著說,但對她來說,李崇安真的意味著是自己的開山大弟子,在現代她沒來得及收徒就掛掉了,所以李崇安這個弟子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天才,我真的玩不來師徒戀呀。

她話音一落下,原本迷惘像像找不著路的拉布拉多一樣的李崇安神色立馬變了,那冷風嗖嗖的氣場,差點讓程帛堯覺得一把把寒氣瀅瀅的冰刀撲面砍來,簡直要了親命嘞。

“堯堯,把話收回去。”李崇安語氣相當霸道,大有你要不把話收回去,我就跟你沒完沒了的架勢。

這霸道的小語氣換個人來,可能就覺得好有王霸之氣,好冷酷招人,到程帛堯這,完全行不通:“師兄也說過的,下棋之人,落子無悔,說出去的話也一樣。”

程帛堯知道她這話很傷人,但如果不當機立斷,日後只會更傷人。

很短的剎那間,李崇安的臉上確實容色黯淡,但是一眨眼就沒了,他很快恢復那一貫來的堅定執著不服輸:“堯堯,我才知道你這麼狠!但是,區區幾句言語,我就會退縮麼,堯堯,你太輕看我了。”

……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凡人是不能和天才比智商的,她現在不但智商堪憂,情商也堪憂,前途一片黑暗啊!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7 AM

第三十三章程師妹是個好師妹

回到程國公府,程帛堯就把這糟心事兒跟小程媽說了,她這是替小程媽又劃去了一個女婿人選。 小程媽看著僅剩下的幾顆歪瓜劣棗,心裡一陣陣抽疼,看來京中的​​兒郎是靠不住了,要想給自己的女兒選個合意的郎君,只能放大尋找範圍,或者放寬一些條件。

“天德上將今年初才回的京城,想來就是這段時間提起的,天德上將家的姑娘也不小了,看來這門親事真是說定了沒得改。罷了,你的親事,娘自會替你慢慢訪著,可是堯堯啊,你也上點心,且不說云涯道院,便是宜山書院也有那麼多兒郎,你總該有個合意的人選才是。”都說少女懷春,小程媽就沒見自家女兒懷過,真是合該去雲涯道院當道姑。

攬著小程媽的手臂撒著嬌,程帛堯道:“娘,眼下看來,最合我心意的只有圍棋。至於那些個少年郎,我又何曾多看一眼,上哪兒中意去。”

真是個該出家的! 小程媽心底都忍不住腹誹了,只是轉過頭去又趕緊去張羅著四下里搜羅沒成婚的好少年。

入夜時,小程七段洗漱過後拿了本棋譜自顧自擺起來,卻著實有點心不在蔫,倒不是因為李崇安的婚事。 而是因為李崇安那幾句明明白白的表白,小程七段是個很擅長自我剖析的人,如果她在李崇安表明心意的那會兒有絲毫動念,她都不會那麼乾脆地拒絕。

而且,她聽到李崇安有婚約在身,她那時那完全不失落,只是很想立刻去圍觀個熱鬧,這典型的群眾心理。 她這會兒再回頭想想,這怎麼分析都不像是對李崇安有意思的應有表現。

“少年呀,不能怪我沒心沒肺,我實在沒摸到自己的心和肺在哪裡。”小程七段這會兒心裡其實挺悲催的,話說這些年她也遇過不少兒郎,不說個個驚才絕艷,卻也有幾個是方方面面都出挑的,可她偏偏像塊木頭,見到再好的都不曾動心思。

“可能我上輩子就缺心眼兒,這輩子心啊肝啊肺啊都沒長齊全。”嘆口氣,程帛堯心說還是睡覺吧,想這些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太糟心了,果然,這情之一字是最最碰不得的。

次日清晨,程帛堯是被幾隻在枝頭歡快叫著的鳥兒給弄醒的,吃過早飯跟小程媽問聲好,她本想繼續去天元茶館找人虐去,好扭轉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小程媽愣是不讓,說是要帶她去參加某位夫人舉行的“相親大會”,這事兒程帛堯哪兒肯,一個錯身人就溜跑了,氣得小程媽在遠地直跳起來罵她。

“姑娘,姑娘,您跑慢點兒,您這是打算上哪兒去呀!好歹讓婢子跟上您呀,姑娘,小心著些。”寶雨和寶露就差想哭了,自從自家姑娘歸來,就沒一天消停過,真是相見不如懷念。

“天元茶館,找人下棋去。”程帛堯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老程和程柏濤倆父子正準備去書院,一看她這火急火燎的模樣就沖她招手:“爹,二哥,去學堂嗎,正好,順路捎我一段兒,我去茶館下棋。”

老程對自家這女兒比小程媽還沒辦法,只好讓她上馬車來:“堯堯,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別成天往外瞎跑,多在家裡跟你娘學學怎麼管家,爹和你娘就是再想留著你,也只能留你到十八。你看看你,除了棋下的好,別的一塌糊塗,將來到了婆家可怎麼過日子。”

管家這回事,雲涯道院裡有派婆子來教她,還是個點子特硬的,她跟人學了五六成,何易山說夠用了,別學得太強勢,然後她就從善入流沒再往深裡學。 具體內容​​細到購置一針一線,大到如何在夫君背後默默主導整個家族未來的走向:“爹,這種事不用擔心,我跟張嬤嬤說好了,將來我要真能嫁得出去,就請她做我的掌事嬤嬤,所有的事情交給張嬤嬤就好了。”

張嬤嬤就是那點子硬的婆子,程帛堯為了防有一天要用上這些招儿,決定專業的活交給專業的人來辦,替自己省省心。

……

老程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這女兒真的是——小聰明一把一把,大聰明除了在棋盤上,從來不用:“堯堯,靠誰都靠不得一世,有些事還得靠自己去做,如今你也十五了,不能再由著你性子來。明兒起,好好跟你娘學學,別瞎胡鬧了。”

“爹,在雲涯道院都有教過了,您放心,我不是一點兒不懂,就是怕麻煩而已。”程帛堯掀簾子一看地方到了,趕緊跳下車去一溜煙似地跑遠。

天天被催婚,真的很讓人操心啊!

“寶雨寶露,走,我請你們飲茶去。”程帛堯說著就要邁腿轉彎,天元茶館就在街角另一頭,她走出去沒幾步呢,就瞧見楊玉綾了,楊玉綾正和個生得很是颯爽的姑娘走在一起有說有笑。 楊玉綾倒是沒看到她,那倆人手拉手都快要上馬車了,見狀程帛堯快步走了幾步,一掃心中鬱氣,八封勁頭十足地迎上去:“姐姐,可真巧,方才還念叨要去看看兩個小外甥呢,姐姐可帶他們出來了?”

楊玉綾見到程帛堯,心裡“咯噔”一下,很快就滿臉溫暖得不得了的笑容:“?_?_和驍兒都還小,這樣的天不好帶出門,堯妹妹要是想他們了,只管過府來瞧。王妃殿下與妹妹有舊,妹妹想過府,那還不是小事一樁。”

“這位便是早幾年去了雲涯道院的程師妹麼,師妹好,我叫趙言芳。”趙言芳就是天德上將的幼女,看著倒不像是武將家裡出來的,更像是個書香門裡出來的,透著一股子詩情畫意的味道。

趙? 昨天才說起過姓趙的,今兒就遇著個姓趙的,而且還是在楊玉綾這裡見著的。 程帛堯眼珠子一轉,很久沒露出來的狐狸尾巴又開始搖哇搖的擺出來了:“趙姐姐的父親莫不就是才歸京的天德上將。”

只見趙言芳點頭,對程帛堯知道她覺得有些意外:“程師妹真是個伶俐人,才一說就通透了。”

楊玉綾跟趙言芳搭上線,為的自然是不讓趙言芳嫁給李崇安,趙言芳出嫁一年後,先是瘋了,然後是遍體鱗傷地死在御道邊上的巷子口上,那慘狀楊玉綾曾見過一眼,至今都渾身寒顫。 楊玉綾倒不憐惜趙言芳,她只是想讓程帛堯成為那個倒在巷子口上的倒霉鬼罷了:“堯妹妹這是要去哪裡,難得遇上,不如一塊坐下來聊聊天。”

“好啊好啊。”本來就是衝您二位來的,您二位這麼主動了,她當然求之不得。 程帛堯就想看看楊玉綾把趙言芳招來幹什麼,她直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息息相關。

仨姑娘一塊坐下,天元茶館的雅間極為安靜清幽,趙言芳很明顯十分喜歡這地方,再深入了解一下趙言芳後,程帛堯發現這位是個才華橫溢的。 既不酸也不膩味,說話的聲音清清潤潤,舉止言行都很是令人賞心悅止,整個人雅緻溫婉到了極點。

程帛堯遙想了一下,這樣的姑娘嫁給李崇安,想必倆人能琴瑟和鳴白頭到老,而且兩人相處的畫面相必很美很美,這位趙姑娘生得相當令人眼前一亮: “崇安師兄麼,再好不過的人了,這三年凡是師兄走過的地方,必定施醫贈藥活人無數,師兄的卦學也學得極好,連國師都稱讚不已呢。至於說脾性……樂觀溫和,就是師兄太聰明了,有時候他說出話來,會讓人覺得自己好蠢吶。”

其實,如果實話實說,李崇安的脾性,她只想用六個字來形容——彆扭,小氣,記仇。

要是再加上雲涯道院師長和師兄師姐們的評語,還能再多幾個字——面冷心不熱,孤獨又高傲。

人家孤獨可能是很多原因造成的,他孤獨只是因為太聰明,聰明到什麼東西一旦教會了他,他就很快能超越你,然後高手寂寞呀。

“啊,學醫呀……”趙言芳對學醫的倒沒有偏見,她只是對自己未來的夫君寄望更高,不說是個允文允武的,至少要與自己志趣相投。 可不管是聽楊玉綾說,還是聽程帛堯形容,都感覺那位小郡王是個極沒有趣味的人。 這也就罷了,但聽來那位小郡王是個心地極良善,心思磊落的,只是……趙言芳家中不怎麼太平,後宅里姐姐妹妹常有爭鬥,心地良善四個字便是最大的缺點,也是最不能接受的一點。

難道趙姑娘不喜歡學醫的,程帛堯可不敢壞人婚事,她要是壞了這樁婚事,李崇安那裡她就更有嘴說不清了:“崇安師兄學什麼都能很好,院長曾說過,靜山天資舉世難得,學醫能成杏林國手,學棋便是國士無雙,學文可盡得風流,學畫則能鬼斧神工,有他這樣的天資,學什麼成什麼。”

這種人,其實最招人恨了。 趙言芳沒把這句話說出口,這樣一個人,看著都有壓力,再看看眼前的程師妹,說起來倒是充滿敬佩的樣子。 趙言芳不覺得敬佩,只覺得這樣的人甚麼都太容易得到,加上出身好,自家那樣複雜的境況,那麼一個要什麼有什麼的人,能耐煩得處理麼:“程師妹是個好師妹,都快把小郡王誇出花兒來了。”

當然,推銷呢,不誇出花兒來怎麼行。

楊玉綾在一邊不言不語,笑得相當歡快,趙言芳的心理她早就摸清了,這個姑娘太實在需要個能共進退同風雨的,程帛堯這樣形容李崇安,只會讓她萌生退意:“這可不是誇出來的花,是實實在在長出來的,小郡王在宜山書院沒待多長,但小郡王的聰穎天成,卻是人人有目共睹的。小郡王呀,上課時未必見得比別人認真,可總比別人學得好上許多,真真是令人羨慕的呢。”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7 AM

第三十四章大千世界寂寞淒涼

趙言芳甫一回京,就得知自己才出生就被訂下了一門親事,心中既有一些小兒女的期待,又有著一絲因為未知帶來的恐慌。 她長在邊關,卻養出一副與邊關截然相反的溫潤和秀,這讓她對於那個小小年紀破門而出,又聽著性子有些孤傲不羈的小郡王不怎麼歡喜。

這麼個打小就離經背道,趙言芳著實喜歡不起來,雖然人人都難好話往那位小郡王身上堆,可她卻是越聽心裡越不中意。

越聽就越讓人覺得,那是個靠著天資出色過日子,從來不用努力就能得到所有的。 易得易失,趙言芳活到現在最相信的就是這四個字。 所以回了將軍府,趙言芳就開始計劃著要推了這門親事,正好府裡還有幾個妹妹對這門親事盼得不得了,這倒也可以做做文章。

程帛堯雖然在情情愛愛方面沒天份,可人的情緒能判斷出來,她怎麼琢磨都覺得趙言芳不是很中意這門婚事:“要不要這樣,我明明誇讚得很,就這樣都不滿意,趙姑娘想要什麼樣兒的。”

沒過幾天就聽說兩家的親事起了波瀾,趙家據說是有個不著調的老太太,偏愛一個庶女,非要把這個庶女養到將軍夫人名下,好讓這庶女嫁給李崇安。 橫豎當年只是說娶趙家幼女,卻不曾明著說是哪個,趙家如果非要這麼幹,只能說不道德,有失規矩,但卻也勉強可以行得通。

不過秦王府哪個是吃素的,秦王一聽要把庶女嫁給自己的嫡子,當時就拍了桌子:“趙家的規矩都被狗吃了吧,一品上將怎麼了,靜山是宗室子弟,還有爵位在身,他趙家怎麼敢把庶女嫁給本王嫡出的兒子。要不是當年有婚約,趙家的嫡女本王都看不上,何況是個庶女。”

李崇業一聽就知道要糟,他父王這爆脾氣一起,直接砸上門去都有可能,他趕緊勸了幾句:“父王,這事到底還沒成,趙家不仁,自然不能怪我秦王府不義,不過是訂了親又不是成了親。如今是我們佔著理,要退了親髒水也潑不到我們身上。”

“退親,去他奶奶的,這是你母妃訂的親事,他趙家想悔本王就給他們悔麼,做春秋大夢去。那姑娘是叫趙言芳罷,去把我的朝服拿來,我進宮面聖去。”秦王這脾氣,果然是一點就著,而且不愧是妖孽他爹,思維和旁人就是不一樣。

擱別人身上,順水推舟把親一退,憑李崇安的資質還怕娶不著好姑娘。 可秦王不這麼想,你不讓我兒子娶,我兒子還偏娶定這媳婦了。

這事皇帝一聽也直搖頭,再聽秦王要賜婚的聖旨,皇帝怎麼也不會為不能再上前線的天德上將拂了他親弟的意願,自然是大筆一揮璽印一蓋,就把旨意給賜下去了。

趙家接到聖旨,趙言芳就知道這事躲不開去了,只得認命。

於是秦王滿意了,李崇安被點著了!

“父王,兒子跟您說過,這門親事兒子不滿意,兒子心有所屬,請您周全。您怎麼能直接到陛下那裡求來聖旨,您這下讓兒子怎麼辦。”如果不是他爹,李崇安都想直接把人掐死,有這麼當父親的麼,明明說過不願,竟還腦袋一熱求下聖旨來。

好麼,這下火氣一消,秦王就想起這回事來了。 他看著兒子,感覺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這樁親事是你母妃所訂,你為人子自當遵從,我為人夫,​​也當信守當年對你母妃的承諾。那是你母妃相中的人選,怎能輕易說不娶就不娶了。”

整整五年待在一起,輾輾轉轉才確定自己的心意,李崇安如今心裡哪裡還容得下別人:“父王,您這是在逼兒子,您別忘了,破出家門這種事兒,許多年前我就乾過一回,如今若要再做第二回,想來更加輕車熟路。父王了解兒子,兒子不想做的事,沒人能逼兒子做,就是母妃遺命也一樣。哪怕背不忠不孝不節不義之名,兒子也不願錯過,更不願娶一個一心想退親的女子為妻。”

這倆父子又急上眼兒了,李崇業嘆了一口氣,他哪裡是長子長兄,分明是這倆人之間的和事佬,還經常里外不討​​好。 母妃啊,您還是收了兒子吧,兒子做了這麼些年和稀泥的,累也累死了:“父王,靜山,都冷靜冷靜,且聽我一言。”

“你說。”父子倆異口同聲,且一個聲音比一個陰森,很明顯,今天不管李崇業怎麼說,要麼被其中一個記恨,要麼倆人都記恨他,他真是倒八輩子黴才做了秦王的長子,李崇安的長兄。

“父王,強扭的瓜不甜,倆人都不樂意,勉強在一起他們倆哪還能把日子過下去。靜山,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忠不孝不節不義八個字太重,你難道要程姑娘將來陪著你被人戳脊梁骨麼。”李崇業說完,不出意外地看到四隻冒著雄雄烈火的眼睛,看吧,他就知道他今天又兩邊不討好了。

秦王定了定神,聖旨都已經求下來了,再反悔他那皇兄非拆了他骨頭不可。 今天求旨明天反悔,當金口玉言是爛大街的玩意兒麼:“聖旨已下,靜山,就算是為父對不起你了。”

見秦王語氣軟下來,李崇安也不至於繼續較勁:“我去宮裡見陛下,這旨意沒明頒,還有糾正的可能。父王就不用去了,至於不忠不教,兒子自有辦法不背這罵名。”

最後,李崇業一句定音:“靜山,你總說可心程姑娘,那為兄問你一句,程姑娘可同樣待你?”

秦王府不可能讓李崇安一個人在外邊遊學,當然有派幾個人跟隨著保一路平安。 李崇業回頭琢磨琢磨,覺得那程國公府的姑娘簡直就是冰山頂上的頑石塊,沒個萬兒八千年是開不了竅的。

李崇業一句話就把李崇安給噎死了,秦王慈祥無比地看著長子老懷安慰。

“聖旨賜婚?看來這事兒板上訂釘了,我還想著看這倆孩子有沒有緣分呢,看來是真正沒緣分的。”小程媽徹底死了這條心了,都聖旨賜婚了​​。

老程進宮給幾位皇子講典集時聽了一耳朵,回來就就把事兒說了,心底也不無遺憾,李崇安在老程看來,那真正是個好女婿苗子。 秦王脾氣是爆了點兒,可人坦蕩豪爽不存什麼歪心思,秦王世子為人溫雅爽闊,秦王府人口簡單,和自家相比也多不了幾個人,所以老程覺得女兒嫁過去,不用操心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後宅是非:“也只能算了,這事兒看來是沒什麼變數了。不過,我總覺得,靜山那孩子挺可心堯堯的,只是……堯堯太讓人犯愁,都十五歲的姑娘了,怎麼就沒點兒女情長的心思。”

被認定沒兒女情長心思的人,這會兒正在面壁自省,她在回憶自己的初戀。 也就是初次被人表白的時候,似乎也羞怯過,臉紅過,心中怦然而動過,只是後來到底怎麼了呢,她卻實在想不起來了。 似乎自己是從那時候開始,才對情愛兩字徹底看開了,那以後就一心撲在圍棋上,再也沒有動過念頭。

“應該是十的時候,那時候已經是四段了,好像是個管理中心隨隊出賽的,可是,我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真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她腦筋確實好,想要忘掉的事到最後總能面目全非,想要專注的事也能深深銘記於心。

“那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麼狗血的事發生呀,沒背叛,沒拋棄,沒誤會,是自然而然分手的好不好。現在想起來,當時也不傷心呀,那為什麼經過這件事後就看破紅塵,再也不憧憬愛情了。”她現在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都不記得了,相處的情形也忘了個大概,那應該不是什麼真情真愛。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糾纏在真情真愛上呢,古代三妻四妾,很麻煩的。現代好歹還有個法律保障一夫一妻,出軌怎麼也會被熱情的群眾扒一下是非,在這裡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小九小十……通通合法,只要養得起。”這麼一樣,更歇了心。

其後一段時間,李崇安都再沒出現過,程帛堯決定主動出擊,讓這位好好成婚,別再惦記著她這鐵石心腸的主兒。 最重要的是,最近虐人虐得太順手,她得找虐去,再不找虐,天元茶館的人得全到程國公府門口靜坐抗議。

“程姑娘?”

“您是世子殿下麼?”李崇安偶爾會提起李崇業,他很敬愛他兄長,雖然不常在一起,但話裡話外的孺慕之情很容易讓人聽出來。

李崇業點點頭道:“來找靜山吧,走吧,我領你進去。”

“謝謝世子殿下。”因為李崇安的態度,程帛堯對這位很寬厚的兄長也相當恭敬,好哥哥都該被敬愛著。

她卻不知道她這態度讓李崇業多舒心,李崇安幾時會在他面前露出恭敬愛重來,跟秦王一塊合著夥氣他的事倒常發生。 把人往廳裡一領,李崇業讓人去把李崇安喊出來,李崇安卻是黑著張臉出來的:“你來做什麼!”

瞧這語氣沖的,程帛堯心說我不跟你計較,嘿嘿然地嬉笑道:“崇安師兄,買賣不成交情在……”

她沒想到這句“買賣不成”直接就把李崇安給弄炸毛了,原本就黑烏烏的臉這下能洗出幾池子濃墨來:“出去。”

彆扭勁又犯了,程帛堯嘆了口氣,收起滿臉嬉笑慎重肅然說:“崇安師兄,我本願與師兄一世為棋中對手,師兄非要因為情之一字而擱下,我也無話可說。這樣我走便是,師兄也不要生氣,想來我若是男兒身就好了,師兄也不會非要把你我之間的情誼變個調兒。是我錯了,大哥說得對,男女之間哪有友情,是我太過奢求了。”

尼妹,一想到以後不能跟李崇安下棋了,姐就覺得大千世界寂寞淒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39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被點破了

思量到現在,程帛堯覺得自己是更看重摯友知交的人,至於愛情,現代男女之間的分分合合告訴過她,愛情最是不牢靠。 現代人,輕易相信愛情,又輕易地不相信愛情,輕易得到,輕易失去,不如三天兩頭聚一塊吃吃喝喝的酒朋肉友,更不如在某一領域有共鳴的知交。

結果,這知交非要跟自己玩什麼一生一世,這個她真的不想跟李崇安玩,因為她怕失去這麼一個知交好友。

從秦王府出來,程帛堯莫明覺得自己有些傷心,寶雲見她這低落落的樣,慣來心直口快的她實在瞧著有點不對味兒:“姑娘,您都沒這心思,還難過什麼呀。”

這話的意思是讓程帛堯去想想,既然你難過了,是不是說你已經動了心思。

可程帛堯不會這麼想,鮮少嘆氣的人,這時候也不免重重誒幾聲:“師兄說他要成婚時,我不難過,可是他要我和割袍斷義,我會很難過。寶雲,真心要和一個人一世相得,就不能涉及利益和情愛,否則遲早會變味。人往往對情之一字要求白璧無暇,對友之一字卻相當寬容,因為朋友有距離,夫妻則半點距離也沒有。”

聽完這番話,寶雲張著嘴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姑娘,你就是太清楚明白了,什麼都要計較到,什麼都會先想到。肚子還餓著,就想吃飽怎麼消食兒,這……這不就是姑娘那天說的那句成語麼——因噎廢食。”

“就算我是因噎廢食吧,寶雲,我是不是挺殘忍的。”程帛堯可沒忘記,自己把話說完時,李崇安那眼神,黯淡無光,滿臉陰沉沉,不用看都能感覺到他周圍氣壓有多低。

“姑娘要真沒心思,再殘忍也不為過,至少能各自寬心。”寶雲說完,忽然拽了程帛堯一把,把程帛堯拽到了巷子背後。

程帛堯奇怪地道:“寶雲,你做什麼。”

“是襄王殿下。”寶雲看了眼自家滿臉疑惑的姑娘,心裡一陣陣犯抽,自家姑娘真不愧是雲涯道院出來的,那裡邊多半都是不成婚的主兒:“姑娘,您就不覺得襄王殿下瞧您的眼神兒與瞧別人不同麼。”

“我是他師妹,又和在棋盤上虐了他這麼年,他看我眼神與看別人不同有什麼不對的。要是有人把虐我跟我虐他似的,我也得對那人另眼相看。 ”程帛堯說著就要往出走,她覺得虐未來的皇帝陛下應該比虐其他人痛快,既然見著了,那就不要放過。

可寶雲還是往死了拽:“姑娘,您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呀!這種不同,和您看小郡王全然不同。您對小郡王是又怨又敬又服又不甘,可襄王殿下看您,眼神是滾燙湯,熱切切的,您連這樣的區別都瞧不出來麼。”

啊? 這下程帛堯徹底暈了,她雖然在情之一字上沒天賦,可她挺想相信其他小姑娘扒出來的各種曖昧和八卦,因為除了她,大部分姑娘都長了這份天賦:“真……真有嗎?”

使勁點頭,寶雲又忍不住搖頭長嘆:“當真有。”

好吧,程帛堯被寶雲嚇著了,她有點轉不過彎來,那李景都被她虐成什麼樣了,居然還能動心思喜歡她,傻了吧:“我難道命犯桃花嗎?”

忍不住白了一眼自家姑娘,寶雲真覺得自家姑娘僅剩下的一點腦筋都長在了棋盤上,平時真是笨得讓人想拍醒她:“兩朵也叫命犯桃花的話,那您就真是命裡犯它。”

“寶雲,你不該跟我說的,你說明白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他。”程帛堯倒不是不會藏情緒,只是李景這個人眼太毒,她不覺得自己能掩蓋得過去。

“不跟您說,您就得衝上去。”李景這心思,小程媽也知道了一些,所以囑咐了下來,不管她們幾個誰跟著姑娘,都要阻著姑娘和襄王見面。

垂頭喪氣地往小巷子裡折返著走,程帛堯覺得這日子真的是過不下去了,虐她的要跟她玩天長地久,被她虐的居然也要鬧什麼“雖然我已娶親,但心裡仍然你最重”。她統共也沒幾個玩得親近的少年,偏這倆都要跟折騰,這讓程帛堯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太不注意了點,如果自己自持一些,是不是就不會招來這些破事了。

走著走著,到了老程開的學堂,這時正是上課的時候,程柏濤在教蒙學。 一堆四五歲到歲的小孩兒正跟著頌讀《勸學》。 程柏濤見了她就叫了一個大一些的孩子來,讓那孩子領著繼續讀,他則向她走過來:“堯堯怎麼來了,可是娘又把你給逼得急著奪路而逃。”

“二哥,我是不是很蠢吶。”一個兩個都是不想惹的,偏偏不知道怎麼的把倆都招惹了,虧她平時覺得自己腦子挺夠用,結果發現最蠢的就是她。

揉揉自家小妹的腦袋,像小時候一樣,只是程柏濤如今要沉穩得多了:“怎麼會,堯堯再聰慧不過,就是有時候聰明用不得地方。為小郡王的事難過吧,以前大哥就跟你說過,如果無心就遠著點,要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你啊,總覺得人人都應該跟你似的,萬般風雨猶自不動。”

“我錯了。”

“傻丫頭,誰都沒錯。這時候你應該去找閨中小姐妹說說話,談談心,而不是跑到二哥這裡來。你有些話,也不好意思再跟二哥說是不是,去吧,堯堯應該有幾個可以找的閨中好友是不是。”程柏濤對自己妹子的交際圈再熟悉不過,除了那不能去碰的楊玉綾,劉婷文、陳思盈、秦澄雪和許穎心都和自家妹子談得來。

“好吧,我去找婷文。”程帛堯還是跟劉婷文更交情深一些。

劉婷文見著這長吁短嘆的閨中姐妹,卻沒工夫細問,只說道:“有什麼事兒回頭說,我得趕緊去高家一趟?”

“高家,哪個高家?”

“我表姐高素家,對了,你們家……真的退親了!”劉婷文驚詫不已,這高素是她的姨表姐,比她不過大幾個月,兩人往來倒也算密切。

“嗯,退親前娘問過高師姐的意思,若是高師姐如今已經收心,我家不會退親,畢竟大哥還挺上心的。可是高師姐說,她心中始終無法忘懷,所以娘就把高家的親事給退掉了。怎​​麼,高家出事了?”程帛堯疑惑道。

“可不是出事了,表姐有個嫡親妹妹,自來的招家人喜愛,那位卻和表姐自來不和。不知道從哪聽說的,竟在高老太太那兒告了一狀,說表姐與小郡王私信來往已經有很多年了。老太太歷來是個古板的,這一聽就是要打要殺,表姐這會兒只怕連個可起靠著哭的都沒有,誰讓我跟表姐親近,只好過去看看,怎麼也不能讓表姐真被打殺了。”劉婷文在這事兒上其實不想偏著高素的,她當年可是惦記過程松溪,如今碰上個非要捨下程松溪去就小郡王的,心裡膈應得很。

於是倆人又一塊上高家,到高家一看,那高素跪在地上,腦門下像是被什麼砸了,滿臉血污,這會兒都乾得粘在臉上,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

劉婷文也不去扶,直看了一眼趕緊進去跟高家老太太見禮,高家老太太一見是外家來的人,臉上怒意下去一些。 高老太太不識得程帛堯,只當是陪著一道來的:“是婷文來了,來這兒坐。”

“老太太,您看我那表姐也知錯了,還是請個大夫來瞧一瞧,姑娘家容貌再要緊不過,這要是留了疤,日後可怎麼見人。”劉婷文說著又拿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趕,趕得老太太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高老太太讓身邊的婆子把高素搭下去治傷,復又問道:“婷文身邊的姑娘倒是眼生得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老太太,這是我師妹帛堯,正是程國公府上的姑娘。”劉婷文帶程帛堯來,用心不可謂不險,高老太太如今還惦記著把孫女嫁到程國公府去,畢竟程國公府既是儒林清貴,又是難得的聖寵加身。 老太太如今這樣發作高素,多半也是想讓高素去程國公府認個錯服個軟,把這門親事爭取回來。

老太太想爭取親事,程國公府的姑娘自然不能得罪。

這一說明身份,高老太太先是惱怒,但很快又和氣地笑起來:“生得真是如玉人兒一般,像華玉夫人年輕時一樣,是個標致的。”

“老太太過獎。”程帛堯是被拽過來當鎮宅神獸的,所以她也不多話,只端著架子裝笑面虎,讓劉婷文這狐假她的虎威就行了。

好幾次高老太太都被劉婷文說得心頭火起,可礙著程帛堯在,老太太只能憋著,一番話說下來,可是把高老太太給憋壞了。

臨到要走時,高老太太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竟說出來一句:“素丫頭是個腦筋不清楚的,可我家綺丫頭不錯,高家是誠心想和程國公府做親家的。不如尋個日子請華玉夫人過府來瞧瞧,綺丫頭不像她那不開化的姐姐,向來守規矩通禮儀,這點比素丫頭好了不知多少。”

劉婷文則冷笑一聲,卻沒多說話,同樣都是高家的女兒,同樣都是嫡出,這一家人的心都偏著高綺,也不怪高素扒著記憶中那一點點由李崇安帶來的暖意不肯撒手。

這也就算​​了,高綺一聽竟然雙眼放光,接著給出了個更讓人噁心的主意:“聽說程姐姐和小郡王熟識,我那姐姐橫豎是一條道要走到黑,不知程姐姐可願相幫,從中周全一二,也好成全我姐姐那一片痴心。”

大誤,她要是去說,李崇安得恨她一輩子。

而且這姑娘心眼真壞,如今李崇安已訂親的消息都傳開了,高家門第遠不如天德上將趙家,這不是明擺著要讓高素去做妾麼,高​​素這親妹妹可真真是個禍害。 想拿她當槍使,做夢去,她是沒長齊全心肝兒,可不是沒長齊全心眼兒!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8 AM

第三十六章你既無心,我不強求

高素也是個痴的,竟然寧願做妾也要過府,高素頂著額頭上的繃帶過來,原本是要繼續來領罰,沒成想聽到高綺這麼一句。 高素竟也不管高綺用心險惡,眼巴巴地看著程帛堯,滿臉期待,彷彿只要程帛堯一點頭,她就可以幸福得擁有一切。

劉婷文並不知道程帛堯現在在煩心著李崇安,要知道上一回她問,這倆人還誰也沒說什麼,程帛堯也還沒被表白,所以劉婷文居然也看向她:“這……可行嗎?”

“不可行,最近崇安師兄要有多不待見我,就有多不待見我。再說,這事兒我去說也沒用,我總不能越過秦王殿下作崇安師兄的主吧。”程帛堯差點沒吐血,這都什麼事兒,早知道還不如回家被小程媽念叨呢。

一想也是,劉婷文就息了這心,但高素卻依舊巴巴看著,眼眶裡淚都盈盈落下幾滴來,煞是可憐無比:“程師妹,我知你與小郡王交情篤深,如今想必只是一時誤會。還請程師妹念我滿腔熱誠無法割捨,替我在小郡王面前言語一二。”

被這一家子氣得,程帛堯都差點也想灑幾滴熱淚哭給這不著調的一家子人看:“高師姐,我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你怎能讓我替你們去牽這紅線,羞也要羞死人的。”

從高家出來,程帛堯臉都是黑的,她慣來是讓人黑臉的,如今倒也被氣得黑了臉。 劉婷文見她這樣,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也不敢再招她,把她往程國公府門前一放,馬不停蹄地就跑路了,留下程帛堯在獅子邊上被氣得跳腳。

被高家氣就算了,沒過幾天在天元茶館遇見李崇安,她差點就活活被氣死,然後死死地被氣活。 她見李崇安面前擺著棋子沒人去跟他下,就特歡快地跑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師兄,來來來,我們下棋吧,什麼都是浮雲,只有棋才是最重要的。”

她都在棋盤上擺上黑子了,正等著李崇安落子,沒想到李崇安看也不看她一眼,推開椅子就走開了。

滿腔熱誠一下兒被澆了個透心涼,整個人都是傻愣的。 程帛堯回過神來時,抬頭就見他上樓進了雅間,她實在忍不住上樓去問了一句:“你是打算永遠都不再理會我了?”

李崇安依舊不說話,不理會,不看她。

程帛堯心尖兒都顫抖了起來,一路走來,她是真的想和李崇安相交一世都永遠像從前那樣推枰論道,彷如幾世相知。 紅油添香哪如把酒言歡,可惜只有她是這麼想:“李崇安,你真的打算連朋友都乾脆不要做了麼,我未動你已動,所以這錯便是我的了。若你是這樣想的,那不理便不理吧,你可以繼續把這事當成我的錯來對待。”

李崇安眸光淡淡,神色清冷地看著她,就如同這些年,她站在一邊看著他面對別人時,那樣的清淡矜持,疏遠冰涼:“你既無心,我不強求,只是我是個俗人,你這般我會以為你對我並非無心。”

“你……”明明只是一句聽來不怎麼嚴重的話,可程帛堯覺得自己很難過,胸口堵著一股氣,讓她憋得都有些生疼了:“我知道了,我走!”

“以後,我拉屎都跟你隔三個坡。”

這話是某個鄉間俚語,寓意老死不相往來。 李崇安聽在耳朵裡,看著那飄蕩的青簾子深深地嘆一口氣,以雙手抵額:“程帛堯,你是真的沒心啊!”

可是,程帛堯,你就是塊萬年都溶不化的鐵疙瘩,我也預備用一萬零一年來把你化掉。

李崇安從來就不是知難而退的人,程帛堯你不是無心麼,你無心我也給你捂出副暖心腸來:“堯堯,咱們就死扛吧,看誰扛得過誰。我贏了你跟我過一輩子,你贏了我跟你耗一輩子。”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程帛堯就在家裡見到了打著下棋名號而來的李崇安,那小臉兒笑得一陣一陣能勾人魂魄。 程帛堯揉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裡轉悠呢,從前李崇安對她是溫和親近,可也從來沒笑得跟個勾魂奪魄小妖精似的:“你是假的吧。”

只見李崇安眉眼一挑,那能把堅冰化成三春軟水的笑簡直要把整個屋子都照亮了,閃瞎人眼好不好:“昨天不還想跟我下棋,怎麼,要往外推嗎?”

“哼,你走,省得到時候還怪到我身上。”程帛堯想起就來氣。

但李崇安卻難得的嬉皮笑臉,額面上落下一層晨光,看起來那般神采飛揚,哪裡還有半點昨天見到的黯淡無光:“瞧這小心眼的勁,不怪你,我回去想了想,你說得對,買賣不成情義在。這麼些年了,咱們師兄妹處得這麼好,因為些許小事就耽誤了交情,倒是不合算了。”

跟在李崇安後邊去棋室,程帛堯有種一腳踩進了地雷區的危機感,可又感覺不出哪裡不對勁。 再等李崇安往棋盤前一坐,她能幹的就是傻了叭嘰地起手落子。

雖然不懂為什麼李崇安能從哪樣濃烈的情緒裡一夜之間掙脫出來,但李崇安這樣她還是很高興的,只是再高興心裡也有疑惑,所以仍舊有些不安。 就算李崇安再作一切已經過去的態度,她還是能從他眼底看出一些端倪來,既不是從前常見的笑眼如桃花,也不是前幾天的冷若冰霜,倒像是……要跟她死耗的義無反顧。

親娘呀,李崇安這還是要跟她掐啊!

她這純粹是邏輯推理,和情商壓根沒關係。 一局下完,小程七段被殺得片甲不留,棋盤上戰況慘不忍睹,要擱從前,小程七段早為了棋士的尊嚴朝李崇安開罵。 可今兒,她只是靜靜地低著頭,擠出點笑來說:“師兄,不要這樣,我是沒心,不是沒眼睛。師兄,你要好好過日子,趙姐姐是個好女子,你與趙姐姐必定能和張師兄與嫂子一樣。”

聞言,李崇安眉端一凜,但迅速舒展,又是溫山暖水一般的笑:“張師兄與嫂子自幼青梅竹馬,兩相傾心。我卻是連趙姑娘的面兒都不曾見過,她不傾心我,我也不傾心她,如何能一樣。”

靠,現在聽了話連感傷都收起來存著,這下麻煩大了:“我明兒就做道姑去,崇安師兄,你還是趕緊回頭是岸吧。”

“行啊,你做道姑,我就陪著你做道士,橫豎你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不就是雲涯道院。正好,日後我也要常待在道院,再說你就是做了道姑,道家不比佛家,道院不比道觀,婚喪嫁娶與常人無異。”李崇安不傷懷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清楚,若一味只傷懷,這小沒良心的紅狐狸立馬就能找個藉口遠遁狐狸窩,再也不伸出頭來。

自覺扛不住這妖孽,程帛堯決定閉門謝客,好好領悟卦學,雖然這只是藉口。 反正她是鎮宅女神,三五個月不出門也成,只要每天程松溪能跟她下兩盤棋,她倒也不會覺得無聊。 只是,這樣避而不見,對李崇安也沒效果,這人聒著臉上門來,小程媽都不好往外趕。

結果她這鬧心事還沒想出法子來解決,就聽說趙言芳家中後宅爭鬥出了大轉折,趙言芳身染惡疾,被移到庫庵子裡養疾去了。 趙家又趕緊送來帖子,請秦王的側妃過府商談,說是趙圓已過到將軍夫人名下,如今也是正經​​嫡出,問秦王府是不是可以繼續履行婚約。

秦王側妃何氏可作不得李崇安的主,只得回去問秦王,秦王差點被自己的怒火燒成灰,立馬就讓人去請了天德上將趙毅過府。 趙毅當然知道自己的母親這提議有多荒唐,同意了秦王關於退親的做法,身染惡疾而退親,總比到時候讓自家老太太和那不省心的庶女鬧出更大的笑話來要好聽一些。 至少趙言芳如今清白名節都還在,惡疾嘛,治治總能好,清白名節毀了可就回不來了。

送走天德上將,秦王其實也舒了一口氣,他作主把這親事退了,去宮裡再跟他那皇帝兄長告個罪,這事兒就算結束了。 省得自個兒那小兒子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秦王著實有些不忍心看小兒子那黯黯然然的模樣,那糟心勁兒的:“這下好了,靜山不會再跟我急眼了,以後他想娶誰娶誰,老子再也不管他的婚事了。他能說動程國公府把閨女嫁給他是他的本事,他說不動打一輩子光棍老子都隨他去,兒大… …不由爹呀……”

何氏側目,一家子都腦子都缺根弦的,幸虧自個兒沒生兒子,要真生個腦筋聰明得嚇死人,缺心眼起來氣死人的,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不生兒子,至少落個清淨:“王爺,姐姐臨去前,最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小郡王,您不管他的婚事怎麼成。”

“別瞎說了,就是王妃在,也得拿這小子沒主意。隨他去吧,這孩子太聰明,太有主見,我要逼他,他真破出門牆去,我上哪兒找個這麼聰明的兒子去。”雖然有時候確實想想都發愁,可秦王向來最喜歡的就是嫡幼子。

“不管程國公府怎麼樣,這退訂的事兒總要讓華玉夫人知曉,小郡王的事王爺可以不管,程國公和華玉夫人那裡,王爺倒不妨替小郡王疏通疏通。別沒得到時候,小郡王打動了程姑娘,程國公和華玉夫人卻不許。”何氏能做到側妃,總是有點原因的,要不秦王也不會偏重著她。

“嗯,這事你去辦,辦好了說不得還能讓靜山那兒順利一些。這孩子到現在也沒求個什麼,只求這一樁,只願他能如意。”

如意? 哪有這麼容易!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29 AM

第三十七章只恨她不解風情

天德上將和秦王府的婚約解除,最高興的不是李崇安,而是老程和程媽,二老有種好女婿失而復得的奇妙感覺。

是以,再見到李崇安上門,老程都對李崇安和顏悅色了些,而且老程還知道李崇安在皇帝陛下那裡十分懇切地說過一些話,否則這樁婚事解除起來也不會這麼容易。 人家一心一意中意自家姑娘,雖說多少有些看不過眼去,但心裡還是高興的,因為自己的好閨女會有個好歸宿。

在充分感受到來自長輩的善意後,李崇安穿過開著單瓣野薔薇花的院牆,滿院陽光清照之下,是一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微光的側身。 四周游移著微小塵埃,輕風不時拂過,偶有幾片閒花落地無聲,場面靜而美:“堯堯。”

從春末的陽光裡抬起頭來,程帛堯看了眼李崇安,點點頭,彷彿李崇安昨天才來過一般,又像是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緩緩地垂下眸子,繼續扮演著卦盤:“崇安師兄,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嗯,什麼,說說看。”李崇安坐到她對面,抬起手在卦盤上撥正了一個微小的錯處。 心頭卻是暖意頓生,他是真正抱著一個再誠摯不過的心,想要和他的小師妹永遠像此刻一般溫情脈脈致永恆。

但,他永遠無法理解程帛堯的想法,就如同程帛堯也不能認同他一樣,因為她開口說的是:“師兄,像現在這樣的時光太美好,你現在這樣的你我太年少,年少人拋人容易去,易許諾,輕別離。我明白師兄心意,但是我不能答應,正因為珍惜這份美好,所以我不願意去破壞它,且希望永如此刻。”

此時,李崇安才發現,自己似乎觸碰到了程帛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寂寞且不安:“怕有一天,聽到相反的話,看到相反的事?堯堯,不能因噎廢食,這是你的話。”

“是,師兄,你聽我說完。如果我們這五年相處得不像現在這樣好,你那樣說縱使無心也願許,可我們如今已互為摯友知音,別說無心,縱使有心也不願許。其實,說到底還是無心,與噎與食並沒有太大關係。”程帛堯說完感覺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情緒,幾乎沒有什麼起伏,如果她說完這些話,心底有一絲波瀾,她都會明白自己用了心,可偏偏什麼都沒有!

“也好,你無心,我也願與你相交一世。成不成婚,是不是雙宿雙棲並不重要。”

尼妹,這是要玩精神戀愛呀……

小程七段好煩惱,看著李崇安,她從沒像這一刻那般深深無力過,她現在是真的覺得自己連智商都堪憂了:“李崇安,老娘不喜歡你,就想跟你在活著的時候隔三岔五下下棋,推推卦,除此之外,多看你一眼都覺得很有壓力好不好!本來想跟你好好說話,你非不聽,那我也沒辦法,以後咱們還是少來往,不是怕耽誤你,是省得你老在我面前晃悠,煩不煩人吶。”

眼前的小丫頭忽然跳起來跟炮筒似的炸開,倒讓李崇安樂得不行,支著下巴笑得紅口白牙,燦若驕陽:“不煩一煩你,如何排解我胸中憂悶。堯堯,我不逼你,咱們還像以前一樣,你只當我那天說的全是胡話即可。”

“去去去,說出來的話,如同潑出來的水,我怎麼當那是胡話。你趕緊給我消失,以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了。”程帛堯絕對是發自內心的,她覺得吧,與其連朋友都做不成,還不如現在就少來往,至少記起來互相一點怨憎都沒有。

可李崇安這個死腹黑,轉身就去屋裡把棋盤弄出來了,把黑子往她懷裡一塞,可無辜可歡快地眨著修長的眉眼說:“讓三子?”

一抱著棋子,眼睛大亮,她好久都沒跟李崇安下棋了,虐低階棋手真的沒一點成就感,跟高手下哪怕輸了心裡都爽:“不要你讓,我最近有好好練棋,蔡循安老先生的棋譜打得多了,到底給我找到了門路,陸先生說得沒錯,如果還有什麼招儿可以克制你,只有從蔡循安老先生的棋譜裡去找。正好你送上門來,趕緊來給姐試試手……”

自動忽然她又是“老娘”又是“姐”的自稱,李崇安笑得無比張揚:“贏我,這兩年多來,你一局都沒贏過,哪有那麼容易讓你翻身。”

“哼,等著瞧。”

小程七段,你把死穴亮出來了!

遠遠的,程媽站在垂花門​​下搖頭,對身邊的婆子說:“這丫頭,被吃得死死的。”

“有心算無心,姑娘自然被吃得死死的,倘若姑娘有心了,自然不會。”

程媽仰天長嘆,說到底還是自家姑娘不開竅唄,還說什麼李崇安和她一樣都是萬年榆木疙瘩腦袋,結果人家李崇安早明白過來了,正算計這丫頭呢,偏這丫頭還傻不愣噔的,看著就讓人想嘆氣:“別人嫁女兒是替女兒操心,我要嫁女兒,只能替女婿操心了。”

無情的丫頭啊!

程媽有武師侄他們送來的消息,李崇安為了能安安穩穩退婚,既不損趙家名節,又不損自家聲譽,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最後雖然是趙言芳那裡出了意外,但程媽看到了李崇安的誠意,也看到了這孩子的心性。 雖為目標用盡手段,卻依然能保有清明堅持原則,這樣的人適合自家呆姑娘。

“罷罷罷,兒女自有兒女的路,我這當娘的也管不了他們這麼多。瞧這倆,且有得折騰。”程媽轉​​身離去,跟何氏說了說小兒女的情形。

何氏知道後,又回去稟了秦王,秦王也不由得扶案長嘆:“這就是兒女債。”

本來秦王還想過求他那皇帝兄長再賜一回婚,反正他都熟門熟路了,怕什麼丟面子的。 但李崇安堅持不許,他這爹做得實在沒半點威嚴,連長子都勸他別再管,他還能說什麼,自然是隨他們去:“所以說,兒子一定要多生一個,一個靠不住,至少還有另一個。”

李崇業側目向秦王……

其實,秦王真的是個很好的父親,雖行伍出身,沒怎麼認真讀過書,但糙爺們儿的父愛,往往來得隱密而深厚。 因此,某日秦王特地找個時間避著李崇安見了小程七段。

“靜山心儀於你,本王無甚欣喜。”秦王也不為難人家小姑娘,開門見山,​​面目倒是很溫和,但臉上那種淡漠就跟看街邊的一塊頑石一樣。 秦王主要是為了程帛堯居然這麼鐵石心腸而惱火,自家兒子哪裡不好了,心儀她她居然還拒絕。

小程七段滿心槽點,好半晌才輕嘆一聲說:“原以為可相顧結局一世知音,到得頭來,誰能料想崇安師兄卻要紅袖添香白頭到老。若為前者刀山火海何所懼,若是後者非不願實不能。”

眼前的小姑娘說話很誠懇,這一點秦王倒是喜歡,而且秦王被“刀山火海何所懼”打動了。 她說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神語氣神態都相當懇切,並不只是浮於表淺的言語,而使人相信她真的可以做到。 說到底秦王出身軍中,軟綿綿的小姑娘他不喜歡,小程七段一點也不軟,說話乾脆利落、鏗鏘有力,就連嘆氣都半點兒不帶小女兒家的幽怨之姿:“為甚不能?”

挺不錯的小姑娘,為什麼就不能呢,秦王如果不是看著程帛堯小身子骨細細的,都想把人拎起來在半空中抖個幾十上百下才好。

這個……問題太高深,小程七段決定簡單一點:“崇安師兄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我一直當崇安師兄如嫡親兄長一般,所以不能。”

好人卡,哥哥遁,都齊全了。 秦王咂半天嘴,覺得嘴裡快要起泡了,這姑娘這理由按說挺光明正大的,可他看到了小姑娘眼角一閃而過的狡黠,秦王卻也不挑明,只特淡漠客氣地道:“若如此,離靜山遠一些,莫使他心生誤會。”

“是。”一點也不帶遲疑的話,既讓秦王有些不快,也徹底打破了某個人心底四處飄揚無處安放的七彩泡沫。

李崇安不是秦王帶來的,但秦王的行蹤他一問就能知道,這未必不是他的父親藉著眼前這齣告訴他“你可以死心了”。 他以為,或許他只是嘴硬而已,或許只是還沒來得及發現而已,又或者只是小姑娘家家害羞,萬萬沒想到,她答得這麼乾脆堅定。

她知道他心意,她與他相伴五年,卻沒在心上留下任何痕跡,李崇安低首靜靜而坐,忽地笑出聲來:“堯堯,看來,我是真的不曾打動過你分毫。”

李崇安其實也並不懂愛與心儀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但也不應該如同現在這般總覺微苦微澀,雖不多,但卻足令人心神失守。 這種折磨人的滋味,正是因為她不領受,便留給了他獨自體會。

怪她,不,只恨她不解風情。

旁邊又傳來程帛堯一句話:“秦王殿下,您的意思是讓我早些成婚,好絕了師兄的念想嗎?”

秦王應了一聲說了幾句後,程帛堯又道:“秦王殿下這話,卻是在逼我只能選擇師兄,師兄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其實如果她能選擇他,哪怕是一時被逼的,他依舊雀躍歡欣,只是她怎麼會受脅迫呢。

“堯堯,我該怎麼辦。”李崇安現在有點明白過來了,自己很難逮住那隻時不時搖尾巴的火紅狐狸。

放下? 還是繼續披荊斬棘?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0 AM

第三十八章從來烈女怕纏郎

初夏的風穿街而過,朱子街上的酒旗在柳絲飛卷裡飄揚,天氣很好,程帛堯心情很不好。

不是因為秦王,也不是因為李崇安,而是因為李景! 更準確一點來說,因為李景家那位不省心的側妃娘娘。

楊玉綾如今是側妃,可以自由出入襄王府,和秦王談完話後,她就往家裡走,走到襄王府門口頓了頓腳步,然後想加快腳步走過去。

“堯妹妹?都到門口了,怎麼不進來坐一坐。”楊玉綾牽著抱著李驍,看著程帛堯臉色發白,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楊玉綾都覺得很快意。

“還有些事要去做,改日再登門拜訪。”程帛堯臉色發白是因為秦王的話讓她心緒起伏很大,雖然她在秦王面前端得好好的,但秦王最後那句“媒妁之言,只要令尊令堂應承了,你應不應有何干系”,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婚姻,決定權其實不​​在自己手上。

老程和小程媽雖然很疼她,但是在她的婚事上,二老不曾讓過分毫,李崇安那兒,只要秦王府去提親,只怕她就是再不同意,小程媽也會答應下來。 李崇安在小程媽那什麼形象,程帛堯一清二楚,秦王府若是提親,不管老程還是程媽都得歡歡喜喜應下,然後催著她上花轎。

站在台階上的楊玉綾輕挑眉頭,模樣兒如仙葩披玉露,再動人不過:“噢,堯妹妹並不急的樣子,想來不是什麼大事,喝杯茶的時間總該有,堯妹妹進來歇歇腳罷。”

一面半請半拽地把人拉進去,楊玉綾還一邊使眼色,她的丫頭小喬心領神會,側妃這是提醒她去查一查因由,看看程姑娘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不過盞茶工夫,楊玉綾就知道了程帛堯小臉兒煞白的原因:“堯妹妹,若是有什麼事兒,不妨跟我說,我能幫的一定相幫。你我也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姐妹,還有什麼不能相託的。”

真要請你幫忙才要糟糕好不好,程帛堯心緒不寧,不想跟楊玉綾耍嘴皮子功夫,只低著頭喝茶。 她這樣卻讓楊玉綾更加肯定,假如程帛堯嫁給了李崇安,李崇安定然還是要走那條虐妻殺妻的老路子,不枉她費一番心思把趙言芳這攔路虎給解決了。

“堯妹妹也十五了吧,可有心上人?”楊玉綾拉著程帛堯的手,面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貼心溫暖。

要是不知道楊玉綾是重生來找她復仇的,程帛堯都要當楊玉綾是個純粹的閨中好姐妹。 “心上人”三個字,讓程帛堯臉色一滯,更不願開口說話了。

她的沉默,在楊玉綾看來就是默認了有心上人,在楊玉綾的前世,程帛堯既無心張世永,對未來的皇帝陛下李景也並沒有太多深情厚愛。 在她認知裡前世的程帛堯,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那個人自卑於出身貧寒,既不敢表達,更不敢上門提親,那個人也不知道程帛堯是如何地心許於他。

送走程帛堯,楊玉綾決定動動手,給李崇安和程帛堯的婚事加把柴,好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秦王跟程帛堯說過話後,把李崇安找來,語重心長地道:“靜山啊,這丫頭軟硬不吃,水米不進,要不你還是算了吧。”

秦王不介意李崇安慢慢等著程帛堯,他擔憂的是不管李崇安等多少年,都等不到程帛堯這個沒長齊全心肝兒的小丫頭片子。 原本十五六歲,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可這丫頭談起來大大方方,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眼神也清澈見底,可見這丫頭是真沒心。

這一點,李崇安又怎麼會不知道:“是啊,兒子也明白,只是倘若能輕易割捨,早已放下了。”

他已經什麼招儿都試過了,霸道不講理地宣示佔有,溫柔深情地守候,抑或連冷淡疏離不搭理他都試過了,偏偏那隻火紅狐狸哪一招都不吃。 喜歡上一個太聰明太理智的姑娘,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好事,何況這丫頭圍棋下得好,滿腦袋佈局、大局、遠見、策略之類的東西,除了看不明白他的心意,她什麼都能堪破。

見狀,秦王也沒輒了,只好拍拍兒子的肩說:“你想好了,父王是怕你等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是,兒子會考慮的。”

考慮個鬼,沒隔幾天,程帛堯找上門來,他就發現了,只怕自己能預期這只是一場空歡喜,他都沒法就此割捨:“怎麼滿腦門汗,天兒還沒熱起來呢,止水,去取一盞涼湯來。”

站到李崇安面前,程帛堯也很糾結啊! 她本來想從善入流,按秦王說的,以後跟李崇安保持距離,可誰也沒想到現在京城閨閣裡最新最熱的八卦對像是她和李崇安:“師兄,外邊的……咳,外邊傳的事兒你聽說了​​沒有?”

“什麼事,我這幾天在宮里和國師推演星盤,外邊在傳什麼?”李崇安本來是想冷靜冷靜,這會兒才回秦王府,哪裡知道正在盛傳著什麼風言風語。

“我……”程帛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如果不是八卦中的另一個主角,她絕對說得出口。

見她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樣來,李崇安又莫明地好笑,本來有些鬱鬱然的心情,剎時又好了許多:“我問問八妹吧,你先坐會兒。”

李崇安說的八妹是秦王庶出的女兒,如今僅剩下的一個秦王府待家姑娘,李崇安一問,李姑娘就竹筒倒豆子一樣,把關於李崇安和程帛堯的八卦給說得精彩無比: “二哥,我從沒想過您竟是這般深情不悔的呢,相伴五年,千山萬水,如此情深,真讓人好生羨慕呀。程師姐真是幸福,能得二哥這般用心以待。”

怪不得程帛堯不好意思說呢,李崇安聽完第一個想到的是去安撫一下程帛堯,第二個想到的就是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件事。 不會是李景,李景的心思李崇安看得出來,要是李景,絕對不會傳這樣的謠言。 說來說去,有利害關係的就那麼幾個人,李崇安都能琢磨出是誰了:“楊側妃,你這算是在幫我嗎?”

只傳深情,不毀清白,只贊情深,不損閨譽,楊玉綾如今手段倒高妙起來了。

“堯堯想怎麼辦?若是堯堯覺得這事有礙,我澄清了便是,必不會再令堯堯煩憂。”李崇安真的會去澄清才怪,他巴不得這傳聞再熱鬧一點。

於是這廂才安慰程帛堯謠言不去管自會不攻自破,轉個身又去給這八卦添薪加油去了。

到最後,只要程帛堯一出現在某個聚會上,一定會有小姑娘圍著她:“程姐姐,小郡王這般情深不已,你為何不回應呢。你們都未定親呢,光明正大的往來又不是不可以,程姐姐為何連一句話都吝惜呢。”

“是啊,若不是小郡王深情難移,我都恨不得能替代程姐姐才好。倒不曾想到,老是冷著一張臉的小郡王竟是個痴心好兒郎呢。”

“程姐姐,你就應了吧。”

“應了吧應了吧。”

……

程帛堯想死的心都有,更讓她想死的是,秦王側妃何氏真的帶著官媒來了,小程媽忽略了她要死要活的抗拒,初步和何氏通了氣兒,只待選個好日子來交換正式的庚帖。 程媽相信一句老話,那句話就是:“從來烈女怕纏郎,堯堯,相信娘,這世上除了爹娘和兄長,靜山會是對你最好的人。靜山宗室子弟裡難得的好人品心性,嫁了他必能讓我的好堯堯一世安穩,便是嫁了也如在家中一般自如自在。”

這麼說倒是沒錯,可是……她私心底居然還期待那一點怦然。

可嘆的是,她也明白也許自己等一世都等不到,而且,她是真的不願意有一天和李崇安的交情隨著婚姻起伏不平:“娘,他是宗室子弟,郡王之尊,雖我平時不拿這些當回事,可心裡明白,總有一天他是要有三妻四妾的。我不願一世磋砣在後院裡,那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的。”

“唔,這個呀,別擔心,做程國公府的兒子和女婿,頭一條就是不許納妾,不可有外室,連秦樓楚館,去了也只能飲飲酒喝喝茶,聽聽清倌兒唱唱曲兒。他若是犯了其中一條,沒有和離義絕之說,而是咱們堯堯休夫!”程媽早料到了好不好,自家這個呆姑娘,只能在幹乾淨淨的院子裡過日子,否則不被算計死,也會煩悶死。

“啊?秦王府能同意?”

“不同意怎麼娶你,咱們家有這條家規……雖說是你爹寫上去的,可家規就是家規,不管誰寫上去的。秦王府若是應承寫在合婚書上,那咱們程國公府就嫁女兒,若不應承,愛娶誰娶誰去。”程媽說完就在那兒翻黃曆,看哪天的日子合適問名納徵。

上天吶,到頭來她注定的cp居然還是師徒,這實在有點挑戰她的三觀呀。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程帛堯其實還是想說自己不想嫁,而且要絕食抗議來著,被程媽這麼一說,居然無話可說了。

“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只是,萬一有一天相看兩相厭了怎麼辦!”因為是李崇安,所以她不想和人有相看兩相厭的一天。

咦,因為是李崇安?

程帛堯自我懷疑了一下,然後又釋然,因為李崇安是她的對手兼知己嘛,當然會這樣。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0 AM

第三十九章他如今是大明朝的襄王殿下

程帛堯去找李崇安時,李崇安其實神馬都不知道!

“提親?”李崇安也覺得很驚悚好不好,他既然認定了這是一場持久戰,就不會使這樣的手段。

“你居然不知道,你們家到底在搞什麼!你爹明明對我不是很喜歡,怎麼背過身去就讓人帶著官媒到我家提親,而且……而且,他們都已經商定好日子要問名納徵了。”程帛堯就是想來和李崇安商量商量,這事兒到底怎麼處理。

其實說實在的,李崇安這個人,跟他過一​​世也沒什麼不可以,程帛堯糾結的是,萬一到最後一切都變了味怎麼辦。 網絡小說實在是個大殺器,小說裡多癡情不悔的人,到最後可能都會玩紅旗不倒,彩旗飄飄,更何況這是古代,什麼都沒保障。

她的話說出來,李崇安愣了好半天,看了看程帛堯的臉色,沒覺得她很反感,臉上便有了些隱晦不明的笑意:“既如此,你可願意?”

沒什麼願意不願意,程帛堯支著下巴嘆口氣,她心裡是怕自己到頭來也無法回應,要麼傷了李崇安,要麼自己受傷:“師兄,我跟你說話從不遮掩,成婚於我並不難,我只是不願意傷了你我之間過往的情誼,更害怕有一天這份情誼會變了味道。所以,我寧願拒絕,寧願現在就跟師兄少一些來往,也不願等到面目全非後再來彼此厭憎。”

這樣說,李崇安確實能理解,他好半晌微張著嘴沒有吱聲。 一生如此漫長,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李崇安不會因為自己現在滿腔熱火就堅定地承諾什麼,他拈著一顆棋子想了好半天才落在棋盤上:“堯堯,我們都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我們會怎麼樣,如此,不如安於眼下。或許,就是想得太長遠,太理智,才會讓你現在這麼困擾。”

程帛堯皺眉沒有說話,李崇安又道:“堯堯,你說的這些,我也無法保證永恆不變,但至少已經五年了是不是,這五年裡不曾有絲毫變化,至少,你可以選擇再給我一個五年試一試。”

“若我永遠無法回應你的心呢?”再熱的火焰,也總有一天會熄滅的,程帛堯想如果這熱火熄滅了,再有另一個姑娘怎麼辦,現在她可以接受,也許五年後,她就不能接受了呢。 李崇安說得對,她就是想得太長遠了,而且總喜歡把事情往壞的方向去考慮。

這下輪到李崇安皺眉了,雖然他對自己很有自信,但是程帛堯這樣說話,他還是感覺有些不是滋味:“堯堯,我不是太濃烈的人,不需要多麼熱烈的回應,你只要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繼續擺了幾顆棋子,小程七段靜默無聲地陪著打譜,快到官子階段的時候,李崇安才猛然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道:“你這意思是……你同意了?”

在右下角落下一粒棋子後,小程七段拽過棋譜,看了一眼說:“這個選點不好,十七之九要好很多,這樣的話黑的棋型也會被逼得很壓抑,白棋的官子實在很難看。”

這時候還管什麼棋譜,李崇安把程帛堯搶在手裡的棋譜拽走一扔,定定地盯著她道:“回答問題。”

“嗯,其實是我不答應也已經不行了,我都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娘理都不理我。連爹和哥哥都不幫我,我已經眾叛親離了,所以只好來找你結成同盟,結果你也覺得可以,我還能怎麼樣。逃婚太累,逃家太辛苦,要正經出家不讓吃肉也很操心的。”小程七段說完,立刻起身去撿棋譜,一邊撿還一邊瞪著李崇安說:“所以,你以後要一輩子對我好,要不然我的下場肯定很慘。我們倆過得不好,他們肯定都會認為是我的錯,因為現在滿京城都覺得你情深似海,而我薄倖無情。”

唔……看來八卦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李崇安瞇著眼睛一笑,剎時間眸子裡流光溢彩,異彩動人。

這倆呆子倒是初步達成合作意向了,但李景聽到秦王府和程國公府在選日子問名納徵後,心底繃著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斷裂開了:“堯堯……”

“父王,什麼。”李?_捧著張小臉蛋,湊近了低聲喃喃著的父親,有些不解為什麼一直看起來都很高興的父親這時候怎麼臉黑黑的,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

“沒什麼,來人,帶大姑娘回側妃那裡。”雖然這兩個孩子寄託了一些他莫明地思戀,所以他對他們加以厚愛,但是如今思戀的人真正到了眼前,而且眼看著就要永遠屬於別人,李景再也無法安穩地坐著逗孩子玩。

陳思盈向來身子骨就不是很好,這也是當初李景選擇陳思盈的一個原因之一,這幾年陳思盈就沒斷過藥,一個月倒有半個月要臥床休養。 當初他曾在心裡決定過,無論如何,這個位置他都會留給他真正想要給的人,只是現在看來已經等不急了。

看來,有些事還是要加快來做。

弄髒自己的手這種事,李景自然不屑為之,他要做的事何其簡單,楊玉綾慣來是個自作聰明的,只要透露一些口風,不擔心楊玉綾不伸長脖子上鉤:“阿二,去楊側妃那說一聲,晚上去本王去她那裡用膳。”

李景當然知道,自己的心思該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但他以為程帛堯不知道,李崇安也不知道。

殊不知,這會兒小程七段正鬆了一口氣一般地跟李崇安說:“那以後襄王殿下也交給你處理,那位你要小心處理呀,你也知道張師兄和先生的卦向來不出錯的。就算出了錯,謹慎點總是好的,我……我也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覺得一個不小心,他就會炸掉,然後把我們一快燒死。”

從一開始,小程七段就把李崇安和李景認得很清楚,李景是溫潤於外陰深於內,而李崇安則是外表清冷內心炙熱。 所以,她接近李崇安,始終和李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隨著年齡越長越是這樣。

“我知道,放心吧。”秦王府這些年跟襄王府的關係一直處理得不錯,秦王也一直沒掌兵權,只有帥旗在身,沒有虎符,帥旗號令不了三軍。 因此皇帝陛下和各皇子都和秦王府保持著良好的來往,秦王雖總以粗人自詡,卻一直是個心細如毫的。

秦王府不需要押寶在誰身上,李崇安當然也不需要,只要李景不在他和堯堯之間玩什麼手段,李崇安自然會一直做個只愛圍棋萬事不問的小郡王。

“堯堯,其實你答應的最主要原因,是怕麻煩對不對。”這丫頭最近的麻煩事太多了,看來她是瞅准了自己好欺壓,這火紅小狐狸呀,真是讓人喜歡得咬牙切齒。

“嗯嗯,領會精神就好……師兄,我們下棋吧下棋吧!”小程七段早就手癢了,最近李崇安一直在吊她胃口好不好,老是不跟她下棋,害得她不僅手癢,連心都是癢的。

倆倒霉孩子總算是把話說開了,雖然內容不怎麼能讓李小郡王滿意,不過眼下能到這樣的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李小郡王答應了對局申請,其實不跟程帛堯下棋,他也忍得很辛苦呀。

秦王府和程國公府商議好,在五月初八問名納徵,五月十五過三書六禮,爾後五月十九官媒文定,真正辦婚禮則要等三年後。 有這個時間差,也是程帛堯能同意的重要因素,至少還有三年可以用來讓彼此考慮,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也還來得及改正。

等到官媒文定的文書辦妥,程帛堯正式成為李崇安的未婚妻後,程媽才不經意地提起:“堯堯,你跟襄王妃從前關係如何?”

“還好呀,我挺喜歡思盈姐姐的,棋下得不錯,棋風都很溫柔呢。怎麼了,娘怎麼忽然說起思盈姐姐?”程帛堯對陳思勇的印像還算是不錯的,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在家裡替李景招待一群小姑娘時,陳思盈和自己說話時溫軟明媚的樣子。

“襄王妃身子大概是不成了,你……還是去看看吧,這兩年陳家境況也不太好,你見著她的時候她許半點不露,其實心裡不知道承受著多大壓力。更可憐了那叫李澤的小世子,嫡母一去,以後的日子怎麼樣可真不好說了。”程媽見過陳思盈幾面,在外人面前什麼都不顯,眉尖眼底半點憂色都沒有,越是這樣只怕心裡越壓抑。

“什麼?思盈姐姐看著不錯啊,怎麼會這樣,楊玉綾……楊側妃不是有那些個神奇的藥丸子嗎,怎麼不給思盈姐姐使呢?”既然有空間,肯定就會有神奇的丹藥,程帛堯想了想,又覺得楊玉綾八成不會樂意給,市面上賣的又沒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所以陳思盈這一次只怕真的要糟。

只不過,李景就這樣生生看著陳思盈香消玉殞麼,憑李景那城府,程帛堯卻不信李景什麼都沒發覺,只要李景願意逼一逼楊玉綾,就算沒有靈丹妙藥,續命延壽的藥總該有的吧。

程帛堯到底沒預算到,李景到底已不是那個在棋盤上被她虐得死去活來,卻依然百折不撓的少年,他如今是大明朝的襄王殿下,離皇位只隔著薄薄一重的十一皇子。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1 AM

第四十章匯豐商行

程帛堯特地選了個大傢伙兒都不在京城的日子去襄王府看陳思盈,李崇安提前幾天就問她要不要一塊兒去打獵,說是一大撥人都會去。 她當時就想著這是個好機會,潑李崇安滿身涼水地擺手說:“江湖中已經沒有姐的傳說了,姐也不打算重出江湖,小李子,一邊兒玩去吧。”

說起來,她想做什麼,也沒瞞著李崇安。 程帛堯是那種特坦誠的主兒,一旦她接受了自己要跟李崇安搞師生cp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會對李崇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除了穿越這一點,她能保證自己沒有任何事兒是瞞著李崇安的,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她知道自己想瞞也未必能瞞得住。

所以,高智商什麼的都是渣渣。

襄王府的主院裡,陳思盈依然還是那麼鮮活明朗,倒不像是病著快要離世的樣子,容顏亮麗,屋子里幹乾爽爽不帶一絲兒藥味,她身上半點病氣也無的樣子倒讓程帛堯以為她沒什麼事:“思盈姐姐,我看著你倒像大好了呀。”

沖她笑笑,陳思盈看了眼正在和兩個三五歲小孩兒玩的李澤,微微垂下眼角,過了片刻才道:“只是面上好看罷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怕真是時日無多了。”

本來陳思盈還想託一托程帛堯照顧自己的兒子,可如今程國公府和秦王府都過了文定,已經算是定下了名份,這話就再不好說出口了。 至於李崇安,陳思盈如今已經明白了,那個人會給自己尊榮,卻給不了自己依靠,至於自己的兒子,自己一走,只怕連尊榮都沒有,能有的不過幾分嫡出子不尷不尬的體面罷了。

陳思盈心裡這些事,程帛堯自然猜測不出來,只是看著陳思盈眉目間雲淡風輕,只覺得她像是什麼都看淡了一般:“思盈姐姐,你好好養著,平心靜氣自然凡事都會好起來,身體也是一樣的。”

看向程帛堯,陳思盈心裡難免有幾分羨慕,縱使大明朝對閨閣束縛遠不如前朝那麼嚴苛,但想像程帛堯這麼肆意地活著,真的很難得。 如今想想,自己的人生是沒有選擇的,當初在程國公府的花園裡,以為這便是一世之良人,如今才明白,就是當初自己不以李景為良人,她依舊要嫁給李景:“堯師妹,你真的令人好生羨慕啊!”

雖然程帛堯省視自己n遍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值得羨慕的,但是這時候人家說出這樣的話來,自己就不能再往上湊話,所以她只是甜甜軟軟地笑了一個:“思盈姐姐,我瞧著你院子裡的花開得真好,思盈姐姐以前就喜歡花花草草呢。”

明白她是在轉移話題,陳思盈溫柔柔一笑,便也由得她去,這位師妹自來是個聰明的,如今看來當真不錯。 陳思盈未必沒想過要提一提李?_和李驍名字的由來,好留著將來噁心噁心楊玉綾,可看到程帛堯後,她又把這心思放了回去。

何必呢,噁心是噁心著了楊玉綾,可也給師妹添堵了不是:“堯妹妹,你也知道我素來是個愛棋的,你與穎川郡王都是個中高手,不知可願收澤兒做個弟子。我有個萬一,有你們這麼兩個師父照料一二,我也能安安心。堯妹妹,到了這個地步,我已不盼澤兒將來有多大出息,只盼著澤兒他將來也能如你與穎川郡王一般,做喜愛的事,去歡喜的地方,與合心意的人相守一世。母親為子女能做的,我可以做的也不過這一點罷了,還請堯妹妹考慮一二。”

將來李崇安要做雲涯道院的院長,程帛堯出身程國公府,有這麼兩尊靠山,便是沒有李景惦念程帛堯這一條,李澤也能過得安安穩穩。 就算將業繼承不了王府的爵位,也會有個太太平平的前途,陳思盈這是在為兒子做著最後的,也是她認為最合適的打算。

“弟子,這……思盈姐姐也知道,圍棋一道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端看個人悟性罷了。我倒也沒什麼不願意的,只是這事還得跟崇安師兄商量一下,崇安師兄的棋下得比我好,李澤真要有天份,交給他比交給我要好得多。”程帛堯覺得自己把李崇安弄成現在這自己都下不贏的局面已經夠悲催了,如果再教出一個正兒八經的弟子,將來小小年紀殺得她片甲不留,她肯定要很憂傷的。 所以這種事,還是讓李崇安去幹吧,反正他是天才,從來不怕打擊。

“自是再好不過,堯妹妹也不要擔心,若澤兒沒這份悟性,看著隨便教點什麼既可,倒也不用費心非把他教成無雙國手不可。”陳思盈接著又後程帛堯說了一會兒話,接著便有些瞇眼了,看著就很困的樣子。

見狀,程帛堯當然趕緊告辭,臨走前特意去看了李澤一眼。 小孩兒眼睛特好看,得顆黑瑪瑙珠子一樣烏閃烏閃的,看誰一眼誰都得喜歡這孩子:“小澤。”

“堯姨,你回家嗎?”李澤被陳思盈教得很好,陳思盈從生產後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她或許早預料到自己會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一直把李澤教得很平和,沒有一點兒宗室子弟的嬌驕之氣。

“是,我要回去了,改天再來看小澤。堯姨送小澤一樣東西好不好,要是小澤喜歡呢,以後堯姨再找小澤一起玩。”程帛堯想著就讓寶露去外邊買了棋盤棋子和棋譜來,等送過來時又教了李澤一點點,李澤看著還挺感興趣。

不管有天賦沒天賦,圍棋本就易學難精,既然答應了不管怎麼樣她都會教一點,至於能學到怎麼樣的程度,那就看李澤自己了。 送給李澤的是瑪瑙棋子,襯得李澤一張小臉分外好看,李澤身上自有一股靜氣,看著倒像是個能學棋的料子。

因為楊玉綾跟著李景一道去狩獵了,所以程帛堯也不必特地去見她,只邁著步子出了襄王府。 武師兄這段時間老催她去對賬,雖然程媽有管著董豐那裡的賬,但是程媽覺得這是女兒自己掙的錢,所以從來是一分不碰只料理賬本。

董豐催武師兄,武師兄催程帛堯,都只有一件事,這幾年董大老闆那摟錢的能耐實在太大了,真正的富可敵國。 就算當初李崇安和程帛堯商量著最後她只要四成,分了一成給武師兄,分了一成給秦王府,她手上那三成也是一筆很驚人的數目。 她不去分,董豐也分不了,大家也都分不了,這一點倒是她以前把分紅給人家的時候沒想到的。

幸虧這幾年……咳,豬養得不錯,準確來說都已經是農場了,家禽魚塘加上養豬牛羊,武師兄他們一撥師兄弟,光靠這個都活得滋潤無比。 至於董豐那裡的分紅,知道是自己的就成了,反正誰也不急著用。

“匯……匯豐商行。”程帛堯不但是小說迷,還是電視劇迷,匯豐什麼的太耳熟能詳了,簡直跟龍門客棧、震遠鏢局一樣讓人看了就虎軀一振。

“啊,小師妹,你覺得這名字不成?”好不容易把小師妹哄來,武師兄可不想出岔子。

“不是,這名字暗合五行八卦,又合了風水,是個財源廣進聚寶旺財的好名字,取得好。”程帛堯只能瞎忽悠了,幸好她在雲涯道院學卦,幾年下來也小有點神棍名聲,倒真把武師兄給唬住了。

可不是唬住了麼,武師兄一想,這些年掙那麼多錢,趕緊是名字取得好:“是董老闆請人取的,看來是個講究人,走吧,師妹。不過師妹進去了,可記得照師姑說的來。”

點點頭,程媽讓她說這是程家的產業,只是讓小姑娘來把分紅理一理,接下來是繼續往裡投,還是拿回去花銷,都讓她自己做決定:“我知道,不過我也確實需要一筆錢來開銷,天元茶館那又該到一年一度的圍棋盛會了,藉著這個東風,我想請這幾年的前五十都坐到一起談一談。這幾年職業化不是很理想,我想還是開個道場,把這些人聚到一起,挑一些好苗子教一教。前二十名,我想留著在自己的道場裡,剩下的都撒出去到各地去教。這不是個小事,我也正好想跟董先生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辦。”

三年在外,程帛堯沒少見過那些家貧的孩子,別說學棋,連學堂都上不起,這樣又怎麼樣靜下心來。 雖然天元棋館這些年確實養活了一批棋士,讓他們衣食無憂,可要想把圍棋職業化,這麼一點人是不夠的。

在內室,董豐擺足了架勢準備迎接自己的幕後大老闆,結果門簾子一掀開,一十幾歲的小姑娘蹦著就​​進來了。 雖說模樣可愛笑容甜潤,可怎麼也和自己的大老闆對不上號呀。 再一看確實是老武陪著來的,那就說明人沒進錯地方:“老武,我說不是吧,這……這就是?”

“我師姑的女兒,以後這裡師姑就教給師妹來管了,師姑和師姑父都寵著她,讓她來上上手。”

看著小姑娘坐下,一點兒也不急著跟她說分紅,反而拉著她說圍棋的事兒,他就知道,只怕這不是什麼“以後就教給師妹來管”,而是一直就是這小姑娘在背後出主意。

董豐:不是我不明白,真的是這世間變化太快!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2 AM

第四十一章我喜歡你搖尾巴的樣子

董豐和程帛堯談著談著也就淡定下來了,畢竟小姑娘只給出了天元茶館的主意,賬她沒管過,當年往他身上投的銀錢,對當時的他來說確是一筆巨資,但對出身世家的小姑娘來說,也不過是一筆多一些的花銷。

至於天元茶館,小姑娘是下棋的,能想到這上面去,董豐也很能適應:“程姑娘的意思是,要向我朝各地派出人去辦學?姑娘是打算好了捐資來辦,不打算盈利?”

這也不能盈利吧,程帛堯反正覺得就算要掙錢,也至少得是二十年後的事,三五年之後能維持收支平衡就算不錯了:“學棋之人大都識文斷字,我想的是,從裡邊挑一批學識和圍棋都不錯的到各地去做最基本的教學。如果能發現天分不錯的,便薦到京城的道場來,那時自會有更好的師長來傳道授業。至於盈利,我倒也不是不想盈利,只是不願太功利,這事本來就只是因喜愛圍棋而起的一個念頭,只盼著天下愛棋之人,有天分之人都能有個可以學棋的地方。”

“姑娘,這事並不想您預料的那般耗費銀錢,這是樁義舉,不過卻不能由匯豐商行來辦,姑娘也不能以自家的名義來辦。程國公一門弟子滿天下,這事不難,難的是要找個肯為這事擔下名聲和​​風險的人,不知姑娘可有人選。”董豐只想踏踏實實做生意,所以他擔不下那麼大的德行善舉,為天下養仕,這種事兒只能皇家去做。

他一提,程帛堯倒也明白,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李景,可再一想李景現在只是襄王,又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將來要做皇帝,真讓他擔這份名望他會給他招禍。 而且她也不太想跟李景來往太密切,這事秦王府也擔不起,看來只能請自家老爹出馬去說服皇帝陛下了。

“我懂,這事我回去跟父親商量商量再議,暫時先擱置一段時間,不過道場的地址要快些選出來,屋舍院場也要好好尋思尋思怎麼建,這些董先生看著辦就好了。”程帛堯說完放下茶盞,接著就聽董豐說紅利,雖然她早有預料,可真的沒想到數目這麼驚人。

連武師兄在一邊聽著數目都笑得沒了眼睛,她就只能目瞪口呆了,怪不得程媽現在都不操心她的嫁妝了,敢情在這等著她呢。 把紅利一清,董豐留了一半盈利作日常周轉,剩下一半按各自佔的比例分下來,程帛堯又把建道場和要辦學的錢預留給了董豐:“程姑娘,辦學之事,還是照舊,我出五成,你出三成,秦王府那裡出一成,老武出一成,若是秦王府和老武那一成有疑慮,我願和程姑娘六四開。”

“誒,我沒什麼不樂意的,一成才十萬兩,我們倒沒什麼出不起的。跟著董老闆,還怕掙不來錢,董老闆說能掙錢,那就是板上訂釘的事。 ”至於怎麼掙,武師兄才不過過問。

聽聽現在武師兄的語氣,就知道這位現在也是口袋滿滿,腰桿挺直:“成,日常經營我不懂,董先生多勞,記得給自己開高些薪俸。”

從匯豐商行離開,程帛堯就直接往家裡跑,今兒放休,老程沒跟一群小年輕上外邊打獵去,而是在家裡悠閒自在的陪程媽談天說地。 夫妻倆聽她把辦學的想法一說就齊齊沉默了,事兒當然是好事兒,只是自家姑娘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些:“堯堯,這事為父可以去向陛下請命,只是你是個姑娘家,還是莫挑這麼大的梁子為好。這事不管是名還是事你都不要擔,為父替你周全一二罷,你這孩子真是心大得很。”

“爹同意了就成,其實我也不是心大,先生說了,人活一世,總要做幾件事,要麼做打心眼兒裡喜歡的,要麼做有意義的。我沒別的想法,就是盼著有很多很多棋力高深的人能走出來,到時候我就不用巴巴等著崇安師兄天天陪我下棋了。”忽地轉念一想,大概就像她被李崇安虐了,還天天上趕著跟人下棋一樣,李景當初被她虐,到最後還把她給惦記上了,倒也就沒什麼不能理解的了。

她這麼一說,程國公倒也理會得,女兒對圍棋有多喜歡,老程從她小時候看到大,不僅是喜歡簡直就是命根子,加上天分好,真正是恨不能一世嫁給圍棋:“好了,爹找個日子給陛下說道說道,想必是能成。”

當今陛下也是個喜歡下棋的,只是到底政務繁忙,這點小愛好也沒得閒工夫去精進,是以水平不怎麼樣。 不過,越是水平一般般,越是熱愛,這種熱愛和小程七段比分毫不差:“師弟,你生了個好閨女,朕心甚悅。若不是跟靜山定了親,朕都想在宗室里為她賜婚了,不過靜山甚好,恰堪配令嬡。”

“謝陛下。”程國公趕緊謙虛,說自己的女兒其實就是愛圍棋愛得不行,非要做點什麼,把天底下棋下得好的人都聚起來,天天換著人地相顧結局。 又說自己的女兒從小就呆,除了在棋盤上有點聰明勁,平常要多不靈光就有多不靈光。

程國公這是擔心女兒太出色被陛下惦記上,官媒文定是過了,可大不過聖旨。 程國公一思量,從宮裡一出來就把李崇安招來:“你去陛下那求個旨意,你與堯堯的婚期再快也還有兩三年,過了文定又有了聖旨,才不至生出變化來。”

這事兒李崇安正琢磨著呢,可自己無功無績的,也不找茬去求旨意。 這麼一來,主意自然要打到秦王頭上,秦王本來特​​想撒手不管的,誰讓這二兒媳婦那麼不待見自己的兒子,不過李崇安都求到他這裡來了,他也不會跟自己的兒子在這上邊計較什麼。

秦王向來是頂著一身爆脾氣,做著膽大心細的事兒,求個聖旨還不是易事。 等兩家都得了旨意,李崇安才算徹底安定下來,這下不用擔心李景了,就算他哪天真當了皇帝,有當今聖上的旨意在,他也反復不得。

“爹,你簡直就是我的劫數!”本來沒聖旨,程帛堯還想著,這幾年如果彼此能解開這個結,退親也不是沒辦法可想。 可老程只往宮裡一轉,沒幾天就聖旨發下來,她要再想不嫁,那叫抗旨不遵,這罪名全天下除了皇帝自個兒,還有誰能擔得起。

“你那點心思,真以為我和你娘瞧不出來,你不還是不想嫁麼,現在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招。”老程頓時王霸之氣俱現,那叫一個氣場大開啊!

程松溪也在一邊落井下石:“你看我妹夫多好,你怎麼還能想著不嫁呢,現在可好了,我妹夫不用再東琢磨西琢磨了,你怎麼跑都跑不脫了。”

“就是,滿京城誰不知道妹夫情深義重,對你掏心挖肺,你說你不嫁給妹夫,外邊得怎麼說你呀。”

“負心薄倖,冷面無情,連小郡王這樣的都瞧不上,她還能瞧得上誰。”

看看吧,這一家子早就背叛了她,生怕她真鐵了心不嫁人,瞧著個差不多的就想把她打折清出去。

“不管怎麼說,我就這樣!”

得,火紅狐狸炸毛了,眼看著一個個向著李崇安,她真覺得自己是個茶几呀。 李崇安到底怎麼灌他們迷藥了,居然讓身邊的有一個是一個全向著他,真是沒天理了。

所以李崇安再來瞧​​程帛堯,程帛堯連個好臉都不樂意給他:“臉黑成這樣,剛才還和丫頭有說有笑,一見我就擺這模樣,我又怎麼招惹你了?”

“反正你招我了。”程帛堯說完往棋盤前一坐,怒火中燒地道:“你今天敢贏我試試。”

小李郡王果斷服輸,老老實實地放水,還放得不著痕跡,什麼棋士的品格節操全扔掉了:“好了,贏了贏了,現在可以說為什麼了吧。”

“連輸個一個月,我就考慮考慮。”

“是,大王,您說了算。”

看著半躬著身子恭恭敬敬在面前深深行禮的李崇安,程帛堯果斷有一種“徒弟大了,不好教育了”的感覺,更有一種李崇安被自己玩壞了的錯覺。

想想曾經的李崇安,小冷臉多正經萌人一小冰山,現在再看這狗腿諂媚的樣,除了讓人想給他一腳,真的沒別的想法了。 做為一個內心無比滄桑的“中年婦女”,程帛堯真的有種老牛吃嫩草,摧殘小幼苗的罪惡感呀。

“唉,李崇安,我真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沒哪點兒值得你瞧對眼兒的,你說你到底看上我哪個優點了。”程帛堯回望自己這十五年,除了棋下得好點兒,熱衷四處販賣可愛,再偶爾抹淚裝個小白花,她真的毫無優點可取。

李崇安咂了半天嘴,默默然一會兒才道:“我喜歡你搖尾巴的樣子。”

……

無力地揮揮手,小程七段果斷決定自己還是離這混帳遠一點比較好,她不想把自己弄成瘋子:“你可以消失了,最近幾天不要出現來破壞本大王的心情。”

“遵命,大王。”

看著李崇安大笑著跨出垂花拱門,小程七段真的很想抽他一頓啊!

再跟李崇安多相處一點,她肯定要瘋的,她大好的穿越人生怎能如廝呀。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2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5-25 10:43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讓你一世又何妨

李崇安的深情,秦王府和程國公府訂親,加上宮裡賜下來的聖旨,有那麼一段時間,程帛堯只要一出門,大姑娘小媳婦兒就對她投以熾熱而羨慕的目光。 這些倒沒讓小程七段感覺到不適,在現代做為一個假假有個“美女棋手”外號的職業棋手,她真沒少受人眼光照顧,圍棋圈兒女性本來就不多,只要長得稍微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一點,媒體和同行都會抱以很寬厚的態度。

本來小程七段還有種特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又回到了現代,不時被媒體追著採訪一下。 可是很快京城裡的風向忽然就變了,就像那初夏的天兒一樣說晴就晴,說雨濃雲一來驟雨成陣。

初夏雨後的下午,枝枝葉葉分外碧綠喜人,小程七段最近接受的各種邀請相對多一點,她雖然挑著去,但記憶好得很,很快就跟京中的閨秀們熟悉起來。 當然,她所謂的熟悉,其實也就是知道每個人的名字,曉得人家出身而已:“程師姐,程師姐,你……你有沒有聽說呀?”

拉著小程七段說話的是一個嬌美可人的小丫頭,十一二歲正是最嫩生生的年月,大約也是嬌養出來的,眸子乾乾淨淨,看著就讓人喜歡。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是小程七段最適應的,因為不用費心思:“聽說什麼,淳雅,你又聽說什麼新鮮事了,說來聽聽。”

“就是,就是現在諸家姐姐都在說的呀,程師姐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蘇淳雅擰擰手指,覺得自己又做錯事了,她是真的應該學學其他姐姐們,不要總是把話捅到當事者耳朵裡去,她如果說了小程師姐會很難過吧。

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滿臉又傷心又憐憫的小模樣,還帶著幾分為她操心的意思,小程七段忍不住樂:“說吧,沒事的,你看我為什麼事傷心過。”

倒也是,蘇淳雅最佩服的就是程帛堯這一點,不管別人羨慕妒忌還是冷嘲熱諷,她就跟沒聽在耳朵裡一樣,該怎麼做還怎麼做。 爹爹說這叫任他八面來風,我自巍然,這才是真正的大胸襟大氣魄呢,這麼一想蘇淳雅就更佩服這位才見幾次的小程師姐了:“程師姐,你不要難過哦,一定是有人在傳瞎話,像小郡王這樣的人怎麼會隨意打殺人呢。京城裡不知道有多少紈絝子弟,整日里溜街逗狗惡事做盡,小郡王從來就不與他們為伍。什麼嗜血成性、虐人成癮,都是不可相信的,必是有人瞧不慣小郡王在給小郡王使絆子呢。”

這……這都什麼破謠言,小程七段這下也不能理解了,這種謠言是要攻訐李崇安,讓他無地自容? 還是目的在她? 如果是前者,李崇安那麼沒臉沒皮的人怎麼可能為這種風言風語無地自容,如果是後者,她跟李崇安一起山山水水走過五年,這點信任都沒有,談什麼知交好友。

不過,她的小徒兒,可容不得人這樣潑髒水。 做為一個師傅,小程七段自認是個很好的師傅,所以她立刻就維護起自己的“小徒兒”來:“這種話怎能信,京城哪個宗室子弟身上沒些個亂七八糟的謠言,十句也未必能信一句。”

想了想,小程七段認為有必要回去好好跟自己的“小徒兒”商量商量,做人不能老衝人擺一張冷臉,偶爾得學學李景。 看看人家李景,就算腳下屍山血海白骨成堆,他也能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笑得彷若蓮花座上的菩薩,再看看“小徒兒”,天天冷著張小臉兒,擺酷給誰看呢,怪不得人家傳你嗜血成性呢。

“我也不信,可是程師姐,她們越傳越真,越傎越有鼻子有眼,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是真的,也三人成虎,小郡王的名聲會徹底壞掉的。”蘇淳雅佩服程帛堯,也很感慨她和李崇安之間的情誼,算是這對CP的小腦殘粉。

“清者自清,他沒做過的事,不需要在意。謠言這東西,不去理會,自然會漸漸平息,他一個安閒郡王,也不需要那麼好的名聲。”不過從這事上可以看出,李崇安做人有多失敗來,這會兒居然都沒有人替他反駁一二。 至於小程七段自己,她向來就是來參加宴會,也是被人圍觀,順便圍觀一下別人的,俗成——打醬油。

憑著這幾年李崇安對程帛堯的了解,這種風言風語聽在她耳朵裡,那就跟風吹過一樣,吹過就過了。 不過傳謠言的人用心險惡,這讓慣是把全部算計都用在圍棋以及怎麼勾搭自家火紅狐狸上的李崇安十分不滿,敢算計他,自然就要扛得住他的算計。

“居然早周存光,那人這幾年居然還圍在楊玉綾周邊打轉,真是個傻子。”李崇安對周存光五年如一日的“無私奉獻”能理解一二,不過他為楊玉綾壞自己名聲這件事,他不能原諒。 就算他不重視名節,可程國公看重,萬一就為這點兒事,程國公府要退親,就算是聖旨賜婚也是可以收回的。

“郡王,這事……這樣處置是否妥當。”長河還是堅持勸諫了一下。

“周存光這個人,襄王兄那里肯定沒瞞住,他再深陷下去,只怕就要連帶著周家一塊萬劫不復。周家在江南聲望盛隆,這個人還是要保一​​保的,父王一世帶兵打仗,雖說心思也細,但到底與儒林關係不甚密切。秦王府若想立穩根基,還得儒林幫襯一二。”李崇安固然喜歡程帛堯,但如果程帛堯不是出身程國公府,他也不會放任自己喜歡下去。 雖說喜歡到如今已經無法再慧劍斬情絲,但一開始是可以的。

止水在一邊研磨著墨汁,抬頭看向自家小郡王,想開口問一句“若程姑娘不是出身儒林清貴之家,郡王是不是都不會多看一眼”。 不過止水把這話掩在了心裡,自然看得出小郡王待程姑娘是真心,只是這真心的起因卻藏著幾分算計罷了。

比起長河,止水的想法更多,兒女之情尤其通透:“郡王,程姑娘很聰明,有些事還是說明白為好。”

說明白? 李崇安斜眼睨向止水,長河、止水二人與他一道長大,自己學什麼,他們就跟著學什麼。 看來如今倒長出幾分自己的心思來了,李崇安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只是止水的話讓他不由得皺眉:“你是要我告訴她,我算計了她?”

“比將來程姑娘從旁處聽來,或者自己看明白要更好。程姑娘……程姑娘心思坦蕩,若是郡王明言自不會多思多慮。郡王既有心靠攏儒林,程國公府自然是上上之選,如此,郡王還是明言為好。”止水其實還是為李崇安考慮得多一些,程帛堯從別的地方聽來事情還不算大,可要是程國公從別的地方聽來,那就必然壞事。

話自然有理,可李崇安卻猶豫了,程帛堯是大氣,小事根本不掛於心,但心思坦蕩的人最痛恨欺騙與隱瞞,這一點止水卻沒悟出來:“我知道了,再看看吧。”

楊玉綾周存光之流好處理,李景其實也不算太難,可就是程帛堯,不管什麼事關係到她,都讓李崇安覺得難如登天。 當年在宜山書院,只是單純想結識一下,可是慢慢的看到了眼裡,又漸漸喜歡上了心頭,他明白這份喜歡是很正確的選擇,所以任由自己一天一天越來越寵著她溺著她,直到自己都無法再說個“不”字時,他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把自己生生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裡,且心甘情願永遠爬不出來。

“堯堯,我是真的拿你沒辦法了呀,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能佔據人心呢。”如果不喜歡,隨便怎麼利用,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偏偏就是太喜歡了,連瞞著她都不忍心,何況去利用。

支著額頭看向棋盤,每一顆棋子都散發著溫潤動人的光澤,彷彿小姑娘瞇瞇笑的眼睛:“明知道你能侵蝕我心魂,我卻仍甘願雙手奉上,堯堯,前路波深雲詭,我該不該向你言明?”

等到再跟程帛堯下棋,李崇安難免有些心神失守,居然一招棋差讓程帛堯贏了,看著她手舞足蹈地慶祝,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曲調,歡快得周身陽光流轉的樣子,李崇安不由得歡悅起來:“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你好多棋招都是我教的,結果作繭自縛弄得好幾年都沒贏你了,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啊!”程帛堯說完又記起,自己好像說過不讓他贏自己的話,一下子又蔫了:“你讓我呢吧。”

“讓你一世又何妨。”本來止水不點破他曾經存的心思,李崇安就可以當自己從來沒動過這樣的念頭,可止水到底還是提了,他無法當不存在。

“滾,我才不用你讓一世,等著吧,我一定再教個徒弟,讓你知道什麼叫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噢,說到徒弟,差點忘了,我答應了思盈姐姐收李澤做弟子。”這事本來不重要,可李澤居然還蠻有天分的,可能比不上李崇安,也比不上自己,但那孩子竟然很喜歡,這份打心眼裡的喜歡讓程帛堯很有認同感。

“李澤?”李崇安忽地瞇了眼睛,眼裡寒光閃過,陳思盈到底還是動了把李澤託付給小狐狸的心。

“是啊,天分不錯,反正又不是你收徒,你這副嫌棄的模樣擺給誰看。”程帛堯說的收徒,其實就是現代教培訓班多帶個學生的那種收徒而已,真要是正正式式收作徒弟,她怎麼也得找個天分比李崇安還好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真的想好了?”

“啊,誰說這種,我還教​​過你呢,難道我還得給你當爹不成。”

“程帛堯!”

“好吧,只是隨便教一教。”

“不要再提師徒二字,他的人生你我都承擔不起。”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3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5-25 10:47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這真是人間悲喜劇呀

這麼一鬧,李崇安準備好的那點話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這讓他挺鬱悶的,不過他倒是早就意識到了,只要碰上她,縱是他有千般謀劃也沒一樣能使出來。

收了棋子,李崇安猶豫片刻後說道:“陛下身體不太好了,你少出門。”

做為一個邏輯控,小程七段試圖把陛下身體不好和她少出門理出一條可以相通的關聯鏈來,可她向來對朝廷的事兒不關心,就像在現代不關心新聞聯播和國內外局勢一樣,這會兒當然也就理不順關係:“我倒是對出門沒什麼執念,不過這跟陛下身體不好有什麼關係。”

含笑看向眨著眼睛霧濛濛作不解的姑娘,夏日的陽光從枝椏間投照下來,在圓圓的臉蛋兒上投下一片盈盈碧綠,更襯得膚光勝雪:“不出門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奉行“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政策的小程七段點點頭“噢”了一聲,覺得應該跟自家老爹有那麼點關係,不過關係不大,大概李崇安是怕自己被人給繞進去,連帶著麻煩事會找上程國公府:“知道了,時局已經到這地步了麼,我要不要回雲涯道院去?”

搖搖頭,李崇安道:“不要緊,你還是待在京城吧,雲涯道院那邊現在也顧不上你。雖說這幾年你學了些防身的功夫,可不要拿你那三腳貓功夫當回事,如果非得出門帶足侍衛。你外祖家的武館頂尖高手沒有,挑幾個帶在身邊,卻也能起作用,你回頭跟武師兄他們說一說,讓他們找功夫好一些的姑娘陪著你。”

“不用,雨露雲煙本身就是武館選出來的,別看四個小姑娘模樣嬌滴滴的,身手相當漂亮。”小程七段說完又有了點危機意識,想著還是多找幾個人來,她可不希望自己出什麼意外。 說著又想了想,衝李崇安伸手:“你把那能迷倒人的藥給我幾瓶吧,真遇到什麼事兒也能派上用場。”

李崇安配的迷香露效果相當好,程帛堯覬覦很長一段時間了,偏偏李崇安不給,這會兒找著藉口了,光明正大伸手。

拿她沒辦法,又怕她出意外,李崇安只得道:“我這就回​​頭,稍後讓人給你捎過來,別亂用。”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其實李崇安猜得一點沒錯,她就是要來耍著玩的,壓根沒想到真會派上用場。

逢著端午,程媽領著程帛堯一道去慈雲庵捐香油錢,順便求雄黃酒和五彩繩。 去的路上倒是太太平平,可回來的路上卻出了問題,車行到半道上陷進了泥坑里,前幾天剛下過雨,任憑人推馬拉車輪還是越隱越深。

“娘,這下可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烏雲滾滾大雨將來,擱話本里絕對是要出事兒的場景。”程帛堯最近學著看戲,剛看到一出講將軍行兵的戲,裡邊就有這麼個類似的場景。

聽著女兒這敗興兒的話,程媽免不得瞪程帛堯一眼:“胡說八道些什麼,能出什麼……事!堯堯,找個地方避一避,只怕真被你這烏鴉嘴說中了。”

不遠處有輕微的馬蹄聲,還有刀兵相撞時的金屬刮蹭聲,聽著​​能讓人牙疼。 程帛堯四下看了一眼,不遠處倒是有一堆亂石,不過目標太明顯,躲那後面還不如不躲呢:“娘,沒用,這裡沒地方可以避。”

“那一邊待著,待會要真是動起手了,寶雨寶露護好姑娘。”程媽說完從懷裡掏出帕子往頭上一扎,這是免得頭髮散開擾亂視線,這會兒已經能看到二十幾個人的馬隊了。 只見那一行人個個身著青衣手中的刀明晃晃地已經亮了出來,看樣子都不打算先來個一言不和,直接上來就刀兵相見。

程媽可是個彪悍人,文雖不成,武藝……至少程帛堯見過的那幾個舅舅據說都是高手,卻沒一個能在程媽手底下過十招的。

老實縮在寶雨寶露身後,那群黑衣人還沒走近,刀就已經雪亮地舉了起來,看著怪恐怖的。 但小程媽卻站在路中央,特霸氣地看著來人冷笑數聲:“才這麼幾個人,來前沒來得及打聽打聽我蘇慧芳麼!”

程媽這冷肅成一片殺氣的臉兒,的的確確讓程帛堯感受到了,當年程媽在江湖上,肯定是個人見人怕的女魔頭,結果不知道怎麼著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給圈養了,這真是……人間悲喜劇呀。

片刻間短兵相接,程媽玩得一手漂亮的空手入白刃,左邊迎上來的第一個人小程媽漂亮的一個半空旋腿就把人給撂下馬,順手還把刀奪了,再用刀背把人給敲得直翻白眼兒。 這一套動作不過區區數秒就賽程了,那叫一個乾脆利落,如果不是事關己身,程帛堯都想拍手叫好了。

這還不算完,程媽用刀背把人拍暈後,舞著手裡那把至少有百八十斤的刀一婦當關萬夫莫開地衝入馬陣中,那叫一個泥牛入海,不過片刻間二十幾個人就只剩下八個仍然還在馬上。 這還全是小程媽一個人幹的,旁邊的車夫小廝丫頭連手都沒動,最多扭扭身子避開奔馬而已。

“攔住他們,他們的目標是堯堯,快!”程媽見“爽”完後立刻就發現了情況不對,那十幾個被她掃下馬的看來是早有準備會對上她,剩下的那八個才是正主。 電光石火間程媽就想到了,上演這齣的人肯定對自己很熟悉,因為京中貴婦圈裡,沒有人知道自己就是當年江湖上說個名​​號都能嚇退人的“蘇四姑娘”。

一聽程媽這話,程帛堯趕緊把腦袋縮到寶露後背心,恨不得能找個地縫先鑽一鑽。 只是那八個人八匹馬來勢洶洶,寶雨寶露才倆,奔來的人卻有八個,就算有幾個丫頭小廝反應快,到底還是慢了半拍。

程帛堯剛要用她學的那點防身功夫,就聽得程媽媽在喊:“堯堯,別反抗,否則他們會傷了你。”

一聽這話,程帛堯趕緊不動了,老老實實被人撂上了一匹高頭大馬,一上馬她就身不由己了,只能僵硬著身子要哭不哭的任由恐懼一點點把理智吞噬得一干一淨。

在後邊追趕,卻眼睜看著距離越拉越遠的程媽停下腳步,看著女兒在馬上一動不動地被帶走,程媽心裡更加清楚了:“是熟人所為,摸清了我的底牌,又知道堯堯怕馬,混帳,連我的女兒都敢綁,老娘久不出江湖,就當老娘是瞎的嗎?寶雨寶露去程國公府報信兒,剩下的人跟我回武館,不管是誰幹的,都要付出代價!”

“是,夫人。”

一群人這時候連馬都不管了,程媽領頭,一個個健步如飛地狂奔向城中。

程國公府接到消息後,老程二話不說領著兩個兒子去了岳家,武館裡氣氛凝重,久未出江湖的蘇老爺子靜坐間一派氣吞山河氣勢,程媽冷凝著神色悄然不語:“慧芳,你可還好?”

“這天下論功夫有幾個人能傷得了我,你和排淵排壑去堂歇著,堯堯自有我去找回來。”程媽這叫一個氣,自己的女兒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了,她除了擔驚受怕,還有幾分被羞辱了的感覺。

“是啊,你們父子仨都不會功夫,一個個身子文弱,這事有我和慧仲他們幾個,堯堯很快就會回來。”蘇老爺子這時坐著,是因為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把消息打探回來。 京中各家各府都有蘇老爺子教出來的徒弟,要說消息除了皇帝陛下,沒人比他更靈通。

老程哪裡歇得住,見妻子沒事,只是一副被氣倒了的樣子,擔憂就下了幾分。 只是轉念又想起,妻子和女兒在一起,還可以相互扶持著,可就女兒一個的話她那點花拳繡腿實在不夠看,這樣一來老程反而更擔憂了:“排淵排壑,你們也出去找人打探一下消息,順便把消息遞到小郡王那裡去,官有官道、武有武道、文有文道,多條道也能快點找到堯堯。”

“是。”

這邊一大家子擔驚受怕,又有條不紊地忙作一團,另一邊程帛堯正僵著手指往懷裡伸,她懷裡有李崇安送來的迷香露,解藥就在迷香露的小蓋上。 但就她在馬上那挺屍樣兒,要做這倆動作真的相當不容易,而且她還得防備著不被人看到。

想做到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她必需得彎腰,並把上半身貼近馬背,這樣才能在不經意間把藥取出來,這要求她必需先克服對馬的恐懼心。 這種恐懼跟著她兩世,加起來三十幾年了,哪裡是那麼容易克服的。

不過,想想要被人拿來威脅程國公府上下,甚至威脅秦王府,這個她不能答應,所以就算是恐懼,她也必需克服。 學棋之人,必需有恆心與毅力,如果連攻克難題的勇氣都沒有,還下什麼棋,早點回家歇著吃老米去。

一邊做著心裡建設,一邊逼著自己,如果不動就會淪為把柄,威脅到程家和李崇安,而且還有可能丟掉自己的小命,生命誠可貴,恐懼在死亡逼近的時候,是可以壓下去的!

一點點適應著,慢慢放鬆身體,讓自己不是那麼僵硬,又藉著馬的一個跳躍匐下上半身,兩隻手坐扶馬鞍狀,卻手指輕挑勾出一個小小的竹管,接下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尋找合適的時機把下迷香露。

她能不能成功自我解救,就看這管迷香露能不能成功用出去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4 AM

第四十四章禍害才能遺千年

在大明朝,對女兒家管束雖然寬泛得多,但女子若是失了貞潔,那多半只能了斷紅塵清修一世。 但世上事兒嘛,總是這樣,傳得滿天下風風雨雨了自然就嚴重一些,傳不出去,男方又厚道一些,當然也不是嫁不得人。

程帛堯把迷香露掐在手里後,腦子裡就盡往這個方向想了,這天底下想害她的人真的不多。 她穿來這十幾年真沒得罪過誰,也是,一個就會販賣可愛,再偶爾裝裝可憐,天天就會下棋,別的事一件不干的人,也沒工夫去得罪別人。

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會害她的人只有楊玉綾,如果是楊玉綾,就算不真的讓這幾個人奪了她的身子,也會將她失貞的謠言傳出去。 當然,如果楊玉綾手段能高端一點兒,可以拿這個秘密來威脅她,雖然自己不會受威脅就是。

結果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到地方後,那幾個青衣人把她往一間堆滿稻草的屋子裡一扔就算完事,好半晌也沒見誰來做點兒什麼。 她小心翼翼地朝外邊看,只發現幾個人分別站在外頭的小院子裡,這地方看起來像是一處廢舊農宅。

“搞什麼,這些人看起來不偈是楊玉綾弄來的。”再仔細看幾眼,這幾個人身上有幾分凜冽之氣,看起來倒像是當過兵打過仗的。 一時間,程帛堯也糊塗了,到底她得罪誰了這是。

迷香露在一路飛馳而過的路上,程帛堯在不經意見已經把藥下好了,這時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服下解藥,然後等迷香露起效。 心中暗暗祈禱,李崇安配的迷香露最好是像在豬狗牛羊身上一樣好用,要不然等她逃出生天,一定揍他一頓。

解藥生嚥下去發揮藥效的時間就要遲一些,過一大概十幾分鐘,程帛堯就瞇著眼有些犯暈了,幸好又過了一刻鐘解藥又起效了。 她清醒過來後,往院子裡看了幾眼,見劫持她來的人已經五迷三倒地快暈得差不多了,她也鎮定,也沒拔腿就跑。

她怕馬,這里四處沒地方可躲,自己瞎跑說不定就會被再次逮回來。 而且這事有幕後主使人,她倒是把這些人全迷暈了,但跑路時被幕後主使人逮著怎麼辦。

走一步非要看十步的人絕對水會容許自己小命出任何差錯,等到院子外邊的人結結實實被迷倒後,程帛堯才​​從屋裡探出腦袋來:“呀,看來迷香露真的很好用,解藥也有效果,回頭得好好​​誇誇李崇安。”

走到院子外頭,那裡拴著來時的九匹馬,程帛堯一匹一匹把韁繩鬆開,又一匹一匹用綰頭髮的銅簪狠狠衝馬紮下去:“馬兄,我也不想的,要知道我平時最畏懼您了,可現在不是沒辦法麼,只好委屈您幾位,只盼著我逃出生天,您幾位也能返回山林,再不用任人驅使。”

等到看到馬一匹匹朝不同的方向跑開,程帛堯又很小心謹慎地沿著自己的原腳印一點點踩回去,泥地上一點她的腳步痕跡都沒有。 甚至連門她都注意沒留下自己的手印,這是刑偵片兒看多了的後遺症。

她又重新躲回那個堆滿稻草的屋子裡,縮在牆腳,用衣服捂著腦袋,又用袖子層層疊疊捂幾層在​​口鼻上,盡量放平緩呼吸和心跳:“從現在開始,靜下心來,就當是一場博弈,我不能輸,也不能讓別人贏。”

本來她以為那位幕後主使會很快到來,沒想到那幾個青衣人先醒了,屋里屋外一看人不見了,再看馬也不見了。 一群人也沒想到一個小姑娘還能玩什麼花招,當然以為人跑了,立馬就飛身出去追,倒也留了個人下來,卻是留下來守著那位他們口中的“爺”的。

這位也是倒霉,沒先等著爺,倒先把李崇安和一大郡王府護衛給等來了。 有件事兒,程帛堯都不知道,這些年李崇安年年端午都給她配香囊,既可以驅蟲辟邪,香味也極為特殊,給王府裡馴養的幾隻軍犬聞了,找起人來比什麼都省事:“快,看來就是那兒了……”

“小郡王,有人。”

“程國公府說是幾個青衣人綁了程姑娘,看來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拿下!”

“是。”

李崇安帶那麼多人,那青衣人就是功夫再高也沒轍,李崇安人還沒進院子,就先開始喊:“堯堯,堯堯……”

“小郡王,這院子裡好像沒人。”護衛早已經把幾間屋都找遍了,哪裡有人影。

但幾隻狗卻沒離開,衝著堆滿稻草的屋子裡一陣狂吠,李崇安大步上前,開著的破舊木門上有一個明顯的手印:“堯堯。”

“崇安師兄?”程帛堯不敢輕易應,就怕自己聽錯了,這時李崇安已經到了屋子裡,她能確定來人確實是李崇安,這才敢應一聲。

李崇安長舒一口氣,剛要去稻草堆裡刨人,程帛堯就自己站起來了,稻草堆裡只露出個上半身,身上頭髮上沾滿稻草屑,只餘一張臉還乾淨著。 見她這樣兒,李崇安一顆不安的心終於安穩下來,卻又忍不住笑起來:“你啊,真是個折騰人的。來,我扶你出來。”

“這事兒不能怪我,你說這到底什麼人吶,居然綁我,你說我是家財萬貫擋人財路了,還是位高權重讓人噁心了。”程帛堯從稻草里爬出來,搖頭晃氣滿心無奈。

本來李崇安以為她會抹著小眼淚兒撲向他,說“好怕,你終於來了”之類的話,可程帛堯盡是一副“我怎麼就招人羨慕妒忌恨了”的糟心表情:“我看都有……先出來坐會兒,沒帶馬車來,我​​讓人去駕了馬車來再一塊兒回。止水,你順便去程國公府和蘇家武館報個平安,王府裡也和父王說一聲,省得長輩們操心。”

“是,郡王。”

“嗯,我確實不想再騎馬了,你都不知道,這一路騎馬騎得我都想直接跟他們說給我一刀得了。”程帛堯這會兒想想,似乎也不覺得自己有那麼怕馬了,只不過提起馬來,心裡還是一陣陣泛寒意,她這輩子大概真的跟騎馬這項運動無緣無分。

“你騎了一路馬?”李崇安簡直難以想像,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在宜山書院的時候,程帛堯那一次騎馬,哭爹喊娘渾身虛軟的樣子,最後她還一病不,整整半個月沒來書院。 見這丫頭還一臉沒所謂的樣子,李崇安心都擠成了一團。

“是啊,誒,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不過騎馬的時候確實還是很怕的,不過當時盡想著怎麼給他們下藥了,倒也沒心思總去想自己有多怕馬。對了,崇安師兄,你給的藥好好用啊,你看我就不著痕跡地把香露彈在他們袖子和衣襟上,沒多會兒他們就全暈了。”程帛堯這會兒光興奮了,她對於自己今天的表現相當滿意。

李崇安臉都白了,他現在都不知道給程帛堯迷香露是對是錯了:“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等我來營救你,門口的馬也是你放的吧,放了馬又折回來躲這裡邊,你這倒沒白跟朱先生學兵法。折騰這麼半天,餓了吧,長河去問問有沒有吃的,給程姑娘找點來。”

長河聽罷,明白了,有吃的拿來,沒吃的找也要找得來。 另外,自家小郡王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你趕緊消失,別妨礙本郡王跟親親小程師妹談心。

“崇安師兄,其實我挺想逮著幕後主使人的,這事兒怕不簡單,對了,你怎麼能這麼快找到我,不該這麼早的。誒,剛才你回去報平安我要是攔著你就好了,還可以唱一出兵不厭詐來,說不定就能把幕後主使人給逮出來呢。”程帛堯就是想看看,誰跟自己有那麼不可開解的仇恨,以至於要綁架她。

“不用你詐也能逮出來,怎麼,你想知道是誰嗎?”

“那不廢話,當然想知道,要讓我知道是誰,非把他剝皮抽筋不可。”

聞言一笑,李崇安小聲地湊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襄王。”

胡說,李景沒事綁架她做什麼,程帛堯滿臉不信地看著李崇安:“他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嗎?”

“他有心,你有用,怎麼就成吃飽了沒事乾了。堯堯,你還不知道你多有用吧!”李崇安笑瞇瞇地看著程帛堯,大部分時候這丫頭都明白得讓人想咬她一口,有些事卻是怎麼點破,她都還是明白不過來。 但這件事,李崇安相信只要點出來,程帛堯就能明白。

“我……他真不厚道,嘴巴上說多有心,其實就是想利用我罷了。要不是我爺爺門生故舊滿天下,我爹又弟子眾多且在儒林中名望頗高,只怕今天就不是用這麼柔和的手段來招待我了,他真當我蠢得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麼。”

“你是美麼?”

“我難道不是!”某七段的尾巴又閃閃亮亮地搖起來了。

小李郡王見狀二話不說,立馬投降:“當然是,怎麼能不是,你要不是美,我就當不了英雄了。”

“死開些,還有,李崇安你別為這事招惹他,我沒出事,這事在你這兒就這麼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回京後給他使絆子。”小李郡王在程帛堯看來還是有些比不上李景的手段,好不容易培養個師生戀的cp,好不容易心底不抗拒,當然不想輕易被炮灰。

“知道了,你也不要犯探,你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算回去噁心他。”

“李崇安,我突然發現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吶!”

“當然,禍害才能遺千年,你說的。”

你才是禍害,你們全家都是禍害!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4 AM

第四十五章人的命運只在自己掌握裡

回程路上,天際染著一抹令人微醉的霞光,柔而微涼地晚風徐徐而來,程帛堯靜靜地坐在馬車上,從掀起的車簾看著外邊的景緻,心一點點安靜下來。

在今天之前,她不以為自己的人生會有什麼太大波折,生在程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合該就是一輩子安穩渡日。 但今天之後,她懂得了,在程國公府這樣的人家,會有這樣的人家的煩惱,沒有誰能一世過著也無風雨也晴的美好日子。

對於李景做皇帝,她也從來沒多想,只想著好好跟人拉點兒關係,日後留點情面就好了。 但是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平順,李景如今也早已經不是那個跟她下完棋后輸得一塌糊塗,卻還依舊沖她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了。 她以為可以一世的平靜生活,如今卻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如果她再不做些什麼,日後只怕一天也不得安穩。

迎著四野吹來的輕風,程帛堯在霞光微醺中伸手衝李崇安招了​​招:“靜山,你來。”

這一句“靜山”喊得李崇安心頭一陣發虛,連翻身下馬的步子都似是深一腳淺一腳一般,程帛堯從沒喊過他的表字,雖然他提過多次,但程帛堯一直俏生生狡黠可愛地喊他“崇安師兄”。 坐上馬車,李崇安看著程帛堯,頭一回發現褪去笑容的程帛堯臉上盡是沉諡得讓人心也安定下來的和煦溫柔,就是眼神亮閃閃的看著倒像天際漸漸亮出一兩顆的星子:“堯堯,有事?”

“是。”程帛堯原想好好做道場,開棋院,把職業化圍棋引入大明,讓這個好玩的遊戲有更多人來玩,做為一個棋手,這是她最大的願望。 可是,如果沒有命,沒有安穩的環境,做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好,你說,我聽著。”李崇安不知怎麼的,頓時覺得眼前的程帛堯由愛搖尾巴的火紅小狐狸變成了一隻伺機而動,穩坐山巔的……嗯,老狐狸。

再看她,捧小臉兒嘿嘿笑,李崇安就下意識看向她身後,這回沒發現搖尾巴! 他有一種糟了,事兒要玩大了的感覺。

“都說逆水行舟,我們在塵世洪流裡,也做點兒逆水而行的事兒怎麼樣。”程帛堯相信她的話李崇安能聽懂,五年的日夜相對總不是白來的,這點兒默契他們倆之間還是有的。

果然,李崇安一聽完臉就白了,先看了看四周,護衛們都隔得比較遠,大約是想給他們這對小未婚夫妻留點兒空間親暱一下。 於是他又迅速冷靜下來,仔仔細細地看向身側的姑娘,那語氣真的就像是去市上買白菜說要換一家一樣:“他命數該是如此,若如你所言,便是逆天行事。”

聞言,程帛堯輕描淡寫笑而擺手:“靜山,人的命運只在自己掌握裡,也只能掌握在自己手裡。你有沒有想過,終有一天他高坐雲端,你與我如何自處,到那時我們倆於他而言不過是翻手為雲覆手雨,頃刻之間的事兒罷了。我不能把自己的未來押在他的人品德行上,要知道他現在已經沒有信譽可言了。若有一天他以國公府和秦王府眾人相要脅,你與我可還能置身事外?”

事是這麼個事,但李崇安不像程帛堯聽著“人定勝天”這樣的話,受著無神論教育長大,對所謂天命沒有任何壁壘的。 他雖然離經叛道了些,但到底是受著天地君親師的教育長大,一時間難免有些轉不過彎來:“你說的在理,只是這事原本就由不得你我去干涉,我們兩家也都不能摻和到爭嫡這樣的事裡去,否則不用將來,今上便容不得。”

做為一個走一步要算十步乃至三五十步,還老把事兒往壞了想的人來說,程帛堯早就把事情要怎麼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都想了一遍:“靜山,你忘了麼,我們要做的不是讓陛下選擇哪個人,而是阻止陛下選擇這個人。”

此刻,李崇安想起教兵法的朱先生說過的一句話:“論用計用策,堯堯不如你,但女子天性如此,真要動起心眼兒來,只怕十個你也不如她。靜山吶,以後別招她知道嗎,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沉吟片刻後,李崇安眉峰舒展開道:“確實如此,你有什麼想法?”

“這個麼,先不告訴你!”程帛堯說完抬頭看天邊漸漸顯出來的星辰,碎碎的彷若一把晶瑩的鑽石撒在深藍色絲絨上,美得令人驚嘆。

從前,她曾經欣喜過,自己穿在程國公府,不必為衣食住行而營營汲汲地四處討生活,農家女的穿越文她也愛看,不過倘若讓她為一日三餐而那樣憂勞,她真的做不到。 現在,她不欣喜了,衣食無憂是因為會有其他更險更難的憂患。

晚風中,一縷髮絲被風吹得在她頰邊飄來蕩去,彷如生於水中的水草一般,車頭掛著的燈籠在她臉上烙下一層橙紅,此景令李崇安震撼。 她離自己彷彿很遠,她的神情彷彿十分滄桑,而她的眼神又彷若穿越過無數塵埃與歲月,輾輾轉轉落在不知何處,這些深深地被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以至此後久久不曾忘卻。

“堯堯,莫憂,你便是要把天捅個窟窿,我也與你一道。”這時,李崇安是真的在想,不管她要去哪裡、做什麼,刀山火海同進退他甘之如飴。

卻見程帛堯歪著脖子看他,很快笑彎了雙眼,愉​​悅的眼神裡似也撒著碎碎的星光:“好呀。”

崇安小徒,為師開始有點兒喜歡你了! 程帛堯心裡這般想道,因為李崇安此刻的神情無比真摯,大抵就算她此刻挖個坑兒說“咱們一塊兒跳下去叫人埋了吧”,他也會毫不猶豫,這般可愛的小徒兒,多招人歡喜呀。

她一直把李崇安當個還沒長大的小年輕兒,不曾覺得這個人有多大擔當,也擔負不起自己的人生,可這會兒想想,如果不是她內心太蒼老,這樣可愛的小年輕就該是這個年紀最好的樣子了。 不一味老謀深算,有城府,但坦蕩明朗,如同時刻滿身陽光,且聰明又知情識趣,二十歲時能成為這樣一個小青年已經很不了起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

“替秦王殿下老懷安慰呀,真是個好兒子呢。”

……

天際還有余光時,李崇安終於把程帛堯送回了程國公府,老程和程媽拽著她都不敢撒手,生怕一撒手她又被人劫了去。 程媽素來強悍,這時也不時側過臉去擦淚,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更是上上下下仔細看過了,才確定自家妹子真的是平平安安歸來了。

然後李崇安把事情一說,程國公府四口人加上蘇家二老並著仨舅舅一塊教訓她,一人數落她一句她都安靜不了,何況大家這會兒簡直拿她當劫匪一樣對待。

瞧她可憐兮兮地站在那兒被一圈兒圍著的長輩教訓,李崇安可一點兒不心疼,他是捨不得教訓,這裡有得是人替他教訓。 而且,他旁觀著,只覺得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絕對是裝出來的,她聽得完全不痛不不癢,要不是為了少聽兩句訓,只怕有可憐兮兮的模樣都不會裝出來。

“行了,橫豎也沒下回了,別再訓她。她今天來回折騰,該吃的苦沒少吃,沐浴安歇去。”蘇老爺子大手一揮,到底還是把可憐的小狐狸給解救了。 不過蘇老爺子這心也沒放下,又從自家武館選了兩個功夫學得相當出色的女弟子,雨露雲煙本來就是蘇家武館出身,只是學藝不如一直練武的弟子精通罷了。

李崇安原本也想找兩個人,見蘇老爺子有了安排,當即就點頭附合,又提出給配齊袖弩。 袖弩是軍隊配置,等閒的人家買不著,富貴一些的人家有門路也能買得著,秦王府所出的袖弩也只是更精巧一些而已。

蘇家三個舅舅也藉機給塞了一堆有用的沒用的,總之就是防患於未然,甭管有用沒用,有備無患就對了。

待人散去後,李崇安找個由頭和程國公一塊鑽進了書房裡,說到一半又把程松溪也招了進去:“什麼,怎麼會……”

聽到是李景綁了自家妹子,程松溪簡直有如同五雷轟頂,他與李景的情誼少說也有十年了,這十年不說親如兄弟,卻也是情深義重的鐵哥們。 如今鐵哥們把親妹子給綁了,還意有所圖,這讓程松溪很不好受。

“告訴你,是讓你以後多少有些節制也更思量著些,為達目的有什麼不可做的,手段倒也不壞。若不是瞧見了,只怕誰都不知道這事是他做的,若他去把堯堯救出來再送回來,你說堯堯還能怎麼著。”老程倒不生氣,為了那張椅子,怎麼耍手段的他都見過,李景心裡有顧忌,所以也沒做得太過分。

“該怎麼交往還怎麼交往,排淵不要太放在心上。”本來李崇安也不想說,但想想程國公一家人和李景向來交情不錯,就擔心他們到時候會出差錯,這才把話點明白了。

只是,那要逆天命的事,李崇安放在了心底沒說出來。 因為要把這件事說出來,先得把排卦排出來的結果告訴他們,這就會很麻煩。

有些事,還是留著做他和堯堯之間的約定就好,等堯堯想好自會與他商量。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5 AM

第四十六章手感真不錯

因為知道平靜生活得來不易,程帛堯愈發珍惜身邊的親人,對老程和程媽更加嬌嗲,對兩個兄長也是愈發親暱。 她這樣更讓一家上下心生後怕,如果不是她這回運氣好,只怕就要折在裡邊了,如此對她的安危便更看得緊了一些。

未想這事不過幾天后,襄王府就送來了陳思盈過世的消息,陳思盈一去,本來按事先約定,程帛堯是想收李澤這個弟子的,可如今襄王府眾人她一概不想沾手。 思來想去,程帛堯向李崇安求了個主意,不久李澤便被中宮皇后以疼愛嫡孫之名接進宮中教養,倒是也不用再懼楊玉綾對他做些什麼。

只是陳思盈去後不過月餘,李澤竟也悄沒聲息的去了。 事兒哪有這麼巧的,李澤原本身子骨不錯,陳思盈向來照顧得妥帖,程帛堯心裡明白,只怕這孩子無主論送到哪裡都逃不開一個死字。 為這個孩子,程帛堯難免愧疚,她答應陳思盈的事沒做到,言而無信最為可恨。

“小澤,原你來世能生太平之世,不生大富大貴之家,只生個殷實人家,父母在堂慈善和美,子孫繞膝一世安穩。”程帛堯這回倒是真正把楊玉綾給當成了一個必需要挪開的障礙,從前她多半帶著看戲的心思,現在卻有了危機感。

如果有一天,楊玉綾這樣對她以及她在乎的人,她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所以這個人已經不是她容不容得的事了,而是容了她自己就沒有活路。

“想做正妃,日後好做皇后?不,想都別想,正妃不可能,更不能讓你有機會成為宮妃來禍害人。”程帛堯手上捏著的不僅有她知道楊玉綾是重生這個底牌,更有空間這個妖異的存在,空間出產的東西樣樣兒都好,可事有反常便為妖,這世間哪能容得下這等妖物存在。

這事卻需要一點點籌劃,如果楊玉綾從空間裡拿出來的東西太逆天到能讓人當成仙丹靈藥,只怕會把楊玉綾當成仙姑。 所以,徐徐圖之,待尋著機會再一棍子打死,不能讓她有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寶露,你去把如雲坊和仙翁閣出的物甚每一樣都撿幾份回來,再尋些小兔子來。”程帛堯這是要做動物實驗,看看那些藥是真的有益,還是其實就是畫餅充飢之物。 前者有前者的應對,後者自有後者的章程,什麼時候謀定而後動都是對的,一定要把對自己有利的資源通通利用起來。

空間,真就是萬靈丹不成,這世上真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兒,程帛堯從來不信。 就如同學棋,人人都說她是天賦出色,其實也不過是比別人多付出汗水而已,天賦再好不肯用功也是白搭,所以旁人誇天資時,她每每不過是報以一笑。

寶露把如雲坊和仙翁閣的煙脂水粉與丹藥包了幾大包回來,次日廚房又送了幾​​十隻兔子來。 程國公府以為程帛堯是小姑娘心性,想養兔子玩兒,一家子上下寵著她特地建了個兔舍讓她玩,也免得她受兔子那股子羶氣。

站到兔舍前,程帛堯看著一對對兒紅撲撲的兔子眼兒,都有點捨不得了,看著真是可愛極了,有白的有花的有黃的還有黑的,哪隻都活潑可愛招人得很:“挑五隻餵丹藥,挑五隻往皮毛上抹胭脂水粉,這十隻另起籠舍養著,餘下的養著玩,等入冬做圍脖手籠也甚好。挑出來的十隻,仔細照料,我每日都會來看,若有意外也著人隨時留意著來找我。”

拿普通人家看一眼都嫌貴得滲人的物甚餵兔子,丫頭婆子們多有不解,勸了程帛堯一番,又到程媽那裡說了幾句。 程媽雖然不明白女兒要做什麼,但不管女兒想做什麼,程媽都沒二話,對下也只說:“大約是堯堯受了驚嚇,無妨,她想怎麼做便由著她去做,等過些日子自然會好起來。”

兔舍建起來,程帛堯就老老實實天天照三頓地來寫觀察日記,起先一個月都沒什麼變化,到後來餵丹藥擦胭脂的那一組明顯毛色油亮起來,比對照的那一組要強壯結實上許多。 管著兔舍的婆子一邊心疼著那丹藥胭脂,一邊又捂著胸口說:“姑娘,老婢瞧著這十隻兔兒再好不過,日日夜夜連個消停的時候都沒有,夜裡也不睡,白天滿籠舍亂蹦跳,精神頭好得很。”

“是不是看起來不論什麼時候都很亢奮?”程帛堯對藥理解實在不高,甭管現代古代她都沒研究,琢磨片刻還是讓人去把李崇安招來。 雖然她知道這位忙,可這事兒找別人她也不放心。

李崇安自然來得快,拿著她寫的觀察日誌進到兔舍裡,細細地把餵了藥和沒餵藥的兔子做了對比。 然後讓人去尋了活的小魚兒來,一邊還不忘向程帛堯解釋:“你起先就不該費這勁,我說你這些日子不出門,原來在做這事。要論試藥,什麼能比得過魚,越小的魚越甚。把那胭脂和丹藥都化在水里,魚若沒事你也就別折騰這個了,自會有旁的法子。”

呃,程帛堯是被現代實驗室的小白鼠給鬧的,如果不是買不到小白鼠,她肯定養的就是小白鼠了。 這會兒被李崇安一說,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沒常識呀:“我這不是想著兔子和人一樣都是胎生麼,且同樣要母親餵哺麼。”

見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李崇安不由失笑,紅狐狸有時候就是這麼傻乎乎的:“這多半個月裡,你連外邊發生了什麼事兒都不打聽打聽嗎?”

“有什麼要打聽的,等等,你做什麼事了?”程帛堯以為李崇安這麼衝動,直接就乾了什麼人盡皆知的事,不由得有些著急。

“能有什麼事,宮里為襄王開小選立正妃。”李崇安自然知道楊玉綾是個關鍵,不能讓那女人爬得太高,也不能再選個和陳思盈那樣好相與的。

“這麼快?又有個姑娘要被摧殘了,是哪家的姑娘?”這還三個月不到,沒想到李景就要另立新妃了,程帛堯一時間有些怔然,她又想到了陳思盈,當年小花園裡的光景彷彿又在眼前重現了一般。 微羞的笑,溫溫糯糯的聲音,叫人喜歡的笑臉,一雙清澈妙目,她說她也喜歡下棋,程帛堯一想起她來總覺得心裡澀得很。

側臉一看,便瞧見她微垂眉眼,臉上慣有的笑容都黯淡了幾分。 李崇安也不點破,有些東西需要自己去體會去消受然後走出來,他不會去干涉,他不是那連飯都要替人嚼好的,自然如果她走不出來,合適時候他會拉一把,但不是現在:“天策上將嫡幼女馮音,出自云涯道院,今年二十有三,因為耽誤了年歲天策上將本都存了她終身不嫁的心,倒沒料想咱們這位師姐與襄王有份姻緣。”

雲涯道院? 雲涯道院的學子一出門可能就是十年八年,程帛堯沒見過馮音再正常不過:“是山長的安排?”

李崇安搖頭:“雲涯道院的院規只有一條,不入廟堂,不涉朝野之爭,他的謀略要落空了。”

聽罷,程帛堯輕笑一聲,李景真是瘋了:“他倒越來越大膽,想讓雲涯道院幫他,馮師姐是哪位先生的弟子?”

“藥理、馬術以及劍術。”李崇安對這位不曾謀面的師姐倒不擔心,雲涯道院倒是不禁著院裡弟子各為其主相互敵對,只是到底存幾分香火情,不會把事做絕。 且某些程度上,他們和這位馮師姐算是一條陣線上的。

“雲涯道院的弟子都敢娶,我覺得他已經不足為懼了!”雲涯道院教女弟子第一條就是為自己活著,愛值得愛的人,一旦發現那個人不值得愛了,本著第一條的中心思想,唯一能做且必需做的就是休夫。 如果馮音沒能從李景身上找到愛這個字,大概最後真的可能休夫喲。

這個結果,她真挺期待的。

“嗯,我覺得我也不足為懼了。”

“靜山,別發癲。”某七段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一下子就長大很多,好像直接就從蘿莉變成了女王,連個轉折過程都不帶有的。 所以她很順手地給小李郡王順了順毛,並順便感慨了一句:“手感真不錯。”

“堯堯,別成長得太快,不要逼自己。”李崇安不以為意,很舒適地伸著腦袋側捱著她,讓她給自己順毛,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被當成院寵給寵幸了。

“我懂,可是靜山,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我們已經用了太多的時間去幼稚天真,而他用來太多的時間來佈局。張師兄也真是渾不吝,怎麼能把卦辭直接告訴當事人,他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有更多的機會暗中準備麼。”不過,這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成也天命,敗也天命。

和李崇安在巷子口話別後,程帛堯看著他在夕陽里灑落一身搖曳生光的醺然,不由瞇起笑眼,恰逢他回首望來揮手道別,示意她快些回家去。

這場景讓她想起一句詩——悅我心者,日月長河,拂我意者,雲霞朝露。 以前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看著李崇安離去的背影她卻莫明地懂了。

“原來,你也並非無心。”

李……李景!

尼瑪呀,早知道她就不站在巷子口犯文青綜合症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52 PM 編輯

卷二 大雪崩

深諳棋中意,方解其中趣

第四十七章老紙對你絕對是真愛

方才披著一身夕陽離去的李崇安,就算是背影看起來也是和暖的,可眼前這個人就算迎著陽光走過來,看起來也是那麼凜冽生寒。 此時此刻,程帛堯挺想表揚自己的,你看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什麼人是可以經常來往的,什麼人是需要保持距離的,危機意識多強呀。

這會兒還有閒心表揚自己,程帛堯又想表揚自己冷靜從容了。

“襄王殿下,天色已晚,何不早早歸去。”程帛堯不想刺激他,所以沒說什麼新妃的話題,她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神色微沉地看著她,李景雙眸微暗,過了片刻才道:“師妹,隨我走一段路如何?”

當然不如何,程帛堯現在最不想的就是和李景再有任何接觸,這個人已半近癲狂。 不過,他似乎有什麼想說的,聽聽倒也無妨礙:“襄王殿下有話儘管直言,近日里出了些小事兒,家父家母本是連門都不給出的。”

意思表達得很明顯,那就是有話趕緊說,沒話趕緊滾。

李景聽出來了,靜靜暮色之中,他聽到了自己的笑聲:“師妹,人若有選擇,誰又願走不歸路。我自來知道你聰敏天成,會猜出一些事來,可你猜出來的遠不是全部。堯堯,對我你可以安心,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從前你靈竅未開,如今開了想必也明白,有些話不應點破,只因點破了日後相見便心存隔閡。堯堯,不論你所託何人,不論將來身處何方,我不會傷你,更不會容許任何人來傷你,懂嗎?”

既然他擺出一副誠懇的樣子來,程帛堯也很是從善如流地選擇了滿臉真摯。 一副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小​​模樣兒:“師兄,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歸路,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頭是岸的。你說的,我未必全懂,但也未必不能懂,師兄,人生在世不止一城一國,也不止一朝一夕,把自己困在這小小的城池裡卻要仰望天下。你不覺得格局太小了嗎?”

“你我都是愛棋之人,應當知道,所謂全局都不過是一盤棋。真正的超脫是身心兩不羈。師兄,你還來得及,我雖然不過十五,卻也懂得人活一輩子難免要走錯幾步,走錯不怕。怕的是走錯了卻不肯回頭。師兄,人生苦短,不要把美好的歲月用在無止盡的……爭鬥之中。”比誠懇,程帛堯心底暗暗替自己拍小手,面上依舊是那麼的懇切真誠。

本來我可以真正以誠待你,半點也不弄虛作假。 卻是你自己捨棄了,怪不得任何人。

她的懇切,以及她眼神裡的些許擔憂都讓李景笑意更濃。 但眼裡的落寞卻像是堆積在玻璃窗上的經年塵埃,似乎已經擦不去了:“已身不由己,有些命運自出生之時已有定論,堯堯,願你一世無恙。珍重。”

幹……幹嘛? 怎麼弄得像生離死別一樣,回了自己院子裡。 程帛堯都忍不住發顫,她實在不能明白李景怎麼弄得像來永久告別一樣,居然最後還給她來一句“珍重”,太詭異了。

夜裡,小程七段用她出色的邏輯推理能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順了一遍:“該……該不會是,他那次綁我,其實是為了讓我非嫁他不可。只是程國公府和秦王府反應太快,所以他沒能來得及實施計劃,我就已經被救出來了,再然後馮師姐出現。所以,他今天是來向我這個'過去'告白順便告別,然後還讓我吃個安心,這人真複雜。”

“不過,李景啊,你要真是這樣我可能真的就不會把你拉下馬了。如果你眼底的不是那麼熾熱,可能我就真的相信了你,你忘了我是棋手麼,不但擅長觀察棋局,還擅長觀察對手的眼神和表情,你已經深深地把你自己給出賣了。”小程七段的邏輯推理到這裡就不管用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李景還非要來這麼一招,難道程國公府就真的這麼有用?

“真當我好騙麼,襄王殿下,老紙的年紀都夠當你媽了,你居然還耍這樣的花腔。到最後也不肯放棄利用我的人,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一步步走向雲端而不給你挖幾個坑呢,老紙對你絕對是真愛。”是真的愛看你一腳踩空摔個半死。

記起白天那些養在丹藥水里不過片刻就游得無比歡騰,再過半個時辰又翻了白肚皮掛掉的小魚,小程七段露出狐狸般的笑。 她就知道這藥肯定存在缺陷,這世上哪有不勞而獲,不需要付出代價就能得到的東西,要是仙俠世界她就認了,可這裡只是個普通的時代。 雲涯道院練出來的丹藥也就能調理一下身體,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長生不老藥。

李景或許知道楊玉綾有什麼不凡之處,但未必知道這一切來自於空間,也不知道這些東西還是柄雙刃劍。 太自信的人,最容易掉下云端了。

又過得半月,秋風乍起,陽光漸漸溫軟下來,如同崇安少年柔軟的目光,照在人身上泛起一圈圈光暈,燦爛而靜諡,美好又動人:“吃丹藥的兔子大概快要不行了,靜山,我發現這丹藥唯一的作用就是透支精力,簡單一點說就是透支明年的錢享受今天的富貴,終究不能長久的。”

“嗯,暫時不要宣揚,繼續做你想做的事去,現在還不是時候。”李崇安說完又忙去了。

見他忙得很,程帛堯也不打擾他,道場選址方面董豐舉棋不定,她正好去瞧瞧把這事定下來,不能再拖下去了。 董豐選了五六個地方,最終合適的有兩個地方,一個是西郊西花潭,一個是南郊青松嶺。

“要說這兩個地方都不錯,可又都有缺陷,西花潭離內城近一些,半個時辰足夠來回,就是西花潭年年都要漲水,每回漲水都會把路淹了,不是很方便。青松嶺其他都不錯,只是離內城遠了些,加上四周人煙不多,建道場肯定要多花銀錢。”董豐心裡自然願意選擇西花潭,至於淹路,想想辦法另僻一條去西花潭的路也比去青松嶺那個野崗子建道場要強。

不過青松嶺說是野崗子,風景相當不錯,漫山青松茂茂而生​​,蔭蔭古松見之令人忘俗,那就合該是個琴棋書畫詩酒花的高雅之處。 當然,更重要的是那就是程家的產業,辦起來要簡單一點。 正是因為這樣,董豐才一直拿不定主意。

等董豐把優劣一說,程帛堯立馬就決定了:“青松嶺,離道院也近,方便我就近來往。青松嶺那一帶都是我家的產業,到時候建些個莊子,倒也能掙些銀錢,養道場的錢也就足夠使了。地方上教棋的事我管不上,道場裡陛下也不會管,如果青松嶺一帶能建起鄉鎮集市來,也就不愁以後棋院的花銷。”

“這倒也是,路也方便,青松嶺離官道不遠,修個二里來路就足夠使了。既然程姑娘拿了主意,這幾日我就過府與令尊商談一二。”董豐說完又把匯豐商行的近況說了說,董豐最近挺鬧心的,海上折了一艘船,貨賠進去了不說,還搭進去幾條人命,本來賠點錢就算了,可那幾家人裡有一家人不甘心,三天兩頭上門來鬧,一家子孤寡董豐又不好太為難他們。

“這不不難,既然該賠的銀子照契約賠了,你清清白白沒什麼可怕的。回頭你給他們找個狀師,讓他們寫個狀子到衙門告你去,衙門判下來他們就自然不會來鬧了。”小民怕衙門,這個時代再刁霸的都不願見官,有理有錢還好,沒有理錢也行,可你要理和錢都沒有,五板十板是跑不脫的。

“讓他們告我?程姑娘,你這話怎麼說的,我吃撐了沒事兒乾自己給他們找狀師不說,還讓他們上衙門給我找官司去。”董豐這幾年沒少跟官府打交道,可照樣對官府還是存著敬畏,一聽打官司還是自己找官司,差點沒跳起來。

“誒,你有理還有錢,你怕什麼,契約上都按了手印,就他一家不肯,另幾家都沒了聲息,你不用擔心。該賠的賠了,還額外給了補償,逢年過節的匯豐商行向來待上上下下寬厚,月錢也高出別家三成,更別說咱們還發四季衣裳,給探親假還給僱工過生辰。我都能不臉紅的說句實在話,咱們匯豐商行是全天底下最好的雇主了,不盤剝剋扣不說,還這般仁善,這是多好的名聲啊,這是多好的宣揚機會啊,董先生你說該不該放過。”托現代明星緋聞的福,程帛堯輕易就想到了這個主意。

董豐一聽,眼睛圓睜,過了會兒才嘿嘿地看著程帛堯道:“程姑娘真是思敏智捷,這法子好得很,現在我才知道程姑娘當初為什麼非要與僱工結契約,還一定要註明月例福例。”

“咳……其實我當初只是擔心董先生是個奸商而已,到底和程國公府有乾系,我不能讓這點干係將來壞了家父的節操。”

……

董老闆恨不能當場淚奔,他難道看上去就很沒節操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7 AM

第四十八章恭喜你中招了

秋日經不得雨,雨一來便漫成蕭瑟之意,待到梧桐落盡,雁字橫空,襄王府也迎來了張燈結彩的大喜之日。

頭一回娶陳思盈時,李景對自己的心意並不是那麼明朗,且對陳思盈也有五分可心,臉上怎麼也有些喜氣洋洋,這第二回娶新妃,李景臉上半絲喜色也無,整個人看起來陰鬱極了。

馮音對他是一見歡喜,他對馮音卻並不是,只是馮家和皇后透了意思,皇后覺得馮音是個好的,問到他這裡他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頭。

蓋頭落下後馮音雙目微醺地看向他的夫君,臉上的歡悅之情透過眉梢嘴角滿滿地溢出來:“殿下。”

只是再歡喜,也能看清李景眼底的陰鬱之氣,也能看清楚他並不像自己那樣歡喜。 師長們說是自己喜歡的便主動相求,哪怕是女子也不必太過矜持羞怯,她便如同懷有驕陽一般熾熱主動,如今看來他點頭也不過是顧慮著她的身份。

“殿下,您既不愉,我不強求,交杯酒不飲也罷,洞房不入也罷,這襄王妃我也不是非做不可。”馮音雖然難得地動了心,到底還是被雲涯道院教得骨頭硬得很,對於她來說,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自己不會礙於世俗人的目光而委屈自己。 更不會因為自己喜歡他,而伏低做小,卑微地低到塵埃中去。

馮音的話讓沉溺在諸般念頭里的李景恍然回神:“雲涯道院是這樣教導弟子的?”

這話聽不出是譏諷還是激賞,馮音眉頭攏起:“自重自愛,這沒有錯。”

意外地笑出聲,馮音這態度,莫明地讓李景覺得有趣:“是沒錯,愛妃,既已入我門。日後安穩過日子罷,別多想,人生豈能事事如人願。”

“你心中既是不情不願,便自去安置吧,或者我另居他室也可以。”馮音在雲涯道院待了整整十年,這十年正是人格成型的時間,馮音受師長影響比程帛堯大得多,畢竟程帛堯心理上早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早已經​​有了的人格品性。

她眉間眼底的歡喜都已經褪去,只留下幾分淡然疏離。 似乎總有些人,他們可以輕易地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能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情感。 這樣的人。 真是讓人羨慕得很,李景心中何嘗不知道對程帛堯的情早已經成奢望,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速速放下,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他都不曾放下過分毫:“你既這般作想。我自不會強求,你安置吧,至於另居他室卻是不可,若另居他室以後你在府中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些許小事,不足掛礙,你若有顧慮。自去外間羅漢榻上安置,可要我幫你鋪被褥?”馮音倒也不委屈自己去外間睡,都成了現在這局面。 又何必為一個不喜自己的人委屈自己。

“不必,你自安置。”一夜洞房花燭盡,倒讓李景對這娶來的新妃有了幾分認知。

京中沒幾個雲涯道院的弟子在,不多的幾個也都在欽天監裡,那都不好相見。 馮音婚後沒幾天就下帖子到了程國公府和秦王府。 邀請程帛堯和李崇安兩人去天元茶館相會。 臨出門前,馮音向李景交代了一下自己要出門。 還說明了自己去哪裡見什麼人:“若是相談甚歡,許要晚些歸來,夫君不必等我用飯。”

其實,李景多想說一句“我們一道去”,可想起程帛堯那日略帶譏諷的笑意,他到底還是忍住了:“愛妃自便,早些歸來。”

“是。”要不是休夫這種事馮音礙於身份做不得,馮音此時只怕都把李景給休了繼續回去過自己的道姑生涯。

接到馮音的帖子,程帛堯還蠻意外地,到了地方一看,李崇安也在:“靜山,你也接到帖子了?”

應聲點頭,李崇安其實並不怎麼喜歡聽程帛堯叫他“靜山”,他更寧願程帛堯叫他一世“崇安師兄”,那份嬌俏狡黠才更適合她:“京中道院弟子不多,師姐想見又能見的更少,我們倆恰好就是方便見的。”

移步上樓,馮音正在雅間裡飲茶:“馮師姐。”

“程師妹,李師弟,快些進來,茶剛沏好,正宜品飲。”馮音看著這二人走進來,真正是一對璧人,少年和煦溫朗,少女狡黠明麗,馮音以為世間真正有情男女就應該是他們這樣子。

“謝謝馮師姐。”

過了一會兒,李崇安和程帛堯才確定,馮音找他們來真的只是來閒聊的,東一句西一句,說的多是在外遊歷的趣事,偶爾也說起道院裡師長們的怪癖,三人倒也相談甚歡。 程帛堯這會兒倒有點女性應有的敏感直覺了,馮音雖然看起來很開懷,但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喜笑開顏,馮音越笑越讓人覺得她很孤獨。

程帛堯挺想說句“何必這樣強作歡顏”,可她一來和這事怕有點干係,二來也是和馮音才見不久,日久才能見人心,有幾個人能真正一見如故的。

待送走了馮音後,程帛堯才​​看向李崇安:“你看出來了沒有?”

“看出什麼?”李崇安可不會費工夫了解程帛堯以外的女子是歡喜還是憂愁。

“馮師姐並不開心。”

“她不說,我們只能當作不知道,她就算說了,我們也不能干涉,那是襄王殿下後院兒的家事。”李崇安說完又看了看程帛堯,心想:什麼時候他的紅狐狸才能成為他後院的家事呢,一琢磨又道:“堯堯,明年你就十七了吧。”

二月生辰,待二月份過了生辰也只能說滿十六歲,怎麼就叫十七了,女人對年齡果然很敏感:“十六好不好,哪有十七。”

“堯堯啊,快點長大吧。”李崇安這會兒才知道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等得有多辛苦,尤其是這姑娘家還非要把她留到十八。

嘁,沒留到二十就算程國公府厚道了。

“思春了吧,慢慢等著吧,警告你,不許讓任何女人近身,否則隨時準備悔婚。”就算是到現在,程帛堯對李崇安的節操依舊持保留態度,出身好相貌好氣度風儀都不錯,這樣的王孫公子就像一塊上好的肉,誰都想吃一筷子才好。

穿越小說裡,一心一意的男主並不多見,就算到最後會一心一意,只怕這個過程也要經歷無數花花草草。 程帛堯不想經歷,所以事先就說得很明白,如果李崇安做不到,或者將來毀約,她隨時準備悔婚或休夫。

“你也太小瞧人,別張嘴閉嘴悔婚休夫的,你也不怕我聽了傷心。”李崇安咬牙切齒得很,紅狐狸到現在還沒有把心放在他身上,真是讓人恨不能咬她一口。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舅母想把她娘家庶出女給你作妾,而且那姑娘已經與你'偶遇'好些回了。李靜山,這且是你沒幹不該干的事,但凡是你動了點心念,就等於是給我機會一腳把你踹開。”程帛堯很欠揍地滿臉期待。

李崇安這會儿知道了武師兄他們這一撥人打聽消息的能耐有多厲害,看來自己的一行一動早就在嚴密監控之下了,一旦自己有出格的行為,這紅狐狸絕對得歡快得不得了地拍手,然後迅速退婚:“你放心,我不會給你這機會的。”

“吶,我的機會來了,你那位安表妹過來了。”程帛堯嘿嘿直樂,滿臉圍觀地熱情與八卦模樣兒。

活像被噎得狠了的李崇安差點都想伸手掐她一把:“什麼表妹,我表妹很多,這個卻不是,長河、止水去把安姑娘打發走。”

“你悠著點吧,我可聽武師兄說了,你的安表妹聽了別人的話,正打算自污名節好賴上你。你最後注意著點,要知道一旦你被這樣的事兒纏上了,就算我不介意,我爹娘也不會再許我嫁你的。”程帛堯除了打聽不到皇宮和諸位大臣家私密的消息,那些不怎麼隱秘的只要有關聯都不會錯過。

“她做夢,她要真這麼做了,以為本郡王便會負責,少做白日夢了。”李崇安從不自承是心善之輩,也就是對程帛堯這主兒沒法子而已。

李崇安顯然太小看女人的執著,對於庶出的安表妹來說,李崇安實在是棵太好的樹,雖然做正室輪不上她,但做貴妾她也心甘情願。 至於那將要做正室的程國公府千金,儒林清貴家的閨秀什麼樣兒,安表妹見識得多了,在安表妹看來程帛堯就是個書呆,肯定既不解風情又不知情識趣。

不得不說,安表妹總結得很精闢。

所以安表妹很快就找到了機會,秦王五十整壽,王府大宴賓客,安表妹見縫插針地把事給辦成了。 當著滿院子男客女著的面兒,安表妹妝容不整地和李崇安醉酒微醺地被發現處在一個屋裡,安表妹還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看起來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眾人抱以同情,程國公府一行人虎視眈眈,程帛堯嘴角勾著笑,挑著眉頭看向李崇安無聲地作口型:“恭喜你中招了!”

李崇安心想:我怎麼就喜歡上個這麼糟人心的死丫頭!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8 AM

第四十九章大家一起看熱鬧

花鳥鳴於花木間,仲秋的陽光把院子裡照成浮光一片花白,煞是景緻動人。 因著園子里高樹森森,幾樹紫薇花還露水微濕一派水靈靈的可愛模樣,程帛堯一時沒注意被一枝繁茂的紫薇打落頭頂,面上粘著幾片淡粉花瓣不說,那露珠兒也落了滿臉。

她反應慢半拍,就傻不愣噔地站在了那裡,要不仔細瞧倒似是哭了滿臉淚珠兒一般,兼著那幾片花瓣貼在脂粉未施的小臉兒上,真正是楚楚令人憐。 那眸子裡盈盈若有波光,就是連李崇安慣見她時不時要擠眼淚,也不住心頭一顫。

這會兒園子裡諸人,除了看向李崇安和安表妹,余光便掃著程帛堯這位小李郡王未來的未婚妻。 要是程帛堯剛才那抱肘於胸看好戲的態度,眾人或許會沒了滋味,這如花著露淒然然動人的模樣才真正讓圍觀的眾人覺得今日來賀壽,便是禮金再厚一些也夠本兒了。

如果不是程帛堯濕了滿臉,李崇安都要以為紅狐狸又在擠眼淚,試圖遂了眾人意,好捎帶讓她看看熱鬧:“安表妹。”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程帛堯看到了小李郡王冷硬的一面,他眸光冷而厲,她隔著有一段都能感覺到那眼刀子的厲害,何況是首當其中的安表妹。

“表……表兄,我……”安表妹凌亂得很講究,只顯得柔婉,那一點點淚和慌張以及羞憤表現得恰到好處。 她甚至沒有說什麼負責之類的話,也沒咬死自己的清白,安表妹是想給自己退路。

李崇安是什麼人,但凡你留了一點疏忽,他都能以點破面,全面把人給打倒:“此處乃是男客暫歇之處,女客所屬的園子在另一頭。還請安表妹告知。是寒舍哪個婢子領你過來梳洗的,此等連自家園子都不熟的婢子,還是早些發賣為上。”

眾人一想,是啊,這是男客的園子,只是一聲尖叫把男客女客都引了來,這才擠了滿園子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這麼一來,眾人看安表妹的眼神就充滿了鄙薄,身​​邊帶著女兒的婦人更是小聲教導自家閨女,這般蠢事萬不可做。

照程帛堯看。 做也就做了,做得這般手段低下,真的好讓人為安表妹不值。

“她。她說她叫紅霞。”安表妹可能還真是有備而來。

那叫紅霞的婢女一來,竟說是李崇安讓她把安表妹領到這裡來的,李崇安這會兒臉上那叫一個陰復晴,晴復雨:“我秦王府歷來待下寬和,但也不吝於一通水火棍。今日這事若不說明白,來日我有何顏面再自稱道院弟子。長嫂,王府上下你是當家人,還請長嫂還我以清白。”

瞧這被污衊後的憤怒,以及緊握拳頭的憋屈勁,倒像是安表妹把他給怎麼怎麼了。 程帛堯就知道安表妹討不著好。 李崇安這人向來喜歡一句話把人弄死,他要世子妃給他清白,無非就是說是他被害了清白。 他才是倒霉被算計了的那個。

再往深裡想,堂堂秦王府嫡子,竟然在自家府邸裡被個外人給算計了,這安表妹得有多深的算計,程帛堯現在特想跟安表妹說一句話:“姑娘。你都不知道這人有多小心眼兒,你往他身上潑一滴髒水。他能直接給你弄一池子髒水讓你自個兒跳下去再也別想出來。所以,以後還是看清楚人再耍手段,要是個厚道君子,今兒可能就被你賴上了,可你什麼時候見他厚道過君子過?”

雲涯道院什麼都教,就是不教人怎麼做君子!

要站在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立場上,程帛堯都想唾棄一下李崇安,可要站在未婚妻的立場上,程帛堯想給李崇安鼓掌,這孩子太上道了。

秦王世子妃可不是什麼柔善之輩,更何況自己管著家卻讓小叔被污,她比自家小叔還要氣,好好一場壽辰沒得著臉不說,還把裡子麵子全丟了。 只怕這事不處理好,回頭還得挨父親和夫君的眼刀子,小叔也不是好相與的,這事她怎麼也得處理明白:“紅霞是外院待客的三等婢女,按理該是在廚房裡忙和才是,我已經讓人去尋她了,說話就來。”

按理該把客人都請開,再尋個清靜的地方處理這事,可明顯自家小叔要當著眾人面討個清白,自家小叔向來是個厲害的,世子妃可不好拂了這位小爺的意。 他要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橫豎只是舅母的娘家侄女兒,要怪就怪那舅母手伸得長,連王府的事兒都敢攪,攪的還是父親和小叔好不容易謀來的親事。

世子妃瞧了眼不遠處的程帛堯,站在紫薇花下,杏黃裳子綠羅裙,挽著煙霞般的披帛盈盈而立。 一眼看過去如同一枝帶著露水的粉白紫薇花,神色淡泊、豁達,甚至還帶著一絲兒淺淺笑意,說不出的雍雅端方。 再看那安表妹,真是高下立判,怪不得把小叔氣成這樣。

“靜山,安姑娘與你開玩笑,你嚇她作甚,便是還惦記她小時候往你脖子裡倒了三斗子雪,也不該這時候玩鬧,看把安姑娘嚇得。再及,我是信你的,不必因怕我誤解而發作安姑娘。”程帛堯真不是聖母,這種話本來就沒人信,她只是要展現一下自己和稀泥的態度。

今天這事若不成,安表妹的名節就得毀了,若成了也沒她好果子吃,因為——李崇安不能有妾室通房,甚至不能在外眠花宿柳,否則他就得隨時被自己踹掉。 李崇安目前看來對她還是很滿意的,所以安表妹今天注定是個杯具。

當然,如果安表妹能順著她這句話就坡下驢,名節雖然壞了,卻也可以在風波平息後尋戶差不多的人家,還是可以風風光光嫁出去,畢竟事情已經有了個坦坦蕩蕩的說法。 不管什麼事兒,有層遮羞布總要好看一些。

但安表妹明顯不肯順杆爬下來,所以程帛堯就半點壓力也無地繼續滿裡戲謔,她本來就想袖手旁觀看大戲,只是本著人道主意精神cos一把魯仲連。 本來就不指望人家領情,現在她正好手一攤,向眾人表示她已經盡力了,她真正是程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出色閨閣千金。

以上完畢,大家可以繼續一起看熱鬧了。

眾人一看,如程帛堯所願,不少人暗暗點頭,心中誇讚:“程國公不愧是有教無類之仁人君子,家中千金品性也是極好的。”

兩廂一對比,安表妹更落下乘。

“姐姐……我,我……”安表妹說著就開始抹淚,然後一字一句可憐無比地說道:“我與表哥同居一室,雖也知姐姐……”

“安姑娘,我是家中獨女,萬不敢隨意認妹妹,否則回了家中父親要有口難辯的。”

人群中到底有人沒憋住笑出聲,這笑聲像是會傳染似的,持重點的只勾著嘴角,素來爽利地恨不能捂著肚子打滾才好,便是矛盾的閨閣小姐們此時也拿繡帕掩面而笑。 京中人人都知,程國公家有悍妻,偏程國公喜歡到了心坎裡,這都二十幾年了竟半點兒沒有紅玫瑰變成蚊子血的苗頭,竟恩愛得蜜裡調油。 再聽這程姑娘調侃自家父母時那幸福圓滿的樣子,眾人便是不為她這份急智,也為她這甜軟的模樣而柔和了神色。

其實說白了,程帛堯這時在表達一個態度——別扯上我,你有本事自己賴,沒本事非要攀扯出我來,我只能給你個沒臉。

於是安表妹又把重心轉回了李崇安身上,不過她卻遭受到了來自秦王世子妃的無情揣摸殘。 那叫紅霞的丫頭一找來,那丫頭一看情況不對,雖不敢說明真相,卻也一個勁裝傻,只說自己一直在廚房裡忙得腳不沾地,哪裡敢偷懶,這替女客引路的活兒可是一等丫頭才能做的,她一個三等小丫頭哪裡敢撈這事兒。 紅霞倒是一推二六五了,安表妹的臉紅了白白了紅,到最後“嚶嚀”一聲竟暈倒過去。

“敗筆呀,你要不暈繼續賴,礙著這麼多人在場,你出身也不算太差,最後還是要給你留臉面的。可你這一暈,誰不知道你心虛啊,不知道在場的都是人精裡的人精麼。”程帛堯搖搖頭,對安表妹的將來掬一把鱷魚淚後,一點兒芥蒂也無地看著走過來的李崇安說:“你還是趕緊去向我爹解釋解釋吧,這安表妹也太……不足為懼了些。”

“堯堯,你就不能吃點兒醋!”李崇安灰頭土臉,心裡很不痛快,不為安表妹,為程帛堯從頭到尾的路人行徑。

“我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連這點小花腔都堪不破,你就認便宜吧,擠一張苦臉給誰看吶。”程帛堯沒告訴李崇安,有那麼一剎那,很短很短的那麼幾秒鐘裡,她確實有些不是滋味,可離吃醋什麼的還差著孫猴子一個筋斗那麼遠。

李崇安可慘地登門去跟程國公解釋,這位大概解釋完後氣不順,沒隔幾天城裡有隻言片語說起這事時,居然沒半個字是對李崇安不利的。 話裡話外,只笑話那安表妹羊肉沒吃成反惹一身騷,對安表妹的名節也只略過不提,大部分人是譏諷那位安表妹勢利,攀高踩低之類的。

如果不是李崇安嫡親的舅舅上門賠禮道歉,李崇安哪能這麼輕易放過安表妹。

經此一事,倒是可憐了程帛堯,平白無故得個“閨閣明珠”的諢名,一時間讓她變得有那麼幾分炙手可熱起來,這對她來說可真是天大的麻煩事兒。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8 AM

第五十章少年,你真誠的眼神打動了我

“閨閣明珠!堯堯?”

程柏濤直接笑抽,程松溪也樂呵呵地打量自家小妹,見她到底露出點微羞的笑意,這才收回視線。 程國公也樂得很,自家女兒在家在外向來都不遮掩,竟有人把她認作“閨閣明珠”,依老程看自家女兒分明是“閨閣懶珠”。

“好了,莫再取笑堯堯。”程媽其實也忍不住樂,只是想到這“明珠”的來源,到底還是有些不快。 對李崇安舅母便生了幾分不喜,幸好李崇安是個明白的,要不然這親真是不結也罷。

“大哥,你要是再笑,我可不保證還會幫你做間諜。”最近程松溪在某次聚會上,對某位姑娘留下了不錯的印象,覺得那是個可以持家,也可以相親的姑娘,於是近來常受邀參加各種聚會的程帛堯就成了他最好的諜子。

說到這個,程松溪也不見半分羞赧,大大方方地道:“只要娘親同意,我倒也沒什麼。”

……

一聽這話,程媽哪能同意,連連擺手,又問道:“堯堯,那餘家姑娘品性如何?”

“喜歡下棋呢,說是灶上功夫也極好,說話做事很直爽,和家中幾個姐妹似乎也處得不錯,偶爾還會關照一二,是個有長姐風範的。”憑心而論,余清辭比程松溪從前預訂下的那位要好許多,不過程帛堯唯一覺得值得稱道的還是人家會下棋。 對小程七段來說,會下棋的人心地都比較乾淨一點,雖然腦子裡彎彎繞繞不少,可總會比較懂大局一些,配自家兄長還是不錯的。

“靠譜就行,回頭娘再給你去相看相看,若真是個不錯的。娘就替你請官媒去。到底是集英閣大學士家的姑娘,比那王侯府邸裡出身的就是要少幾分痴顛驕矜多幾分清澈溫婉,堯堯,你以後也莫學那些個癡子。”程媽一想到淮南侯府的七姑娘,就像吞了蒼蠅似的,那姑娘現在竟還沒訂人家,不肖想自己的兒子了,卻對自己的女婿虎視眈眈,真是個沒臉沒皮的。

老程看著自家的孩子一個個說娶的要娶了,說嫁的也留不了多久。 心中一陣感慨,忽地又道:“堯堯,你也好好在家待些日子。家裡雖說有幾個繡娘,但嫁衣還是自己繡為好,便是不繡嫁衣,蓋頭手帕總要繡上。”

曾經有一段時間,小程七段對繡花還是很有興趣的。 而且還學得不錯,可她太懶了,一片葉子她都能繡一年,讓她繡蓋頭得繡到什麼時候去:“好吧,我繡帕子,娘啊。剩下的女兒就靠您了。”

“懶丫頭,將來嫁過門去看靜山那孩子說不說你,真個是樣樣都通樣樣稀鬆。”程媽自然知道女兒一嫁過去就是郡王府當家做主的。 只不過這麼懶的閨女,日後別連家都懶得管才好。 成日里就知道死睡死吃死玩,一點兒沒個待嫁閨秀的模樣。

忽地,程媽覺得自己寵女兒寵得太過了,轉個背去就要給女兒請個教規矩​​的。 將來要常進宮常見宗室王公,禮儀有些不同。 程帛堯一見這苗頭要冒出來。 趕緊到程媽面前秀了一​​圈兒自己在雲涯道院學來的禮儀規矩,然後程媽就知道了,她這閨女是真懶啊,不是做不到,也不是做不好,就是懶得做。

端著點兒,公主世家貴女也就這麼副作派,不端著的時候,站著一定要找個靠背的,坐著肯定是一灘爛泥扶不上牆的糟心樣。 程媽最後乾脆眼不見為淨,你愛咋樣咋樣,只要以後在外邊別太難看就行。

“瞧著你在雲涯道院真學了些東西,這王年倒不全是在外邊瞎玩,這樣也好。你與靜山相處這麼些年他還能稀罕你,見著你私底下這破樣兒也不以為意,意味著這孩子真習悅於你,否則誰受得了你這懶怠樣兒。”程媽萬分感謝秦王,都見過女兒了,居然還能為李崇安去御前求下賜婚旨意來,真是溺愛孩子的家長啊!

“娘,如果一個人非要你改變自己去適應他,我覺得不值得,所以他喜歡我我是這樣,他不喜歡我我還是這樣兒。再說,我在外邊端得挺好的,誰也沒挑過我的禮,這不我還掙了個'閨閣明珠'的諢名麼。將來大哥二哥有了閨女,也不至於因為我這姑姑私底下的懶樣子而不好找人家。”程帛堯想著自家人口簡單,再想想秦王府,秦王雖然只有兩個嫡子,府裡也只有一個庶出女未嫁,她以後抬過門就直接是郡王府的女主人。 可其實,秦王府的關係錯綜複雜呀,關上門在家自然簡單,打開門就是整個宗室,那也不簡單好不好。

說到底,程帛堯就是因為怕麻煩才一直鞭策自己對李崇安保持距離,結果保持了這麼些年,程媽直接給她來個釜底抽薪把她卷巴卷巴送給了李崇安。

秦王府兩個側妃和幾個庶妃都算簡單,如今秦王都五十了,對內院早已經淡了,加上秦王世子地位穩穩噹噹,秦王府倒也沒什麼。 秦王府要真有點什麼麻煩,也出在秦王世子妃那兒,世子妃嫁到秦王府多年,膝下仍然沒個孩子。

秦王府規矩嚴,嫡長沒出生,不會放開了讓庶室先生出庶長來。 也就是李崇安他娘去得早,否則不定得出什麼事兒:“對了,娘,你給我找個大夫好好調養著身子吧。這些年在外邊其實也沒少吃苦,經常耽誤吃飯,在外邊寒一陣暖一陣的沒個定數。雖說靜山一直關照著,可他學藥理也沒學怎麼給姑娘家調理身子,世子妃一直沒個孩子,我不願將來為這事憂心。”

本來想調侃女兒兩句,說不嫁的人這時候都想起孩子的事兒來嘍,但程媽話沒出口,只是揉揉女兒的腦袋,柔聲道:“娘知道你是個想得長遠的,明日娘便請人去把宋老太醫找來。你且安心,咱家內親外戚也沒哪個身子不利索的,嫁出去的女兒個個都身體極好。你素來身子骨也好,偏你小時候愛裝病逃學,裝出個體弱多病的名頭來,娘都沒好意思跟人解釋。”

幸虧程帛堯想起這齣來,宋老太醫第二天來,老半天才扶好脈:“華玉夫人,令嬡身子骨倒是不錯,只是有些體寒,少也得調理三年才成。也好在是這會兒就開始調理,等來了信兒再調理那就遲了,我開個方子,每隔七日診脈易方。”

老太醫的話讓程媽眉頭都打成了蝴蝶結,送走老太醫後,程媽才後知後覺地道:“堯堯,你身上還沒信兒嗎?”

這五年閨女一直在外,又有師姐在旁,程媽以為閨女身上早來了信兒,也知道該怎麼處理。 哪曾想閨女過完年就十六了,身上竟還沒信兒,這讓程媽沒法不擔心。 可程帛堯沒事兒人一樣,她在現代來潮也晚,別人喊她程三段那年才知道什麼叫“麵包”,那之前她一直以為說到麵包就一定是吃的!

不過在現代她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也不知道這事有多嚴重。 所以程媽愁壞了,她還樂呵呵地讓去拿藥的丫頭跟宋老太醫說不要開太苦的藥:“是啊,師姐從前也問過,不是說十一到十八都有可能嗎,我十五也不遲。如今有宋老太醫調養,想必不會有問題的。”

宮寒難孕,哪怕是調理得當,只怕子嗣上也艱難。 李崇安是宗室子弟,偌大的郡王府要後代承襲,要是閨女身上不來,就是成了婚且有婚書上的條約在,日後也少不得要為李崇安納妾,無子這一點太損傷閨女了:“堯堯,你要知道,你不是推遲來初信,而是宮寒阻礙了月信,宋老太醫雖沒說,但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堯堯日後子嗣上可能會有些難。倒不是說不會有,只是會來得晚一些,麻煩一些。”

“這倒真是個麻煩事,不過,也沒關係了,我去跟靜山明說了,他要是嫌棄咱們就退親,他要是能接受,我自知道該如何去珍重於他。”程帛堯心裡雖然也有些擔心,但並不多,只有一絲絲。 她也不想瞞李崇安,她知道對古人來​​說香火傳承意味著什麼,所以她不會等到日後成親了再說,那樣反而不好。

程媽本想勸她不要說,可心裡卻也清楚,這事現在不說,婚後也得說。 倘若嫁過去幾年都生不出孩子,沒得讓女兒跟秦王世子妃一樣在外三天兩頭被擠兌得暗地裡不知抹了多少淚兒。

而李崇安聽到這事兒,首先是腦門裡出現“孩子”這倆字,然後莫明寒了一陣,他挺小就沒了媽,雖一直自覺是個自主的成人,可“孩子”倆字一出現就讓他覺得自己都還沒長成呢就要談孩子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兒。

“誒,你想什麼呢,給個反應行不行。”程帛堯面上一點也不露,其實心裡卻有些忐忑,從這點兒上來看,她覺得自己現在是有些在乎李崇安的。 如果李崇安說介意,她現在仍舊能爽快地轉身離去,可她不能保證日後還能這麼爽利。

“不……不礙事,我就是沒法想像自己做父親的樣子,這會兒才覺得自己還不夠沉穩成熟。堯堯,也就是你,竟……竟把這話也拿來說,還自個兒來跟我說,你真是……真是個讓人糟心的。”李崇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很快又放開這點不好意思,鄭重地說:“堯堯,不要心思太重,這件事雖然看起來天大地大,可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從前沒學過這方面,日後好好鑽研,想必能找著法子,如果還是不成,我也答應你,婚書上所約諾的每一條都將踐行無虛。”

這傢伙果斷說不來山盟海誓的動人話呀,不過少年,你真誠的眼神依然打動了我……以及我的心!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9 AM

第五十一章上天總愛折磨人

照著宋老太醫的方子煎藥,湯湯水水喝下去滋味倒也不苦,濃稠的藥汁子一碗一碗喝下去,程帛堯倒只當喝有味道的水。 但李崇安偶爾瞧見一回,那烏黑黑的藥她眼也不眨一口灌下去,然後就跟寶露討果子乾吃,滿嘴葡萄乾嚼得臉鼓成包子,李崇安卻看得心裡一陣抽搐。

他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搜羅了京城各大鋪子裡各種糖果和果子乾送來,每隔幾日就送一次。 在子嗣艱難這個問題上,李崇安知道他可以不在意,但多得是人替他在意,所以他不能說“停藥吧,咱不喝了”這樣的話,只能送些甜口的小零嘴教她服藥後清清嘴裡的藥味兒。

果然世間沒有十足十的圓滿之事,那麼好的一樁天定姻緣,偏偏遇上這麼一道坎。 若是有母親在,李崇安或還可去向母親說一說,或從母親那裡找幾句寬慰的話,又或者從母親那裡討個主意來,偏偏他母親去得早,自不好去與父親說。 長嫂雖早如母,畢竟不是母親,他此時也只能把這樁子事放在心裡熬著罷了。

發現他不妥當的還是秦王,這些日子李崇安去程國公府去得少多了,要擱從前一得閒工夫就得在國公府泡半天,好在名份都定下了,只要不踰矩天天去也不礙:“靜山吶,有心事?”

“父王,無事。”

“無事卻苦著張臉,平日恨不得長在程國公府,這段日子卻老在王府轉悠著。”秦王本也沒這麼細的心,還是用飯的時候秦王世子妃提了幾句,說是小叔近來眉目間有鬱鬱之氣,似是有不順之事。

“堯堯身子不適,日日里喝著苦藥湯……”李崇安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這事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談。

秦王還以為兒子是擔心小未婚妻的身子。 又憐小未婚妻喝那麼些苦湯藥這才苦了張臉,因而忍不住笑道:“真是小兒女一雙,吃五穀雜糧總有三災四難,你在雲涯道院也學過醫藥,連這個都看不明白。”

雖有一肚子謀劃算計,但李崇安始終是長在相對簡單純粹一些的環境裡,上有父親頂著,下有長兄扛著,他又長年在外遊學,總信世間無難事。 這件事真就是他人生里遇到的最難解決的一件事了:“是,兒子懂了。”

最終李崇安也沒把話跟家里人說,而是自己一點點消化著。 並設想著假如到最後果真無子,又該如何處理來自宗室和長輩的壓力。 他自離不得程帛堯,這一生一世他就認定了紅狐狸,所以他想自己先把事情處理好,而不是教程帛堯嫁過門後與他那長嫂一般清清寂寂。 每次飲宴歸來都躲在院子裡哭一通。

“父王,院長有意讓我接掌雲涯道院,您看此事可行得通?”本覺得云涯道院實在是個養老的好地方,三四十年後李崇安肯定願意接掌,所以他本來沒有考慮院長的提提議。 不過程帛堯這件事一出,他非考慮一番不可了。 只有云涯道院才能避免隔三岔五因此聽盡人言可畏。

“靜山,為父也不盼你將來如何名傳千古,只盼你安樂一世。你若選擇雲涯道院,倒也是個不錯的去處。”兒子有爵位在身,倒也不必多麼上進,況且李崇安可以說一句文武雙全了。 雖然文辭武功都不怎麼出眾,但藥理卦學兵法都學得極好。 這幾樣都是實在的學問,進可榮華富貴。 退可悠然自在。

與秦王談過話後,李崇安轉身就去程國公府,程帛堯剛喝完藥,拈了粒薑糖含在嘴裡,藥味兒便去得一干二淨。 見李崇安來,程帛堯把裝了糖果點心的匣子遞到他面前說:“嚐嚐,這些都是你買了叫人送來的,我挑揀出來最好吃的幾樣裝在匣子裡,正想著問你這些都哪裡買的呢。”

也拈顆糖吃進嘴裡,看了眼匣子裡那些小零嘴道:“是長河四下搜羅來的,想要什麼跟他說,我常年不在京中,哪知道哪裡的東西好吃,你嚐著好讓他們多送來就是。”

“好幾天不見你來,父親還以為咱倆吵嘴了呢,還把我叫去說了一頓,說我不該欺負你這個老實孩子。”程帛堯冤枉得很,李崇安要是老實,天底也就沒不老實的了。

輕笑一聲,李崇安道:“你沒擠眼淚說是我的錯?”

嘿嘿陰笑幾聲,程帛堯說:“我擠了,所以父親又把你給罵了幾句,還拿了好些東西來哄我呢。你且等著吧,父親要是見著你,肯定得把你叫到書房去。”

果然,自己再了解她不過,擱往常李崇安該順著跟她耍耍嘴皮子,再滿心溫柔地看著紅狐狸搖尾巴,可是最近他沒這份輕省心情:“堯堯,我們日後一道去雲涯道院可好?”

怔了怔,很快程帛堯理解過來:“你的意思是,就算結果不可逆轉,你還是堅持!”

“是,絕無虛辭。”

“如此,甚好,還有……多謝。”謝你如此選擇,謝你深思熟慮而不是輕易地指天誓地,謝你為我著想,謝這穿越的生涯裡你能到來。 至此時才知,平日里陪著她嘻嘻哈哈的少年執著認真起來是如此深刻不悔,這般真心我怎能不領受。

到底她也是個女人呀,終歸還是有期盼,就算不是怦然心動,也是可以細水惜流一點一滴涓涓聚成。 眉眼柔和溫軟地衝李崇安一笑,為著這一刻,這場婚姻她也心甘情願了。

自這天以後,李崇安費心鑽研著婦疾,再想一下日後或許還是會有孩子,於是順便把兒科也給學起。 雲涯道院裡有兩位是專長於這兩門的,李崇安為此從雲涯道院特地把人給請了來,還請鍾師姐到程國公府特意再去給程帛堯看了看身子。 只是結果卻與宋老太醫無異,倒是鍾師姐與宋老太醫見了面,商談著把方子又給改了改,而且人家鍾師姐還很順便地跟宋老太醫的長子看順眉眼了。

“小李師弟,你果然是師姐的福星啊。”鍾師姐三十來歲都未嫁,那宋老太醫的長子卻是二婚,前頭正室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成婚的成婚出嫁的出嫁,鍾師姐這繼母倒也不難做。

“鍾師姐,宋院判哪兒點被你看進眼裡了?”程帛堯不解,宋院判看起來也不是美型叔呀,怎麼漂漂亮亮的鍾師姐就和人看對眼兒了。

“你管這麼些做什麼,少操心別人的事,你操心著自己的身子骨就在了。趕緊把藥丸子嚼了,不許整個兒吞下去,早跟你說了整個兒吞沒藥效。”鐘師姐直接把藥給煉成了丸子,再加上施針,倒是比宋老太醫開的湯藥還要顯效果一些。

“師姐,你去給堯堯施針吧,我先走了,明兒再過來。”

程帛堯讓寶雨去送李崇安,自己則老老實實進屋被鍾師姐紮成刺蝟。

“師妹啊,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們倆人膝下當真​​無子該怎麼辦?”鍾師姐一邊給程帛堯扎針,一邊閒閒地問道。

這個程帛堯還真想過,她覺得可以收養孤兒或者親戚家的孩子,只是秦王世子只怕膝下也不富餘,所以嫡親這邊就走不通了:“師姐,那你說該怎麼辦?母親說可以給李崇安納一房老實些的妾,等孩子生下來抱過來養,只是我還是有些不願意。或許是我自私,可是事情我都擺明白了,他介意這個現在就可以說不,可他偏偏沒有說還四處張羅,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本來我也想這麼勸你,可這幾天看著你和小李師弟倆人親親密密連水都潑不進的樣子,我再給你個選擇。南方金粉之地,專門有些院子裡養著一些姑娘,既可納為妾,也可以給一筆銀錢代為生育,不過你還是得捨得,畢竟這事還得小李師弟配合。”鍾師姐也只是看著小師弟小師妹太愁人,這才給個選擇,畢竟納妾是要在府裡擺個人的,而那些專門培養出來做這事的卻不需要。

聽完話,程帛堯好久都沒有說話,直到鍾師姐以為她睡著了,她才在滿室寂靜裡聲音飄忽地說出一番話來:“可是就是這樣我還是不願意,師姐,我仍舊堅持,有些東西是我的我可以和任何人分享,但有些我卻只肯獨占。”

鍾師姐輕嘆一聲,然後道:“師妹,小李師弟若出身尋常人家,你這樣想又有小李師弟一心向著你,倒是也無不可。只是小李師弟終究是宗室子弟,十年八年之後若膝下仍然無人可承繼,宗室長輩會塞人到小李師弟身邊的。”

“師姐,我沒法把他和別人生的孩子當親生兒女,只要一想到以後他和別人生出來的孩子要親親熱熱地叫我娘,我心裡就堵得很,便想就是不嫁,也不能讓他和自己兩相為難。”

“癡兒。”鍾師姐想,好好的一對兒,上天偏要拿這事來為難他們,小師妹體內的寒氣著實重了些,就是三年五載調養好了,也不容易懷上: “我盡力而為,師妹也不要憂心,有我和宋老太醫在,總能給你個兒子。”

上天總愛折磨人,平平順順一路走來的一對小兒女,原該繼續安樂一世,可卻遇上這麼樁為難的事。

雲涯道院是可以避開風言風語,可卻避不開宗室長輩塞人到李崇安身邊,鍾師姐沒有再說下去,還是留著以後讓小李師弟來說吧,想來小李師弟總會有法子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39 AM

第五十二章妹子雖軟,心狠手辣

其實關於孩子的問題,程帛堯要是去問問楊玉綾就好了,這會兒也只有楊玉綾知道在她所記得的前世裡,程帛堯將會有個多出息的兒子。 那孩子雖然來得晚,但可不是李崇安那樣假模假樣的文武雙全,正兒八經的武能領三軍禦敵於外,文能攝群臣治國於內。 人家寫的詩讓素有詩名的詩人拍案叫好,寫的策論文章隱姓埋名中過進士,至於打架,京城裡甭管紈絝還是正經武將,少有沒被他揍趴下過的。

只不過這一回,明明擺擺著不會和李景再有瓜葛,那英明神武的兒子就怎麼也生不出來了。 楊玉綾現在特樂,她倒想看看這回程帛堯肚子裡能鑽出個什麼貨來,不過她更加期待虐妻殺妻的李崇安如何整治程帛堯。

當年的郡王妃趙言芳起先也是與李崇安過得好好的,雖不說多麼恩愛纏綿,卻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卻不料風雲突變,傳出那位趙言芳與外男有染的言語,那之後沒多久趙言芳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天德上將家把場面鬧得極大,可結果怎麼樣,李崇安還是安安穩穩坐他的郡王,爾後卻也沒再娶妻生子,只過繼了個宗室子承襲爵位。

掐指一算,程帛堯過完年就十七,等明年一過就該是成婚的日子,楊側妃無比期待呀。

“淿淿,喝湯莫出聲,別拿嘴抿勺子。”楊玉綾雖沒多少學問,卻也知道如今的李景心裡是想著程帛堯的,光從她給兒女娶的名字就看得出來,就為這兩名字楊玉綾暗裡不知撕壞了多少絹帕兒。

“娘,父王為什麼老不來。”李淿如今也還不到三歲,走路說話都齊整了,這些做為獨女,倒也挺招李景喜歡。

說到李景。 楊玉綾忍不住更恨,自從那馮王妃進門來,李景不知是發的什麼癲,馮王妃對李景態度不冷不熱,李景倒反是常宿在馮王妃院子裡:“你父王忙,淿淿若是想著父王,不如讓嬤嬤帶你去尋。”

李淿吃了不少空間裡的貨,小臉兒像塊上好的羊指玉,一雙眼睛烏丟丟的看著就是個招人的:“父王說忙,不讓找。說來看。”

這時候楊玉綾只覺得李景也是個賤的,想那時程帛堯也是個不冷不熱的臉兒,偏生就被李景放在了心尖尖上。 最後還把大位傳給了她的獨子:“父王忙過這一陣就好了,你和弟弟好好學,學好了父王就會來瞧你們。”

“娘,父王不來,我們出去找周伯伯吧。”李淿說的周伯伯正是那痴心仍未改的周存光。

“你這幾天乖乖跟嬤嬤學規矩。學好了怎麼吃飯喝湯,娘就帶你出門玩。”楊玉綾避過了周存光這個話題,只是女兒卻總是愛和周存光親近,多次教了不許提起周存光,她卻不在外人面前提,卻機靈鬼兒似地不時在她面前說起。

“好吧。我好好學。”

女兒且不說,跟李景親近也不過是得著他點寵罷了。 但兒子李驍才一歲多點,剛會走路喊人。 該是把兒子多多帶到李景面前,對於兒子楊玉綾是有大打算的。

馮王妃馮音這時候卻惱火得很,這人明明一開始不喜自己,如今仍舊不喜,卻總是扮出七分柔情來。 剛失去嫡子的人。 這是要卯足勁趕緊再把嫡子弄出來,馮音卻不肯配合他。 於是沒少到程國公府跟她的程師妹吐槽:“師妹,你說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以為裝得情真意切,我就得上趕著上當受騙不成。他以為自己聰明,天底下除了他都是蠢的嗎?要不是休夫太麻煩,我真想一腳踹了他才好。”

“可……可馮師姐不是很喜歡襄王殿下麼。”程帛堯的潛台詞是——您變得也太快了點兒。

“我喜歡他可他不喜歡我,那有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也過得去。他既無意我自也不粘著,本就打算終身不嫁做個道姑過一世,動了心念我也沒法只好聒著臉托祖母,誰料想他半絲好感也無竟也應下。我也不打算做天上的日頭,暖暖照著化他這塊千年寒冰,師長說得對姑娘家首先應該愛重自己。”馮音好幾次都想衝李景破口大罵,你個混蛋,不喜歡娶我幹嘛,簡直耽誤老娘的工夫,早知道這樣老娘就該好好的當道姑別動凡心。

再來個師長說得對,不管是誰,先動情的都是賤骨頭。 就像小李郡王,他先喜歡上了程師妹,在程師妹面前骨頭可不就輕了一半。

“噢,看來師姐對襄王殿下也沒到死心踏地的地步,那就好,省得我再為了怎麼寬慰你費思量。”程帛堯說完小手一攤,再不聽師姐吐槽了,垃圾桶真不好當。

“他以誠待我,我自然可以死心踏地,甚至可以刀山火海,可他沒有,那我憑什麼要為他做這些。”師長還說了男女之間在情份上應該相等,而不是一方低下身段去求取,那樣就太傻了。 馮音心說:我先傻了一回求著嫁他,現在難道還要再傻第二回求著他愛她不成。

再說,情這東西哪裡是能求得來的。

為了不聽吐槽,程帛堯決定轉移話題:“那位楊側妃如何?”

馮音趕蒼蠅似地擺擺手,不屑地說:“假得很,我都不稀罕李光曜了,還管她做什麼,讓她蹦噠去。”

不愧是將門虎女,真是霸氣側漏:“師姐,你還是小心些,王府裡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別輕敵。就算你不稀罕襄王殿下,可有得是人稀罕他,更稀罕您現在坐著的位子。”

哪曾想,馮音居然雙眼大睜,冒著懾人的光亮,活像餓狼見了一群小綿羊似的綠油油:“真的,王府裡那些鶯鶯燕燕似的軟妹子有手段把我趕出王府?”

軟……軟妹子? 馮師姐,您眼神真不好,先是看上李景,再是把滿府的側妃庶妃看成軟妹子,您這樣的奇葩,天策上將到底怎麼養出來的:“師姐,妹子雖軟,可人家心狠手辣。”

“嗷嗷……心黑手狠的軟妹子太招人喜歡了,我這就回去在,非得結結實實擺一擺正室的譜不可。師妹,你說我要有多囂張才能讓李景動念休了我。”馮音妹子徹底奇葩了。

“別瞎想了,師姐,你還是想想前面那位怎麼空出這位子來的吧。”程帛堯一句話就把奇葩妹子給打擊得死去活來。

馮妹子苦著一張臉,唉聲嘆氣地說:“我當時出門沒帶眼睛,還把腦子擱家裡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吶,師妹!”

我還再回首是百年身呢! 隨著越來越熟,馮音真是越來越不著調了:“師姐,你真就打算這樣過下去?”

“嗯,他那假惺惺的柔情讓我噁心得很,我真不打算跟他演什麼恩愛夫妻,更不想生孩子。”馮音雖然爽郎開闊,卻也不是傻的,前頭那位嫡妻嫡子怎麼去的誰也說不清。 李景明明那麼看重那個孩子,那個孩子還不是照樣沒了,與其生個孩子讓他受那樣的罪,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孩子呢。

一旁的鍾師姐端著盤瓜子,像聽評書似的就把半個上午給打發了,師姐妹三個一塊吃了午飯馮音就回王府去了。 留下鍾師姐對著程帛堯,不禁有些唏噓:“小師妹,咱倆都算是有福氣的,至少投以木瓜,能有人還根枝子回來。”

是您幸運,沒我​​什麼事兒。 不過最近想起李崇安,程帛堯的心頭多少有些甜絲絲的,她歷來是個敞開心思的,所以也沒矯情地自我遮掩,甜就是甜,歡喜就是歡喜,喜歡也就是喜歡,遮掩個毛線:“師姐,我下半輩子的福氣全靠您了。”

“我可不敢跟小李師弟搶未婚妻,他太厲害。”鍾師姐淡定無比。

“他哪裡厲害了,除了下棋連腦子都懶得動,他平時過日子比我還稀里糊塗呢。”程帛堯看著反正像這樣,除非真到要用了,否則李崇安是那把“能坐著絕不站著”修到了顛峰的主,說斯文雅緻點兒叫和光同塵。

鍾師姐掩嘴而笑,卻也不再解釋什麼,只拿著針把程帛堯扎得“嗷嗷”叫,分明可以不疼的,只是這丫頭欠收拾——小李師弟不用太感謝我,真的!

待到頭前一個月療程過去,天也就徹底涼下來,霜起露重,晝長夜短。 鍾師姐已經換到第五個方子了,看著效果不錯,鍾師姐終於有了點信心:“先叫你吃個安心,好吃好喝好湯藥喝下去,也不會太難。就是那幾味稀罕的藥材快續不上了,得讓人趕緊四處找去,你這方子用到最後也離不開那幾味藥。”

“著人去辦了,總要過些日子才能有消息。”這事託了董豐,董豐這些年走南闖北,加上背後有靠山,著識人脈廣了起來,商人有商人的路子,藥材並不珍貴只是少見,托董豐辦準沒錯。

“我還沒跟小李師弟說,你說咱們繼續晾著他唬著他怎麼樣!”鍾師姐笑容明亮,表情再促狹不過。

程帛堯趕緊搖頭,她可不敢瞞著李崇安,否則那位抽起瘋來也很要命:“不成不成,我可扛不住他,還是早點告訴他為好。”

“看吧,這就是小李師弟厲害的地方。”

他讓人無時不刻不想以誠待他,以坦蕩待他,他讓人不願欺他瞞他,他讓人縱算做仇敵也能發自內心地讚賞,這才是真正厲害的主兒吶!

小師妹,我為你掬一把同情淚……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5-25 10:34 PM 編輯

第五十三章被寵愛的感覺真好

初冬一場薄雪過後晴光如畫,遠山餘一抹淡白,彷若山水畫裡極巧妙的留白,京中一干貴族子弟相約去湖邊賞冬日晴景,程帛堯本來不想去,卻被鍾師姐和馮師姐左右相挾著出了門。

不得不說,景緻真好,湖邊滿種常綠樹木,兼之耐寒的花朵開得極為燦爛,花妍葉碧倒似是春日一般。 少年少女們各自一條船,少女們嘰嘰喳喳地說著各自的小八卦,少年們則談著獨屬於少年們的話題。

一直不在京中廝混的李崇安難得出席這樣的聚會,是以大傢伙兒對他瞧著極為新鮮,傳說中的天才,學什麼成什麼,但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無恥敗類! 在少年們的心裡,李崇安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小時候被訓話,絕對是“你看看人家秦王府的小郡王如何如何如何,再看看你如何如何如何”。

於是乎李崇安微涼著一張臉,在人群中與幾個相熟的少年談笑自若,但談話的內容……呃,比較破滅,絲毫不像傳奇中那麼形象偉大光明。 李崇安在說“養狐狸紀事”,前幾年在山中捉了一對紅狐狸,不少少年都去王府瞧過熱鬧了。

只是,為什麼聽起來這個話題那麼詭異,倒不像是在說狐狸,更像是在說養成某隻“狐狸姑娘”。 少年們不由得遐想,難道秦王府裡那兩隻竟然是狐狸精。 片刻冷場後,被長輩們強壓過的少年開始集體組團刷怪,李崇安可憐地被刷了!

“靜山的辭賦也上佳,只是比起文若到底還是遜色幾分。”

屁話,這位文若可是一門六進士,父子雙探花這樣的孔氏子弟,少年們的無恥可見一斑。

李崇安倒不計較這些,反而與少年們在一起自謙完又稱讚旁人。 一時間倒讓少年們有計無力可施展。 一船的貴族少年多半都是紈絝,橫行無忌的小霸王也不在少數,這麼說吧,今天這船上的人要全淹了,京城百姓日後出門討生活就安生多了。

面對著這些十一二至十六七的少年,李崇安表示他很無力,本來只是想陪自家紅狐狸出門遊湖,誰料想是這麼大陣仗,男女還分開,早知道不來了。 省得被這些少年群起而攻之。 於是,李崇安擺出兄長式的表情,用一種“乖。哥給你們順毛”的語氣安撫著少年們脆弱的玻璃心:“文輸文若,武遜河川,騎馬射箭又不如自青和維廣,品貌難敵和成,風采遠輸嘉樹。我當真沒什麼值當誇耀的。”

少年們頓時炸毛好不好,瞧這什麼語氣,聽著就讓人想揍他。 憑著比試的藉口,眾人一起PK李崇安,結果想當然李崇安被KO掉了,不過少年們也都手底下有分寸。 也不敢真把人打傷了。 架打完,少年們開始開批鬥會,這個說:“老子出身武將之家。天天聽著老爺子說你看看人家秦王次子天天玩瞎了功夫都比你好。”

那個說:“我明明是文弱書生,因​​為你家父非讓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結果到現在功夫不成,課業也落下了,真正的文不成武不就!”

最可憐是陳嘉樹。 人家文也不錯武也不錯,騎馬射箭也不錯。 本來應該得誇獎吧,結果還得招說:“我小時候也常招人誇獎,小時候不懂事,被人誇了就飄飄然不知東南西北,頗為自得。結果家母把我領到秦王府,告訴我說,秦王次子哪點也不比你差,可人家端是顯得風度翩翩氣態高華,結果我就被幾個嬤嬤折騰得死去活來。”

這些深重的怨念,李崇安也沒工夫一一寬慰開解,只是掃了少年們一眼,清淡安閒地說道:“無知少年才會心存逆反,有真知遠見之兒郎應當擇善而從。”

少年們瞪他,他又悠悠然地說了一句:“你們的長輩肯定沒說我幾歲離家多少年沒回,把父王氣得滿天下追殺我,把母妃氣得要跟我斷絕母子關係。你們的長輩也肯定沒說我趕走多少教文的先生教武的教習,更不會說我如何離經叛道死不受教。”

少年們打也打累了,一塊兒坐在甲板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嘿嘿,大哥別說二哥,大家其實都是叛逆的追風少年,誰沒有點兒年少輕狂不可一世的時候。

自此,傳奇淪為身邊熟悉的鄰家兄長,詭異的還讓人帶著無上欽佩,這麼一個比他們還紈絝的傢伙,被滿京城的長輩誇成了一朵花,這說明人家功力高深。 要是自家有這能耐,至於現在怨念成這樣麼,於是批斗大會又急轉直下成了心得體會交流大會,小李郡王毀人不倦。

小李郡王名言——不會做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會裝,人前人後都得裝,裝到自己都相信了,少年,你便將無敵於世!

少年少女們的船離得不遠,少年們打打鬧鬧時,少女們驚呼連連;少年們坐下批鬥時,少女們齊齊看向程帛堯,某七段作挺屍狀;少們看著傳奇落凡塵時,少女們母性大發;至最後少年們交流各種偽裝技術時,少女們看著程帛堯的眼神已充滿了各種憐憫。

“程姐姐,小李郡王這樣,讓你很為難吧。”小姑娘天真無比,程七段極力贊同。

“這樣的兒郎,尋常女子真的受不住哦。”大姑娘為人擔憂,程七段賣力點頭。

只是李崇安這樣跟那群少年相處,必有深意吧,李崇安這人從不做無用功。 那群少年裡多是王侯勳貴家子弟,甚至還有幾名千載傳世的閥門子弟,崇安少年難道是要拉攏他們?

“崇安師兄有時候是特別不著調,諸家姐妹多多見諒。”

“哎呀,我們見不見諒沒關係啦,只是程姐姐要寬心才好。”

不怪李崇安一路追著程帛堯跑,他做什麼事基本不用跟程帛堯細說,她就能自發自動地腦補個七八成,然後還神展開地一起跟上他打怪獸的節奏。 李崇安這一出確實是存心與少年們結交,紈絝之所以成為紈絝,不僅是因為人家家裡要什麼有什麼,更因為少年在家受盡寵愛。 這些少年多半都是祖父母寵完,外祖父母寵,接著七大姑八大姨輪番上陣,外加一群臭味相投的聚一塊兒,活生生的大明毒瘤啊!

可他家紅狐狸說得對,惡少不是渣男,渣男是什麼,拋妻棄子、寵妻滅妾、強搶良家女等等……其實眼前這群少年連惡少都算不上,頂多仗個勢欺負一下人,今天跟哪家少年打架,明天跟哪家少年鬥狠,再哪天上個青樓喝花酒跟人爭個風吃個醋。

要阻止李景走向皇位,光耍手段是萬萬不成的,還得有牆倒眾人推。

襄王殿下,在您前進的路上,這對小未婚夫妻倆,一個致力於埋頭挖坑,另一個則致力於糾結眾人推您這堵牆,所以,萬望珍重。

小未婚夫妻倆回去時倒是在一駕馬車上,程帛堯看著李崇安搖頭說:“你何必這樣,這樣你能開懷嗎?”

“為一世開懷,忍一時不開懷又如何,堯堯,他太險,若我們不此時積攢,如何能佔上峰。這些人裡值得相交的,自是一世知交,不值得相交的,作個酒肉朋友互相利用又有何妨。”李崇安性天坦蕩,如今掩面與人相交,確實很不適應,不過身處少年們中間,他忽才覺得自己的人生還少一段沒補全。 鮮衣怒馬,肆意飛揚,青春歲月如何能留下這樣的遺憾。

“我只是想說事情不必那麼麻煩的,馮師姐只要這幾年不生出嫡子來,憑著那兩個孩子,不能成的。”妖孽的孩子,程帛堯心想,皇帝就是再喜歡李景,也不會容易自己的後代子孫裡有這樣的血脈存在,更不可能交託皇位,萬一被妖孽謀奪了去呢。 當然,只要不到最後一步,這招太毒辣的棋她也不想用,但她時刻準備著這步棋,不會後退一步。

“所以,到那時候,需要人言可畏,需要萬夫所指,若沒有人言沒有萬夫,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還有何用呢?”

原來崇安少年是補刀教教主,這刀補得狠! 程帛堯頓時又五體投地了,自己果然扛不過崇安少年呀:“好吧,只是若能好好交往就好好交往,知交摯友永不嫌少,酒朋肉友永不嫌多,你可以好好體驗一下一呼百應前呼後擁的感覺。”

“堯堯,若非得有一人髒了心髒了手去做這事,放著我來便好。”

被寵愛的感覺真好,小程七段淚流滿面!

“可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是對等的,以後我也堅持。我不是經世無憂難耐風雨的嬌弱花朵,而是曠野里長成的可與你比肩傲立的凌雲樹,靜山,你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麼偶爾要喊你的表字?”見李崇安點頭,程帛堯笑道:“因為我想告訴你,我不是鑽到你羽翼下尋求庇佑的紅狐狸,你說兩隻老虎一起更震懾人還是狐假虎威更能震懾人?”

不論現代古代,她程帛堯都是的人,而不是日後成為某某郡王妃某某氏的小女子。 外人可以這麼認為,但李崇安不可以,如果沒有對等的人格,談何對等的互許真心,所以程帛堯很堅持。

而李崇安這會兒,不知道是該為他的小紅狐狸長成了成年狐狸高興,還是該惱火小狐狸不肯安於自己的保護,不過,這樣也很好。

你我攜手一世,世間還有何可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1 AM

第五十四章談婚論嫁神馬的

接連著下了幾場雪後,天地一片肅殺,寒風呼呼的街市上,行人都比往常要少上許多。 據說宮裡頭皇帝陛下身子骨不是很好了,近日里免了好幾日的朝會,今日新開朝會卻是皇后所出的七殿下站立在龍椅一側與眾臣奏對。 先是太子折進去,再是三皇子自己把自己給坑了,現在看來是輪到七殿下了。

群臣心有戚戚,並不表現得多麼熱情殷切,太子問政時,朝臣們都很熱情,輪到三皇子時朝臣們也恭敬懇切,等到如今七皇子時,朝臣們已近麻木,誰知道這位能不能在龍椅一側站到最後。 依例奏報罷,七皇子捧著一堆奏章退朝了,這些奏章最後還是要皇帝陛下來批閱。

朝堂上的事,每一樁如今程帛堯都略微關註一下,不過應該還不到最後的時刻,因為楊玉綾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 董豐尋來的藥材都已送過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實吃藥養好身子骨,別到時候因為沒孩子而被迫接受與小妾分享男人而憤而休夫的結果。

崇安少年挺好的,若是能過一世就好好過一世吧。

“馮師姐,你別三天兩頭往我這跑,你可是襄王妃,天天過來仔細哪天說程國公府與襄王府有私。這風口浪尖上,出點什麼差池都得糟糕得很。”程帛堯也知道道馮音是在王府裡待不下去,可待不下去也不能老往國公府跑呀,她還想努力撇清一下乾係呢。

“全京城都知道我們沒圓房,全京城都知道我跟他不合,你覺得還能傳出這消息來麼。都不知道怎麼傳出去的,王府裡堆了一堆邀請賞花賞雪賞湖的帖子,我一個都沒答應,就是不想聽這些言語。程師妹要是再趕我。我就只能束髮出家做道姑了。”馮音也苦逼呀,她現在還同時惹了那幾位側妃庶妃,連帶著在府裡待著也不舒坦,不程帛堯這齣主意的還能找誰。

程帛堯琢磨片刻說:“我看這消息是因為你最近囂張得不了得,把軟妹子們給得罪了的結果,這不,府裡你待不下去,宴會也不能去,這不是逼得你沒法過日子麼。”

點點頭,馮音道:“我現在也知道自己是自作的了。可究其原因,還是跟你有關。你快幫我想想,怎麼樣她們才能趕我。”

這事兒可不好說。 程帛堯道:“再囂張點,王府不是你總事麼,剋扣一下,為難一下,冬天的各種配給掉幾檔。吃的喝的都不給好的,炭啊皮子啊都不給備。我就不信她們不群起而攻之,就是這麼做吧,容易讓你變成全府公敵。”

“不用變,我已經是了,前兩天有個陌生男人都闖到我屋院裡來了。要不是我劍術好,那男人功夫又不怎麼樣,只怕這會兒我已經被休了。”馮音倒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可她得替天策上將在乎一下,這種事斷不能出。

“我可不能再瞎給出主意了,萬一真壞了你的名聲,你還不得跟我拼命啊。”程帛堯想了想,又嘿嘿地說:“其實我建議你找我娘去。這種事我娘比我有辦法。”

馮音一聽,拍桌而起:“早該如此。我這​​就找伯母去。”

看著馮音出門去,程帛堯低頭滿飲湯藥:“鍾師姐,你和宋院判預備什麼時候成婚,我好準備準備送你件禮物。”

鍾師姐伸手把了把程帛堯的脈,說道:“你把身子養好了就是最好的禮物,小李師弟已經答應我了,等你身子養好了,給我在玉帶河畔置辦一套四進的大宅子。”

“看來師姐的院子到手了,不過師姐,我最近夜裡有些睡不著,是不是補得有些過了。”她最近血氣特旺,就差流鼻血了,每天晚上都燥熱得很。

“我看你要來信兒了,準備好傢伙什迎接吧,師妹,恭喜你要長大了!”

……

鍾師姐不改行算命真是浪費了,這話說了沒幾天她就見了紅,幸好她埋頭準備好了純手工棉柔表層“麵包”,內容是吸水性很強的藥材粉末,飛水後磨粉烘得乾幹的,由鍾師姐獨家提供。 就是因為加了胖大海的粉末子,容易發沉,吸水率倒真的挺驚人的。

因為有鍾師姐調養,她經期很順,一點也不疼,就是得一天到晚抱著爐水袋在小腹上暖著。 經期一過,又是湯湯藥藥一通伺候,程媽居然還送了禮物給她……

“娘,這是什麼意思?”

“成人禮。”程媽言簡意賅地回答。

囧!

“你順便去找靜山商量商量,你們已經訂了親,兩家年節底下要過禮,我把禮單給你,你拿過去給靜山看。如果秦王府沒意見,年節就照著禮單過禮。”程媽說完把一張紅片子遞過去。

接了禮單出門去找李崇安,李崇安居然郡王府跟孔效章、王自青他們這一撥子紈絝玩得無比嗨:“李崇安,你也太無恥了,居然跟他們玩九宮八卦陣,這他們誰能耗得過你。”

九宮八卦陣有一百三十五種變化,這一百三十五種變化還分別有四至八個小變異,一般人真走不出來。 程帛堯玩這個也玩不過他,這位計算能力太強大,九宮八卦陣每一變化就要重新計算出路。 更狠的是,他不是九宮套八卦,而是把九宮和八卦打碎了成為一個全新的迷陣。

“我不行了,我走不出來!”方河川果斷放棄,在裡邊轉悠來轉悠去,愣是摸不著出陣口。 其他幾個人也各自在陣裡迷得不知方向,崇安少年笑得相當無良。

“方師兄,向左三步右轉七步,再向右十三步,左轉九步,左轉六步,然後你就能出來了。”程帛堯出聲支援。

方河川如蒙大赦,依言而行,果然沒不消片刻就走出來了。 剩下的幾個抬頭看向程帛堯,程帛堯連忙搖頭:“不成,最好靠自己走出來,九宮八卦陣是陣法的基礎,如果能破解這個陣法,其他的陣法就能手到擒來,其實我更建議你們試試看。”

剩下的幾個人果然苦苦思索,看來紈絝也有紈絝的好處,打死不認輸,當然方河川這樣的主兒是個意外。 方河川順著梯子爬出來,在假山上俯看著還在陣法裡掙扎的幾位哥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丟人:“嘿,要我說跟程姑娘討個法子得了,咱們一輩子也未必會遇上這東西,幹嘛累死累活的。”

“紈絝!”

“你說什麼,別以為你剛才幫了我我就不揍你。”方河川雙目圓睜,顯然被氣得不輕,背後說他紈絝的人不知道多少,但真正當著他面指著他鼻子罵的人從來沒有過。

“來呀,我看你腳步虛浮,也就學了個花拳繡腿吧。”程帛堯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很欠揍。

“你……小郡王你別攔著我,我非讓她見識見識我的花拳繡腿不可。”方河川雙手捏握成拳,眼看著就要撲上去。

李崇安冷睨一眼站開幾步說:“您請隨意。”

……

可憐方河川忽然想起,這位是蘇家武館的外孫女,還在雲涯道院進修過,雲涯道院和蘇家武館都是高手雲集的地方。 程帛堯這樣八成是有恃無恐,自己功夫……確實只是一般,真要上去輸了那可不怎麼好看,於是方少年果斷收回手說:“哼,好男不跟女鬥。”

然後作孽的方河川就看到李崇安和程帛堯笑作一團,他一臉莫明其妙:“怎……怎麼了,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功夫可能很高,你打不過?”程帛堯笑吟吟地問道。

方河川一剎兒臉就紅了,吱唔著遮掩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是蘇家武館的外孫女,是雲涯道院的弟子,連襄王妃都劍術高超,你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嘿,我連一成都沒學到。”程帛堯嘿嘿大樂。

方河川才明白自己被涮了,這會兒卻也莫明不氣了,只問了一句:“為什麼這樣做?”

“你心志不堅定,做什麼事都不堅持,方師兄,其實剛才你離出口已經很近了,就是我不指點你,你也能走出來,是你自己放棄了自己走出來的機會。”程帛堯還蠻喜歡方少年的,所以很順手地把方少年給教育了一通。

只是方河川到底比程帛堯大兩歲,被這樣一教育,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再是紈絝也明白什麼是為他好,什麼是在譏笑於他:“所以我一事無成?”

“是,你還受不得激,不過並不衝動,你還年少,再過些年會更好。”一副老成語氣,程帛堯把這句話說得搖頭晃腦。

方河川一聽,冷不丁地回過神來:“別跟我爹似的說話,什麼叫我還年少,你更年少好不好。”

“那連我都能走出的九宮八卦陣,你敢不敢再去試試?”方少年,請吃雞。

方少年果然一頭熱血,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李崇安看著她直搖頭:“你就忽悠他吧。”

“接著,禮單,娘說年節要過禮,你看著沒錯處過年就照這辦了。”

“行,噢,看來令堂明年就打算談親事。”

啊……我不要! 談婚論嫁神馬的,姐目前還是個初潮才過的丫頭片子好不好。

“怎麼,你不樂意嫁我。”

能點頭嗎? 不能,好吧,我不說話。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1 AM

第五十五章可願嫁我

為李崇安一句話,程帛堯不得不跟程媽好好談談,結果程媽就給她兩句話:“本來想留你,可你們倆不是已經天天恨不能粘一起麼,為娘怕你們出事,不如早早把你打發出門,橫豎郡王府離這不過隔幾條街,來回方便。你嫁過去又不用侍奉公婆,自個兒掌府,想過來還不是隨你的意願,靜山那麼向著你,只怕你說婚後住娘家他也樂意。”

最後,程媽還語重心長地來一句似嘆似感懷的話:“堯堯,世上兒郎能如靜山這般的,真的不多,好好珍惜。”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不愛出閡,就指著李崇安天天來找她下棋,結果被程媽看在眼裡成了他們倆一天也離不得。 她沒忍住問了句婚期,程媽直接給扯出一本黃曆來,掐巴掐巴指著上邊一個宜嫁娶、出行、上樑的大好日子說:“你看這日子怎麼樣,你自個兒不是會卜卦麼,掐算掐算看看這日子好不好?”

“三月?會不會早了點兒。”小程七段弱弱地提出意見。

程媽看看點頭:“嗯,是早了點。”

翻巴翻巴翻到四月中旬:“這個日子看著不錯,要不就這天?”

小程七段拉出卦盤,十指舞起,老神在在地陳辭:“跟我八字相衝。”

“噢,那就四月初七好了,我看這日子不錯。”程媽大有你再說不成,老娘就給你推到三月底的意思。

聞弦歌知雅意,小程七段果斷點頭:“嗯,合八字合風水,是個好日子。”

明明她是想延遲的,怎麼就被繞進去了呢,她果斷不是程媽的對手啊。 人生還能怎麼悲劇,在家吃不住老媽。 出嫁後估計也吃不住李崇安,她就活活是一個被吃得死死的悲催命。

結果跟鍾師姐一說,鍾師姐說是她建議的,當時她就想把鍾師姐揍一頓,如果不是她確認自己揍不過的話。 這麼看來,她也沒比方河川少年好到哪裡去,一樣的欺軟怕硬:“師姐,你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害得我連個準備都沒有。”

“還準備什麼,​​你這身子骨。越早越好。陰陽調合,可以讓你快些兒好起來懂不。”鍾師姐雙手一拍,又道:“四月初七好呀。我和老宋三月二十,正好到時候喝完我的喜酒喝你的,我先生個兒子,你再生個女兒,正好咱們倆家還能訂個娃娃親。”

……

“師姐想得可真遠。我還是趕緊繡我的蓋頭吧,娘都不給我繡,說是蓋頭一定要自己繡。”程帛堯掐指算算,不到半年時間要繡一蓋頭,好緊迫!

“你繡個簡單的,並蒂蓮和雙魚戲水最是簡單。或者纏枝蓮也成。”

然後小程七段就開始了她如火如荼的繡花大業,她本來真想繡鍾師姐建議的其中一樣,結果程媽替她把花樣都畫好了。 最麻煩不過的鳳穿牡丹,統共要用到七十幾色線,看著眼睛都花了。 程媽居然還讓李崇安每天監督她繡倆小時,到第十天她就不肯乾了,才繡完第一種顏色呢。

“崇安師兄呀。要不你來吧,你繡和我繡沒什麼區別的是吧。”程媽說要婚嫁當事人繡。 李崇安也是嘛,應該也沒問題。

李崇安還真會繡花,那是為了磨坐性被逼著學的,後來坐性磨出來了,繡花也大成了:“行啊,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幫你。”

立馬放下繡花針,殷殷期盼地看著他:“好啊,你說,只要我覺得能行,立馬答應你。”

“先攢著,你答應就成。”李崇安說完接過繡花針,坐在繡架前飛針走線,愣是繡得比程帛堯要細密工整鮮活,天才果然是可怕的生物。

見李崇安沒提條件,程帛堯也不急,管他以後提什麼要求,反正她說過“只要我覺得行”。 眼下麼,自然不點明,只要有人幫自己繡花,那真是謝天謝地了:“李崇安呀,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娶了你自己為好,你看你文能寫詩,武能打架,還能畫幾筆劃,坐到姑娘家繡房里居然還能繡花,到灶上你還能炒倆菜,真是沒有比你更賢慧的了。”

“你可以繼續說,看我給不給你繡。”李崇安頭也不抬,手起針落架子上一片花瓣就差不多快完成了。

“我去喝藥。”程帛堯趕緊去捧桌上的藥碗,她才不要繡花哩。

藥剛喝完,馮音就嗷嗷叫著進來了:“程師妹……噢,小李郡王也在呀。程師妹,你的主意真是太好太有用了,昨天吃晚飯的時候襄王殿下過來了,他跟我說如果我真不想待在王府了,他可以去宮裡求個旨意下來,解除我和他之間的婚約。”

某七段傻眼:“你幹什麼了?”

馮王妃攤手:“關鍵是我什麼都沒幹,伯母跟我說的主意我都還沒來得及開始施展呢。”

倆姑娘面面相覷,都在雲遮霧罩裡犯糊塗:“那他到底想幹什麼?”

“咳,不知道。”馮王妃睨了睨李崇安,如果李崇安不在,她說不定就說知道了。 坐在繡架前的小李郡王是如此賢慧,她怎麼也不忍心給小李郡王添堵。

李崇安卻聽得心中一陣冷笑,襄王殿下還能為什麼,無非還是不死心罷了。 想秦王府和程國公府都已經落了文定,還有聖旨,真是不知道他還能使出什麼手段來破壞這場姻緣:“馮王妃。”

“嗯,那什麼,我還得回府去處理事情,說不定這段時日就能離開王府了,我得把東西收拾好,我……我先回去了。”馮音不敢多留,怕被李崇安的眼刀子紮成刺蝟。

“堯堯,你是不是以為提前婚期的原因就像伯母說的那樣簡單。”李崇安問道。

“還有其他原因嗎?”有些事別人不提,程帛堯一時還真悟不出來。

“堯堯,他答應馮師姐自然有他的考量,但其中有那麼一點兒原因,是因為你。”雖然成分不大,但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點,被別人惦記自家媳婦兒,李崇安很不爽。

本來李崇安也不想提,就讓這丫頭一直樂樂呵呵的也不錯,但這丫頭太糟心了,到這會兒還是一個隨時會逃婚的狀態。 別以為他不注意,就不知道她最近裹了大筆銀票在包裡,別以為他不注意,就不知道她最近正在打探哪裡氣候宜人果蔬不斷季。

“呃,那個,我也不想的。”​​程帛堯覺得自己真是冤枉,誰知道當初下棋老輸的少年如今長大了這麼麻煩,早知道當年就放水不贏他了,說不定今天他的態度就跟她現在的態度一樣了。 也許正是因為輸了,才想從另一方面來征服。

想想李景,再看看繡著花的李崇安,怎麼也是李崇安更好,果然是有對比:“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算了,乾脆把婚期提到正月,過完年就完婚,他就是再怎麼佈局也沒用。但是對外一定要宣稱四月初七,別讓外人知道,咱們倆家就按照正月準備,到時候提前一天通知就成了,反正咱們倆家的親戚都在京城。至於不在京城的遠親,那就只好不邀請了。”

她這樣快刀斬亂麻地說正月完婚,李崇安一針扎在手上,這一疼腦子反倒分外清晰:“你答應了?”

“你比他好不知​​多少倍,我不想落他手裡。”程帛堯咬牙切齡。

就這會兒,李崇安心中對李景充滿感激,如果不是他刺激紅狐狸,只怕紅狐狸到現在還滑溜溜地準備走人:“那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如果到時候出問題,堯堯,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

抖了抖身體,程帛堯感受到了李崇安話裡的決心:“您放心,既然是我自己主動提的,絕無反復。”

小李郡王初步滿意,繼續低頭繡花,只是心裡又莫明地不快了,她是因為李景的原因才這般迅速地答應,丙個人的婚姻,竟不是因為心悅彼此而成就的,這讓小李郡王那點滿意完全消散去:“堯堯,你為何如此無心。”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可是這種喜歡不能讓我作出決定來跟你過一輩子,因為我仍舊會不安。至於為什麼不安,我不懂,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程帛堯說完長出一口氣,她其實也很苦惱好不好。

“也罷,堯堯,我不逼你。日後我們還有不知道多少年的時光,暫時先把婚事完成,等你真心悅於我了,咱們再好好談談怎麼過日子。”李崇安說罷幽幽一嘆,心頭滋味萬千,獨沒有甜蜜及期待。

有李崇安代工,蓋頭半個月就完成了,繡完程帛堯還往頭上蓋著試了試,想照鏡子看看好不好看來著。 結果一蓋蓋頭才拍著腦袋說:“噢,這樣是看不到的,崇安師兄,你替我瞧瞧好看不。”

卻見一雙手,忽地掀起蓋頭來,接著四目相交,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言語,名叫曖昧的氣氛一點點瀰漫開來,這情境彷如洞房花燭夜。

“堯堯,可願嫁我?”

傻傻地點頭:“願意。”

伸手把蓋頭​​掀落,李崇安的嘴角有了春風吹化冰雪一般的笑容,看得人心肝都跟著一顫一顫,如同春風裡微顫的花朵滴著露珠兒就綻放開了。

好像,其實,是有心動的。

而且,其實她真的沒想過要跑,只是習慣性未雨綢繆。 就算沒有李景這樁事,她依舊會老老實實嫁,因為她以為自己有更多的時間準備來著,只是因為婚期太急,所以她有些不安。

可這一刻,她的心中又出奇安定,彷彿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一般,身與心皆安穩如廝。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2 AM

第五十六章婚事家事

他們倆一陣風一陣雨的行為,秦王和老程都無法理解,這小倆成個親都搞那麼些花樣兒,真是讓他們這些老人家跟不上趟兒。 秦王現在對自個兒這兒媳婦頗有微辭,本來挺著調的兒子,自打把這小程姑娘放在心眼里後,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瞧瞧最近都乾出些什麼事來。

不過,秦王已經被李崇安影響很多年了,因此對於兒子的選擇倒沒有過多干涉。 你要提前辦婚禮,成,讓你長兄長嫂主持,聘禮都是早八百年前就預備好的。 你要對外宣稱四月,實際上卻照正月辦,也成,就當耍個樂子。 這會兒秦王開始對自己的長媳滿意起來,多溫雅嫻淑一孩子,比起小程姑娘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

過聘禮原本該早於婚期前一段時間,但具體沒個定數,秦王世子和世子妃一合計,年初九過禮,十二成婚,正好讓這倆一起過個有伴兒的上元節。

到這倆小的婚禮,秦王世子妃也有自己的憂心:“崇業,眼瞧著弟妹就要嫁過來了,我過門已是四年有餘,如今卻仍無消息,真是……”

秦王世子倒看得開,沒辦法,有個天才弟弟,打小就得學會看開點兒,要不然早鬱悶死了:“不過才四年,我如今也不過二十三,待到三十仍如此再做打算便是。”

世子妃擔心的是到時候有對比,萬一程帛堯過門就有身孕,她這長嫂只怕真是連門都不用出了。 而且久無嫡子,也會影響到爵位的繼承,如果是因為她礙著世子繼承王府,她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弟妹身子好,倘若早早生下嫡子,我憂心到時候父王會另作選擇。”

雖說是親哥倆。 雖說這哥倆平日里再親近不過,可宗室裡兄弟鬩牆的事兒還少麼。

“這個就更不用擔心了,他永遠最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王府在旁人看來或富貴繁華,於他而言不過過眼煙雲罷了。你不解他,他自幼天資聰穎,加之早慧,比旁人思量得長遠,眼界也遠不局限於一城一池一國一朝。其實他若不是宗室子弟,或許會更舒坦一些。宗室子弟的身份於他而言不過是個束縛罷了。”如果這十幾年來還沒看明白,秦王世子覺得自己這些年就算白活了,說得淺顯直白一些。 自己這弟弟就是巴不得放下身份所帶來的一切,雲遊四海遍看天下。

這麼一來,世子妃倒好一點,只是她不是秦王世子,做為一個女人家。 她又不是程帛堯這樣的奇葩,故此眼光只局限在後院,或者再加一個宮廷。

而此時,程帛堯也在處理和後院有關的問題,這個問題還有點兒棘手。 事得從自己無聊到死,出門溜彎。 順路往程家學堂過去晃一圈時說起。 老程在上課,她就沒去打擾,只想著就看看自家二哥。 因為這位二哥最近有點兒不著家:“王教諭,您可知家兄此時身在何處,為何學堂裡不見他?”

王教諭臉色不太善,不過看著到底還是繃住了沒罵出聲來:“令兄或在學堂外酒館小坐,程姑娘不妨前去相尋。”

怪不得王教諭臉色不好。 青天白日該是在學堂教導一干弟子向學的時候,程柏濤居然在酒館裡小坐。 這簡直要人命:“家兄年幼不更事,還望教諭見諒則個,小女這便去尋家兄,定把家兄請回來專心教學。”

她以為只是白日飲酒作樂的小事兒,卻沒想程柏濤居然與個女子在雅間裡談笑,酒香飄出,脂粉香飄出,嫂子脆生生的笑聲也飄出。 這下她更能理解王教諭了,剛才人家沒罵出來,端是極好的好涵養。

“二公子,您真是博學多聞,連些許入微小事都知曉,世間才子想必莫如其是了。”軟綿綿沒骨頭的聲音,聽得程帛堯心頭都火氣,如此更體諒王教諭那氣不打一出來的模樣。

“過獎,家兄尚高明許多,我不及兄長多矣。”算你還有點兒理智,沒忘乎所以,你丫豈是不及兄長多矣,程松溪十六歲中舉,二十歲一甲第三,名動天下的探花郎,跟你丫這考三回才中舉的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

接著又是一陣呢喃細語,淺吟低唱,聽得程帛堯都想衝進去把程柏濤拍死:“寶露,你去找下武師兄,找不到武師兄,其他幾位師兄也可以。”

“這……姑娘,您想做什麼?”寶露心肝兒抖成一片渣,生怕自家姑娘一時不智,招來幾位功夫高明的師兄,把裡邊那位姑娘揍成傻子。

“當然是替母教子。”

噢,只要不是揍別人家的人就成,寶“噔噔噔”下樓去,沒隔片刻就叫了幾個人來,蘇家武館的弟子在京城不要太多,分分鐘都能從大街小巷裡搜羅出一車來。

眾人一見小師妹OR小師侄女,再一聽她指了指屋裡雙眼冒冷光,眾人便側耳聽。 一群學武的粗老爺們,聽著那裡邊嬌滴滴的聲兒,好一會兒才明白,原來是小師侄被狐狸精給迷住,青天白日飲酒作樂。 雖然人家是一群粗老爺們,卻也知道這作派在儒林清貴之家來說,簡直無異於白日宣淫。

“小師妹要怎麼來?”

“要不師哥幾個上去揍那狐狸精一頓,讓她以後不敢來了。”

“對,揍她!”

一群暴力男啊! 不過挺好,程帛堯搖頭道:“揍姑娘家做什麼,我哥要自己穩得住,哪裡會被迷惑,要揍當然揍我哥。大傢伙兒也別留手,揍疼了揍傷了,抬回武館去有我外祖給治,只要別落下殘疾就成。”

這妹子真狠。

暴力男們大手大腳“呼啦”一下闖進雅間,二話不說就朝程柏濤一通亂拳揍,那姑娘在一邊哭得梨花帶雨無比可憐,卻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不過眼睜睜看著程柏濤被揍罷了。 程柏濤雖然很少去蘇家武館,可這些人的功夫自個兒多再熟悉不過,連喊:“別打別打,大水沖了龍王廟,我是程四娘的兒子。”

“管你是誰的兒子,兄弟們,揍他。”嗷嗷嗷,曾經打不過師姑OR師妹,如今天揍揍她兒子過過乾癮也是好的。

揍完後順手清場,暴力男們還把打壞的東西一塊兒給賠了,渾身舒坦得連程帛堯要求結賬都給忽略了。 一路拖著跟死狗一樣的程柏濤向蘇家武館去,程柏濤被打得不輕,渾身都青紫了,不過暴力男們下手都很有分寸,看著嚇人卻都是皮外傷。

往蘇家武館一扔,老爺子目光灼灼:“你們也不能把四娘的仇,全報在柏濤身上,這也太不礙道了。”

暴力男們大慚,趕緊溜走,只留下程帛堯在那兒被蘇老爺子瞪:“外公,不怪我,只怪他太蠢,青天白日與個姑娘飲酒作樂。外公你想,若是有教養的女子,怎會與個無半點干係的男子對坐飲酒,二哥這時候本該在學堂教學才對。要是好女子,就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二哥,而是應該過了明路,好好勸導二哥以學堂事務為重,切不可如此敗壞程家門風。”

“嗯,你回家去,把你娘叫來。”蘇老爺子表示理解。

等程媽問清前因後果,程媽揉著小程姑娘的腦袋,溫溫柔柔地誇了一句:“揍得好。”

程松溪放衙到家也同樣誇她一句“揍得對”,老程則直接來一句“乾脆揍死他得了”。 可憐的程柏濤同學,招來一頓揍,落下一身傷,醒來還要被輪番臭罵。

程帛堯這時卻獨個兒在家裡思量著,她這位二哥從來就不是那主動沾風惹月的,這些年一直在學堂裡教學,一直也沒出過什麼差池。 這八成是有心人設的仙人局,就等著她這傻二哥往裡跳呢,幸虧發現得早,否則就要壞菜了:“武師兄,最近我二哥都接觸過些什麼人?”

“師弟那兒沒多注意,畢竟師弟多半時間都在學堂裡,那地方……我們實在不怎麼愛去,說話都說不痛快。”武師兄這會兒也懊惱,早知道會這樣,怎麼也得留個人在那兒看著才是,誰能想到拘在學堂裡也能出這些鬧心事兒。

最好不是李景,他是想壞程家名聲,還是想逼著程家倒向他,又或者是拿把柄好跟程國公府談交易。 如果不是李景,那那姑娘就其心可誅了:“師武師兄,你去查查那姑娘,其他的等查出來再說。”

“好,師妹不必擔心,師弟也只是一時受人蠱惑,好好說說定能迴轉心意。”

這事兒不會這麼簡單,儒林清貴最重什麼,沒別的,只有名聲二字,程家三代教下無數弟子才攢下來的名聲,這名聲積攢起來不易,要破壞卻只需頃刻,程柏濤真是腦子裡進水了!

如果不是李景,也不只是那姑娘看中了程柏濤,那還可能會是誰? 楊玉綾? 楊玉綾向來只跟她死掐,倒從不見她為難程家其他人,應該不是她。

“不管是誰,總會查出來的。”只是壞了程家的名聲,又對誰有益處呢? 程家教的多是貧寒子弟,跟各家沒太大利益牽扯,這到底是礙著誰走康城大道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3 AM

第五十七章終要娶得美人歸

武師兄查來查去,查到的卻只有一樁,那姑娘是京中某位官員外室所生的女兒,至於到底是哪位官員,因著行事過於隱密,反倒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姑娘名作馬希芳,年約十七,正是談婚論嫁找人家的時候,不知原因地認識了程柏濤。

她這位二哥,歷來就是個柔軟心腸,只要扮個弱柳扶風,約計能激起他的軟心腸來。 不過程柏濤有一樁好,那就是聽得進人勸,只要把事情說透了,他就能轉過彎來。

把程柏濤從蘇家武館接回來後,程帛堯去看了看,身上的傷都上了藥,這會兒看著紅紫一片倒真是很嚇人,不過蘇老爺子說了,明兒一早就能恢復得完好如初。 程柏濤“嗷嗷”叫著被抬回來,倒是誰也沒怨誰也沒怪,程松溪做為長兄,已經語重心長地跟程柏濤談了一番,這會兒程柏濤已經有點醒過味來了。

“大哥,我懂了,日後不會再見她。”程柏濤這會兒一想起那張笑語嬌嗔的臉,心頭就一陣發悶,他這倒也不算是情竇初開,只是朦朧覺得馬希芳溫雅可人想要親近。 至於別的,都還沒來得及發展出來。 也幸好是發現得早,真到動了心腸的時候,只怕就沒這麼好的事了。

“知道了就好,堯堯你也別擔心了,這事不怪你。”程松溪伸手拍拍自家小妹的肩,神情溫和。

程帛堯當時是真的一時腦熱,就想上去好好把程柏濤揍醒,這會兒想想打在身上得多疼呀,她不該找師兄們下狠手的,自家二哥不是那不解事的,結果她非把人揍一頓,還人人都誇她揍得好:“二哥。你好好養著,明日我給來給二哥讀話本。”

自家妹子,程柏濤雖心裡多少有些不快,但想想自己也太不著調,也就放下了這點不快,說道:“堯堯,下回要揍我也別讓他們揍這麼嚇人。”

“嗯咽,還有,二哥,如果這件事有反復。你就把當時的情景想一想,想想師叔伯和師兄們進去揍你的時候,馬姑娘在旁邊坐著空流淚不言不語不動彈的樣子。我且是知道大家不會下狠手。可她不知道呀,當時大傢伙兒活像要把你打死似的,可她連勸一句都沒有。”程帛堯自然也不覺得人家姑娘有什麼義務來擋拳頭,但話要擺明給程柏濤聽,這樣他才不會再被迷惑。

與程松溪一道從程柏濤院子裡出來。 程松溪問道:“堯堯,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先是你被綁架,再是你們明著傳四月成婚婚卻按正月來辦,現在又是柏濤出事,怎麼像是一環套一環似的,什麼事都接著來。”

“大哥。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確定,等我確定了再來跟你說好嗎?”程帛堯在等武師兄他們的消息。

不想程松溪卻搖頭:“堯堯,什麼事兩個人擔著總比一個人扛著要強。我是你兄長,有什麼事自當替你分憂。”

程松溪不肯就此放過,程帛堯也只好透露了一點:“我與崇安師兄在查仙翁閣的丹藥,大哥,人人都誇那是仙丹。但那其實就是催命符。這件事牽扯太大,也不只是仙翁閣東家的事了。而是仙翁閣背後那靠山的事。那山高了點,想要扳倒不是容易的事。”

“仙翁閣……好罷,我也不細問你,想來你日日與小郡王便是商議此事。早些年雲涯道院發來過書信,曾提及過莫服用仙翁閣的丹藥,還請父親揚道家關於生老病死皆有其定法,便是因為雲涯道院早就知道仙翁閣的丹藥不可靠嗎?”長壽康健,對於權財兼有的人來說這是最為渴望的,程松溪曾也想過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能買給家中長輩服用。 不過雲涯道院在丹藥方面歷來就聲名赫赫,所以程國公府並著蘇家都不曾購買過仙翁閣的丹藥,對外只宣稱篤信命有定法之說。

“是,早晚大哥會知道那些東西從哪裡來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另外……大哥,你與襄王殿下可還有來往?”程帛堯早就想跟程松溪談談與李景的交情,只是一隻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忽然聽小妹說起李景,程松溪沒法不皺眉,且產生了一些不大好的聯想:“如今到底不是當年,自他分府為王之後,我與殿下的來往便少了許多,畢竟如今我是臣子,而他是皇子之身。堯堯不必多憂心,年少時的情誼我也不曾奢望過它能一成不變,更何況身份有別。”

程松溪向來靈光,程帛堯說完也就不再多言語,至於他有什麼聯想,那就是他的事了,只要不再多好李景來往就好。 那個人……若不留心端是個溫文爾雅、光風霽月般的人物,可卻經不起追根究底:“我與崇安師兄的婚期提前,如此兄長的婚禮反倒落到我後頭去了,兄長可依然要替嫂嫂多備一份禮才是,否則我可不依的。”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在出嫁後離家也不遠,靜山若是欺負你,儘管來家找大哥替你作主。”程松溪想起李崇安在自家妹子麵前的模樣,不由一笑,自家妹子倒是個有福的,小小年紀就圈著一個青梅竹馬到如今,端是一樁佳話。

“嗯,好哇,到時候大哥帶關蘇家武館的師兄師姐們都來給我站街,揍不死他,就算嚇也嚇死他。”程帛堯莫明惆悵了,一想到要結婚要承擔一個家庭的責任,將來還要撫育子女,她就覺得還是裝死比較方便。

“哈妹兒。”程松溪嘴裡難得蹦出去老家的鄉音來。

眼看著春節將近,離出嫁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雖說府裡還沒忙和起來,但該換的燈籠,該掛的紅綢都已經備好,只等時候到了往出掛。 沿路一溜臘梅花開得黃黃艷艷,燈燭一照一片冰玉蒙透的嫩黃。 程媽開始給她看嫁妝單子和陪嫁的一應人員,從婆子到丫頭,再到車馬小廝和侍弄花草的園丁都備得齊齊整整的。

“堯堯,雖說婚書上明寫著不可納妾收通房,亦不可置外室,但你還是要好好經營著。婚姻是兩個人的事,你不能總讓靜山那孩子一個人熱乎著,你怎麼也要攏著點他,畢竟他是你的夫,不說以他為天,那也是個為你遮風擋雨,給你撐起一個家的人。”程媽殷殷地叮囑著。

“娘,我知道。”

“知道有什麼用,你對他由來是心里挺在意,嘴上不在意,做得更是像一點也不在乎似的。堯堯,男人不給他太多甜頭是對的,可也不能一點不給,你總離得他遠遠的,久而久之他會失望會轉身離開,不要非等到那時候才來懂得自己有多在意他,那樣就太晚了。”程媽對自家女兒的魅力倒有信心,就是天長日久相處下來,光有魅力是不行的。

那要怎麼樣? 經營一段婚姻怎麼聽起來是門很高深的學問似的,這且是李崇安對她死心塌地,要換兩兩無情光憑媒妁的,那還不得操心死:“娘,好難啊!”

聞言含笑揉著女兒的腦袋,程媽說:“哪有容易的事,不過想來對堯堯來說不難,打成婚以後,你便當他既是你下棋的對手,又是你尋常生活裡的同伴。我家堯堯總是比旁人要有福氣一些,你們都愛棋、皆懂卦,又是打小的情誼,你只要記住,他給你十分,你揀自己方便的還報六分便足足夠了。”

“噢,還是覺得好難。”程帛堯苦著張臉,好想逃婚怎麼破。

再想逃婚,婚期也一天天臨近,春節祭祖,再進宮朝賀,待到眾親戚家拜一圈年,上外祖家摸幾天魚,初九就到了。 過聘禮是秦王世子陪同李崇安一道來的,兄弟倆喜氣洋洋,一個是覺得自己對母親臨終的請託有了交代,一個是終要娶得美人歸。

聘禮一過,二人就不能再見面了,初十寫請帖,正月十一清早送請帖。 京城上下一時哄然,這怎麼忽然就改到正月了,不說四月麼,再一問程家來送喜帖的人,人家說得振振有辭:“因著今年只有正月這幾天才與小郡王和姑娘的生辰八字最相宜,其他的日子要麼有忌諱,要麼與小郡王生辰八字不相得,要麼就是衝了姑娘的八字,便請了國師卜卦,算著正月十二最妥當。”

就這樣! 真這樣? 怎麼感覺不對勁的樣子。 十一那天眾人湊一塊,談論的就是明天的婚事,都說日子改得也太急,有不怎麼厚道的說:“聽聞這倆孩子日日在一塊,莫不是……”

“這話可不興瞎說,程國公府什麼樣的人家,小李郡王也慣是個禮法嚴謹的,斷不是因此事。”

“管那麼多,要我說還是趕緊備禮去,親近些的今晚就得去吃宴席,四六不著親的,明日也得去吃喜宴,再不回去準備可就要來不及了。”

這一下打了眾人個措手不及,但真正措手不及的,只有李崇安和程帛堯心心念念要防的那個人——李景。

接到喜帖,連著摔了三個盞子,猶自無法平息心頭怒意。

與馮家解除婚約的事還沒談妥,程國公府和秦王府竟要在明天就要辦喜事。

明天過後,他惦記了這麼些年的小姑娘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這讓李景既怒且失落,胸中滿滿的全是負面情緒,幾乎要把他全然吞噬進一片陰森裡。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4 AM

第五十八章做一個合格的凹凸曼

若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李崇安一個人在那兒上勁,李景說不得就成功了,可偏那倆一個強於佈局思慮周密,另一個天天一腦子被迫害的危機感,倆一拍既合,李景這時候再想使力卻已經使不上了。 明日的婚禮,蘇家武館和秦王府的侍衛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倒是可以暴力搶親,只是那樣就把自己全然暴露在太陽底下,所以此時此刻,他唯能眼睜睜看著婚禮舉行。

同為宗室子弟,他們既是堂兄弟,也有一起同窗的情誼,李景甚至今天就必需趕過去吃“合媒酒”。 李崇安一身暗金紅衣裳站在堂中,臉上滿是不自禁的喜氣,不時有人調笑他一兩句,他也是含笑而回,隨意幾句話就帶得場內眾人哄然而笑。

“靜山這孩子小小年紀硬是要得,眼瞧著程國公家千金生得不錯,打人家才十歲起就惦記著,這份恆心毅力用來做什麼不成,他倒好用來纏著個小姑娘。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抱得佳人歸,如此當多飲幾杯,可萬莫放過了他去。”宗室的長輩們看李崇安總是分外寬容,無他,聰明又漂亮還沒野心的人在宗室本來就奇葩,珍惜物種總得佔點兒便宜。

“就是替老程不值,好好養個閨女,沒稀罕幾年,打小就去了雲涯道院,這一回來才多會兒就被惦記走了。要我說啊,日後這翁婿關係怕不好處,我要是老程我也得看靜山不順眼去。”

李崇安在長輩堆儿裡由來如魚得水,他不求人甚麼,也不攀摘什麼,自然坦蕩無拘:“哎,翁婿之間歷來如婆媳之間一般難處,諸位長輩可莫要再嚇晚輩,真嚇著晚輩了明日我可不敢去迎親。到時候程國公看不順眼兒的就不是晚輩了。”

“這孩子愈發會耍嘴皮子了……”

眾人又是一陣笑,長輩們總願意看著自家的小輩長大成人,成婚生子,本來就好得很的氣氛裡還有個李崇安插科打諢,場面自然熱鬧又令一眾長輩會心。 因著臨時下的喜帖,還得趁著“合媒酒”把迎親的人定下來,李崇安自己當然得去,還得有兩未婚的少年郎相陪,主要是為了對付程家那幾個學問高深的大舅子,說不得還得順帶應對來自泰山大人的為難。

要擱別家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兒。 可偏偏是程國公,老程和程松溪、程柏濤哥倆學問頂頂的好,詩賦文章可堪稱是鬼斧神工、鐘靈毓秀。 陪著去迎新的少年最好與李崇安是兄弟。 可宗室子弟裡想找兩個詩賦文章壓得過程家父子三人的真不多,一時間還真叫人犯難。

“這恐怕真只能靠你自個兒了,靜山吶,論起文章來,宗室年輕一輩兒的子弟裡。你得算是最出挑的了。”

“嗯,對對對,隨便選兩個陪你去就得了,至於程國公父子三人,你就一力承擔了吧。”

……

李崇安想想自個兒那泰山大人和大舅哥,那是他能承擔得了的麼。 不過宗室子弟多尚武,他那高不成低不就的文章確實已經算上佳了,只盼著明兒泰山大人和大舅哥別太過為難他才好。

簡直作夢。 要把程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娶回家,不為難你對得起“詩禮教化”“翰墨傳家”“儒林鼎秀”等種種讚譽麼。 待到李崇安身戴簪花帽,手托連理枝,腳踩金步靴身後牽著披彩高頭大馬,馬後停著一輛朱漆描金花轎到程國公府門前時。 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一個笑得比一個滲人。

“家中小妹幼時雖體弱多病,不曾在書院大顯其能。卻也是十步能成詩,下手成丹青。小妹的夫婿自然也不能比小妹遜色,如此,妹夫便也仿效先賢七步成詩如何?”程松溪笑瞇瞇的,往常他看著李崇安很適合自家小妹沒錯,可今兒他要把小妹娶走,這點很讓做兄長的不爽。

“玉樓鶯花曉,拂鏡朝霞著,未知妝成否,催背上錦車。”李崇安詩才平平,但急智不缺,所以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知道李崇安寫詩能寫到這份上已經算很不錯了,程松溪決定放他一馬,他往左一讓程柏濤上前來:“小妹自幼學棋,如今不說世間罕有敵手,卻也稱得上一句棋中巾幗手,前幾日小妹設下一題,我終日思量不得其解,便請妹夫試上一試。”

大雪崩最複雜的的變化,大雪崩本來就是定式裡最複雜的三種定式之一,何況這是在大雪崩的基礎上深化出來的。 這要一子落錯,或者先後順序有誤,那就是滿盤皆輸。 更要命的是別說大雪崩的變異定式,本著留一手別將來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小程七段沒有把大雪崩給李崇安講解過。

一時間李崇安滿頭大汗,程媽都著人來催了好幾次怕誤吉時,哥倆不為所動,李崇安竟也定定地看著棋盤一動不動,這場面讓圍觀的眾人咂舌不已:“程國公府千金果然不好娶哩,有這麼厲害的倆兄長且不說,自個兒也是個厲害的。小郡王棋力那麼高都被難住了,看來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

冷汗冒出來之前,李崇安終於找到了解決之法,五子落下險險的在一柱香的時間限定裡把這定式給破解了:“幸不辱命。”

“大哥,怎麼辦,這些都沒難住他啊!要比武的話,他今天帶來的可是倆點子硬的,還比武嗎?”程柏濤感受到了什麼叫不是我軍太無能,而是敵軍太強悍。

“還有爹和堯堯,你急什麼,把人攔在門前這麼一會兒,足夠讓妹夫知道娶妻不易應倍加珍惜了。”程松溪心說還是自家妹子狠,看那題把李崇安難為成什麼樣兒了。

哥倆一合計,終於把李崇安放進門去,然後一路酒水擋路、紅包開道,遇上孩童伸開小手攔在身前,李崇安還得給人足足的糖果,否則小人兒隨便哭鬧一聲,這喜慶氣氛裡得破壞得多徹底。 好不容跋山涉水到程帛堯院門前,一隊儿娘子軍正在等待著他,李崇安就從沒覺得打門口到程帛堯閨房有這麼遠的距離,真是千山萬水行複行呀。

“呀,新郎倌兒來了,鍾師姐你說咱們怎麼為難他才好呢?”馮師姐做為前幾天剛經過鍾師姐和宋院判婚禮的洗禮,做為主要為難人,她已經有了很深的心得體會。

鍾師姐眨眨眼說:“照著你前兩天的再加個百八十倍就差不離了,我家夫君為人木訥,也不過就是醫術好些罷了。小李師弟不不一樣,道院師長無不誇讚小李師弟天資出眾,咱們要不好好為難為難他,且對不起師長的讚譽,可不能因為他是咱們的小李師弟手軟放開了他去。”

“是極是極。”

小李郡王心明眼亮,命人給兩位師姐各送上桂圓大一顆的珍珠九枚,其餘女眷也各有所得。 見得了好東西,鍾師姐和馮師姐倒也痛快,二話不說就讓開了,還順便奉上善意提醒:“唔,小李師弟,張世永師兄昨日特地趕來,在院裡設下了九曲連環陣,你保重。”

……

不就是他在張世永的婚禮上設下了九宮八卦陣,張世永居然回他個九曲連環陣,那比九宮八卦陣還多十幾種變化,李崇安現在已經深深感受到了來自親友團的惡意。 娶親不易,李崇安覺得日後只要想起今天,都得對程帛堯備加珍視。

卻沒想等他進去的時候,院子裡的九曲連環陣已經被破了,再看正中央程帛堯正被一堆紅紅艷豔的人簇擁著在那笑吟吟看向他:“嘿嘿,一時手癢,不好意思。張師兄也是,明知道我看了就忍不住還當著我的面擺。”

“多謝娘子……堯堯,趕緊回去把蓋頭蓋上,為夫謝謝你配合了。”李崇安也不知道是該表達感激呢,還是對將要娶這麼個丫頭表示憂心,橫豎是他自個兒挑的,沒法子,還是趕緊娶回家吧。

“嗯,你要是覺得考驗不夠,我回頭給你擺一個……”在洞房前面。

李崇安趕緊表示不用了,考驗已經很足夠了,待程帛堯被喜娘拉進去收拾妥當,這才有禮官高喊:“有女在深閨,貞靜且淑嫻……”

為了忍住不反駁,李崇安覺得自己還是想想把程帛堯娶過門去後的日子吧,這一想半是甜蜜半是憂傷啊! 好不容易禮官念完,他終於可以把繡球的一端交給他的娘子了,兩人一左一右到前堂拜過父母敬罷茶,又向兄長行禮後這才迎來了那令人久盼的一句:“吉時已到,請新人上轎。”

一時間鼓樂齊天,鮮花如雪花一般漫天落下,縱便是隆冬頃刻之間也溫暖如春。 香花陣裡,鼓樂聲中,程帛堯終於確定,自己這穿越生涯要跟繡球另一端的少年混了,嚶嚶嚶……少年,你萬萬要好好對為師,否則就是欺師滅祖,會天理不容五雷轟頂的。

在轎簾放下的那一刻,耳邊響起“起轎”二字,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上,程帛堯想到了自己在現代的父母,如果他們能看到這一幕大概也會像老程和程媽一樣既歡喜又滿含熱淚吧。

爸媽,我在古代給你們找了個女婿,想來應該是個不錯的少年,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過日子的,不管前路上有多少怪獸在埋伏著,我都將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凹凸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44 AM

第五十九章幸虧是你

對於洞房花燭夜,李崇安有過種種期待,自家嬌滴滴的紅狐狸坐於紅燭錦帳之中時,李崇安心頭彷如倒灌進一罐子蜜糖,甜蜜得令他幾乎窒息。 那蓋頭是他繡的鳳穿牡丹,猶記得那天她蓋上他掀開,粉牡丹花紋下是一張如團雪胭脂般的臉兒,盈盈妙目婉轉溫柔。

只是今兒個蓋頭一掀,氣氛一點兒也不好,程帛堯看一眼李崇安,一點羞怯的意思都沒有,不能怪她,實在是憋不住了:“淨房在哪兒……”

李崇安只來得及伸個手指,程帛堯就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跑開去,徒留滿室燈燭跳躍。 莫明翻個白眼兒,李崇安半晌半晌又笑出聲來,他就知道自己娶了紅狐狸後日子會各種不走尋常路,就像現在這樣:“你餓不餓,要不要給你準備點熱的吃食?”

“別在我解決個人問題的時候問我吃不吃,噁心不噁心呀你。”程帛堯洗完手出來,就見李崇安在燈下笑意溫柔地看著她,那溫柔勁兒真讓人有點吃不住。

“來吧,紅狐狸,交杯酒。”李崇安舉起酒杯,終於把心底存放已久的暱稱喊了出來。

接過酒杯,飲下交杯酒,程帛堯咂咂嘴說:“好辣,不過我怎麼又成紅狐狸了,我哪像狐狸。”

難道是誇我長得漂亮,像狐狸精變的? 不可能,程帛堯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偶爾攬鏡自照,她也暗暗在心裡問候穿越大神,腫麼沒給她安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蛋,如果以十分論,客觀來說她這模樣最多七分,那還得有一分是琴棋書畫涵養出的氣質加分。

“還記得在宜山書院頭回見面時的情形麼?”李崇安問她,他想著她應該記得。

沒想程帛堯吱唔半會兒搖頭說:“不記得了。只記得第一回見面就是下棋,別的都不記得了。”

……

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那心思,李崇安輕嘆一聲道:“頭回見面就擠眼淚裝哭,我瞧著你一滴淚都沒有,卻把襄王和顧先生鬧得齊聲哄你,打那時起你在我眼裡就是只火紅小狐狸。”

“好唄,狐狸就狐狸,可為什麼非得是火紅的?”程帛堯想著,難道自己也得給李崇安取個外號。

“熾熱得像一團火。明媚得像一捧陽光,自然該是火紅的。”李崇安想起當時自己的心情,彷若在滿室書香的藏書閣裡。 見著一隻趴在一本厚厚棋譜上的紅狐狸,周身塵埃游移,陽光流轉,沒有比那更美好的相遇了。

形容得倒是很動聽,只不過程帛堯琢磨半天都沒想到該怎麼給李崇安取個外號。 她向來不擅長這個,想想還是放棄了吧。 心中又暗暗決定,以後在心裡都管李崇安叫少年,只有少不經事的小孩兒才喜歡給人取外號:“咳,我們吃點東西吧。”

以為紅狐狸害羞了,李崇安終於找回點洞房花燭的感覺。 兩人一塊吃完飯又各自洗漱了,就在李崇安興沖沖地想做點兒什麼的時候。 紅狐狸用狡黠的眼神看著她,可無辜可無辜的眨巴眼說:“崇安師兄。我昨兒的信期。”

得,這一盆冰水潑得,李崇安現在更加肯定了,以後的日子絕對會一直不尋常下去:“那就老實點兒睡覺,別拿這雙眼睛勾著我。看得我心裡都發癢。”

喲,居然說得出這麼露骨的話。 她還以為她的崇安少年骨子裡是個道學家呢,沒曾想是個假道學。 想想也是,要是個正兒八經的道學家,誰會在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惦記個小姑娘,這樣沒節操的行為只有崇安少年這樣的貨才能幹得出來。

夜裡,崇安少年非要摟著她睡,可她習慣了一個人睡,別說來個人摟著她,就光是捱著她她都覺得束手束腳睡不好覺。 用力把他推開,他卻雙手雙腳齊上陣,直把她當成捲好的棉被窩在懷裡,她再去推他便摟得更用力一些:“李崇安,你這樣我沒法睡,老實點別動手動腳的,你還讓不讓人安歇了。”

“咱們以後都要摟著睡,你還是早點習慣吧。”李崇安心說不讓吃還不讓抱,紅狐狸真是不講道理。

“可是你忍心看著我明兒頂一黑眼圈出去見人麼,你忍心看我因為你摟著我睡一天天憔悴下去麼……少年,聽我一句勸,你到時候會心疼的,如此你還是放開我,大家各睡各的。”一時嘴快,居然把少年都叫出來了,程帛堯嘿然一笑,只盼著李崇安忽略了她這稱呼才好。

李崇安倒真沒怎麼在意,從她嘴裡聽過的稱呼多了去了,他在意的是不能抱著她睡:“你就真是隻紅狐狸,行了放開你,好好睡覺,別瞎琢磨些有的沒有的。”

以上,就是他們的洞房花燭!

第二天起來,因著住在郡王府,也不用清早起來去立規矩請安,待吃過早飯去拜見一下秦王和秦王世子夫婦既可。 結果程帛堯一睜眼,看到的是李崇安頂著黑眼圈的模樣:“你這是怎麼了,一晚上沒睡?”

少年赧然,搓著手說:“床上多個你,我也不習慣。”

……

得,倆人都是單身慣了的,居然連同床都不習慣,程帛堯昨天晚上也沒睡多踏實,她有點認床,結果居然還有個比她還慘的,這下安慰了: “沒事兒,適應適應,過幾天就慣了。不過你這樣出門去,多半要被人誤會的。”

“話真多……”說罷俯首輕咬了一下她的嘴角,像花香味的牛皮糖一樣彈彈軟軟的,口感甚佳,崇安少年大感滿意。

這下程帛堯的臉徹底紅成一片了,前後兩世真沒有人跟她這麼親密過,做為一個在現代活在圍棋世界裡的女棋手,她的人生真的相當乏味。 想來,這輩子可是沒遇上李崇安這麼個在棋盤上能對話,在棋盤外還對她有想頭的,大概還會和現代一樣乏味:“崇安……”

“嗯,別這樣瞧我,我會把持不住的。”李崇安說完火燒屁股一樣趕緊趿鞋下榻而去,再多待會兒他非得化身為狼一口把紅狐狸吞掉不可。

小夫妻倆在一個桌上吃早飯,寶雨小聲提醒自家姑娘:“姑娘,您不可光顧自己吃,該給姑爺布菜才是。”

“嗯,寶雨,你先把稱呼改了,再來跟我說規矩吧。”程帛堯知道自家這四個丫頭的底細,武館出身,個個都是一身不錯的功夫,規矩說得頭頭是道,在外還能繃著,在她面前卻是總拿她當小妹妹待,也就沒那麼多講究。

被自家姑娘,哦……不,郡王妃拿話一噎,寶雨很知趣地改口:“郡王妃該給郡王布菜才是。”

見著自家紅狐狸在她丫頭那兒吃癟,李崇安不由得一樂,道:“不礙事,府時就我和堯堯,就當還是從前一樣,又不是不曾一個桌上用過飯。”

“是啊,寶雨你也下去吃飯,別跟這侍候來侍候去的。崇安師兄說得對,他以前老在我那蹭飯吃,所以從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程帛堯生怕以後吃個飯都三五成群的人侍候著,那還叫吃飯,簡直叫受罪。

李崇安也跟著應了一聲,寶雨見狀抬頭看了眼天,她家國公夫人兼師姑說得沒錯,這對兒不能當一般人對待。 得,她也不跟自家郡王妃講規矩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婢子告退。”

寶雨退下去後,程帛堯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往麵條裡夾肉絲燴木耳,小碟上還有用辣椒碎炒過的雪菜肉末,味道也是極好極好的。 吃飽喝足,程帛堯一抬頭就見李崇安看著她,目光裡那叫“寵溺”的東西能把人淹死:“怎麼這麼看著我?”

“堯堯,幸虧娶的是你。”要換個人,講一通規矩禮法,那不是累死人。

“我還在想幸虧是嫁給了你呢,要跟我大哥二哥似的,連喝口湯都嫌我有聲兒,那日子還過不過了。”程帛堯這會兒懂了,群眾們說得沒錯,什麼鍋配什麼蓋,她和李崇安在一塊兒正正好。 一個雖然是宗室子弟卻常年在外,一個雖然出身儒林清貴之家卻是個現代魂兒,都是在外邊能擺足架子,私下里卻任由著怎麼舒服怎麼來的。

小夫妻倆相視而笑,默契並著甜蜜一塊瀰漫開來,這股子甜死人的味道直到他們倆進秦王府拜見秦王時都沒散開。 秦王見兒子兒媳婦這相處的模樣,心裡也鬆了一口氣,自己雖不太中意這兒媳婦,不過他們倆能過好便罷,自己日後對王妃也有個交待:“快起來罷,你們倆自己開府過日子,若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多向你們長兄長嫂請教。”

“是,父王。”

言畢,夫妻倆又給秦王世子夫婦行禮,秦王世子妃除了給見面禮外還給了程帛堯一隻雕著牡丹花的紫檀木匣子,裡邊裝著一對兒上好的紫羅蘭鐲子,濃淡得宜地子極佳:“這是母妃當年留下給兒媳婦的見面禮,當年世子把它與母妃給我的見面禮一塊給了我,今日終於可以完成囑託了。”

“多謝母妃,多謝長嫂。”程帛堯盈盈而拜,儀態端方舒展,寶雨在旁邊終於舒了一口氣,她家郡王妃果然是人前人後大不同。

秦王和秦王世子夫婦看著都是挺寬和的人,只是程帛堯總覺得秦王世子妃看自己的臉色有點兒不大自然,一時間她還真想不出是為什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3 AM

第六十章狗腿小郎君

婚禮三天后回門,程媽一看見程帛堯就鬧心,她的信期來得真是及時,到現在還沒圓房。 程媽現在特同情自家女婿,攤上這麼個媳婦兒,以後的日子且慢慢折騰著吧。 程國公對和女婿倒是親近起來,女兒左右已經被惦記走,如今自然是要上演翁婿相得,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也湊趣說話,一時間倒很是樂呵。

有這樣一家子人,李崇安如今身為一份子,更能深切體會到程帛堯諸事不願意牽涉到程國公府的用心,出生在這樣一個人家實乃幸事。 李崇安自然不知道他真正要感謝的人遠在不知多麼遙遠的時空裡,那是一對對女兒極寬容的父母,信任她、支持她,讓她依靠卻不拘束她,這才有了歡脫無比的小程七段。

養兒方知父母恩,如今程帛堯還沒孩子,她就已經知了父母恩。 所以小程七段最近很多愁善感,跟程媽說著說著,竟撲進程媽懷裡抹起眼淚來,她難得沒擠眼睛掉出淚珠兒來,程媽大驚失色:“怎麼著,靜山還敢欺負你不成。”

“沒有,就是想娘親,要是能跟娘親一起過一世多好,非要把人家趕出家門。”還人家……程媽知道閨女這​​是在玩抽風,也不理會她,只又多叮囑幾句婚後要如何經營夫妻之間的感情。

三朝回門之後,還得進宮謝恩,因為是當今天子賜婚,自然少不得這禮數。 程帛堯也不是頭回進宮,自也沒什麼拘束心理,皇帝陛下和皇后坐在一塊兒,樂呵呵地調侃,如果可以忽略李景和楊玉綾那倆人的話,這次見面還是相當愉快的。

帝后二人和小夫妻倆用過午飯,就讓年輕小夫妻們自個兒說話聊天。 李景陰著一張臉站在那兒。 眉目間佈滿怎麼也擦不盡的灰暗之色,楊玉綾卻是笑瞇瞇的樣子,她自然要笑,程帛堯還是處子之身,這倆人還沒圓房,多讓人愉悅的消息。

果然,他小李郡王如今仍要走虐妻殺妻的老路子,對此楊玉綾甚感滿意:“瞧著堯妹妹臉色有些兒白,可是沒歇息好?新婚甜蜜,卻也需得節制著些。”

夫妻倆相視一眼。 都有點兒小尷尬,李景的臉色卻更難看了,新婚還能為什麼臉色蒼白。 縱慾過度唄​​。 一想著自己心心念念要娶作王妃的人如今成了郡王妃,連閨名都不能再喚,他心頭就一陣一陣冒冷氣兒。

“楊側妃倒愈發顯得氣色好,模樣看著一天比一天好看呢,不知服了什麼靈丹妙藥。竟這般有效。要是楊側妃有什麼偏方,可要不吝相告才是,我只盼著十年後二十年後甚至三十年後還能像楊側妃一樣,容顏不因歲月改玉骨冰肌永不衰。”哼,我家的熱鬧哪是這麼好看的,先給你挖個小坑。 你不是越變越好看,越長皮膚卻越好麼,這就先給你挖個坑埋土豆地雷。 只要你一碰自然就會知道滋味兒。

楊玉綾很自信她的空間沒有人知道,所以笑語嫣然地說:“這一點卻是上天恩賜,尋常人哪有這等福報。”

嘖嘖嘖,也不怕風大閃斷舌頭:“上天是公平的,給一樣兒總要收回一樣。上天給我這麼個聰明的腦袋,自然不會再給我如楊側妃這般的福報。只是女人嘛。最在意的還是色衰而愛馳,就怕哪天崇安嫌棄我芳齡不在容顏凋零。”

你們倆鬥嘴皮子別扯上我行不行,李崇安心說我真是在一邊光站著也能中一膝蓋箭:“堯堯這話真是令我傷心,在堯堯眼裡我就是這般淺薄愚昧之輩麼,咱們學道之人,從不拘泥於皮相,堯堯你執念了。”

一邊兒去,只是捎上你一句,非得見縫插針似的表忠心,你咋不直接跳忠字舞哩,狗腿小郎君。 噢,終於找到屬於崇安少年的外號了,狗腿小郎君,太貼切了有木有:“殿下,您是不是也覺得他挺招揍的,如果您想揍他,我給您遞棍子。”

……堯堯,不要黑我! 李崇安眼睛瞇成一條縫,看著可不開心可不開心的。

李景臉上濃雲盡收,便又露出幾分陽光來:“崇安這是在明著指我是淺薄愚昧之輩,自然要揍他一頓才是。”

果然,只要她一句話,他就彷如服了仙丹一般活過來。 楊玉綾暗暗把指甲掐進手心裡,這麼些年,她為李景生兒育女,便是一開始無心,如今也是情緣深種。 但李景連她一雙兒女都不甚歡喜,卻只因程帛堯一句話便歡欣起來:“這話可不敢當真,打壞小郡王,堯妹妹還不得哭成淚人兒,王爺可莫把堯妹妹和小郡王之間的打情罵俏當作真。”

楊玉綾也只用一句話,就頃刻間將李景的好情緒破壞得一干二淨,打情罵俏,好一個打情罵俏:“我若當真了,弟妹當真會哭?”

擠眼淚從小擠到大的人真沒真哭過幾回,不過這個問題最好還是別回答,答是太讓李崇安得瑟,答不又太無心,所以她含笑說:“要不殿下您試試,這樣說說算什麼,您試過我就知道了。”

堯堯是壞人! 李崇安心說我不過就是搖旗吶喊得聲音響亮一點,幹嘛今兒非揍我,我哪兒對不起你了:“堯堯,我的一顆心都要被你傷透了。”

乖,給你順毛,程帛堯伸手在他後背上,像給小孩兒順氣一樣從上到下:“傷透了包治愈,別哭啊,乖。”

楊玉綾眼色幾經變化,這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有點看不明白了。 李景則在這場景裡更堅定了要得到程帛堯的決心,她太能左右他的情緒,如果不能得到她,她就將成為自己這輩子都走不出的魔障,已婚又如何,他不介意等他們和離的那一天。

兩對夫妻“不歡而散”,只是李景和楊玉綾單方面的,程帛堯和李崇安可樂呵得很。 李崇安看著自家紅狐狸,問道:“你方才做什麼?”

“閃瞎他們的眼呀,我覺得他們將會加快動作,我不想天天看著等他們哪天從角落裡扑出來,所以自然是要多拉仇恨,好引蛇出洞,最好是一窩蛇全出洞,然後一網打盡絕不留情。”程帛堯是不願意給李景太多準備時間,真讓他準備足夠,說不得會有大麻煩,所以趁現在多拉仇恨才是比較好的選擇。

“那你這點還不夠,我再想想,你也別急,他在佈置,我們也沒閒著。他們倆面合心禮各自佈置,還有些事彼此不能說,我們不一樣。我們同心同德,不管什麼都一起做,他們贏面不大。”對方既有神一樣的對手,也有豬一樣的隊友,只要能善加利導,就會把壞棋變成好棋。

“嗯。”程帛堯點頭,然後又忽道:“對了還有個事,我總覺得長嫂對我的態度有點兒不對勁,頭天去見面時還不那麼明顯,這幾天來往得多一些就顯出來了。總時不時要說幾句不陰不陽的話,我是不是哪裡招她不快了,她有什麼忌諱是我犯了的嗎?”

李崇安表示他完全不知道,雙手一攤說:“不清楚,不過你別擔心,我回頭去問問大哥,大哥說不定知道。長嫂要是對你態度不是太親熱,你也不必天天過去。長嫂這幾年脾氣是有點兒燥,也不知道她是為什麼,要處得不舒坦,少來往便是。”

“也好,不過總得弄個清楚,要不然心裡還是有個疙瘩。”

點點頭,李崇安找個機會就去問自家大哥,他大哥也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不過過了會兒就想520小說什麼來,然後就有些尷尬地道:“大約……是因為子嗣的原因,她嫁過來經年膝下仍無子女,如今弟妹進門,她是憂心弟妹早早生下孩子,她日後在王府裡無法自處。為兄也不瞞著你,你嫂子到底是後院女眷,看重的也就這麼點兒東西,她還擔心你和弟妹有了子嗣後,父王會改變主意讓你繼承王府。”

……

李崇安再一次因為自己年少離家而感到慶幸,如果不是有那一出,只怕兄長也會對他心有防備,要不是這麼些年來一直如閒雲野鶴,只怕只這一點就能讓他們兄弟離心離德:“大哥,大嫂對我有誤解不要緊,但是大哥一定要相信我對爵位沒有任何野望。”

“傻話,這麼多年我們兄弟算是相信為命過來的,父王從前常年在軍中,這世上還有誰人能比你我兄弟更相親近。就算這爵位你想繼承,也不過一句話,為兄如今也羨慕身心有著落卻無羈絆,何等逍遙。王府這一攤子事兒,你若真想接下,為兄巴不得,這也是為兄心底的真心話。”同為兒郎,李崇業到底還是更能理解李崇安的心氣志向,世間王侯何等顯貴,可並不人人都需要這些。

“那可不成,我已經選好了自己要走的路,這京城裡的麻煩事,還是兄長自個兒擔著吧,您能耐比我大。”李崇安放下心來,又和李崇業說了幾句話,然後趕回自己的郡王府去。 他心底卻也謹慎起來,為了龍椅父子兄弟母女姐妹可以反目成仇,為了王位就未必不會兄弟鬩牆,何況還有人吹著小小的枕邊風。

所以,他也得加快步子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4 AM

第六十一章一本纏不清的舊帳

當李崇安把話一說,程帛堯就有些哭笑不得:“你說要不我把這幾年我也不能生孩子的消息給傳出去,這樣長嫂就不會再陰一陣陽一陣。”

“別胡說,鍾師姐不是說了嘛,不是不能,而是不易。”李崇安雖然現在還不大對孩子有概念,可是是他和紅狐狸的孩子,那自然不一樣。 與他和她血脈相通的孩子,想著便極為美好,縱算自己還不覺得自己完全具備做父親的能力,但他依舊對他們的孩子懷有期盼。

說到孩子,自然得說到洞房,李崇安捱在程帛堯身上,與她的耳朵和脖頸親密交纏著:“堯堯,你什麼時候才能好。”

咳,程帛堯難免臉紅一下,細聲細氣兒地答道:“也許可能大概是後天。”

“為什麼不能是今天,為什麼不能是明天,怎麼偏偏是後天。”李崇安活像怨婦一樣,正在掐算著自己可以侍寢的日子,好生憂傷吶。

這夜裡下了雪,李崇安得了老嬤嬤的提醒,女人家信期受不得寒,半夜裡他起來又給多加上一床羽被。 程帛堯還蓋不得棉被,嫌重,婚禮前他特地託人做來的羽絨被,為這還頗費了幾番周折。 看著她鑽在被窩裡臉蛋紅撲撲的可愛樣子,李崇安只覺得自己的心頃刻間化成作一灘暖水,溫甜美好。

“堯堯,前世修來今生緣,我如今已在想著如何修來世了。”李崇安含笑在她額頭印下濕潤嘴唇,溫香撲面而來,心中滿溢著名作幸福的情緒。

一夜無眠到破曉,院子裡的雪積下數寸,一樹抱雪寒梅立在庭中開得硃砂點點,彷若小姑娘眉心點著上好的妝。 李崇安見程帛堯還在睡,舉步移向書房。 從臥室去外書房需要出一道門,他要去和人商議一下接下來的事。

有些事李崇安並不想讓程帛堯知道,不是非要瞞著她,而是太醜陋太污穢的東西,他都不想讓她沾上手。 而且他到底是受儒道二家文化薰陶的,雖鐵下心要逆天命,卻仍相信一飲一啄自有定數,逆天改命還是帝星,想來必有大報應,這樣。 如果有報應就報應在他身上罷,因為所以不堪與上不得檯面的事都是他一人所做。

李景,若是你不心儀堯堯該有多好。 可是你偏偏心儀了,就算你不陰暗,我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你榮登九五。 天若有命令你如此,我李崇安不畏走逆天之路。

外書房裡,李崇安看著聚在自己面前的其中一人說:“把這個消息賣給何盛。”

“是。”

何盛是三皇子的人。 李崇安自不會去扶這個阿斗,只是需要三皇子給李景使點兒絆子。 三皇子不是人君之姿,之所以選三皇子卻正是因為這一點,他不能左右皇帝陛下選擇誰,但皇帝陛下對三皇子早已失了交託江山之心,所以三皇子才是最適合拿來扯大旗的。

李景太過自信。 因為天命麼? 這就是李景最大的失誤,他有時候做事太不注意遮掩,如今野心也太明顯。 一個帝王,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威脅到他的帝位,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成。 李崇安當年一個人出門在外,自然沒白走這一趟,他最擅長的便是透讀人心。

如果李景在晚一點表現出他的野心。 或許皇帝陛下會為江山著想選擇他,但現在卻不是好時機。

“我只點火加柴。你若不不自己往裡跳,自不會有大禍。”大禍如果沒有,日後自然會再有其他,李崇安既已打定主意,不到塵埃落定絕對不會收手。

“京城三營裡盯著的那幾個人一天也不要放鬆,想來不需要再盯多久了。父王如果過問,撿能說的說便是。”李崇安說完見外邊有小廝來熄滅燈盞,遂佈置一番便揮退了書房裡眾人。

這時程帛堯已經醒了,奇異地沒在床榻一側見到每天早上都緊緊抱著她的李崇安,她估算著李崇安可能先起床做什麼去了。 早晨嘛,男人嘛,那什麼總有點個人問題要解決。 她還沒往深裡琢磨,李崇安就推門進來,帶著外邊的幾縷寒​​氣停了停,待到暖意席捲了周身才向她走來:“醒了,看來你倒是越睡越好,可苦著我還是沒法睡。”

“要不我們分床睡?”這個提議早就提過了,是李崇安一直不同意,她其實挺願意分床睡的,那什麼有需求了大家再說嘛,幹嘛非得天天睡一張榻上。 她其實對於大晚上手腳都伸不開也不怎麼習慣好不好,每天醒來感覺手腳都脹脹的。

“胡說,外邊天冷,要不起來吃過早飯再睡會兒。”李崇安覺得下地就得冷,出門更冷,他的紅狐狸還是好好待在被窩裡比較好。 現在才知道,自家紅狐狸有多嬌弱,鍾師姐說紅狐狸是一點寒氣都受不得,所以他得看著別讓紅狐狸沾上一點寒氣。

程帛堯面對李崇安都撒不起嬌來,要換程媽,她指定得撲程媽懷裡嬌嗲嗲地說“我不想起床嘛,娘給我端來”。 可李崇安在床榻前瞅著她,她愣沒好意思開口,尼瑪呀,嫁給徒弟果然要吃虧:“嗯,你早起來幹什麼去了,怎麼像是從外邊進來的一樣。”

李崇安倒也不瞞她去向,只是把內容忽略掉:“和幾位父親的部下商量點事情,沒什麼大事。”

從話裡聽得出他不想太詳細地說這個話題,程帛堯自不拂他意,便轉移了話題:“以後你要是早起先用過飯罷,我不要緊的,醒了自然會讓寶雨她們擺飯,咱們誰也別餓著自個兒。”

“行,我知道了,別掀被子,我先給你把衣裳拿過來。”屋里地龍燒得暖乎首的,可李崇安覺得從被窩裡出來肯定得有變化。

這種被當成生活不能自理人士照顧的感覺……有種詭異的美好,眨巴眼看著捧來衣裳的李崇安,程帛堯卻忍不住嘆氣:“崇安師兄,不必如此的,你這樣……我好不習慣的。我們像從前一樣就好了,你別覺得我沒良心,我是真覺得你這樣甜得蜜裡調油有點不太得勁。”

……

紅狐狸是真能掃興呀,李崇安對婚姻生活沒有太多概念,只是由著自己想做的去做。 因為娶的是心儀之人,所以總覺得給再多,給再好都不足夠,要更多更好。 可偏偏他忘了自己面對的是個不解風情的主兒,李崇安好生自傷吶:“莫廢話,快把衣裳穿上,想著涼麼。”

“噢,好。”雖然不習慣,可被照顧時心中仍然充滿感激,於是小程七段十分大膽滴親了李崇安一下,她以為會像平時碰到自己的皮膚一樣,但卻意外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後腦勺躥出來,如同一條細線直抵舌根。

她一時間有點愣神,李崇安卻趁著她愣神的這片刻低頭咬住她的嘴唇,不輕不重地啃咬了幾下才放開。 原是不想放開的,只是再這樣下去非得燒起火來不可:“堯堯,你給我等著。”

咳……趕緊穿好衣裳,早飯吃的是百合南瓜粥,並著幾樣新鮮出爐的麵點和小菜,還有程帛堯念念不忘的腸粉。 自從在南方吃過一回後,她就一直忘不掉這個味道,和現代的腸粉略有不同,但大致味道上還是一樣的。 待吃過早飯,她就閒著無事了,李崇安也沒事兒,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倆人一合計:“下棋吧。”

“我才不要,我們出門玩吧,聽說西郊梅園正是好看的時候,要不我們也去踏雪尋梅!”程帛堯才不想下棋,這麼遇腦筋的事兒,還是留著新婚期過後再來吧。

一聽出門,李崇安想也沒想:“不可以,你這幾天不能出門,外邊天寒地凍,沾了寒氣怎麼辦,老實在家待著。”

家,李崇安忽然眼波脈脈而動,他被這個字給震撼得心肝兒都酥成了一地碎渣。

程帛堯見不能出門,興致缺缺地坐下,正準備認命下棋算了,但門房卻忽然報來消息,寶露進來說:“郡王爺,郡王妃安好,郡王爺,鄭老夫人送來帖子,邀您二位過府敘話。”

“嗯,知道了,下去吧。”李崇安接過帖子,卻沒說去不去,只在那盯著帖子良久不語,等到說話了說的卻是:“鄭太夫人就是外祖母,外祖母有兩個女兒,這卻一本纏不清的舊帳了。”

“什麼舊帳?”程帛堯明顯嗅到了jq的味道。

她猜得還真沒錯,李崇安撿砍去細枝末節,只揀重要的說:“母親與姨母相差三歲,姨母在大,母親在小。本來父王應娶的是姨母,只是因著一些事最後娶了母親,姨母嫁了當時莊誠公長子,便成瞭如今的莊誠公夫人。至於父王,原是嫡幼子不能繼承秦王府,且因著當時有嫡子五人,按例父王只能襲封郡公。至後來大伯父出家,二伯父無子,三伯父流連煙花之地,四伯父又太過文弱不堪當事,祖父才選了父王繼承王府。”

“是姨母不願嫁?”聽著原因像是攀高踩低,但未嘗不是因為當時秦王府這一家子看上去都不怎麼有擔當,王府的親卻不好退,於是妹代姐出嫁,終成秦王王妃,聽著很像個話本兒。

“是,姨母與莊誠公舊年有交,許是傾心,又許是看重出身品性,又或者只是看不上當時什麼都沒有的父王。到底為何,卻不是我們這些晚輩能猜出來的了,我問過父王父王不曾作答,長輩們對此事也三緘其口。”李崇安倒不關心這些事,他關心的只有一件事,外祖母似乎很想將已經寡居多年的姨母送到秦王府來。

這件事,若是秦王願意,李崇安自沒有話說,可秦王卻恨極了他這位姨母,如何願意娶進府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4 AM

第六十二章添點油加點醋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老夫人下得帖子來,他們做晚輩不能不去。 里三層外三層把程帛堯包嚴實了,李崇安像牽著樽瓷人兒一般小心翼翼地帶著她出門,又扶著她上馬車,雨露雲煙四個習慣性地束手圍觀。 自從有了郡王爺,她們已呈半退休狀態。

從郡王府去李崇安外祖家要繞城半圈,兩家正好在南北對角,大約半個小時後,才聽得李崇安說“到了”。 李崇安剛才在馬車上說過,鄭家原本是西溪鄭家的一支,當年也曾顯赫一時,風頭真追本家兒,但三代以降,近一百年裡就沒出過出色的男丁,是以如今鄭家早已不復風光,否則也不會把嫡次女許給當時看來只能做個閒散宗室的秦王。

鄭家人沒想到,眼一閉一眨,老母雞變成金鳳凰了,當年的秦王嫡幼子竟然一路順風順水越過四名兄長,順利成為了笑到最後的人。 鄭家倒也不悔,畢竟嫡次女嫁過去也一樣,可嫡次女死得太早了,還不等鄭家用她,她就駕雲西去了,

兩個外孫跟外家不甚親密,但如今鄭老夫人能指望的卻只有這兩個外孫了:“這孩子多像理琴啊,崇安吶,快過來外祖母瞧瞧,你這孩子老也不在京城,想見你一面都難。你比你長兄更像你母親,看著你啊,外祖母就像看見了你娘親一樣。”

李崇安含笑應著,笑容並不及眼底,只是純粹的應付而已。 若說他與秦王、秦王世子是割捨不去的血脈相連,那麼他與外祖家卻僅僅只是面兒上的親情。 雖然當年的事大部分他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一清二楚——他母妃的死和鄭家有關,否則父王不會說起母妃的死和鄭家來會這般怨恨:“說起母親,我卻已經記不起母親的模樣了,外祖母,我當真像母親麼。”

簡直胡說八道。 在秦王的書房裡畫著秦王妃的畫像,跟李崇安八桿子打不著,除了嘴唇和和眉毛有那麼一絲絲像外,其他方面壓根說不上像。 但到鄭老夫人嘴裡卻成了一模一樣,李崇安暗暗冷笑一聲,心中不免有些火氣。

“自然是像的,這便是我外孫媳婦吧,快些來外祖母早就給你備好了見面禮,就是老也不見你們來,這心裡啊還真是想得發慌。快快快。拿著,這對碧玉鐲子和你婆婆出嫁時戴的那一對兒是一塊料上掏出來的。”鄭老夫人裡話外套著親近。

程帛堯接過鐲子道謝,卻不去接話。 只充滿感激地說:“多謝外祖母賜我這對鐲子,日後我一定好好貢著它,早晚三柱清香,就像對待母親一樣。”

這夫妻倆一個一句噎著鄭老夫人,鄭老夫人竟一點兒也沒察覺似的。 依舊好言好語說著,好臉色好笑容掛著:“真是好孩子,你婆婆若是知道有你這麼個兒媳婦,想必心裡快活得很。理琴走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崇安這小子,那時他還太小又久久離家不歸。理琴拖著病體一遍一遍寫信,才好不容易把信寄到崇安手裡,這才來得及回來見最後一面。”

鄭老夫人說完擦了把臉。 眼角的淚水流得真真兒的,程帛堯心說“這才是境界啊,人家已經修煉到說哭就哭一點兒不用擠的境界了”。 鄭老夫人悲傷好半天不見誰來搭句話,媳婦和女兒也跟啞了嘴巴一樣不說話,就是那平時嘰嘰喳喳的外孫女張若希也沒了言語。

“外祖母。已經過去了,如今秦王府一切安好。母妃在天有靈也當寬慰。外祖母切莫如此哀傷,母親妃若知曉,只怕要不安的。”李崇安不是個溫吞人,他很想直接說,不要再起母妃,你們只會打擾到母親本應安處的魂靈。

見李崇安神色間有些黯淡,程帛堯連忙上前一步:“外祖母,過去的事兒咱還總提起來做什麼,都說往事隨風,好的不好的都隨風消散吧。沒得讓崇安難受,也讓大家不好過。”

程帛堯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您想讓我們忘記不好的,就趕緊別老提起對你們有利的來,否則這點子剩下的面兒上親情都要沒了。 若不想戳破臉,大家還是各守本分的好,要不然傷心的是我們,日子不好過的卻是你們。

她的話讓鄭老夫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鄭老夫人原當程帛堯像別的儒林清貴人家千金一樣,要麼木木呆呆,要麼帶著幾分清高孤傲。 卻沒想這卻是個心思有奇巧的,這樣的外孫媳婦,鄭老夫人自然不喜歡,要是個傻的多好,更好的是若是自家的姑娘該多妙:“外孫媳婦倒是生就一張巧嘴兒,若希要是像你一樣,我就不用操心嘍。”

張若希是鄭家大姑娘嫁給莊誠公後生下的女兒,如今年方十三,張家沒少存著把張若希嫁給李崇安的心思。 可張若希卻像木頭樁子似的,就是把李崇安送到她面前,也是訥訥地一句話不敢多說,一點出格的舉動不敢做。 鄭老夫人現在看著張若希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要外孫女和外孫成了一家子,就外孫女這脾氣,還不是一拿一個準。

“各人有各人的福分,我倒覺得表妹很好呢。”喲呵,正兒八經的表妹喲,在各種小說影視劇裡,表妹都是最佳女配角。 程帛堯含笑掃向張若希,再看向那一直到現在都沒開口的姨母,心中有了計較。 此番來不是為姨母就是為表妹,鄭老夫人看來是無論如何都要把其中一個推銷到秦王府。

自家紅狐狸這是在維護他呢,李崇安心裡開始冒粉紅泡泡了,剛才的鬱氣也一掃而空,心情分外愉悅起來,瞇著的細長眼睛裡滿是點點光斑:“姨母與表妹近來不是在打探孫家麼,孫家不錯,孫公子才學出挑,人品更是萬里挑一,如此良婿,姨母可以好好珍惜,切莫錯過。”

鄭理淑臉色一僵,硬硬地干笑幾聲後才說道:“人品才學自是好的,只是男女姻緣也不只講人品才學,還講個緣分。你表妹和孫公子八字不太相合,這不我正在為你表妹發愁呢,你表妹性子軟,既不能嫁強硬的,又不能嫁個一味軟和的,最好是公婆賢明闊達,本身溫厚又有擔當的。崇安你看,你身邊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推薦一二。”

李崇安挑眉而笑:“我積年不在京城,縱有認識的也不過點頭之交,姨母這般呵護表妹,我又去哪尋知根知底的人選與表妹。”

鄭理淑差點脫口說出一句“不若讓你表妹與你做個側妃”,她旁邊的鄭安氏扯了扯他的袖子,鄭理淑這才把話咽回去,復又僵著張笑臉:“那倒是姨母為難你了,罷,日後再慢慢訪著,橫豎你表妹怎麼也還能留幾年,這事也急不來。”

“崇安吶,如今你們兄弟二人都有家有室了,你父王卻中饋乏人,你們做兒子的也該替父親著想才是。如今你們都大了,這些事也不該避而不談,你和你兄長好好與你父王說道說道,哪能偌大個王府連個王妃都沒有,成天兒讓個側妃出來頂著算個什麼事兒,沒得讓旁人笑話沒規矩。 ”鄭老夫人不能直接說鄭理淑和秦王的事,只能繞好幾個彎來講。

李崇安輕笑一聲,笑聲裡滿是譏諷,程帛堯見狀怕待會兒鬧起來,便先開口道:“我們到底是晚輩,又有長兄長嫂在前,哪裡能越過去管父王後院之事。若母妃有個女兒還好,還可請姑奶奶來提一提,這事崇安卻提不得,哪有做兒子的把手伸到父親後院裡去的,這不是駭人聽聞麼。”

這擺明是偷換概念,李崇安給她個讚賞的眼神,這個概念換得好:“堯堯說得是,外祖母,這事縱算是要做兒子的去說,我前面還有長兄長嫂呢,怎麼也不能是我這麼個長年在外,又別府而居的兒子去過問。其實要我來說,這事兄長都不好乾涉,還是長輩去管最合適。外祖母,父王形單影只了這麼些年,您到底是我外祖母,如果您得工夫,不如替我與兄長去勸勸父王。”

聽完李崇安這一席話,老夫人差點仰倒,她要是能去勸早把鄭理淑塞進秦王府去了,何必繞著彎子走小輩路線。 老夫人到現在還覺得鄭家沒虧欠秦王妃,是秦王誤會了鄭家,但老夫人心底未必不心虛,加上秦王的態度在那兒,老夫人連秦王的面兒都見不著,何況是勸秦王立新妃:“你這孩子,就是想法兒多,這事我會與你父王說,你和你兄長也要思量著些,到底是你們的父王,我們縱算是長輩,怎麼也隔著一層,不好多言。”

先是安表妹,如今有張表妹,還有鄭姨母,秦王府果然比程國公府要熱鬧得多。 撇撇嘴,程帛堯對這件事很不看好,秦王雖不阻止兩個兒子和鄭家來往,但秦王自己卻打秦王妃過世後再沒和鄭家來往過,就是李崇業、李崇安哥倆,和鄭家也並不是很親近。

老夫人這算盤打錯了!

不過,這麼多人惦記著晉郡王府後院那點兒空地方,她得找個機會把婚書內容亮出去閃瞎人眼,再順便添點油加點醋什麼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6 AM

第六十三章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鄭家的長輩其實挺失敗的,既不敢端長輩的架子,又不得不拿著長輩的名份來說事。

從鄭家出來,李崇安臉色一直不太好,倒不是因為鄭家人,​​而是因為想起了秦王妃。 在李崇安僅有的幾次敘述裡,秦王妃都是一個風華絕代,但溫淳古雅的女性。 她身俱高古之時的賢雅智達,不拘泥於俗世的看法,李崇安能做想做的事,可以成為現在這樣的人,全然是秦王妃的功勞。

如果沒有秦王妃在秦王面前相勸,只怕如今的秦王府正兄弟鬩牆得火熱無比。 雖然李崇安很少提及,但心中的思念怕是比任何人都來得深刻。 他少小離家,心中揣著對家人的種種溫情去面對這個世間,受過挫折,受過陌生的善意與惡意,接到過意外的幫助和意料之中的背離,正是因為有心裡那點溫情,他才沒有變成李景那樣的人。

“崇安,以後有我,我會保護你的!”我可憐的乖徒兒呀,以後為師不會再讓你吃苦受罪了。

“這話要說也該我來說。你搶去做什麼。”李崇安倒也不沉溺於沉痛的過去裡,看看身邊的紅狐狸,人生就算有缺憾。 卻也依然是極為美好的。

“其實你外祖母家的事不難於解決,至少比那位的事兒好解決多了,無非是需要人來撐一撐如今的鄭家,你的姨母和張表妹需要個依靠,張表弟年紀還太小。偌大的莊誠公府另幾房看著眼熱呢。如果沒有個說話夠響亮的人插手,張表弟只怕繼承不了莊誠公的爵位了。不過,那爵位卻是個雞肋,只能承襲到張表弟這一代,真不知他們爭得頭破血流有個什麼意思。”郡王以下的爵位一封三代,王爵是世襲。 郡王爵可以一封九代。 如果三代九代之內沒有相應的功績,那麼就該減爵而封。 但也有特例,如程國公府。 只要程家還有人教書,這個爵位就會永遠傳承下去,這就是人人都往儒林清貴圈兒裡擠的原因之一。

“在京城若沒個爵位,說話都不響,朝中諸公。凡三品以上都有爵位在身,雖是空爵但卻也說明身份。”李崇安也不多說。 知道程帛堯不怎麼麼關心這些,他現在想的則是一招制敵的策略。 皇帝陛下如今十分想削減一批勳爵,尤其是有功勳田要發爵位例銀的勳爵之家,莊誠公就是其中之一。

“崇安,不管你怎麼做,我支持你。就算你殺人,我也幫你挖坑埋人。”徒兒,你大步往前走吧,為師看好你喲!

“別瞎說,什麼事都可以做,但我有我的底限,若要傷人命,什麼事兒都可以隨著幾條人命了結掉,又何必這麼七彎八繞去做。就連襄王殿下,到如今這地步,也是能不傷人命就不傷人命,要順應天命自然怕損天和。”李崇安說罷不由得笑,伸手捏了把被紅狐狸自己揉得通紅的鼻子,話雖不好聽,但那同舟共濟的味道他喜歡。

夫妻倆相視而笑,總算是把在鄭家積下的那點鬱氣給徹底散開了,其實程帛堯也怕李崇安沒底限,她是個現代人,人命大於天,只要李崇安還守著這點就好。 倒沒想到李景陰暗成那樣兒,竟還守著,雖是畏懼於天命,但到底讓程帛堯更加安心一些,只要人能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回府的時候,街道上又飄飄揚揚下​​起雪來,風捲著幾片雪花從車簾子裡吹進來,很快便化作水珠子,一粒粒晶瑩剔透甚是可愛。 車簾上幾滴雪化成的珠子不時擺動滾落,然後又有新的水珠子打在上面……

“周存光?”

“誰?”

“以前在我家住過一小段時間,是爹一位舊友之子,後來被楊玉綾給設計了,卻對楊玉綾死心踏地,聽說連夫人都生生被她氣得一病不起,留下一雙兒女沒人管,娘曾提過兩句。周存光為了楊玉綾什麼事兒都肯幹,連帶著疏忽了兒女,兒女跟他像仇敵似的。”程帛堯已經很久沒見到周存光了,周存光在記憶裡是個很有風儀的兒郎,可現在看著卻有些愴然的味道。

“還有這麼一個人在,今日天寒地凍,街面上連鋪面都沒開幾間,不知他這是打算去哪兒。止水,找個人跟上去看著他,把他近來的行蹤過一遍,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因為程帛堯總是堅持楊玉綾身上有古怪,李崇安相信她的話,自然把楊玉綾也當成了要重點關注的對象。

“這個人算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開始是懷抱有野望的,不過還未來得及施展開,便墮入了楊玉綾的溫柔陣裡。”程帛堯不覺得周存光可憐,可憐的是他那一雙兒女,有媽沒爸,現在媽也沒了,倆孩子跟著周嫂子的陪嫁婆子過日子,隨時都生活在父親會拋棄他們的恐懼裡。

不得不說,周存光這樣的人。 的的確確是個渣。

其實在程帛堯心裡也懷有恐懼,這世上真有可以堅持白頭到老從一而終的男人嗎? 李崇安現在確實是很好,讓她無時不刻不感慨著自己的幸運與幸福,至於程國公,年輕的時候也耍花花腸子,只是程媽彪悍無敵,如今老程一把年紀已經不稀得玩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這才徹底消停下來。

她也不願意這樣去想,可該死的,她性格就是這樣的。 什麼事兒都要往壞了想,越是美好圓滿就越會去設想當事情因人變化而變壞時會變成什麼樣。 所以啊,想像力太豐富要不得。

“我覺得你這會兒肯定在把我往壞了想。一會兒揚著眉笑,一會兒又撇著嘴往下拉。堯堯,你就不能想我點兒好。”李崇安真想把她給晃醒,可這小胳膊小腿兒的,他都不忍心下手。 她的脾氣他清楚。 從來不把好事往好處想,甭管好的壞的,她都能往壞了打算,真是讓人糟心啊!

“我習慣了,我有什麼辦法,我就一懷疑論者。不管見著什麼,都得先問三個問題會那樣嗎,是真的嗎。你確定嗎?前兩個問題,我都找到答案了,那崇安師兄,我現在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確定是我不會更改嗎。只要你點頭我就信。”程帛堯弱弱地看著李崇安,她知道這樣挺傷人。 所以臉上滿是討好的表情。

“我確定,不過堯堯你真是貪心,從不付出卻要求毫無保留的得到全部,可是我又能怎麼樣呢,誰讓我已經被你毒倒了。”李崇安說這句話時多少有些落寞,但更多的是無奈,紅狐狸的心到底在哪裡,他到現在還沒有摸著。

“可是我又能怎麼樣呢,崇安師兄,我不是……”

“別說了堯堯,我們現在這樣就可以了,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們一點點來,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你總不會真的沒心肝兒吧。”揉揉紅狐狸的小臉兒,李崇安想到了紅狐狸擋在自己面前維護他的樣子,想到了紅狐狸說“幸虧是你”的模樣,這麼大的進步怎麼能忽略呢。

但程帛堯居然很欠揍地說:“我要是真沒有你怎麼辦。”

李崇安敲她一記說:“把我的心分你一半,分我一半心做你的心,這樣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意。”

懂了,有一句詩總結過:“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沒上過幾天囫圇課的人能把這句詩想起來相當了不起,也是李崇安說得相當切題了。 有時候簡短的幾個字比漫長的抒情更打動人,比如這一句小詩,就讓李崇安瞬間滿血滿狀態復活了:“堯堯,你要永遠像現在這麼靈光多好。”

“那還有什麼樂趣,你追我躲,我趕你藏,你不覺得這才叫情趣嗎?”偶爾,她還會爆發新技能,比如現在這個就是新技能,從壞事裡看出好事兒來,雖然爆發機率有點兒低。

小李郡王默默吐槽,爺更喜歡心有靈犀一點通,誰要跟你玩追啊躲啊的遊戲,爺早已經玩膩了有木有。 他的紅狐狸真是管挖坑還管埋,埋完還管重新開棺復活。

“誒,對了,說正經事兒。我想請鍾師姐我宋姐夫到王府去給長兄長嫂號號脈,與其讓長嫂擔心子嗣問題,不如咱們找人給他們看看問題在哪裡。長嫂這些年看過不少大夫,可那不是沒遇上鍾師姐麼,鍾師姐連我都能治好,何況是長嫂呢。”程帛堯是快被世子妃給弄炸毛了,不得不想出個主意來,成親已久沒有孩子的女人真是傷不起呀。

“也好,這事我也正想提,你去說更好,鍾師姐跟你親近。”李崇安又忽地心裡有個很小的聲音,萬一真是誰有問題,那可有得折騰。

幸好小李郡王沒有烏鴉嘴的天分,秦王世子夫婦倆身體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但問題不大,鍾師姐說了比程帛堯的問題小多了。 世子妃聽了終於喜笑顏開,連連道謝,世子也長舒一口氣,只要能解決就行,這兩位到底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

也是秦王妃過世了,世子妃的娘家又不在京城,否則早就找到宋老太醫那兒去了,哪用得著拖到現在。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程帛堯總算不用頂著世子妃各種複雜的眼神和情緒了,穿越大嬸兒保佑!

解決了這一樁,也可以更安心地解決其他事。

等等,還缺點兒什麼,噢……洞房,小李郡王磨刀霍霍,準備把紅狐狸拆吃入腹!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6 AM

第六十四章有屁股

其實小程七段挺憂傷的,她最近不時低頭,尤其是沐浴的時候,總感慨自己的小籠包實在太不爭氣了,尊的就是小籠包啊淚流滿面。 在現代她雖然不是c不是d,好歹也有個b+吧,現在可好,躲下去絕對可以偽裝成飛機坪呀。

瞧著崇安少年那蓄勢待發的樣兒,小程七段就知道自個兒今天肯定逃不開被吃的命運,可是這小籠包蒸十六年才這麼大點兒,真的讓她很不自信吶。 雖然肉很嫩,身上都是軟軟的,可她自己摸著自己都覺得渾身沒二兩肉,硌手得很。

心底默默構想一下,待會兒那什麼什麼的時候,崇安少年摸摸她,再伸手摸摸他自己胸口,估計絕對要感嘆一句:“其實你也是個少年吧!”

啊啊啊啊啊……一想到這樣她就淡定不能,小程七段快要被自己種種假設給弄瘋了,她這人絕對是往死裡操心的命。 聽說cn第一次不一定有血的,萬一她就是那萬中無一的存在她該怎麼辦,崇安少年會不會反水,這些問題都好生讓人糾結的!

“堯堯,水都涼了,你怎麼還在裡邊泡著。”他家紅狐狸有前科,好幾次泡著泡著就呼呼開睡,因為今天準備開吃紅狐狸,所以沒讓雨露雲煙四個在屋裡侍候。 左等右等不見紅狐狸出來,小李郡王自然擔心她又睡過去,這才進來看她。

結果挑簾子進來一瞅,裡邊的人兒低著頭,從側臉上來看此時眉毛眼睛皺成一團,那叫一個心事重重:“你這又是為什麼?”

“啊……”正在自我厭棄中的小程七段哪想得到李崇安會進來,當下沒別的想法,尖叫聲還沒落下,她手裡的巾子就甩將出去。 然後還下意識地捂著胸口……小籠包也是胸,不能因為小籠包而搞歧視:“流氓!”

李崇安哭笑不得,他怎麼就成流氓了,而且她那是什麼反應,一副他要霸王硬上弓做什麼。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不是羞澀,而是憤怒,被撞破了什麼之後的惱羞成怒:“唔,咱們倆都成婚了,我縱算是流氓。那也合情合理合法,還合乎天地人倫。”

……這倒霉孩子,哭笑不得地想從偌大的木桶里站起來。 又想起自己身無一物,原本還能擋一下的巾子又被她當暗器給扔了。 這下真窘迫了,她其實要稍微那麼前突後翹一點兒,絕對大大方方走出來,她就不相信這崇安少年能大方得過她這穿著泳衣在沙灘上曬過太陽的。 可她現在。 胸衣是平的就算了,屁股也是平的,一點都不翹好不好,剛才她已經觀察過了!

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這張臉蛋還蠻好的,比現代自己的模樣要可口得多,可是現在看來還是自己現代的硬件強:“先把衣服拿給我。”

果然是怒的。 聽聽這語氣裡的火氣,李崇安見她這小模樣兒,心頭癢癢的。 考慮到自家紅狐狸身體素質實在不成,他還是拿起架子上的大袍子走將過去,只是那些個褻衣裡衣神馬的就不要作想了:“快些兒出來,著涼了怎麼辦……成成成我不看,我不看還不成。你這一臉又羞又怒的樣子,幸虧幾個丫頭不在。要不不得笑話你。”

“唯一敢笑話我的只有你!”好生怨念呀,小程七段這會兒自己在自己都覺得自己怨念比天高比海深。

“誒,這話怎麼說的,我哪敢呀。”李崇安見紅狐狸惱怒得很,壓根沒去想褻衣和里衣的事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心底嘿嘿樂成一片花開。

“不許笑。”

“是是是,小生聽大王的。”

好不容易把人哄到臥室裡,李崇安還是有些疑惑不解,不過卻不想再問了,如此良辰美景不需要計較那麼多,先做該做的才是正理兒。

打眼瞧去,燈下的紅狐狸微低著腦袋,烏溜溜的青絲垂繞於周身,袍子在身上鬆鬆垮垮地,把平時折騰得很的紅狐狸襯得那般弱不勝衣、嬌不勝風。 微微躬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盈盈一雙眼在燈燭跳躍中彷若渡上一層金芒,亮閃閃地叫人心中既悅且安。

“你會不會嫌棄我。”小籠包沒自信了,憑她在網上潛水多年的認知,不管男孩兒還是男人都會比較喜歡有料一點的,像她現在這樣簡直就是沒發育的小嫩苗兒。 不誇張地說,男人要把胸肌練起,她都只能自愧不如。

已在心底醞釀火焰的小李郡王一時間傻了:“我嫌棄你什麼?”

“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

紅狐狸,你要不要這麼直白!

小李郡王整了整臉色,以掩飾心底越來越酥麻的那點熱火,紅狐狸現在需要安慰,嗯,那他就正色安慰兩句先,不過話一出口就坐實了流氓二字:“嗯,我看看……”

好罷,說話流氓一點不要緊,伸手拉什麼衣裳,程帛堯那衣裳本就沒綁多緊,李崇安伸手一拉,那倆小小的小籠包便從袍子裡綻放開來。 小李郡王微瞇著眼,正想把爪子伸過去時,眼角卻掃到了紅狐狸氣餒的小模樣兒,水靈靈的眼睛,粉艷豔的臉頰,淡粉的唇,好生誘人,又好生使人心生憐惜。

“咳,它還會長的。”說完,很正色地蹲下來,如同研究一般,把爪子輕輕落在那一片雪膩脂綿上,指尖微挑,聲音便沉下來:“你還長大,所以它也還沒長大。”

好吧,小籠包雖小,可是感官上的刺激來得如同潮湧,更何況此刻她眼睜睜瞧著那隻狼抓在自己的小籠包上挑來抹去,不時還逗弄一下那如同一點淡硃砂染就的小花苞。 程帛堯的臉一下就紅了,訥訥地看著胸前一隻手變成兩隻,看著李崇安的臉越貼越近,呼吸軟而暖地吹在自己肌膚上。 他甚至在呼吸越來越重時發現只要自己一吹,在她身上相映的地方就會輕輕窩下去一點兒,彷如吹在上好的軟綢上一般。

“堯堯,你美極了。”說罷,唇舌相抵。

程帛堯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只看到李崇安眼裡那一片火熱,滾燙得能把人灸傷。 嗚,她居然一下子就找回自信了,明明那兩隻爪子在她胸口流連著,她卻覺得酥麻的感覺貫穿整個身體。 暈暈乎乎間,嘴裡還闖進個不速之客,一點點觸碰她的舌尖,然後徹底交纏在一起。

她還聽到了口舌相纏的水澤聲,莫明地想起以前,她覺得與人唇齒相交很噁心,可現在她卻覺得好甜美,於是主動伸出舌頭,碰觸他的唇舌。 直到兩人都快忘了呼吸,幾近窒息時才彼此分開,以額頭相抵,垂首卻又落在其中一隻已漸漸隨著腰線在一側滑落,然後隱入衣裳之間的手。

“唔……”

指尖一點微濕,李崇安眉頭微挑,原本埋在胸前的頭慢慢低下去,停於胸前的繞到她身後一拉,整件袍子便四散開來,只餘下些許或掛在肘上、或壓在臂下。 深粉地袍子如花瓣一般,把她襯得彷如花瓣上那滴晶瑩的露珠,小籠包是料不足了點兒,可那起伏的曲線彷如怒風中彎折的柳條,流暢而柔軟。

她不安地想攏緊雙腿,卻發現他正以一手支著額,看著他的手在她那兒做怪。 她正覺得這樣有些怪時,李崇安抵著額的手放開,沿著臂一點點向上摸索,那沒有了手支撐的臉愈發貼近她那漸漸湮出一片濕潤來的蓊鬱之間。

她坐在床沿,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近,直到再沒有距離,接著便雙目圓睜看著他在那烙下一吻,然後微拉開些距離噴吐著熱氣……傻傻地感覺自己身體裡有一股溫熱湧上來,隨之而來的是渾身一抖,原本僵著的身子竟軟下來。

“堯堯,你好生熱情。”那麼敏感,那麼容易,那麼好逗弄,這就是他可愛的紅狐狸呀,這樣的紅狐狸別把他抽乾才好,還說什麼嫌棄。

天……天殺的,他怎麼可以在和自己那裡貼得那麼近的時候說話,熱氣噴礡而出,她感覺自己腿心熱得快要化作一灘水了。 她甚至能感覺來自聲音的奔去,從腿心直達胸口,然後在腦子裡化作一片絢爛迷離的色彩。

“別……別這樣。”某七段覺得自己從前上鮮網看的肉文全白看了。

“別怎樣?”唔,這句很熟,也不算全白看。

“你……這……這樣說話,我……”

話沒說完,李崇安便半站起蹲著的身體,大手一張把她攬進懷裡,然後撲倒在床榻之間,再次尋著她的唇略微用力地咬了幾下,然後又不捨地輕輕著。 唇舌的動作溫柔下來,那雙手卻四處點燃火焰,他又手用力捏揉著臂部時,喉嚨裡咕噥出三個飽含情.欲的字來:“有屁股。”

……

要不要說聲謝謝。

燈燭微跳中,小程七段覺得自己的眉心也狠狠跳了一下,如果不是此時她胸口也燒著能把自己化作灰的火焰,絕對要跳起來揍他。

為什麼,連滾床單都有種囧的感覺,這是要鬧哪樣! 至此,小程七段確信,倆智商高的人最好不要結婚過日子,就算不得已找了個智商高的,那最好別是個又悶又騷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7 AM

第六十五章什麼破洞房,太不好玩了!

做為一個遍閱肉文,心中自然充滿姦情的姑娘,小程七段……咳,做為一個問題多多的孩子,曾經有過諸多疑問。 比如——滾床單真的會腰酸背疼嗎? 滾床單真的會讓人發出那樣呻吟嗎? 初夜真的會那麼疼嗎? 往那啥裡塞各種蔬菜水果真的可以嗎? 那些高難度動作當真是人類能擺出來的嗎? 像手臂粗的真的塞得進連塞一根手指都喊疼的那啥裡嗎?

很遺憾,在現代沒人跟她做實驗,去把她對肉文的種種疑問都找出答案來。 現在好了,她有機會了。

看著李崇安褪去衣袍,露出白皙結實的身體來,她眼光很自然而然地從李崇安臉上一點點滑落到長著一叢毛髮的地方,然後大驚——腫麼看起來也就比自己的手指長一點粗一點!

……

幸虧她沒喊出來,否則李崇安非收拾她不可,也幸虧李崇安在她的視線下不由自主地腫脹堅挺起來,充分具有求知欲的小程七段“啊”的一聲,她沒注意到自己這一聲“啊”嬌嗲得能掐出水來,光覺得新奇了。 她看過的僅有的那幾部動作片兒裡,男主一幫都是直接扛槍上陣,沒有變化過程的。

可是也沒有手臂粗呀,肉文真是騙死人不償命。

“好看?”

“你都看了我,我當然要看回來,怎麼,不讓看嗎?”小程七段這時注意到了,自己的聲音是有多嗲呀,她自己聽一耳朵都覺得酥了半邊身子——多半是被自己給寒的。

“我可不止看看。”小李郡王挑眉,右手往程帛堯腿心處撈了一把,然後遞到自家紅狐狸面前:“瞧,這是證據。”

……

靠,想讓人家動手就直接說,何必這麼著一張臉。 還用這麼勾魂奪魄的動作和桃花眼來勾得她心頭一片火熱。 原本是男上女下,她一下子坐起來反把李崇安給撲倒在錦帳裡,嬌滴滴地瞇著眼笑得自認嬌媚無比地道:“師兄,你的身體好熱,可是著火了,是否要師妹……唔,幫忙……”

看過肉文的人,對尺度神馬的接受度大得很好不好,別人程帛堯不知道,反正她理論知識累積到了一定的高度了。 現在就差實踐,各種實踐。 咳,先從探出腦袋來的“棍子”開始吧。 肉文裡純潔女主都是這麼形容的,例句如——你為什麼拿棍子頂我? 你為什麼在袍子裡藏根棍子!

先略帶疑問地嗅了嗅,味道不難聞,但也不像肉文裡寫的那樣——帶著男性獨有的體香。 好吧,她真的還做不到用嘴神馬的。 那尺度她覺得以後再說吧。 學著李崇安那兒烙下一吻,然後十根肉肉的指頭滾燙至極地把它握在掌心。

兩隻手都拳不住之累的,請不要再相信了,一隻手都能圈得住,事關自己人生性福,某七段又懷疑論了。 好像尺寸不像肉文寫得那麼驚人,這樣的話說好的性福還能有麼。 三十如狠四十如虎,她的心理年齡一大把。 自然考慮的問題比較有嘗試一些,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滴。

“你這是什麼眼神!”滿臉的懷疑與惋惜,到最後居然變成了滿臉哀怨,跟個欲求不滿的深閨怨婦似的。 這都還沒開始呢,她怎麼就擺這副表情。 李崇安心說我雖然持身以潔,可沒少和師兄們在澡堂子裡鳥對鳥。 比起來他還算很可觀的。

“啊……什麼。”

“嗷……噢……輕點!”李崇安差點擠出淚來,那又痛又麻又舒服的感覺,他既喜歡又畏懼是要鬧哪樣呀,小李郡王無語對蒼天。

“原來喜歡重一點呀。”已化身為女狼的紅狐狸笑吟吟地湊近觀察,似乎又大了一小圈兒,看來他是喜歡的,居然還叫他輕點,真矯情。

在勤學好問的女狼掌中,李崇安欲仙欲死,不消多久居然一泄千里了。 勤學好問女狼又懵了,肉文裡男主不是把女主弄得死去活來,在女主的死死哀求裡才放出來的嗎,怎麼就這樣結束了,難道她的CN生涯還得等明天才能結束。

什麼破洞房,太不好玩了!

親,你忘了男主都是在女主死去活來哀求後放出來,然後又很快重振雄風的嗎!

在高.潮的絢爛中,李崇安很不巧地看到了紅狐狸複雜的眼神和表情,還好死不死的讀明白了。 李崇安瞇起眼睛,迅速反把程帛堯壓在身下,一雙手四處點火,這迴力度也重起來,因為小李郡王發現,原來不必那麼小心翼翼彷若怕碰壞一般地輕柔對待。 稍微力氣大那麼幾分,會使人更加愉悅。

當被重振雄風的李崇安熾熱地抵住時,程帛堯已化作一癱彷若無骨的軟肉,暈暈乎乎間,她只聽到他在她耳邊說:“堯堯,會有些疼……”

“嗷……”神馬叫會有些疼,完全不止有些疼好不好,肉文有些方成不欺我,初夜真的很疼。 而且她一隻手能圈得過來的已經很大了,她覺得好疼,好想把李崇安給踹出去。 滿腔的情.欲在一瞬間被疼掉大半,程帛堯手腳並用地掙扎道:“你出去,我不要了,出去……”

李崇安耐心地哄著她,且柔且用力地把她從胸到臂又揉了個透,直到紅狐狸不再喊疼,不再那麼僵著抗拒他的進入時才緩緩動起來。

程帛堯想:剛才他沒多久就一泄千里了,這回也不會太久,所以忍著還有些疼愣是沒有把他一腳踹下床。

但很快,她就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後了,隨著李崇安的動作越來越深入,幅度越來越大,她只感覺自己身體裡被一處都在被或輕或重地揉捏著。 該重的地方力道中足,該輕的地方如羽毛拂過,到最後自己的身體深處最令人愉悅的那一點被頻繁觸碰碾壓。

原來有一種感覺,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它是那樣令人又愉悅又難以言說,只能深深淺淺的呻吟,只能稱作快感。 到最後溪谷中有水澤瀉而出,她忍不住挺前腰往上送,那一陣陣不由自主的抽搐收縮讓她眼前彷若滿是一片刺目的白,偶爾有炫麗的彩光劃過,然後再一點點慢慢消散,之後便全然歸於平靜。

於是便知道,這就是高.潮。

在餘韻中相擁許久之後,小程七段咂著嘴,動了動自己的身子,感覺腰也不酸呀,腿也不疼啊,雖然那兒確實有些酸酸脹脹疼疼的感覺,唔,肉文不可全信。

赤著身子相擁而眠,在將要陷入昏睡之前,小程七段還想到一茬:“一夜N次郎都是騙人的!”

結果夜裡她迷迷糊糊睡著時,身上像是壓了一座山似的喘不過氣來,在半夢半醒之間,半裝死半要死不死之間她又被吃了一遍。 早上醒來才想抱怨兩句,卻又落在了小李郡王的狼爪裡,這才相信其實是存在的,雖然沒有N大於7次那麼誇張。

早晨運動過後,程帛堯又重新相信肉文了:“我不該懷疑你們的,真心的。”

腰酸腿疼肚子裡也酸麻成一片,重災區就更不用說了,紅紅腫腫的,亂糟糟成一片狼藉。 那方滴著血的帕子上佈滿各種可疑的斑斑點點,看著都讓人臉紅心跳,幸虧不用給婆婆看,要不然羞也得把人羞死。

於是小程七段迅速總結經驗——做一次身體是完全可以吃得消的,除了重災區,腰腿都還能如常運轉,嗯,每回一次就行了。 然後關於持久度,最開始她懷疑李崇安也是不對的,事實證明人家後來相當出色,有肉文的誇張描寫作參照。 最後手臂粗這種傳說中的存在還是留給肉文女主吧,她連這能手一隻手圈住的都不是太能容納。

“又瞎想什麼,嗯?”小李郡王在吃到充分的肉後,聲音裡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繾綣纏綿,聲音只比平時柔和兩分,但骨子裡那種風騷勁卻比平時多了起碼得有七成,魅惑人心呀。

“不許再來了,貪多不好,真的,相信我。”小程七段確信自己已經沒有體力再戰,只得鳴金收兵,然後慘兮兮地看著李崇安各種得意與滿足。

“堯堯,你的小籠包想長大,還得靠我呢,你真的不貪多?”

……

“我覺得多喝點羊奶牛奶,吃點木瓜雪蛤也可以,不勞您親自動手。”

“可是,我就喜歡親自動手!”

淚流滿面,死命掙扎著好不容易打消掉某人再吃一遍的念頭後,程帛堯決定趕緊起床,泡泡澡然後再接著補眠去,打死她以後都不懷疑李崇安能不能帶給她性福了,肉文雖有教我,但也有誤我,真是成也是它敗也是它啊!

院裡的婆子來收拾時,程帛堯臉恨不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見人,床單上的痕跡實在有些不堪入目,有些地方這會兒都還是濕嗒嗒的,更別提床單中央密集的水痕,好……讓人覺得沒臉眼人啊。

“堯堯,等過幾天你得閒了,去帳房看看帳,府裡的銀錢以後就全交給你管了。”李崇安決定聽長兄的,李崇業說女人都喜歡男人把財政大權交到她們手中,這會讓她們安心、舒心。

但程帛堯這狀況頻出,連洞房都與眾不同的傢伙絕對不在其中:“我才不要,你隨便找誰管,我要用錢會跟你要,不過有董豐每季給我送錢,估計你那點兒錢不會派上用場,而且我也沒什麼要用錢的地方。”

那要怎樣,李崇安鬱悶了,到底他該怎麼討他家紅狐狸歡心吶!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8 AM

第六十六章愛江山更愛美人

滿心沉浸於歡悅之中的小李郡王如今早已想不起程帛堯那沒心沒肺的本質,他自然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人,也得到了心。 於亭亭晴光之下,白雪漫園,坐在自己對面眉目盈盈的紅狐狸,正不​​動如山執一顆白子思索。 人生最美好的樣子,便應當是此時此刻,我看著你如靜靜紅塵中一束綻放的花朵,光陰流轉,微塵浮游,千山萬水皆靜止於此刻。

便如同她曾唱過一遍的那首歌謠——恨不得頃刻之間,你我白首。

那時四下無人,她以為自己一個人在松林下,溪澗邊打著水花,心情歡悅如同枝頭的山雀,她在五彩斑斕的水珠墜成一片絢爛時輕哼出一句:“我怕時間太慢日夜擔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歌聲並不如何婉轉動聽,李崇安卻深深地記住了那個瞬間,那時他便曾種下執念,他要她不必擔心前者,卻要與她做到後者。

“崇安師兄,你這題擺得太難,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提示一下吧。”程帛堯說完不見李崇安答話,遂抬起頭來看向他,只這一看就被他那眼神給煞住了。 要不要每天用這種滲人的眼神兒看著她,她知道這是寵溺啊,可是說句矯情得要死的話,她是真的怕李崇安用寵溺的眼神把自己淹死呀。

“九之十四。”

“崇安師兄,剛才你去書房的時候,武師兄送過信來,他又去宮里送了一趟丹藥。沒過多久,皇帝陛下居然派人去請國師進宮,到現在國師都還沒出來。按理,國師進宮應該帶小弟子隨左右。但這回國師隻身進宮面聖,想來這其中必有蹊蹺,依師兄來看會是什麼事?”程帛堯知道秦王在宮中也有些粗淺耳目,秦王當然不會想害誰,只是需要個能通氣兒的。

李崇安本來不想在這樣美好清妙的時候說這些事,但程帛堯問了,他也不遮掩:“自然跟丹藥本身有關,國師學究天人,從一開始就懷疑丹藥的來路,可陛下吃著身子越來越健朗。國師也無話可說。如今麼……這世間最多疑的人產生了疑問,當然要找一開始就存疑的人來問一問。只要國師需要的東西能拿到手,必然能測算出一絲天機來。丹藥如你所說是不該存在之物,那麼它就不是延年益壽的靈丹,而是孽業。”

上上下下打量一圈,程帛堯心說,看不出來呀。 您老人家竟然都進行到這一步了:“這事他難道就不知道,居然還是把丹藥送進宮。”

“知道又如何,他自己服過,陛下先前也服過,都只見越來越好,陛下白髮轉黑。身體強健得彷如三十許,前些時候去狩獵又滿載而歸,那意氣風發之態陛下年輕時也未必比得。國師的懷疑沒有切實評劇。他送進宮的丹藥並非仙翁閣那些貨色,雖派了人試藥,但仙翁閣那些,你餵的兔子都得吃上幾個月才見得出,宮裡派人試藥不過連服三丸。長生的誘惑太大。藥的危險看起來又太小,陛下如何能免俗。”李崇安知道內情都心動。 何況不知道內情的皇帝陛下。

“國師要拿什麼來測算天機?”程帛堯有點兒好奇,國師的卦學和她跟李崇安學的不一樣,國師曾經用四十九根細草測算國運,也用八十一塊玉精把這個世界的走向推衍到三百年後,那是真正逆天的存在。 這和聰明不聰明還沒關係,據說需要大緣法。

“拿出丹藥之人的生辰八字和眉心血以及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宗室子弟的生辰八字等閒不會示人,便是國師也一樣,皇帝陛下的生辰八字到現在國師都不知道。 李崇安祭出這一招,就算是把李景繼承皇位的通道堵上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一是看國師算出什麼來,二是看楊玉綾捏著的到底是什麼。

程帛堯也不問楊玉綾的眉心血要怎麼取,她現在比較關心國師測算的結果,然​​後又想起楊玉綾那一雙兒女,雖然她跟楊玉綾過不去,可總覺得兩個孩子是無辜的。 都不用國師來算,她都能推算得出那兩個孩子本不該生於世上,兩孩子是皇家血脈,自然不會被奪去性命,但以後的日子卻是毀了。

但她不能心軟,對將來很有可能要把自己弄得死去活來的人心軟,就是對自己心狠手辣,她不想找虐,更不愛自虐:“如果楊玉綾是妖異,會怎麼處置?”

“國師自有辦法,不會取她性命,至多封印起來打發到道觀或寺廟裡去鎮壓著她,那兩個孩子也一樣。至於他,被妖異纏身並非他的錯,不過心志如此不堅,自此便再難興風雨,且陛下應該會讓削爵。”李崇安卻沒說這其中還有變數,人都怕死,皇帝陛下尤其如此。 往好的方向發展就是他說的這樣,往不好的方向發展就是另一番景象。 只是自家紅狐狸還是不要知道這些為好,血腥陰暗的一切,由他去看,由他去做。 他願他的紅狐狸能永遠在陽光裡懶洋洋地躺著,最為難也不過是著為今天吃什麼,明天做什麼,這道題怎麼解而費思量。

這樣就足夠了,程帛堯想著等新君上位,李景至多有個空頭爵位在身,也興不起什麼風雨來。 事實上,她太低估了“削爵”這兩個字,而李崇安也低估了皇帝陛下的手段。

深宮之中,紫微閣裡,皇帝看著睜開眼來的國師問道:“愛卿,如何?”

“陛下,丹藥不妨繼續服用,只那女子卻是異數,她身懷我道門中曾有記錄的乾坤法寶,此寶或可納滄海於股掌之間,或內有靈山化境,可衍生出靈丹妙藥,又或者廣羅萬象存有異寶等等……那女子所持有之物當是靈山化境一類的乾坤法寶。至於那兩個孩子,不在天道之內,卻也並不要緊,於世無害。只是那女子心中怨氣甚深,且野望過大。”國師從楊玉綾身上推算到的還有一條,和程帛堯有關,但國師卻沒有說出來,既是無關痛癢,也是回復自家的晚輩。

“如此,愛卿以為當如何應對?”皇帝沉默許久,可延年益壽的丹藥只要不是神仙都想要,但所有者卻是個妖異之流。

皇帝一沉默,國師就知道,皇帝陛下也沒能脫開這,不過修道之人也大多脫不開,國師倒也不認為這是妄求:“陛下,命數有定,您服下丹藥並不能真正延壽,不過是能使陛下在有生之年身強體健罷了。待到命數應盡時,非丹藥所能留,畢竟……不是真正的仙丹靈藥。”

皇帝聽明白了,就是能保持現在這樣的狀態到自己西去的那一天,這麼一想,皇帝也就歇了心了。 本來想這丹藥要真有用,就把那女子鎖起來逼她獻出丹藥法寶,可效用不過爾爾,皇帝不怒但卻由不得這樣一個妖異存在於宗室之中,存在於自己的兒子身邊:“依國師看,那女子當如何處理?”

“她也有她的命數,乾坤法寶無法奪取,只能封印。陛下如今服不服丹藥都能康健下去,但那女子既然有,不妨讓她交出來,陛下自可用到有用的地方去。那兩個孩子倒不大要緊,只是襄王殿下……”張世永都能算出誰是天命所歸的下​​一任君王,國師當然也算得出來,但是這個他不能洩露天機。 只是如今天機都有了變化,國師思索片刻還是說了出來:“陛下,襄王殿下的命途也因那女子而生變,如今也不瞞陛下,襄王殿下原本宸星加身,本該是陛下百年之後扶持江山社稷之人。如今宸星移轉,卻不知移向了哪位殿下。”

如果說楊玉綾是妖異懷有異寶,兩個孩子不在天道裡這樣的事,皇帝還能冷靜對待,那麼李景的事,皇帝很難不激動。 腳重重踹在几案腿上,“嘭”的一聲悶響,皇帝站起來雙目睜得跟銅鈴一般大:“什麼,原本竟然該是十一,朕……朕倒從沒考慮過他。能耐倒是有的,只是太過兒女情長,行事又失果毅,性子也陰沉了些。罷,朕也不需要國師測算宸星轉移到了何處,只問國師一句,他若登極江山如何?​​”

“陛下對襄王殿下看得比貧道更清楚,如此並不需要貧道多言。”國師算得明白得很,李景當了皇帝那就是個標準愛江山更愛美人的主兒,皇帝該做的他滿打滿算也只能得個良,皇帝不該做的他至少得評個優給他。

一時間皇帝十分惆悵,這天下交給誰安心啊,能耐看著蠻好的十一居然也這般不著調。

幸好宸星移位,也省得大好的江山交到他手裡他卻碌碌無為:“如此,朕莫不是應當感謝那女子。”

知道皇帝在說反話,國師不搭腔,皇帝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就把國師揮退了。

國師自不去管皇帝在他走後想些什麼,他一路出宮先是回府,更衣換裝後去了晉郡王府,他要跟他那小師侄好好談談。 談談她這師侄的離奇際遇,談談她從哪來,再談談她的命理為何那樣奇特,最重要的是去看一看,真正影響天命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兒!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9 AM

第六十七章不作死就不會死

程帛堯的命格在國師看來十分之奇特,身在天命裡,卻不受天命約束,這樣的人國師從來沒有見到過。 世人恆信天命,天命約束之下人的命運可能出現的只是細微差別,但結局上並不會有什麼改動。 而程帛堯則是直接影響到天命傳承,甚至是來自於帝星這樣的大氣運傳承,需知一個人的命格越高就越難以被改變。

“我這小師侄很有趣啊!”

國師站到小夫妻倆跟前時,倆兒正在為一個死活題吵得面紅耳赤,一個瞪圓雙眼寸步不讓,一個安然閒坐一步不退。 這倆怎麼成婚的,聽人三言兩語倒似是兩人甜蜜非常,這時看著卻跟仇家一般,國師卻不知道這倆人是典型的“我愛我妻\夫,但我更愛真理”的典型示範。

“靜山,帛堯。”國師站立片刻見這二人還是沒察覺到自己,便出聲喚了他們二人。

李崇安乍一看真沒瞧出來人是國師,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遂連忙起身把座讓出來,又親自去捧茶奉上:“師伯,您怎麼……”

“都坐,帛堯啊,來來來,坐這兒。”國師笑瞇瞇地把程帛堯招到身邊,然後細細地察看起程帛堯的面相來,手中幾根路上順便摘來的枯黃草葉子被他隨手一掐便在小豈上排列開來。 國師知道程帛堯的生辰八字,自然不需要再細問,有真身在旁邊比眉心血還好用。

程帛堯和李崇安相視一眼,兩人都挺莫明其妙,程帛堯眼含疑問,李崇安攤手錶示他也不清楚,兩人只得一頭霧水地看向國師:“師伯,你幹嘛還要替我推衍,我和崇安師兄還有先生閒著沒事就互相推卦。我的卦象就一直沒推演出來過。”

國師看她一眼,搖頭說:“有一些人的命數時機不到推不出來,而且就你師父那前怕狼後怕虎的脾氣,只怕也沒教你們怎麼推衍天道。帛堯啊,想不想聽聽師伯推出來的結果?”

廢話,能不想聽嘛,很久沒有出現的技能捧小臉兒,擠笑模樣兒,眨巴眼可乖可乖地點頭:“當然相知道了,師伯請明示。”

“比起你來。襄王殿下那位楊側妃不過只是個異數罷了,你才是真正的逆命之人,但天道自有定數。你逆命之人未必就不是在順應天命。天道不過是在冥冥之中作著選擇罷了,你便是他深思熟慮後作出的選擇。”國師以為是這樣,因為逆天命這樣的活兒不是人人都做得,要擔大因果。

順個什麼命呀,就算遇上穿越。 程帛堯還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絕對的無神論,修道修這麼多年不是也沒見什麼離奇的事兒麼。 至於推卦,這種東西她很輕鬆地就當是把數學和邏輯學概率學加在一起做混合運算,所以她從來就不是那個信奉天命的:“師伯,我不過只是心中始終相信一句— —我命由我。且只能由我,便是天道在上,我也不願自己的命運被它操控。”

國師一時間愕然。 思慮許久後心頭微動,道:“莫非,正是因為你這份不甘願。”

道家的道並非無情之道,不需要像佛家那樣拋家舍業去修,道家向來說大道無情。 其實不是捨棄也不是放下,而是不因得而大喜。 不為失而大悲,再大也不過是一句“知道了”。 是啊,知道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通明才能捨能得,才終得窺探大道。

李崇安和程帛堯都不知道國師在想些什麼,夫妻倆還是沒怎麼明白過來,程帛堯又嘴角一挑說:“也並不是不甘願,只是在雲涯道院這麼多年的修行,我對道的理解就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瓜和豆都是人自己種的,幹天道什麼事兒。天高高在上,這裡是人間,如果真要修天道,也該先修人間道吧。”

“這不就是一飲一啄皆有定數麼?”

“啊,對這話簡潔多了,不過是是天定的是自己定的。挖了井就有水喝,種了果樹就有果子吃,下雨不帶傘會淋濕衣裳,善泳者溺於水那是因為太自信,人不作死天也不會讓你死。”哇哈哈,原來總結出來還是一句大白話——不作死就不會死,小程七段不確定這是自己的道,反正又不是修仙世界,管這些做什麼。

“反過來說,一個人要不想活,天再想讓他活著,也總有救不過手來的一天。”李崇安神補刀。

國師風中凌亂,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道,算了,只要知道這倆都是不信命的就成,怪不得這倆能把下一任君王的宸星給移去呢。 想要逆天命,首先要做的就是像他這小師侄一樣,仰面望天說一句“我不信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靜山吶,山長有意把雲涯道院教由你來接任,本來我還存疑,如今看來你們倆確實不錯,這事我也同意了,你就等著哪天接手道院吧。至於世永,他將接替我做為下一任國師,如此你們倆日後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國師可是人精裡的人精裡的人精,一雙眼睛連世情都能堪破,何況兒女間的小情小愛。 李景心存妄念,且一念執著便墮入深淵,天道另選他人繼承江山社稷那也在常理之中,天道無情,天道也有情,就像小師侄所說,天命再高到底還是要看自身。

這一番談話似有所悟,幾日後國師把張世永從家中招來,並上報皇帝陛下,把張世永列作下一任國師人選,然後公佈了自己的退休時間計劃表。 下一任君王繼位之日,就是國師卸任之時,而張世永很可能在年不足三十歲時就成為一朝國師。

張世永進京,也帶來了自家家眷,其中就有新鮮出爐的小包子一顆,就是小包子比較認生,除了張世永和親娘誰也不給抱,誰碰他都得哭。 讓被小包子萌翻的程帛堯和鍾師姐都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看解饞。

“師姐,你趕緊生一個吧。”程帛堯估算著自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當然只能盼著別人趕緊生孩子來給她揉揉捏捏戳臉蛋。

“生個給你玩噢,我才不要,老宋兒女都有了,我不生他也沒話說。倒是你,藥不能停,快些調養好給小李師弟生個胖娃娃才是。我覺得吧,你可以生個女兒,然後嫁給張師兄家的小兆淵,這孩子看著就是個將來有出息的。”不靠譜鐘紅娘新鮮出爐。

張兆淵看著像個有出息的? 那一碰就哭的孩子有個毛出息,有出息的孩子不該隨便誰來都熱情給抱抱麼,這麼個不給怪阿姨抱的小鼻涕蟲,她才不要認作女婿:“就一淚包,出點兒事就淚汪汪的,比個姑娘還能掉眼淚。”

張世永原本在一邊跟李崇安說話,一聽師妹嫌棄自家兒子,滿臉不善地道:“程師妹,你長能耐了,這才多久沒見,你都開始欺負一歲不到的奶娃娃了。”

“嘿嘿嘿……”不好意思地笑幾聲,趕緊躲遠一點,省得被寵孩子的家長給遷怒。 不過看著張小包子,小程七段真的有些盼著自己也有個孩子了,如果是男孩兒就做朋友+兄弟,如果是女孩就攛掇著掰彎小豆包。

“師弟啊,管管你家媳婦兒啊,那眼神活像要把誰剝皮抽筋。”張世永說完又哄哄在他懷裡的兒子,然後抬頭道:“你這段時間的事做得太險了,一個不慎連秦王府和國公府都要牽進去,師弟,以後不要這麼大膽不思後果了。日後你掌道院,我在宮中,互為項背,仗著是你師兄我勸你一句,不論做什麼事都不要急,一急就容易出錯。”

“是,師兄,我明白。”

想到楊玉綾,張世永一陣頭疼,皇帝陛下給他的第一個考驗就是楊玉綾。 要逼她交出所有丹藥,如果乾坤法寶裡的丹藥可以再生,就留她個活口,如果不可以丹藥拿到後便把她抹消去。 那兩個孩子也是給他的難題,斷不能再留於宗室,可孩子卻也不小了,若是嬰兒隨意尋戶小富之家平平安安一世也就是了。

真是麻煩吶!

“我不跟你閒嗑牙,楊側妃很難辦,你嫂子和侄子你著人代為照料一段時間,我得趕緊去把這事辦了,陛下現在是多一天都不願意等。偏那楊側妃身懷法寶,是個不好捉的,你不肯把小程師妹借出。”張世永得先派人去把那乾坤法定封印住,還不能被楊玉綾事先察覺,因為沒人知道那乾坤法寶是否可以躲藏真人,在道家典集裡乾坤法寶並不是每一個都能容納活生生的人。

去封印楊玉綾的人也不好找,得懂道家法門,還得能靠近楊玉綾而不被懷疑。 今兒張世永就是特地來找程帛堯出面的,結果李崇安一聽連口都不讓他開,他還能怎麼著,只好另請高明唄。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1:59 AM

第六十八章我就算死也要拉墊背!

二月春仍寒,枝頭只偶有幾點梅花綻放,程帛堯難得閒情雅緻一回,在屋裡擺弄著那幾盆水仙花兒。 好好的青瓷水仙花缸不要,非找了飲馬的石槽來,擺在屋裡種上一槽水仙花擺香案上,看著倒是極為賞眼。 她捧著臉蛋埋在水仙花里,水仙花香氣很淡,她鼻子不是很靈,在花前吸好半天鼻子都沒聞著傳說中的冷香。

李崇安說,梅花水仙都是冷香,梅花她就算沒嗅出來也感覺出來了,可水仙花怎麼都聞不著。

捧著臉在潔白嫩黃間,程帛堯有點兒出神,張世永雖然沒有跟她說封印楊玉綾空間的事,但張世永既然接了任務,那就不會在這麼忙的時候專門跑來和他們閒話家常,自然是有事請上門兒來了。 如果是找李崇安,李崇安應當不會拒絕,可要是是來找她的,李崇安那脾氣十有給拒絕了。

這件事,程帛堯確實不想去,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把握尺度,是卦印之後對外宣稱空間消失,還是說空間毀損不能再生丹藥。 當時做的時候是因為自身危機,現在楊玉綾懷璧其罪時,她又不想手沾人命,這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

人,其實很難做到無愧于心,除非真的沒有心。

“楊玉綾呀,不要再耍花腔了,如果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搞事的話,那就真是你死我活了。有那麼恨嗎,把自己好好兒的一輩子搭進來,值得嗎?”這個問題,很快她就有了機會問楊玉綾。

雖然封印空間的事張世永最後也沒讓程帛堯去,但封印了楊玉綾之後,張世永還是找上門來了,沒有別的楊玉綾想見她:“她說如果不見你一面,什麼都不會說……師妹啊。那個女人是真的狠,我拿她那兩個孩子相脅,她絲毫不為所動。我甚至使了個障眼法,假作當著她的面切下孩子的耳朵手指,她把自己咬得出血也不肯應承。”

這樣地步的刑訊逼供,楊玉綾居然都撐了下來,程帛堯思來想去還是答應下來:“我要求崇安師兄在場,另外,除了師兄和崇安師兄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在場。宮裡那位也一樣。”

“國師呢?”

“……好吧,國師也可以。”國師就算不在場,憑那位的能耐。 他想算什麼算不出來呀。

李崇安見她答應,張口要勸,但又把話停在嘴邊沒說出來,只拍拍自家紅狐狸的腦袋說:“也好,算了結一段因果。”

“嗯。”之所以叫上李崇安。 是希望他能從楊玉綾嘴裡聽出一些端倪來,省得她以後再解釋。 而且重生+空間這樣的離奇事兒,她這個穿越者看了都覺得稀罕,別人又怎麼會輕易相信,聽現場版總不需要她再浪費口舌,還被人當神經病。

見到楊玉綾時。 楊玉綾穿著一身厚厚的狐裘立在階下看雪,院子裡一樹梅花已半數凋零,留下幾片殘紅顯得分外觸目驚心。 楊玉綾看到程帛堯在李崇安小心翼翼地相扶下一步步走過來。 彷如又看到了前世程帛堯坐在雕著牡丹花的椅子上被抬著在宮中行走時,高高在上俯首看她的那一刻。

原來,就是再重活一世,她在她面前也依舊如此卑微不堪。 原來,她不管是和離再入宮。 還是嫁給虐妻殺妻的晉郡王,都能過得如開滿牡丹花的園子一樣繁盛耀眼。 上天怎麼對一個人如此厚愛。 卻又待另一個人這般苛刻,這就是命嗎?

“堯妹妹。”楊玉綾站在幾級台階上低頭看向程帛堯,一件​​裘里海棠紅披風襯得那原本不甚出色的容貌,鮮嫩得如一支初綻的水仙花般甜潤嬌美。

“姐姐。”程帛堯不等她招呼,自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李崇安和張世永與國師則在幾步開外坐定。

“為什麼?”楊玉綾想問的是,為什麼她重生一世,懷有異寶,預知天機,為什麼還會落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她明明選擇了對的人,結果卻反而沒能得到對的結果。

“什麼?”程帛堯只能裝作不知道楊玉綾問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因為國師都算不出來楊玉綾是重生的呀。

楊玉綾綻放出一個嬌豔的笑,捏著茶盞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發白:“我有法寶,能預知未來,選擇的是未來帝星,為什麼還是會輸給你!”

喲,楊姑娘到現在也不說重生的事,看來也知道這是個禁忌,正好她其實也不想提,因為她身上也有大BUG:“既然能預知未來,想必姐姐是知道自己的結局才那般處處針對我,只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姐姐能看到卻堪不破。很多人都恨不得人生有如果二字,姐姐得天之幸有'如果'的機會,可姐姐……不是用它來享受這世間美好的一切,而是縱容自己去憎恨並複仇。”

“既然有仇,當然是有仇報仇,這不應該嗎?”楊玉綾到現在也恨不得能撕了程帛堯這嘴臉。

“在姐姐預知的未來里,我可能做了對姐姐不住的事,可是姐姐你預知的事裡可有一件是我做了,而你必需仇恨的。沒有是不是,既然這樣,姐姐為會什麼要為我不曾做過的事恨我。”程帛堯自問自己沒有做非招得楊玉綾恨她的事,雖然讓董豐截了幾回糊,可也沒弄到傷筋動骨的。

她的話,讓楊玉綾仰面大笑:“哈哈哈……呵,不曾做過的事!可是在預知的未來里,你做的每一件事都真實得讓我感同身受,這樣怎麼可以算是不曾做過。”

這什麼強盜邏輯,怪不得楊玉綾圍棋不成呢,邏輯混亂成這樣,棋能下好就有鬼了:“嗯,這就像在我預知裡今天我吃了晚飯,可那是在預知裡,我不可能因為在預知裡吃過晚飯,晚上就不吃了吧。如果我晚上不吃,那麼就算我在預知裡吃過,現實裡也依然餓著肚子好不好。”

國師有點兒想笑,張世永也不是很忍得住,只要李崇安一本正經地聽著,還點頭應和。

她這一番話一點沒讓楊玉綾有什麼感觸,她只是看著程帛堯依舊笑得艷若桃李:“我知道,堯妹妹是最會強詞奪理的。”

你才強詞奪理,你們全家都強詞奪理,程帛堯心中好一陣吐槽過後才繼續開口:“你既然這樣執迷不悟,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姐姐,其實你什麼道理都懂,就是不肯聽從罷了。”

“是啊,道理誰不能說出幾句來,堯妹妹……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關於我能預知未來且身懷法寶?”楊玉綾思來想去,自己如果不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哪裡會淪落到現在這地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從哪一步錯漏出來,導致自己現在步步錯,爾後還將滿盤皆輸。

“姐姐,你可記得我從小就記性好,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每一優點幾乎都記得一清二楚。姐姐私底下當著我的面說過什麼,需要我多說嗎?”程帛堯沒有把楊玉綾威脅的話說出來,只是點了一句,然後又說道:“姐姐再來京城後,我以為姐姐會珍惜得來不易的生活,會選擇放下過去,好好過現在。只是姐姐一味惦記著過去不肯放下,到如今我只能說……姐姐是自取滅亡。”

自取滅亡,好一個自取滅亡吶。 楊玉綾笑得差點從椅子上翻到桌​​子底下,好半晌才失著桌有止住笑聲:“你果真有一張利嘴,我確是說不過你。堯妹妹,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怕是沒有什麼什麼好日子過了,什麼我都放得下,只是淿淿和驍兒卻是無辜的,堯妹妹可否答應我好好照料他們日後的生活。”

這種事鬼才答應,皇帝自會有安排,哪輪得到她說話,程帛堯一咂嘴道:“這事卻不是我能做主的。”

只見楊玉綾忽然神色轉哀戚,悲悲低泣起來,哽咽著嗓子顫聲道:“堯妹妹,我只有這一個願望了,你成全成全淿淿和驍兒吧,就沖他們兩的名字都取自你的名字,也請你照顧一下。殿下……殿下……他怕是,怕是不會……”

“楊玉綾,就是到這時候你還不忘記要坑我一道,你以為我瞎子嗎,什麼都看不到。誠然,我對男女間的情愛是不怎麼掛心,但我長著眼睛呢。當然,你說的也沒錯,可那又怎麼樣,難道這是請客吃飯,你請了我我就必需回請。”程帛堯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楊玉綾記憶裡那位,對她做了多少拉仇恨的事,以至於到這會兒了楊玉綾都念念不忘要復仇。

“其實……你不是她對不對,程帛堯不是你這樣的人。她傲慢自持,她永遠高高在上,她瞧不起不如她的人,你不是,你不是。你又懶又呆,詩詞歌賦也遠遠不如,你是佔據了她身體的遊魂野鬼對不對!張天師,我這樣的妖異該封印,她這樣的遊魂野鬼難道就不該收麼。”楊玉綾一直就有這樣的懷疑,雖然兩世程帛堯結局都是好的,可這一世明顯要更平順得多。

自己就算不死也沒好日子過,楊玉綾最後的心願便只有一個——既然我不好過了,你也別想安安樂樂過好日子,我就算死也要拉墊背!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0 PM

第六十九章不應存在的短暫孽緣

做為一個棋手,最重要的素質是神馬,當然是沉著冷靜。 小程七段棋力不算頂尖兒,可素質絕對出色,因此楊玉綾一番話,她心底連個泡兒都不帶起的。

不是楊玉綾不夠高段,而是……她回頭去看李崇安,只見李崇安回以一笑,白雪照面燦爛皎潔。 她應以一笑後再看向楊玉綾,緩緩地道:“就算我真是孤魂野鬼又如何,我堅信自己選了對的道路,託付了可以託付終生的對象,所以我心中並無畏懼。其實,你若問你為什麼會到這樣的地步,只需要問問你選了什麼人,選了什麼路就夠了。”

“我沒有錯,他本來是要做皇帝的,是你們……是你們害得他失去一切,我的路更沒有錯,錯的是你們。”楊玉綾這一句是用盡全力喊出來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尖銳而刺耳。

“其實,你已經知道錯了,如果你還有再選一次的機會,你會怎麼選?”程帛堯打算給她個安慰獎,主要是為了安撫一下她,這樣炸毛下去,還談個毛線,她都怕自己一忍不住一巴掌。 這種人典型的全天下都欠她,全天下原本都應該順著她的套路,稍有不如意就怪天怪地怪人民幣。

如果……楊玉綾忽然眼睛睜得溜圓,嘴角有了笑意:“是啊,我肯定還有機會,肯定還有。如果還有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掐死你,這樣你就不能再害我了。”

無力地嘆口氣,果然不能和三觀完全壞掉的人講道理,程帛堯看了一眼張世永搖搖頭。 李崇安走過來拍拍她肩頭落下的幾片雪花,溫暖而笑,片刻後看向楊玉綾:“你不會再有機會。”

楊玉綾看向李崇安,然後又看向張世永。 前世張世永才是最後對她下手的人,可是這個人她不敢恨,也不敢報復。 那時候她已走到末路,就是張世永不動手,她也命不久矣,所以反倒對張世永沒有那麼深的執念。 那日,也是這樣大的雪,她依稀間以為看到了周存光便要追過去,卻闖進了張世永所在的地方,他冰霜雪雨的淡漠一眼過後。 輕輕一指彈出粒什麼來,然後她便重生了。

對張世永,她有幾分感激。 但更多的是畏懼。 所以當張世永滿目冰雪地再看過來時,她有一種臨近死亡的窒息感:“不,不會這樣,不應該這樣……張師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她以為死在張世永手下,還會再有另一次重生的機會。 但如今的張世永卻不是數十年後深山修道歸來與家人了結塵緣的元嘉上人,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道士,雖然即將升任國師。 雙目中冰雪是一樣的,但卻不是修道之後的看淡一切,而是因為楊玉綾留不得。 她心中太多怨毒,留下只會是個禍害:“你的命不在我手裡,陛下自有處置。”

言罷。 張世永眉頭皺了皺,彷如從雲天外俯視下來一般看著楊玉綾:“靜山,帶程師妹走,師伯,您先別走。我還有事想勞煩師伯。”

這句話的涵義是接下來的畫面有“程帛堯不宜”,所以讓李崇安把人趕緊帶走。 連封印這樣的事都不讓程帛堯做,張世永自然得體諒一下小李師弟的良苦用心。 待李崇安把人領走,張世永就坐到了程帛堯坐過的位子上,端起茶倒掉,從茶海裡夾出另一個茶杯來給自己和國師倒上茶。

上好的紅茶茶湯分外橙紅明亮,如被稀釋過的血一般:“想死在我手裡也不是不行,你很清楚我們想要什麼,如果能讓我們滿意,未嘗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

對於再次重生的渴望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楊玉綾地緩點頭,爾後又重重地低下頭:“好,小須彌裡原本就有的丹藥已經不多了,那些丹藥才是真正有用的,小須彌裡種出來的草藥做出來的就是仙翁閣裡的丹藥,這些我都可以獻出來。”

“仙翁閣的丹藥就不必了,那有毒。”楊玉綾法寶中的丹藥不多這個答案,張世永聽罷大鬆一口氣,如果那樣的丹藥也能成批出產,當真會掀起腥風血雨。

楊玉綾猛地看向張世永眼睛,她很詫異,她從不知道仙翁閣裡的丹藥有毒,每一種丹藥小須彌都只告訴她益處,從來沒聽說過有毒:“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垂目含笑,張世永道:“若不是仙翁閣的丹藥和你賣的那些胭脂水粉有毒,陛下何至於如此發作,若光只有好處誰會把你當妖異,奉若神明還差不多,但那偏偏是毒草,你便自然只能像現在這樣被囚禁起來。”

在張世永如冰似雪的雙目與笑容裡,楊玉綾垂下頭來:“倘若給我機會,我會做得更好。”

“再讓你重活一次?”國師大人只覺得這女人病得不輕,國師大人學究天人,但他只相信他算到的,沒算到的一概不予理會。

“是。”

“本質如此,縱重活百世,結局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人的命運是由心性決定的,如你多重活一次,便是積累一次憎恨,永遠也不得解脫。”國師說完不再理會,衝張世永一點頭道:“我去外邊等你,速速解決。”

“好,師伯且於園外稍侯。”張世永說完站起身來,小爐上溫著的茶湯已經喝完,他道:“你們可以出來了,楊側妃,請你把東西拿出來。他們早些交差,我也好早些滿足你的心願。”

所謂的“他們”,是皇帝陛下派來的人,丹藥自是貴重的,張世永不打算過手。 只見他手一揮,楊玉綾怔愣地發現自己的小須彌又可以把東西拿進拿出了,只是她本身卻已經進不去了。 這一刻楊玉綾感覺到了絕望,她懵懂間感覺到,自己很可能沒有再重活的機會了。

她甚至隱約間猜到,她的重生跟張世永關係不大,倒是和小須彌有關:“張師兄,我忽然又不想死了,誰都不知道有沒有下一世。”

“我說過,你的命不在我掌握裡。”張世永自不會攬下來,楊玉綾給便給,如果依然不給,他也失去了再周旋的耐性。 橫豎皇帝陛下對丹藥也並不是非得到不可,如果楊玉綾非不給,也自會有陛下的人來處置她。 她是死是活,從一開始就不是他來做主。

“那我為什麼要給你丹藥。”

楊玉綾的答案一點也不出乎張世永的意料,張世永又是一笑,低聲道:“你隨意,本該給你個沒有痛苦的死法兒,或者讓你很艱難地活下去,是你自己放棄的,楊側妃。從這裡到宮中要走半個時辰,到我見到陛下之前還有一刻鐘,你還有最後半個時辰外加一刻鐘來考慮清楚。想好了,把丹藥給他們,他們自會信號給我,給與不給你看著辦。”

說完張世永就往外走,哪管得楊玉綾在後邊哭鬧,走到園外國師正站在一樹冬青前賞雪,見他出來看了一眼道:“世永啊,其實你還是心軟了,不過修道之人,心軟一點沒錯。但腦子要清醒,該下狠手的時候也別怕髒了手。”

“師伯,她身上有我一段因果,若不是事先知曉,她還能有命留到現在。”張世永可不是善男信女,再往深了說,李崇安也不是,他只是遮掩得好,加上環境相對簡單,不用表現出來而已。 這世上,在宮廷宗室這樣的地方,活下來的就沒有善男信女。

“了結了既可,你想問你的卦盤?”

“是,請師伯見教,這些年於卦學上稍有進步,便推衍出一些來。如果說楊玉綾身上有我一段因果,程師妹身上就有我一段緣法,不過卻是孽緣。”張世永輕笑出聲,想起程師妹,印象裡就是個可愛的小丫頭片子,如今再看也還是那樣兒。 他不糾纏於緣法,只是學卦的習慣,一定要弄明白,否則心裡會存疙瘩。

“如今已經沒有了,原本是有的,不過有的卻是一場不應存在的短暫孽緣。”國師說完走人,小兒女情愛什麼的最煩人了,所以一輩子孤家寡人才是大道所歸!

松出一口氣,張世永解了心頭惑,就不會再糾纏在這件事上。 這位別說是沒喜歡程堯,就是喜歡上了那也是大大方方,當拿時拿當放則放,更何況他也有他的小青梅。 一直到宮門口,張世永才收到信號,那女人到底還是怕死。

“陛下,您交予小道的差事,如今已完成。”張世永站在皇帝陛下面前時,愈發如同梅花枝上砌下的白雪,皎潔出塵。

皇帝陛下很滿意未來國師的賣相,比現任國師那不修邊幅的野士樣,未來的國師真正有不縈一物的仙風道骨。 等丹藥送達後,皇帝陛下開始考慮楊玉綾的死活,以及那兩個孩子的去處:“張道長以為,此女當如何處理?”

張世永笑而不語,皇帝陛下表示:朕知道了!

不久後的某天,傳來楊玉綾瘋了的消息,程帛堯就知道最後他們選擇的是給楊玉綾下藥,至於李淿和李驍被宗室以病亡為藉口發布死訊,然後和襄王一起被暫時軟禁於襄王府。 李崇安說,那兩個孩子過幾年會被當成義子,仍舊放到李景名下,如此說明李景已經不在皇帝考慮的人選之中了。

至於李景現在是個什麼境況,李崇安一直沒有說,李景怎麼落敗的,李崇安也沒有告訴她,程帛堯便知道有些手段李崇安不想讓她知道。

她覺得你不想說我就不問才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但很快她就​​知道其實不是這樣。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2-5 11:44 PM 編輯

第七十章我想走,你留不住

楊玉綾“瘋了”,李景尚在軟禁中,周存光也背了個“永不敘用”的結局,小程七段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要來臨了,以後不用再擔心仇恨值滿滿的重生者來搞死她,也不用擔心李景上位讓她和李崇安沒好日子過。 結果,她最近相當愁人,因為李崇安不知道抽的什麼風,臉一日比一日寒氣重,到最後滿府都籠罩在他放出來的寒氣裡,如雲遮霧罩讓人愈發什麼都看不清楚。

她也很委屈啊,她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把李崇安給得罪著,有心問李崇安吧,李崇安就拿一副“你應該明白”的眼神看著她。 憑她一百四十上下的智商,還是一點頭緒沒有,她實在想不通,有好日子不過,李崇安這是要耍什麼花腔兒呀。

真是愁也愁死人了……

至於到底哪天開始變的,仔細想想好像是那日李崇安小染風寒,她可老實地捧著藥去投餵,待到病好後,李崇安還跟她下了一局棋來著。 再然後就不怎麼對勁了,她那段時間自說自話嘴太多,自己都想不起自己具體是哪一句招得李崇安飯照跟她吃,覺照跟她睡,床照跟她上,可就是跟一冷庫似的,特招人愁。

“寶雨,你們幾個幫我想想,我到底怎麼著了。”程帛堯愁得頭髮都快掉下一把來。

幾個丫頭也不是一天到晚跟著她,再說這幾個丫頭學武的,心思未必有程帛堯細呢,問她們就是問道於盲,哪裡會有結果:“郡王妃,您和郡王爺在屋裡不愛外人在的,婢子們幾個是真沒看出來,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就是現在看著也好好的,在她們幾個看來一點變化都沒有。 往日里郡王爺怎麼寵郡王妃的,如今也還是一樣一樣兒的。 雨露雲煙四大丫頭傻傻地覺得自家郡王妃就是日子太舒坦了,非要找點事兒出來折騰折騰,反正她們郡王妃向來是最愛折騰的。

“算了,我就知道問你們也問不出什麼來,我還是自個兒再想想吧。”程帛堯唯一印像比較深的就是李崇安病著的時候,開玩笑說誰先死誰後死怎麼著的話,可是她的答案很標準呀,如果他先死她也不想著再嫁人,好好到雲涯道院潛心修道。 這答案不可能有錯的。

她難道當時眼神不夠真誠,言語不夠動人麼,不可能的。 當時李崇安還很是感動了一番呢。 所以沒道理是因為病中的事,李崇安病著的時候她很盡心了,自己病了喝藥都不帶這麼上緊的。 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呀,做人妻子不就是該這樣麼。

午飯時分,李崇安從外邊書房進來和她一塊用飯。 她看著李崇安還是氣壓低低,心頭一陣無奈。 待撤下碗筷喝上茶後,程帛堯決定好好跟李崇安談談,這樣的日子過著很讓人不舒坦好不好:“師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冷著我。你這樣我心裡很不舒服的。”

瞟紅狐狸一眼,李崇安輕笑一聲說:“你能有什麼不舒服,照得好睡得好。成天還有閒悠悠地去天元茶館找人下棋,你的日子連我都羨慕得緊。 ”

這到底是什麼神劇情呀,程帛堯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李崇安有這樣當著面說話,卻好像隔得很遠的狀態:“就不能直接告訴我你為什麼生氣麼。就算死你也得讓我死個明白是不是?”

“堯堯,你心里當真有我麼?”李崇安問道。

“有啊。當然有了,崇安師兄以前是我的師兄,現在是我的夫君,我心裡怎麼會沒你呢。”程帛堯覺得這會兒自己智商真是低到了一定程度,李崇安這麼一問,她都傻了,難道是李崇安智商太高,所以他做什麼問什麼她這個智商只一般高的人都無法理解。

“也僅此而已對不對。”

這個問題有陷阱的感覺,程帛堯心想您老到底想讓我怎麼死,直接說好了,幹嘛拐彎抹角的讓人糊里糊塗:“那要不然呢,我還得怎麼把您放在心裡?”

一聽到這個“您”字,李崇安就知道自己把紅狐狸給惹火了,她平時對誰都你來你去,從來不用敬稱,就是秦王和程國公她也用得少。 至於平輩她從來不用,但倘若她對從來不用的人用個“您”字,就意味著她正火氣升騰:“你也會生氣麼。”

靠,姐不侍候了,這陰陽怪氣的傢伙,我要離家出走! 這才成婚多久,他李崇安就要反水,看樣子是不想好好把日子過下去:“我看您老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一下子沒有鬥爭目標,這才閒得沒事跟我置氣。李崇安,趕緊變回來,否則咱們趁早別過下去了,有什麼意思。”

現代人,合則聚不合則散,習慣了分分離離,所以這樣的話能從程帛堯嘴裡說出來,不奇怪。 哪怕她經過了十幾年的古代閨秀生涯,可她並不是傳統的閨秀,沒有一直被拘在深閨,她活得和現代並沒有太大區別,因此她依然留著現代的一些習氣。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會和李崇安輕易說別離,畢竟婚姻是慎重的事,她是真的快要被李崇安弄成神經衰弱了。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堯堯,你時刻準備著轉身離去,不會有絲毫留戀。所以這樣的話你總能輕易說出口,從前沒成婚時,你總是輕易說和離,我只當你哪時還無法安心信我。可到如今,你依然無法相信我一分一毫,堯堯,是不是我待你不論如何好,將來一旦行差踏錯半分,你都會毫不猶豫離開我,甚至都不會回頭看我一眼。”李崇安記得那天下棋時,她提了自己一片黑子,他玩笑似的說“堯堯,你真是個狠心的丫頭”,她說“那是,我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要不然怎麼能有好日子過呢”。

接下來是怎麼樣來著,他也是嘴欠,為什麼要說接下來的話,他接著說:“堯堯,我一著棋錯,你就提我一片子,倘若有一天我一步走錯,你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眼皮子也不帶眨的收拾我。”

那會兒她落下一枚白子,笑得彷若玉白的棋子一般通透可人:“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會收拾你,我只會瀟灑的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也不留下一片衣袖。”

聽完這句他還當是俏皮話,笑哈哈地說:“放心,不會讓你有這樣的機會,我就是真有行差踏錯的一天,你也別想著能這麼輕易跑掉。”

“那你想錯了,真有這麼一天,我想走,你留不住,就像一個人想尋死,一百個人也攔不住一樣兒。”說這句話時,她看著是在笑,但李崇安聽清楚了她語氣裡的堅定與認真。 從這份堅定與認真裡,他聽懂了她的心意,她或許有些喜歡他,但她的心裡始終沒有他,這麼些年來他執著地想在她心底留下烙印,可依然是什麼都沒有。

他心情很不好,原想著冷下臉下唬一唬她,她卻天天一副“你怎麼了,我哪惹你了”的樣子。 原本她要是能服個軟,說兩句甜言蜜語,他也就從善如流了,結果她倒是服軟了,那“甜言蜜語”差點沒把他氣死。

噢……原來是這樣! 程帛堯終於明白了,李崇安鬧彆扭是因為下棋時說的那番話,可情愛與婚姻不就應該是你既無心我便罷休嗎? 李崇安還想怎麼樣,他難道希望有一天他就算要納妾要娶側室,她也不介意,依然高高興興地和他在一起,這怎麼可能:“崇安師兄,如果你是為這個生氣,我只能說我還是堅持我的決定,如果有一天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確實會頭也不回地走開。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父母兄長不曾讓我為他們受委屈,所以你給的委屈我也不願承受,難道這也有錯嗎?”

李崇安很想說不會有這樣的時候,可是他氣的重點都不是這個,被程帛堯這樣一說,他都有些鬱悶了,憋得胸口發疼:“算了,我確實不能指望你開竅,情愛什麼的,你大概一世也不會懂,堯堯,你當真無心吶。”

“如果開竅是願意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又或者在離開的時候淚流滿面,猶​​豫不決,依依不捨,我寧肯不開竅就這麼一直無心下去。李崇安,要有那麼一天,我連浪子回頭,回頭是岸的機會都不會給的,這話一定要事先說清楚。”到底是古代男人,在對婚姻的態度上,她也覺得李崇安無法溝通。 她甚至心裡有些難過,這才多久,李崇安就開始想著有一天要犯錯,然後渴望用幾句甜言蜜語哄哄她,她就不會計較,依然留在他身邊做一個合格的正室麼。

想都不要想,這種情況永遠都不會出現!

李崇安長嘆一聲,為自己因這個和程帛堯生這麼多天氣而感到惆悵與失落,甚至有些失望吧。 不全是因為她說要走,更多的是她到現在也不相信他,且她說這些的時候,乾脆利落得像是隨時準備好要離開一般。

“堯堯,想讓你全心悅於我,何其難。”

“崇安師兄,好好過日子不就可以了嗎,你沒有如果,我也不會有如果的呀。你說我不信你,是你先不相信你自己的,你要真相信自己,為什麼還要跟我說如果怎麼樣怎麼樣。”

“你不向我問李景的事,卻去問張師兄,你相信我了嗎?”

說到底是信任危機呀,好愁人!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2 PM

第七十一章又浪又漫的生辰禮物

其實他們都是心中存有各種不信任的人,程帛堯說白了,連這個世界都不信任,誰知道什麼時候跟莊周夢蝶似的就沒了。 至於李崇安,連父子兄弟這樣的感情都打小看得通通透透的人,他對這世間的信任又有多少。

他說他心悅她,願白首同心到老不分離,這樣的山盟海誓,其實對程帛堯來說,電視小說裡看過千千萬萬種不同的表達方式。 就是生活裡,不也常見麼,或到後來怎樣呢? 所以程帛堯打一開始就沒寄望過李崇安現在的熱誠似火,就真能像他所承諾的那樣一輩子也不熄去。

至於程帛堯,她有說過她喜歡他,可李崇安呢,時時刻刻說她無心,甚至漸漸開始對於他能不能守到而動搖信心。

這樣的兩個人各自在自己的那層殼裡出不來,對他們來說,外力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來自於他們倆人彼此間的一切阻礙。 從古代到現代這麼大跨度的代溝,哪裡是一時一會兒能溝通得過來的。

“崇安師兄,我們到底該怎麼才好。”

兩人在一定程度上的心有靈犀導致兩個人在同一時間看明白了彼此的不信任,以及他們對人生,對這世間的不信任。 沉默許久後,程帛堯苦笑一聲問出這麼一句話來,心底未必沒有酸澀脹痛,甚至眼角還有一點點微濕。 一旦結婚,他們遲早要面對這些問題,對彼此充滿好感卻無法交心,甚至無法真正敞開心扉互相信任,遲早會有問題。

現在就出問題,或許比以後真的有個女人開考慮他們彼此比較好一些,可他們上一刻還在甜蜜的新婚裡被溫情迷醉著,下一刻卻出了這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我……我也不知道。”李崇安也迷惘,他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難題。 自從他打江南歸來。 父兄與他之間各自保持著一些距離,他們的骨血相連在一定距離下顯得親密無間,一切都建立在他用非長多時間的遠離京城,來表達清楚自己的立場這一點上。

他早慧而敏知,年紀雖小但看到的一切都記在心裡,並加問一句“為什麼”。 所以當秦王透露出要他繼承王府時,他心中充滿了恐懼,他不願意自己和兄長、父母之間有一天像別的宗室之家那樣離心離德,所以他很沒膽地選擇逃避。

“我們能不能不說這些呢,其實我們過得挺好的。抱著對彼此的好感結為夫妻,我們可以在棋盤上對坐廝殺,棋盤外相顧終老。這樣的幸福還能要求再多嗎?”程帛堯覺得李崇安有點軸了,幹嘛非要愛得死去活來,那樣也很累呀,有這閒工夫下幾局棋多好,還不用這麼傷心傷肝兒傷肺。

“對坐廝殺。相顧終老……”好像也不錯,李崇安有點被說服了。

李崇安這麼一重複,程帛堯想到一個詞兒——相愛相殺,一陣惡寒,趕緊把這四個字甩出腦海。 趁著李崇安有點被自己說動,趕緊把好好圓一圓。 她可不想每天生活在冷庫裡:“很好對不對,所以不要想太多,信任和全心全意都不是一天可以積累起來的。我們要給彼此時間。”

上蒼保佑,您老可別折騰了,好好過日子比什麼不好呀。

“那你為何寧可問張師兄也不問我。”

死孩子,你一副不想多提的樣子,我又好奇到死。 當然得去聽聽八卦了。 程帛堯沒好意思這麼說,只能嘆口氣說:“我不是怕你吃醋麼。我娘跟我那些師叔伯多說幾句話,我爹那樣木又懼內的人都要喝幾壇子老陳醋。你本來心情就不好,我再問你,那不是雪上加霜,可我又實在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事好歹也是我從中推動了的,我總不能連問都不問明白吧。 ”

答案勉強滿意,李崇安總算緩過神來,程帛堯一看鬆了口氣,哎喲媽呀,可算把這位爺給哄著了。

人生艱難,不必拆穿!

尼妹啊,這句話說得太對了。

話是說開了,但要在彼此心中刷信任度,那是一件細水長流,需要時間去慢慢完成的任務,羅馬都不能一天建成,何況信任度這樣難得的東西。

適逢李崇安過生辰,秦王和秦王世子夫婦特地把小倆口叫上,一家人安安樂樂吃了頓午飯算是給李崇安過生辰。 這時代,父親不過世,兒子不能大辦生辰,最多和家人吃吃飯,然後叫上朋友們一塊聚一聚,所以也不會太熱鬧。 李崇安在京城沒多少需要非在生辰時聚一聚的朋友,他打算把時間留給紅狐狸。

紅狐狸說要給他過生日,還準備了禮物,李崇安一掃前段時間的患得患失,心裡甜蜜得隨便掐著一滴來能抵十罐子蜜那般甘美。 其實程帛堯就是為了讓李崇安趕緊忘掉前段時間的事,否則在一起這麼些年,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生辰。

做為一個只懂棋,什麼也不懂的人來說,想做個蛋糕這種偉大的任務程帛堯想一想就放棄掉了,她廚藝完全渣渣。 於是她只讓廚房照著李崇安喜歡的菜做,做豐富一些,然後趁著這天兒沒有風也不是很冷,在院子裡擺起燭光晚餐來。

看著院子里四週擺著暈黃的紗屏風,滿滿的各色蠟燭隨風搖曳,那溫馨感確實很好:“這就是你的給我過生辰,把飯擺在院子裡雙點滿蠟燭,真沒點別的了?”

“那你還想要什麼,今年生辰你不覺得不一樣了,有我陪耶,還有我這麼費盡心機張羅燭光晚餐,你不覺得很浪漫嗎?”程帛堯心說,網絡小說寫浪漫,怎麼著也得有其中一樣元素,她把元素都集齊了,李崇安這滿臉看不上是想死麼。

“確實……嗯,很浪漫。”李崇安哭笑不得,浪在哪裡,漫在哪裡,還浪漫呢。 想著臉微紅,他最近有點不著調了,浪和漫拆開怎麼這麼不是味道呢。

把既浪又漫的燭光晚餐吃完後,程帛堯獻寶地拿出禮物來:“吶,給你的禮物,生辰快樂喲……夫君。”

差點就喊成少年了,以後得提醒自己心底最好也別喊人少年了,萬一喊出來,李崇安可不喜歡這個暱稱。

聽到有愛心禮物,李崇安終於覺得有點兒浪漫了,可綁了蝴蝶結的盒子一打開,他就又重新又浪又漫上了:“這是什麼生辰禮物?”

“別臉紅嘛,不就是春.宮圖,最新出的喲。這還得感謝我爹,要不是我爹在陛下面前極力保護,今兒可就看不到它們的存在了,更別想這麼光明正大的買到它們。”程帛堯覺得,得懷著這份感激之心好好欣賞春.宮圖。 咳,實在是某少年也是初嘗,實在有點缺乏新意,每天啃啃嘴啃啃胸再戳一戳她,都沒有別的……咳,玩法了。

夫妻間,情可以少一點,情趣一定要多多滿滿足足的才成呀。 嗷……她果然不愧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女人呀,在街上逛一圈選禮物,選來選去居然很不純潔地選了春.宮圖。

果然又浪……又漫……

李崇安都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不過很快他就狐疑地看著紅狐狸問道:“為什麼非拿春.宮圖當禮物,你是嫌棄為夫在床第之間的表現不足夠好麼!”

呃,這個,她能說還真有麼。 嗷,讓一個神馬都見識過的現代女狼天天經歷一樣的XXOO很不人道,她不過只是多給點選擇嘛:“當……當然不是,只是無意見看到,覺得很有趣,真正的禮物不是春.宮圖,而是我嘛。你真不打開看看,我覺得有幾個……那啥蠻好的,看著很有趣呢。”

……

這真的是他純潔的紅狐狸嗎? 李崇安半晌無語後低下頭來翻開最上面一本,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人血液直往臉上湧。 那是一個很……有趣的花樣兒,超大號紫毫筆被男人捏在手裡刷著畫中嫂子的臂部,這是在書房裡書上桌上啊,太挑戰爺的認知了,書房那樣嚴肅的地方怎麼可以啊!

幸虧小李郡王沒嚎出來,否則紅狐狸一定會覺得他太少見多怪了,書房算神馬,現代肉文裡哪裡不可以。

又翻了幾頁後,小李郡王果斷抬頭,笑瞇瞇地看向程帛堯:“娘子,不如我們都試試。”

……

都? 都! 你也不怕磨成繡花針,小程七段更怕自己腰酸背疼腿抽筋兒:“節制節制,崇安師兄,咱們慢慢來就好了,真的。”

“娘子說得對,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娘子用心了。”小李郡王有這麼個有情趣的妻子,忽然大感滿足,把紅狐狸攬入懷中,大笑出聲道:“哪娘子便與為夫一道安置了吧,為夫覺得我們應該從簡單一點的開始,比如第三頁這個就很不錯嘛。”

伸腦袋去看第三頁,尼妹……女上男下好不好,男子的雙手捏著女子因為上下動彈身體而晃起的胸部,嫂子則忘情得伸長脖子,一隻手撐著,一隻手在兩人相交的地方流連。 程帛堯不想打斷他美好的願望,可是他們得面對現實,畫中的嫂子胸部那麼豐滿圓碩。

為師做不到這樣的呀,徒兒!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3 PM

第七十二章以心相許便曰愛

關於為什麼要拿春.宮圖做生辰賀禮,程帛堯其實只是想看李崇安臉紅羞澀的小模樣兒,結果人家確實臉紅了,但一點兒也不羞澀。 拿著書本作學究狀,搖頭晃腦地掃向她胸口,然後搖著頭往下翻一頁。

被活生生鄙視了,程帛堯捂著胸口瞪他:“嫌棄你就別來。”

“我的意思可以留到以後。”李崇安繼續翻,唔……這個動作蠻好,不過太過刺激,還是留到以後吧。 再翻,這一頁讓李崇安直接看到傻眼,原來還可以這樣,噢,那就這頁了!

背……背入式神馬的,撐著架子床神馬的,不要太放浪。 尼妹還配一首詩——峰疊花影動,玉臂繞紅綾。 雨露分披下,細語換長吟。 古人連個春.宮圖都得寫個詩來配,真是又高雅且既浪又漫:“你確定。”

某人依舊還是副學究的樣子,彷彿在研究著巨著史詩,那種禁慾感讓人想撲倒有木有:“要不你來選一個。”

幹嘛非要選,咱們傳統一點兒不行麼,好吧書是她買的,到底只能換她自作孽唄,咳……背入式也挺好的。 再看眼春.宮圖,程帛堯就是再臉皮厚也不由得頰生雙暈,滿面生春:“餵……先等等,你還沒沐浴呢,我也還沒,剛吃過飯呢,洗漱了再說好不好。”

洗漱? 李崇安在程帛堯一錯身向浴室走去後,迅速往前翻了幾頁——散開青絲綰,搖碎碧玉光,水流花澗裡,相坐浴鴛鴦。 唔……這個似乎更合適。 李崇安把科普讀物一扔,腦海中記起那一夜在浴室裡被罵“流氓”,罵都罵過了。 不做點流氓的事兒似乎很遺憾。

在浴室裡哼著小調兒,程帛堯正享受著花瓣浴,捧起浮在水面的花瓣,野薔薇花瓣香氣撲鼻子,帶著幾分山林氣韻。 她剛想換個調另唱一首,眼皮子一抬就看到李崇安雙手抱胸站在那裡,眼波浮動,唇角微揚,襯著暖黃燭光,涼風微動衣裳飄袂。 端是不可方物呀。

“你不洗漱,等什麼。”程帛堯心說待會兒別怪我不等你先睡,你自個兒解決問題去。

“當然是等你邀我一起洗。”

放……放浪的傢伙。 不過是不是該誇他一句有天賦,再看李崇安一邊輕解衣裳,一邊慢慢走來。 待到她面前時,手一伸把衣裳掛以了架子上,然後明晃晃地當著她的視線脫個精光:“餵。長針眼的。”

“該看的都看過了,要長早長了……堯堯,你不邀請我麼。”俯身在她耳邊吹著溫溫熱氣,他喜歡看她被撩動得渾身輕顫,脖頸泛著桃花顏色的樣子。 一片的肌膚隱約在花瓣之間,半遮半露更是誘人。

勾起手起。 在花瓣遮掩中滑向未及綻放的花骨朵兒上,夾著一片花瓣掃過,待聽到她呼吸轉急促深長時。 繼續道:“堯堯,邀請我。”

如泛起水波的眸子裡,如開落著深粉的野薔薇,她說:“還不來,水涼了。我可不等你——相坐浴鴛鴦。”

勾人的妖精吶,她竟然早早看過了。 而且這麼熟。 剛才的表現活像她完全沒看過似的,真是個妖精啊妖精。 李崇安一邊感慨,一邊坐進寬大的浴桶中,花瓣隨著流水溢出去多半,餘下的一半已遮不住赤裎相對的兩人。 程帛堯一邊期待一邊尷尬,女人的心永遠糾結如此!

她還糾結要不要主動撲倒,卻不料她還不及反應,胸前已埋了顆腦袋。 微有些滾燙的唇輕輕碰觸著她,不時還伸手舌尖來,合著沐浴的香湯在氤氳水氣之中微微拉開距離,又引著她低頭去看胸前那點帶著水亮的濡濕。 不待她有太多反應,一隻手已墜入深處……

原本就滾燙的臂上落下一隻更加滾燙的手,略有一層薄繭的掌心不住地與肌膚廝磨,間或揉捏起一團雪潤嫩肉,放開而後帶著水波的流動拍起一片波瀾。 見她忍不住提起臂靠向他懷裡,他的手又順勢往前移一點兒,比水更濕滑粘膩的觸感讓李崇安呼吸猛地一重,手指上的動作便也跟著重起來。

程帛堯癱軟無力地靠在李崇安身上,由著他的手指擠入身體裡,間或深入幽谷,間或在蓊鬱間徘徊,帶起一股股水湧微動繞著那點兒顫顫而出的頂端柔柔拂過。 忽地身子一僵,被擠開的雙腿間又緩緩擠進一根長指,雙指併攏擠進略有滯澀的溪谷深處,爾後停駐。

“不……我,我不喜歡這……這樣……”程帛堯不喜歡他的手指在體裡抽出來又深深擠進去的感覺,指節曲起時體內有某些被碰觸到卻並稱不上愉悅的。 但更多的是渴望那兩隻手只更加深入,因為手指實在沒有那神馬修長深入。

“那,你喜歡怎樣?”說罷另一隻手繞向臂部,重重一彈,他眸光沉暗地盯著她的耳垂,爾後把那又軟又膩滑如半圓珍珠般的小肉珠含進嘴裡,聲音微啞地道:“可喜歡這樣。”

他濃重的呼吸滾燙地舔舐過脖頸間的肌膚,程帛堯不由得低吟一聲,感覺自己脖子上麻癢的泛起一層疙瘩。 本想說句什麼,卻在李崇安用牙齒輕咬著她的耳珠,雙手在臂與草澗泉谷間流連得更加炙熱深入,其中一隻手作怪地勾起小指,一遍遍向上頂在蕊端,叫她喊不出,又受不住這刺激,只得一口咬在他肩胛處。

他驚呼一聲,然後又低低淺笑出聲,鬆開嘴裡被吸吮啃咬得充血的耳珠:“堯堯,來,上來……”

神……神馬?

“乖,上來……”說著把她輕握住自己的手推開,示意她背靠著自己趕緊坐到他腿上來。

被蠱惑了的程帛堯就著伸向她的手,轉身慢慢游移,然後在水波翻湧間坐到他大腿上。 炙熱的硬挺一下兒戳在她臂部,讓她差點就收不住軟下來。 李崇安這時已將雙手落在她胸前,半是扶著她,半是在她胸前逗弄著,然後很快雙手往下,將她的臂托起,然後重重壓下……

“啊……”短短一聲呻吟後便是重重地水花濺起聲,伴隨著或急促或悠長的呻吟在水花的濺起與落下中跌成一微濕潤的彩光,燭搖暈影,光照昏黃。 她很無師自通的扶住浴桶邊緣,使得那雙托住自己臂部的手,不需要太用力就可以把她托起,然後鬆開迅速落下。

起先還是他托著,到後來她竟不由自主動起來,李崇安咬向她背上的嫩肉,一雙手深入水中落在那已不堪一擊的細密叢林間,勾起那嫩生生的小花蕊……曲指彈落,緊窒中響起一片源於身體深處的水澤。

程帛堯最選受不住,本來就夠刺激了,他那彈落花蕊的手指更是讓她渾身都繃起來,然後露滴牡丹開,花下蔭蔭雨。 她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李崇安身上,再也不肯起來,李崇安卻猶自不足,把作怪的雙手又抽出來托起臂瓣兒向上,爾後落下,再托起……

“我夠了,我夠了……”程帛堯連連討饒,聲音都帶了哭腔兒。

“不,你不夠,我更不夠。”李崇安這時的聲音真的彷如魔音穿腦,引起她一陣激靈,整個人愈發無力承歡,低聲哭著高聲喊著“不要”,卻惹得李崇安更加興起,愈發是一時半會兒吃不夠她。

直到程帛堯覺得自己都快脫力時,李崇安才快而用力地頂住她,在她背後的嘴似乎把她咬得要出血一樣的疼,然後絢爛歸於平靜,波浪漸漸停歇。 程帛堯已恨不能翻著白眼暈死在他懷裡,水燒得再熱,這時也已涼得只剩下餘溫。

李崇安迅速把她清理了一遍,然後用巾子擦乾她身上的水,見她嬌軟無力趴著任由自己翻過來倒過去,不由愉悅地笑出聲來:“乖,伸手穿衣服。”

她沒力氣跟他說話了,這人吃什麼了啊,她……她都好幾次了,為什麼他就能一直繃著,上天太不公平了。 不過還是乖乖伸手,不穿衣服小心再被啃掉一塊肉去。

穿好衣裳兩人躺進被窩裡,激烈運動過後的身體依舊滾燙,倒把涼氣全驅趕走了。 她今天中午才洗過頭,散發著淡淡香氛的青絲被他解開披散在被窩裡,然後纏繞在她和他身上:“堯堯,既然我們無法彼此徹底信任,也要坦誠相待,如此才能得到我們都想從彼此身上得到的,信任以及心。”

我沒想要你的心,不過你的心已經給我了,我只好勉為其難收下,要不然你這捧出來的心哪有地方放呀。 翻個白眼扭扭身子,找個舒服的位置睡,她現在只想睡覺,辯駁這樣的事明兒睡飽起來再說。

“堯堯,我是愛著你的,深深地用這顆心愛著。”李崇安莫明地用了“愛”這個字,以心相許便曰愛,以情互致便曰儂。 我愛你,似乎比我心悅你,我心儀你,我傾慕你更加深刻。

瞇著睡眼的程帛堯很滿意地合上眼睛,低低地喊了一句:“謝謝,我也是。”

嗯? 嗯!

她也是!

李崇安原本的柔情沒有了,轉成一臉驚訝意外,程帛堯自己的睡意也消了,一臉目瞪口呆的驚悚。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5 PM

第七十三章我為您默哀一刻鐘

“我剛剛一定是在魂遊天外。”

程帛堯肯定的證據讓李崇安剛剛升起的雀躍一下子散開,氣狠地抽她腦袋:“承認了你又能少塊肉。”

是不會,可剛才那話雖然出自下意識,肯定有一定的喜歡在裡邊,可現代人喜歡了。 人家問“吃了沒”,你答“吃了,您呢”,人家要說“我挺喜歡你這樣的性格”,你就算客氣也得回一句“謝謝,我也是”。 一半是喜歡,一半是習慣作祟,她還沒敢說到“愛”這個字眼上去。

愛是什麼,太深奧了,是兩情相悅,是一生相守,還是僅僅是一刻的怦然心動。

挑挑眉眼兒,程帛堯又躺回被窩裡去:“我覺得,你還是等我明天徹底清醒了再來跟我計較吧,我現在就想睡死了過去才好。”

李崇安頷首,決定就這麼先饒過她,省得她到時候再以她睡糊塗了為藉口,這樣蹩腳的藉口誰能信吶。

在小夫妻倆沉沉入睡的時候,一彎新月照寒窗,宮深花影閉,有香卻不來。 李景抬頭看向從窗外灑進來的明月光輝,二十餘年來的一幕幕在自己眼前回放。 就在方才,他對面的椅子上還坐著玄衣天子,天子問他這個天子的兒子:“你知道你錯在哪兒嗎?”

“兒臣知道。”李景當時確實以為自己知道。

玄衣天子含笑說:“說說看。”

“兒臣不應去奢望不該奢望的,亦不該貪圖眼前利益,更不該放縱一女子在後院肆意妄為。”李景把自己想到的錯處一一點出來。

但是玄衣天子卻搖頭,繼續含笑:“再想想。”

李景垂首沉思良久沒有答案,搖頭說:“兒臣無知,請父皇見教。”

玄衣天子收起笑,微閉眼睛。 室裡燭火微微,卻把天子的儀容籠罩得格外氣勢逼人:“生為朕的兒子,出生在宮廷,看著這江山社稷,若沒點奢望,那便是朕無能,偌大的江山天下竟無人想期盼。至於利益,眼前的利益與長遠的利益同樣重要,若連眼前的利益都看不到,談何長遠。至於女子。只要能捨得棄得,縱容她肆意妄為又有何錯。”

“如此,兒臣錯在哪裡?”李景向來知道他的父皇如山岳高深不見頂。 如天寬廣開闊不見邊,但他不明白如果不是這三點,他還能錯在哪裡。

“你的野心錯在太早宣諸與眾,路人皆知的野心,便是朕以為無所謂。世人豈能容你。利益要貪,但吃相不要這麼難看,更不能難看得人所共識。至於縱容一個女子,那女子滿身把柄在人手上,這樣的敗家貨,你竟把這三條都建立在她身上。你如何能不失敗。”天子這是在告訴兒子,你輸在哪裡,你輸在眼光。 輸在不懂得藏好自己,歸根結底是輸在愚蠢上。

如果夠聰明,錯的可以變成對的,如果只是足夠蠢,佔盡天機也是個輸字。

但天子沒有直接點明。 如果眼前的蠢貨連話都聽不明白,那合該自此過離權利中心。 安安份份卦個低等爵位,靠著宗室給的銀子黯然地渡過餘生。

李景愕然,識人不明,吃相難看,野心人盡皆知,這一切歸根結底無非是他思慮不周全,自恃天命所歸而忘乎所以。 太輕浮,太急進……太蠢:“兒臣懂了。”

“懂得就好。”話至此完結,玄衣天子有的是兒子可以選擇,只是來看看這個兒子還有沒有得救,人犯過錯以後,如果能醒悟過來,將來或會有大用處。 不過玄衣天子卻沒有說,就算李景能轉過彎來,李景也已經不在他的選擇範圍裡了。

一個蠢到這樣地步的兒子,將來還有可能犯下比這更蠢的錯誤,人人都以為挑繼承人是挑最出色的,玄衣天子卻只是在相對出色的兒子裡挑犯錯最少的。 人生恰如一局棋,如果對手棋力相當,你唯一能獲得勝利的機會就是自己先不出錯,然後誘得對手犯錯,最後抓住機會獲得勝利。

或許世事並不都如此,但在爭奪大位的鬥爭中,這一條卻是黃金規律。 你少犯錯,你的對手犯很多愚蠢的錯,那麼你就先取得了勝利需要的條件之一。 為什麼要繼續把李景挑起來,帝王有帝王的考慮,這一點卻是李景不需要知道的。

這一番動作裡,最讓天子意外的是李崇安,此時此刻,天子比天子的兒子心裡更多感慨:“從前以為天資好至多不過學問好些,如今看來,天資聰穎的人處處占得到便宜。這一番佈置週慮細密,一環扣一環,先後次序一點不錯,該狠狠該收收,這孩子就連看人的眼神兒都比別人好。棋中果然有大智慧,非常人所能精進通明,何況這還不是一個,是一對兒都懂的。”

“光曜,你更錯在明明知道這個是個好的,卻沒有動手爭取。知道她好,就要不擇手段,畏首畏尾喪失先機,由不得你不落敗。朕倒有些羨慕秦王了,長子文武皆宜又有擔當,雖稱不上智慧過人,卻也心思沉穩。次子慧絕眾人,雖無意朝堂,卻是個一出手就能把人掐死的主兒。光曜,你還錯在如果本身太蠢,就不該挑聰慧如斯的對手。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佔,你要贏了,李崇安就白瞎了下那麼多年棋。”天子覺得李崇安這局棋就下得很好,後手佈局卻占得先機,次序分明又不失速度,環環相扣又不失靈敏,李崇安要是皇子,就憑這一局就能得高看許多。

可惜了不是,更可惜是個棋痴,不過如果不是這麼痴棋,可能還布不來這樣的局。

至於猜忌能人,臨朝四十年見過的能人賢士還少嗎? 個個都去猜忌,就不用乾別的事兒了,天底下能人賢士一天換三個猜忌都猜忌不過來。 所以李景還錯在不能容人,你自己不聰明,你找一班聰明人也成啊。 以上種種原因導致天子如今已瞧不上李景了,不過李景用處還是有的,再說好歹是自己的兒子,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也非他所願。

而李崇安呢,只所以這樣有恃無恐地佈局,展現自己的種種能力於帝王眼皮子底下而不縮手縮腳,不僅顯示了他通事,還顯示了他對人性人心的把握和理解。 天子有理由相信,自己若是個猜忌賢能的,李崇安絕對能把事兒做得一絲風聲都不露出來。

為什麼要露出來,李崇安在告訴天子:“我很有用,而且我無心爭權奪利,並且我的身後是雲涯道院這樣一個不爭不鬥人才輩出的地方。將來我要接手那裡,我會為這天下培養出更多的聰明人,而不是蠢材。”

皇帝欣賞李崇安欣賞到恨不能和李崇安秉燭夜談,喝喝小酒談談人生才好,跟聰明人一塊兒,話不用多說,眼皮子不用多抬,互相心裡一琢磨就啥事兒都明白了。 這種酣暢淋漓的溝通皇帝只在少數幾個人身上見過,如今李崇安算一個,所以皇帝更捨不得這孩子了,當年去什麼雲涯道院,老實找個書院讀著不好啊,一去雲涯道院就絕了進朝堂的路。

“程國公家那姑娘也是個腦筋好使的,和靜山那孩子擱一塊,不僅是相得益彰,更是互相增輝。程家的幾個孩子倒都不錯,可以好好培養一番留待以後讓他們其中一個去用。”

皇帝一時念頭動,直接導致程松溪腳底下多了塊名叫青雲的雲彩,不過程柏濤要繼承學堂,也是個不能入仕途的。 如此,皇帝也能放心,程家除了個程松溪通得官場三味,程國公和程柏濤都是連人情來往都不怎麼拎得清的。

程松溪接到出放吏部當差的調令,一時間還真反應不過來,按說他還得再在現在的位置上熬幾年才能去吏部這樣要緊的衙門。 這一紙調令下來,他雖是從五品官跌到從六品,可卻是實權在手。

“靜山,你替我尋思尋思,這到底怎麼來的?”

李崇安笑瞇瞇地看向大舅子,滿嘴天花亂墜:“這還不是大舅兄辦差辦得好,陛下向來識人有明,大舅兄做得好陛下看在眼裡,自覺要嘉許調職。從清湯寡水兒的衙門到吏部這樣的緊要地兒,大舅兄可算是秋去春來了。”

程松溪莫明地不信他,雖然他未必能全明白事兒,但至少有四分是他能看出來的:“別跟我打馬虎眼兒,信不信我接堯堯回家住上幾個月。”

死穴啊死穴,程松溪歷來是個雖然聰明沒到絕頂,剛到一眼能看出人癢處在哪兒的主。 李崇安趕緊擺手,立馬錶忠誠:“可能和我有點兒關係,不過關係不大,主要還是大舅兄您本身有能耐,我不過是推波助瀾,順手順著水推了一下舟而已。”

“大哥,我還是跟你回去吧,正好我想找娘說話。”程帛堯在一邊添油加醋不亦樂乎。

“邊兒上待著打你的棋譜去,男人談大事兒,女人別瞎摻和。”程松溪語。

李崇安聽罷趕緊跳開幾步遠離大舅子,還邊搖頭邊擺手向程帛堯示意,他​​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 嗷嗷,大舅兄,我為您默哀一刻鐘。

當著和尚罵禿子,這種事我可不愛幹,所以說大舅子沒聰明到哪兒去啊,不知道母老虎最惹不得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6 PM

第七十四章嘿呀,發現有意思的事兒了!

待仲夏時分,秦王府裡忽然傳來喜訊兒,到晉郡王府報喜的婆子眉梢眼角洋溢著洋溢著藏不住的笑意。 李崇安有事出門去了,婆子被領進院兒裡來,程帛堯還好奇秦王府能有什麼喜事兒,婆子一開口說“世子妃有喜了”,她心裡就大大鬆了一口氣,以後世子妃總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再來跟她過不去。

吩咐寶雨去準備賀禮,一邊又讓人去問李崇安什麼時候能回,這要生出來是個兒子,那可就是秦王世孫,意義不同自然也不能等閒視之:“去差人把郡王請回來,禮備得厚一些,吉祥喜慶的物甚多準備,藥材倒是不用備,我回頭跟鍾師姐提上一提便是。”

寶雨去備禮,寶露則到二門外跟婆子說,讓婆子去找管家把晉郡王給請回來。 李崇安在外頭聽說這消息,也跟程帛堯是一個反應,一是替自家兄長鬆一口氣,二是替自家紅狐狸鬆一口氣。

一路回到府中時,賀禮都已經備妥,程帛堯正等著他回來好一道去相賀:“幸虧有鍾師姐,這下好了,長嫂有孕,待得來年府裡添個小世孫,父王和長兄也就能舒口氣了。只盼著長嫂一舉得男,然後連生幾個兒女才好。”

馬車上,李崇安藉著簾子外投照進來的光看向程帛堯的小腹,不無期盼得道:“待再過三五年,咱們也會有孩子,正好學著點兒,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你說咱們以後生了孩子,該是你來唱好呢還是我來唱好,是你來教訓呢還是我來教訓。”

這都沒影兒的事,現在就想著以後孩子出世了怎麼教育:“是個聰明的就學棋,不怎麼聰明的就愛幹什麼幹什麼,要不你還想著他們有多了不起的前程不成,有一世安樂就足夠了。”

“我還想著要請最好的先生。要找最出色的武師來教呢,你這話說得真像一盆涼水兒。”不過仔細想想這話也沒錯,富貴有出身不缺,再那麼大賢大能就過猶不及了。

兩人下馬車時,程帛堯看著秦王府的牌匾說道:“烈火烹油,有個天天愛澆你涼水兒的人,你就偷著樂吧。”

待見到世子妃時,世子妃臉上那笑模樣,真是誰見誰都得妒忌。 不知是不是懷著身孕的關係,顯得分外玉潤珠圓。 側靠在美人榻上,一副慵慵懶懶的舒心模樣,誰瞧了都得覺得這女人正處在最美最幸福的時候:“恭喜長嫂。瞧著長嫂氣色極好,想來這胎也養得好。”

“倒是要多謝弟妹了,若不是弟妹請來人,我哪有今日之喜。只是弟妹也要抓點兒緊才好,女子成婚之後本就該開枝散葉……”秦王世子妃嘴上沒停的叨叨。 也是程帛堯倒霉,世子妃好不容易懷上身孕,這些年聽多了斷子絕孫的話,心頭累積的氣性大得很。 偏程帛堯第一個撞過來,又正好是個剛成婚沒孩子的,那還不得招世子妃把往年聽過的話全倒在她腦門兒上。

人家是孕婦。 又是秦王府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程帛堯也不好回嘴,萬一把這位如今身子貴重的給氣倒了。 秦王都得跟她急:“長嫂還是好好歇著吧,待三個月滿胎坐穩了讓長兄陪著長嫂一道四處走走,這好日子在後頭呢,長嫂且有得享受嘍。”

雖然是恭賀的喜興話兒,可秦王世子妃聽著有點兒不對味兒。 不過她今兒心情好不怎麼計較,只笑吟吟地說道:“那是。弟妹也一樣。”

見秦王世子妃似乎還是一副意猶未絕,預備長篇大論的架勢,程帛堯只想拔腿走人,幸好外頭又來了其他來賀喜的各府女眷,好歹是把她給解救了。 一出院牆門,就聽見外邊有人在小聲說著話:“這秦王世子妃不是說不能生麼,沒曾想倒懷上了。”

“聽說是晉郡王妃請來了雲涯道院裡學醫的大夫,這才解了世子妃之憂。”

“她倒還有工夫給別人解憂,這嫁過來也得有半年了,她也沒動靜呢,怎麼不也給她自個兒看看。秦王府向來子嗣單薄,這晉郡王妃可別像世子妃那樣進了門好些年都沒個動靜兒。”

“晉郡王待她寵得很,別這三五年,就是十年八年沒動靜,晉郡王只怕也不會怎麼著。”

“所以說有的人就是命好​​吶,不爭不搶就什麼都有了。”

“不爭不搶,你們想多了,晉郡王這個塊兒肥肉,老也會有蒼蠅圍著不停打轉兒,晉郡王妃要真睜著眼裝瞎子,那才真是把肥肉讓給蒼蠅噁心死自個兒呢。”

……

為什麼她有種其實自己很不受人待見的感覺,明知道女眷們私底談論起旁人來都這副腔調,可她現在真惡著死自個兒了。 好吧,平日里她們談論別人時她張大耳朵聽著,如今被她們議論倒也只能算現世報了:“誒,當初忘了問楊玉綾我以後有沒有孩子,雖說我不在意,可人言真的相當可畏啊!”

“誒,聽說了沒有,襄王殿下又要選妃了。”

咦,這個還真不知道,程帛堯都不知道的消息,當然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一時間女眷們又開始“嗡嗡”了:“死一個和離一個,接下來這個就看誰撞上去吧,反正我家的女兒我是不會同意的,襄王身邊出過妖孽,誰知道日後會不會還有。”

在一片八卦聲中,為李景說話的這個聲音顯得那麼鶴立雞群,一時間院子裡沒有了聲音。 院子里八卦的女著門心頭積累著滿滿的惡意,連站在花架子後邊的程帛堯都聽出來了,但那聲音的主人一點兒沒察覺,依舊站在那兒苦苦勸說著:“誰沒有點開高走低的時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能一世佔上風是不是,我等皆出身名門,原本就不好在人後落井下石的。”

大傢伙兒八一八八卦,既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也有交流消息的意思,當然更多是滿足個人心底那點小小的八卦之火。 偏就出來這麼一個,眾女眷心裡這叫一個不是滋味,可人家說“出身名門,不好落井下石”。 一時間眾人還真沒話說,只好默默地看那位一眼,然後默默散去。

“我的八卦啊!”程帛堯也不待見那位“鶴立雞群”了。

“誒,大家別走呀,聽我說一句,見人有難原應幫扶……”不等“鶴立雞群”把話說完,院子裡的人都已經散盡了,程帛堯也咂咂嘴背著手在後邊轉悠著去找李崇安。

秦王府她還是很熟的,四下里閒轉轉就轉到了廳堂後邊的大花園兒,李崇安正在那兒跟一群少年郎或青年郎說著話,站在中央正意氣風發說著話的就是今兒的喜主兒李崇業。 不時有人恭喜李崇業,李崇業嘴就沒合攏過,看得出來李崇業是真高興。

中午時留眾人在王府用飯,等到賀喜的人散去,王府裡還留了幾位近親的女眷陪世子妃說著話。 年長的傳授經驗,年幼的則來沾沾喜氣兒,其中就有那“鶴立雞群”姑娘,實在是這姑娘聲音嬌嗲得自成一派,很難不令人記憶深刻。

“早就聽聞郭姑娘心地純善,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對著落花兒都要惋惜流淚,真不知將來哪家王孫公子才能安撫好郭姑娘這柔婉纖細的心。”秦王世子妃也是武將之家出身,最厭煩的就是這樣的姑娘,世子妃不怎麼看得順眼程帛堯,也大部分原因在程帛堯出身儒林清貴之家這一點上。

程帛堯站在外邊,聽牆根兒的壞習慣又冒了出來,揮手製止丫頭出聲,“鶴立雞群”郭姑娘這時又開口了,聽著有些羞意:“小女只願嫁個一心一意的好兒郎,王孫公子之流的紈絝,小女卻是瞧不上的。”

……

這地圖炮開的,程帛堯不禁搖頭,這姑娘也太奇葩了點兒,誰家的女兒養成這樣,分明是世家貴女,卻對出身好的貴家子一桿子全打死了,聽著還有些厭惡自己出身的味道。 這姑娘白長腦子了,這一屋子全是王孫公子之類的人家出來,要麼就生了王孫公子,要麼就嫁了王孫公子,郭姑娘要倒霉了。

“郭姑娘,話可不能亂說​​。”這是要粉飾太平把話遮掩過去的,一屋子貴家女,不至於臉對臉撕破面皮。

“我這話何錯之有,如今宗室裡有幾個不是紈絝子的……”然後地圖炮就轉成人身攻擊了,郭姑娘把一屋子女眷有一個算一個都氣得不輕。

“世子妃,天兒不早了,臣妾就先帶著女兒回去了,宜婉,還不快向世子妃告辭。”

“是,宜婉告辭,世子妃好好養身子。”郭宜婉其實不想走,可母親發了話,她還是知道要聽的。

郭宜婉的名字程帛堯聽說過,她還記得郭家夫人是益安郡主,郭宜婉是工部尚書郭壽昌的嫡出小女兒,只是不知道怎麼養出這麼副性子,真讓人咂舌。

看著郭李氏從裡邊走出來,站在門口的程帛堯作剛到的樣子,向郭李氏行了個平禮:“益安郡主安好。”

“晉郡王妃安好。”郭李氏本傑想和新晉的郡王妃說說話,自家女兒把人都快得罪光了,郭李氏見完禮趕緊拽著女兒,生怕繼續留下把人全得罪個乾淨徹底。

程帛堯饒有興趣地看向郭李氏和郭宜婉走向外​​邊的身影,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郭宜婉有問題,不像重生,倒更像穿越,而且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

嘿呀,發現有意思的事兒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6 PM

第七十五章穿越有風險,認親更需謹慎

俗話說得好,穿越有風險,認親更需謹慎。

要是個投脾氣對胃口的,程帛堯倒是很樂意去汪汪一把眼淚,可這位怎麼也像一腦筋比她還不清楚的。 她可從不敢在外頭標新立異,更不敢端著槍口向土著們​​無差別掃射,這種招人忌恨的事兒,程帛堯是肯定不能做的。

於是,小程七段跟女眷們打聽了一下郭宜婉的事兒,郭壽昌統共有三個女兒,長女次女都已出嫁,這小女兒如今是夫妻倆的掌中寶心頭肉。 只是前段時間郭宜婉受了大驚嚇,一場病後就跟換了個人兒似的,還扯出失憶這樣老套的虎皮來。

不用多想,這絕對是個穿越小妹妹,而且在現代就是個被寵壞了的白蓮花小妞兒,更兼著還滿嘴撂毒話得罪人而不自知。 有些白蓮花小妞是假仙兒,但綜合了眾女眷的描述後,小程七段發現這是個從裡到外白得不能再白的白花小妞兒。

“要死麼,妹子,你才來一個多月,比我十幾年拉的仇恨都多。”白蓮花小妞兒八成當她是穿越小說的女主角了,對丫頭婢女們講平等,和小廝們說“謝謝”,尊重家裡看門兒的打雜的。 你以為人家丫頭小、看門兒的、打雜的會心生感動,狗屁不通! 這時代多半是用家生子,講究的就是一個尊卑體統規矩禮法,白蓮花小妞冒冒然地跑過去,又是流眼淚水兒,又是嬌嗲嗲宣揚人人平等的,不要嚇死人好不好。

益安郡主是誰,宗室女,最重體統的地兒出來的貴女,治家嚴謹,上下尊卑分明。 僕從們在這樣的女主人手底下當差多少年了,忽然一下兒天天要聽自家三姑娘說些這樣的話。 簡直跟吃毒藥似的。 因為伺候不好三姑娘,郭宜婉屋裡好些個丫頭被罰了,郭宜婉還不能求情,一求情罰得更重,現在那些個丫頭怕都怕死郭宜婉了。

“嘖,襯得我這個早被人伺候得啥也不講的穿越者好生墮落,好生不講人權。可是妹子啊,入鄉隨俗懂不懂,穿個貴女你就好好被人伺候,然後被家裡安排婚姻。穿個寒門女你就好好奮鬥,好好學規矩伺候人,然後等著被主子或父母配給身份相當的人家。一個人反抗整個社會制度。傻了吧!”程帛堯旁搖頭,她也不是從一開始就習慣的,好在她嬰穿,從生活不能自理開始被伺候,到她能自理的時候已經成習慣了。

把這事兒權當一樂。 回晉郡王府後,程帛堯講給李崇安聽,不曾想李崇安眼一瞇說:“這才妖孽。”

“什麼?怎麼好好的姑娘就成妖孽了。”

李崇安抽出幾本書來,指著書說:“書上記錄了不少這樣的事兒,在我們道家這叫被奪捨了,也可以叫鬼上身。這才真是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遊魂野鬼佔了身子!不過妖孽也有好有壞,郭家只要不求上門來,咱們也不用管這事。”

嗷……雲涯道院立世這麼些年來。 一直有把穿越眾們當妖孽收的傳統咩,太……太有創意了:“李無涯,這不是道院的他始人,他也是妖孽?”

“所以說妖孽有好有壞,無涯祖師便是其中好的。他記錄自己來自一個很遙遠的世界。無涯祖師醫術高明活人無數,雲涯道院的前身也作雲涯醫學館。專教人醫術。不過年莫非時無涯祖師傾力鑽研道家學說,由此才改名云涯道院。改名道院後,無涯祖師才立下不入朝不參政的規矩,也建立起了道院如今的骨架。”李崇安明顯對李無涯相當崇敬,這李無涯要論起來,是大明朝太祖皇帝的義兄,正是在李無涯的支持下,才有了太祖登基,政治清明的大明朝。

不……不能怪她沒好好學歷史,雲涯道院裡,你不想學的東西從來沒人逼著你學去,宜山書院時,書院裡也不要求女子學史。 所以,程帛堯到現在才知道,太祖的義兄,一手促成明朝建立的是個穿越者。 不過這個穿越者似乎不是現代人,而是中國某個歷史階段的古人,還是個學問淵博的古人:“那壞的是什麼樣?”

李崇安又翻了幾頁給指了個篇幅比較短一些的給她看:“妖言禍眾,妄圖謀國叛逆。”

得,典型現代穿越男,開始走得很套路,一步一步步步青雲,最後伏從本朝高祖皇帝於微時,最後高祖做了皇帝這位就開始建立自己的國中國,然後擁兵自重,試圖立國。 高祖派某位王爺征討,結果那位穿越男引爆了瘟疫,屍橫千里民不聊生,最後穿越男被流民圍著困在“紫禁城”,最終由雲涯道院派出人布下九宮陣把穿越男給捉了。

神轉折是,穿越男從此以後束髮出家,潛心修學,終成一代道學家:“好吧,現在看來郭三姑娘雖然不能算好,卻也不壞。”

“是,所以我們不必管她。”李崇安覺得這種妖孽也不能收,收到雲涯道院去,上至院長,下至各師兄師姐,全得恨死他。

“嗯,那這幾本書我捧回去看,我從前都不知道還有這樣離奇的事兒呢。”還當自己是獨一個,原來這世界早在她來之前就被穿成和篩子: “那雲涯道院裡,誰主要負責管這些事?”

李崇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以前是院長,打我決定接手後,院長就把事兒扔給我了。怎麼,堯堯很感興趣?”

用力點頭,這麼獵奇的事兒,不感興趣才有鬼了:“我也能參加,是吧。”

揉揉紅狐狸,那好久沒見過的尾巴又出來搖晃了,這才是他可愛的紅狐狸:“當然可以,不過這樣的人也不常見,三五年的能出一個就了不得了。有些很平庸,只能平平常常過一輩子,大賢大能百年也難得出一個。”

咳……可能還有漏網之魚被當成土著了,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得瑟地挑挑眉,對於自己隱藏於土著中間不被挑出來而感到自豪。

被種種穿越者的故事洗禮好些天后,小程七段痛定思痛,絕對要汲取前輩教訓,好的別學,壞的更別學,還是做那平庸到只能平平常常過一輩子的吧。 在她哼著小調作出決定的同時,郭宜婉的事兒已經傳得滿京城風雨了,她讀書完出關一打聽,深深覺得云涯道院還是找個時間把“​​妖孽”收了吧!

“自……自由戀愛!”這種事她從來沒想過耶,雖然她和李崇安有一半算是,可師兄妹神馬的本來就容易培養出姦情來。 可這位家裡給她訂下一戶人家,剛要開始請媒人,郭宜婉就開始鬧起來,說什麼“自由戀愛”、“婚姻自主”、“買賣婚姻無效”。

估計益安郡主心口得揪著疼吧,為最疼愛的小女兒左挑右選,選了京中最合宜的兒郎,卻被女兒說成是“買賣婚姻”。 可憐見的,益安郡主和郭家哪裡還需要拿女兒的婚姻作買賣,若不是男方人品樣貌才學都上佳,益安郡主哪裡看得上眼。

郭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嫁得相當不錯,不說跟李崇安似的在婚書上註明“室無二女”,卻也是夫妻相和恩愛非常。 被郭宜婉一句“買賣婚姻”,大姑娘、二姑娘估計恨得牙都咬碎了。

“郭三姑娘確實有些不著調了。”程帛堯覺得自己已經算很不著調的了,沒成想遇上個更不著調的:“再這樣下去,郭家只怕會把她送到庵子裡去青燈古佛一輩子。”

“不用郭家送,郡王妃不知道,郭三姑娘說了,要是不讓她'婚姻自主',她就絞了頭髮出家做姑子。”寶雲覺得郭三姑娘已經傻了,多傻的姑娘才能這麼人盡皆知地拒婚,日後只怕連婆家都不好找。

郭宜婉初來乍到還沒弄清楚情況罷了,現代女都是小強,一般二般的事兒打擊不到的。 只要郭宜婉能想明白,日後也不是沒好日子過,她自己不也是一年多才想通:“她會想明白的,一時腦子裡轉不過彎來罷了。”

“姑娘,您別樂,您要是知道郭姑娘瞧上了誰,肯定就樂不出來了。”寶雲心裡滿滿的槽點啊!

“不會是郡王吧?”

寶雲白眼一翻,趕緊搖頭:“自然不是,瞧上二公子了。”

……

這是什麼神展開,程柏濤同學哪兒招穿越女了,想想她那二哥在外邊較木訥,笑起來憨憨厚厚的,還蠻體貼人,小時候照顧她照顧得相當順手,所以很會照顧人。 這麼想想,倒是也能明白,為什麼程柏濤同學這麼惹桃花:“我娘沒揍他吧?”

“倒是沒有,這回不干二公子的事兒,二公子都不明白郭三姑娘怎麼瞧上他了,他連郭三姑娘是誰都不知道。”寶雲覺得自家二公子這回是真冤枉啊!

“那就成,看來上回確實是受到教訓了,那馬希芳再來找他,他不是也不敢再挨邊兒麼。看來我二哥這樣不能控制自己的,打到他疼了也成。”有時候程帛堯覺得,她二哥絕對是個受虐的體質,打疼了就行。

不過,那郭宜婉再這樣下去,倒是會連累程柏濤,還是得想個法子把郭宜婉給繞出去,可不能壞了程柏濤這傻小子的名聲,程柏濤可是要接手學堂的,萬一壞了名聲日後還怎麼教書育人。

二哥啊,您怎麼又攤上事兒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7 PM

第七十六章媽媽我再也不要穿越了

程帛堯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郭宜婉這事兒時,郭宜婉自個兒就先轉了個大彎,一下兒就奔另一位去了。 並且,郭宜婉奔另一位去一,還沒落下程柏濤,她還淚眼汪汪兒地“你們都是這樣優秀出色,都是這樣的優雅博學,我哪一個都放不下,這該怎麼辦才好” 。

一下兒就把原本看戲的人全雷翻了,除程郭兩家人外,其他人多半覺得這姑娘除了傻點,驚世駭俗點,倒也算是深情不悔,算得上還有可取之處。 可這一神轉折,看戲的人都懵了,這世間還真有這樣的“奇女子”,不管什麼時代,女人想要三夫四侍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呀。

原本郭家人還想著,要不成全了這小冤家算了,還準備哪天去和程國公府商議商議,“我哪一個都放不下”這話一出,郭家人哪裡還有臉面。 程柏濤以前還礙著姑娘家的名聲,避而不談,現在程柏濤直接炸毛了,當著眾人的面兒就把郭宜婉給教訓了一頓。

程柏濤教訓人一套一套的,引經據典,旁徵別引一個髒字兒不帶地,把郭宜婉訓得狗血淋頭。 眾人心想,都罵成這樣了,郭三姑娘總該消停下來吧?

消停,想都別想,你們太小看穿越者了!

“我只怎樣的欣賞你,就是怎麼樣的欣賞他,我是怎麼樣的傾慕他,就是怎麼樣的傾慕你。少了誰我的心都是不完整的,二公子,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是生生割裂我的心呀,你如何捨得。”郭宜婉作西子捧心狀,一副受傷的模樣兒,要光是看看倒真可以用賞心悅目四個字來形容。

程柏濤不想跟郭宜婉計較。 畢竟該罵的他也罵了,跟瘋婆子計較什麼:“這裡是學堂,還請郭三姑娘自重,文墨之地沾不得污言穢語。”

“可是我是真的不能放下你,也不能放下他呀,你們就不能和平相處麼,為什麼要這般心胸狹窄呢。”郭宜婉懨懨的,也有了些不滿,在現代郭姑娘就是個喜歡看NP文的。 穿越後觀察了這個朝代,也有貴女​​養面首的。 所以她覺得自己也可以實現一女N男的幸福生活。

此時,郭宜婉忽然看到個女子走近程柏濤,兩人之間相當親暱。 那女子三言兩語便讓程柏濤點頭進了學堂。 便是連學堂內外圍觀的人都散去多半,郭宜婉瞪著那女子,十分不快地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不知道這裡是學堂麼。”

程帛堯真想給郭宜婉來一悶棍。 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奇葩出現:“郭三姑娘,你處處多情處處留情我管不著,還請日後別來纏著我二哥,我二哥身在儒林最重名節,你這樣女兒多情,我二哥可承受不起。勞駕您上別處多情去。您的多情我二哥明擺著拒絕,您就知情識趣兒一些不要湊上來,若不是一心一意。便沒有誰該將就誰的。 ”

郭宜婉當然知道程柏濤有個妹妹,只是她穿越來後還沒見過:“你這樣讀著三從四德長大,只知道給丈夫納妾的女子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趕緊讓開。”

僅有的幾個還在學堂門口圍觀的人不約而嘴角含笑,看著郭三姑娘像看白痴:“晉郡王妃與晉郡王可是一雙璧人。兩人婚書上紅紙黑字兒寫著'室無二女',還真當這天底下都是三妻四妾的薄情郎不成。倒是您這樣想著三夫四侍的薄情女太少見了。您可別一時就收了心,我們還等著瞧您怎麼繼續唱這齣戲吶。”

到底郭宜婉只是個不通世事的小姑娘,程帛堯也不想小姑娘家家的穿越生涯太悲催,所以還是留了情面。 原想著等人散了,再好好勸兩句,不過圍觀群眾太給力,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郭姑娘,聽我一句勸,或許千百年以後你的想法是無可厚非的,但現在是千百年以前,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難道還不要為郭家,為您的父母兄姐想一想嗎?來到這世上,承了父母的恩,受著家族的教養,你若是為了你的多情毀了郭家數百年清譽,你就不怕將來無顏面見家人麼。”

話說到這裡,郭宜婉聽得進也好,聽不進也好,程帛堯向來是個消極​​怠工的,她能主動勸人幾句已經很不錯了,要真本著圍觀八卦精神,那就得落井下石。

郭宜婉當然不會憑著一兩句話就收了那顆“多情自傷”的心,只是倒也沒再來纏著程柏濤。 此後一段日子,郭宜婉又“多情”了幾個男子,並不是人人都跟程柏濤那樣老實,要是抱著玩玩的心態,誰也不會拒絕郭宜婉這樣“熱情”的姑娘,只是女兒家吃虧總比兒郎要吃得狠一些。

“崇安師兄,你千萬別去管這件事兒啊,就算郭家求到你這兒來,也找旁人去辦,橫豎不是個影響太大的,翻不出天去。”萬一這妹子是個沒節操的怎麼辦,她可不想跟妹子討論不可以搶別人男人這種話題。

李崇安輕咳一聲,老神在在地說:“畢竟是個沒出閣的姑娘,自然不會是我去,我跟院長商議了一下,郭三姑娘交給你了。本來這樣的妖異雲涯道院是不管的,不過郭家求到雲涯道院要求收妖,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堯堯啊,咱們道院好歹不會真把人當妖孽折騰,道院不出面郭家人若是找了別的道觀,那郭三姑娘只怕連命都要丟掉。”

得,真是個撈事兒的,雲涯道院真是事兒癆:“我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

“好吧,我想想怎麼辦吧。”

“嗯,你最好得快點,襄王殿下前幾日開了禁可以出入了,說來也巧,正好郭三姑娘見了襄王殿下,也不知道哪根筋兒不對,郭三姑娘把多情全拋下,一心一意傾慕著襄王殿下了。”李崇安其實挺樂意看到郭三姑娘和李景成一對兒的,要真娶了郭三姑娘,李景只怕都沒工夫再琢磨別的了,天天跟後邊收拾殘局都收拾不過來。

噗……郭三姑娘你是要玩王妃XXX麼,程帛堯想像了一下郭三姑娘和李景在一起的畫面,相當的崩潰啊! 不過不知道郭三姑娘穿越之前是做什麼的,或者說學什麼專業的,如果是要緊的專業,還真不能讓她和李景在一塊兒,否則遲早會變成懸在自己腦袋上和利刃:“那我下午就找她去。”

“你不覺得他們倆在一塊會很折騰麼,一折騰他就沒心思再想別的了。”

“她是個異數,我們不能真的全然放下心來,誰知道她會不會點別的呢。”程帛堯想了一下,她不太想暴露自己,如果郭三姑娘沒和李景碰到一塊兒,又不是那麼喳喳呼呼的性子,或者她會找個合適的機會交流一下同為穿越女的心得體會。 可現在時機不對,情況更不對,還是想想怎麼把這異端給收了吧。

拿著雲涯道院的院鑑到郭家拜訪,郭家人熱情地接待了她:“晉郡王妃,區區小事勞駕你來,真是抱歉得很。”

“姑姑這話怎麼說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郭表妹有恙,便是不因著道院,也該登門來看看郭表妹才是。”嗷,又是一個表妹,實在是皇家血脈太廣了,李崇安的表妹一般二般真數不清,就連李崇安自己都算不清他有多少表妹。

“誒,這孩子愈發不像話了,這幾日竟沾了襄王殿下的邊,襄王殿下性子沉鬱,她再惹過去,萬一襄王殿下著怒,哪還有她的小命在。晉郡王妃是不知道,她前些日子差點被……誒,罷罷罷,這些事也不去提,只盼著晉郡王妃能收走她身上的髒東西,把我女兒還來才好。”益安郡主說完又連連嘆了幾口氣,顯然是拿小女兒沒了辦法。

“自當盡力而為,只是道院的記錄裡,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收得,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益安郡主點點頭,然後便領著程帛堯去郭宜婉院子裡,郭宜婉正哭鬧著要去找李景,益安郡主一和她打照面就罵得她狗血淋頭。 可郭宜婉一點兒也聽不進去,一個勁地要出門,益安郡主差點兒沒暈死過去。

“唔,果然是妖孽作祟,姑姑你且領了丫頭都出門去,且看我擺下大陣把這不該在這裡的妖孽收去。”程帛堯今日特地穿了道袍來,手里托著八卦盤有七星寶鑑,頗像個從龍虎山遠道而來的捉妖天師。

益安郡主一看把人全帶了出去,院門一關上,程帛堯就把東西一收坐下,又看向郭宜婉說:“你也坐吧,別發呆了。”

看得出來剛才那一句“把這不該在這裡的妖孽”,把郭宜婉嚇得不輕,眼神裡充滿惶恐地看著她,活像看了“活神仙”一樣,但更多的像是見鬼: “你……你知道些什麼?”

瞧郭妹子這小樣兒,程帛堯就知道今天的策略是對的,穿越者容易對這些神叨叨的東西產生恐懼,因為穿越了,他們會對這種玄而又玄的存在敬而遠之:“該知道的都知道,比如,你借屍還魂,比如你來自很遙遠的地方……還需要我說更多嗎?”

郭妹子連連搖頭,臉白得更像白日里見鬼了。

郭妹子心中彷彿有個小人在吶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怎麼會有人知道我的底細!

會不會被燒死,會不會被沉塘,會不會……

好可怕,媽媽我再也不要穿越了,我要回家!

可憐的,被嚇壞的郭妹子在“程天師”的注視下恨不能自己從來沒出現過……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8 PM

第七十七章有備才能無患呀!

對沒怎麼經歷過世事的白蓮花軟妹子,往死裡嚇一嚇她足夠了。

程天師手托七星寶鑑,往郭妹子身前一放,然後把卦盤擺在自己身前,說道:“你如果再這般作鬼作怪,縱使把你的魂魄打散,徒留下一具屍身,我也不能讓你為禍世間。你自己考慮考慮,到底是老老實實做人,還是要缺魂缺魄地做鬼。”

郭妹子臉色蒼白,咬著下唇一幅被嚇得快魂飛魄散的模樣,牙關不時打得咯咯作響:“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對了,好不容易借屍還魂得了一段人生,誰捨得呢。這世上,多少妖怪修煉千萬年也不過為個人身,你有福緣一縷魂魄附身在這具軀體上,好好珍惜才是對的。我給你化個咒,日後你若不守這裡的規矩,我自會再來收你,你聽明白了嗎?”程天師從袖袋裡掏出一枚“鬼畫桃符”來,她臨來之前臨時操刀亂畫的,唬一唬郭妹子正好。

紙片子上抹了白磷,太陽底下稍稍一擦就憑空自燃起來,很快化作一撮煙灰落在郭妹子頭頂上。 郭妹子十成十化學學得不怎麼樣,被憑空自燃的紙片子嚇得搖搖欲墜,連連保證:“我以後一定會聽話的,神仙姐姐,你別收我,我不是妖怪。”

神……神仙姐姐,好吧雖然有點兒雷,但好歹挺順耳,那就再安撫安撫,程天師把卦盤收起,說道:“只要你能好好遵守這世間的規則,我自然不會來收你,這就和入鄉隨俗一樣,你不犯自然就不用怕。”

用力點頭,郭妹子徹底服了:“你……你們道院還有很多和神仙姐姐一樣厲害的人嗎?”

“嗯,很多。”所以別胡思亂想,就算你把我弄死了。 也還會有人來收你,到時候就沒餘地了。 程帛堯以為郭妹子要對付她,所以暗暗恐嚇。

郭妹子哪裡敢,她只是想躲得遠遠的,不過一聽有很多人也就歇了這心思:“我一定好好聽神仙姐姐的話,再不敢犯錯了。”

“嗯,這才乖。”程帛堯滿意地點頭,任務完成,收服白蓮花軟妹子一枚,本天師威武:“此外。你若有什麼擅長的,不妨說一說。”

“我……我會跳舞。”郭妹子在現代是學古典舞的,從本質上來說程帛堯和她一樣廢柴。 都沒學什麼硬貨。

“噢,好好努力,盼郭表妹越跳越好。”程帛堯心說只要你不是學神馬逆天學科的,那她就​​不用擔心,她之所以多問這一句是因為李景這個因素。 如果郭妹子學的是逆天的東西。 那她就得往死裡勸郭妹子別跟李景來往,幸好是跳舞的,那就讓郭妹子自由發揮吧。

妹子,同為穿越女,神仙姐姐看好你喲!

回到郡王府時,管家告知她皇帝陛下微服而來。 正在和李崇安談話,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皇帝對李崇安格外感興趣起來,三天兩​​頭傳進宮裡說話。 用李崇安的話來說。 全是說些無趣之言,皇帝尤其不死心地想勾著他叛出雲涯道院,然後走向朝堂紛爭之中。 李崇安這麼心明眼亮的人,當然死都不會答應,越是這樣皇帝才越來勁兒呢。 這不都玩起顧茅廬來了。

“既然如此,好好準備著午飯。怕是陛下要在府裡用飯,跟廚房裡說一聲準備得仔細一些。”程帛堯說完就去書房,她回來了怎麼也該去拜見一下皇帝,要不然就太失禮了。

皇帝見了她頷首讓她免禮:“那郭尚書幼女的事辦得如何了?”

“回陛下,幸不辱命。”看來皇帝很擔心白蓮花妹子把李景給煞住了,想想也是,皇帝這脾性的人絕對不會容忍放下諸多驚人之語的白蓮花妹子做他的兒媳婦。

“嗯,不錯。”皇帝說完就不再看她,意思相當明顯,跪安吧,程帛堯自然領會,躬身離去。

程帛堯回了內院的書房,把自己今天收服的白蓮花異端寫在了記錄本上,然後她琢磨著自己現在的職業就好比是“時空管理局”之古代分局,她現在是副局,正局是崇安少年:“希望我這輩子也就處理這麼一個,還真挺鬧心的,好在這是個白紙一樣的白蓮花妹子,要來個精明不好唬弄的,我可沒辦法用這招再去嚇唬住人。”

每每一想到,萬一將來有個有大能耐的主兒穿過來,把這世界攪得天翻地覆,道院一句話就讓她去收妖孽,她就覺得人生艱難啊! 到時候,她這些小伎倆別說收妖,只怕要被妖收了去,看來要精進一下專業水準,就算真是心明眼亮的主兒來了,也得糊他滿眼眼屎。

“十六連環迷心陣不錯,就是藥不好配齊,八路回型陣也可以,只是都離不開能讓人迷失神智的藥材,這些藥材著實有點不好配。”所謂迷陣,其實多半是藥材和陣法的雙重作用,單靠哪個都困不住人。

吃過午飯送走皇帝,程帛堯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崇安說了說,李崇安在醫藥上造詣頗深,有他幫忙事半功倍:“嗯,我幫你想想法子,這個說難不難說容易不容易,有些藥材如今不好找,你跟董豐說說,讓他手底下的人四處行商的時候好好給幫忙找找。”

“嗯,不過記錄上也說了,這樣的妖異,短的十年八年才出現一個,長的百八十年也不出一個。這事不用急,急的是我大哥的婚禮,下個月大哥就要成婚了,我連賀禮都沒準備好。”程帛堯想著得送點兒特殊的,畢竟是小時候連顆好吃點兒的糖果都要留給她的大哥。

“早替你準備好了,大舅兄最愛收藏印章石,我尋了一對兒雕雙燕還林的白玉印章,想必大舅兄會喜歡。”李崇安早上著心呢,自家紅狐狸的大哥成婚,當然得送合心合意又喜慶吉祥的賀禮,這叫愛屋及烏。

“嗯,謝謝師兄哦。還有,崇安師兄,皇帝陛下最近老找你做什麼,不會光是為了想讓你進朝堂吧。”程帛堯覺得皇帝簡直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李崇安揉揉她鼓成包子的小臉兒,說道:“別瞎操心,陛下不過是覺得我有用,且用著能省心省事罷了。陛下如今手底下可用的人多得很,也不是非我不可,陛下這是在為將來要繼位某位殿下而留我呢。陛下總覺得我好歹是宗室子弟,等閒的富貴迷不了眼睛,怎麼也不會像那些個得了權就忘乎所以的官員。”

能當皇帝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程帛堯感慨罷,又說道:“這事兒可不能答應,你現在能這麼清閒自在,完全是因為雲涯道院出身這一條。要沒這條,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事兒得找到你身上,咱們還是好好過安樂日子比較重要,不要去沾手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事兒。”

“是,小生謹遵大王吩咐。”李崇安說完迅速湊過嘴去咬了一下紅狐狸的小嫩臉兒,滑溜細嫩的口感相當不錯。

“張師兄這段日子倒不見來,可是有什麼事牽絆住了?”程帛堯還想著要好好跟張世永討論一下以後怎麼嚇唬人,論起裝世外高人、得道神仙來,張世永絕對是個中好手。

“陛下命他推算新的宸君星盤,陛下既是真心想推一推,更多的卻是在試探張師兄和殿下們有沒有牽連。說句實在的,推出來是誰都不成,推不出來也不成,張師兄且得好好思慮一番。”這事李崇安也得支持張世永,畢竟張世永就是道院在世俗行走的代表,他做為未來的院長自然得給搭台子。

這事對程帛堯來說,卻挺好解決,就是解決的方法比較粗俗“這個……其實也不難。”

李崇安瞧她一眼道:“還不難呢,你覺得不難,你說說該怎麼辦。”

“宸君移轉,天機未定,日後自然是陛下選誰誰就是宸君,這答案雖然討巧了點,可卻是不容易出差錯。你和張師兄再把這說法好好商量一下,盡量說得圓一點,陛下這人依祖制事事都會問一問欽天監,但對鬼神之說並不盡信,我們不用把天機算得這麼明白,重要的是讓陛下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宸君,下一任宸君只有在他認可後才會真正出現。”雖然這樣挺無賴的,但總要比和皇子們有牽連,或者沒能力要強,最多給皇帝一個張世永愛和稀泥的印象。

李崇安琢磨了會兒,點頭道:“也是個法子,我和張師兄再談談。”

幾日後,張世永果然當著皇帝的面和了把稀泥,再然後國師回雲涯道院參悟道法,張世永接手欽天​​監,不過國師目前依然還不是他,他得等再過些年由下一任君王來封。 一朝天子一朝國師,這在大明朝是約定俗成的。

郭府那邊,郭宜婉的禁足令也解除了,聽郭家人說最近郭三姑娘又恢復了以前大家閨秀的風姿,郭家特地派人上門來道謝,感謝她把妖孽給收了。

程天師很心虛,她其實就是去嚇了嚇人而已,還是得趕緊琢磨出更多的招儿來才行,有備才能無患呀!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9 PM

第七十八章時空管理局大明分局

請相信每一個穿越妹子都是有能耐的主兒,郭妹子自打不抽風,努力適應這個時代的規矩之後,現代人那種應制式教育下養出來的好記性爛筆頭充分得到發揮,加上郭妹子有舞蹈底子,很快就華麗轉身成閨閣淑女一枚。 郭妹子可能還是挺無聊,於是在家中開辦了一個“百花會”,和各家閨閣千金們一塊兒研究舞蹈。

郭妹子大力宣揚跳舞的好處,身姿曼妙修長啦,身段兒柔軟窈窕啦,動作優雅舒展啦,氣質也更婉約動人之類的,倒真是讓不少閨閣千金們漸漸喜歡上了這個百花會,連帶著郭妹子的名聲都慢慢被扭轉過來。 形勢一片大好,只有一點不好,郭妹子現在特喜歡來找程帛堯!

“晉郡王妃安好。”郭妹子儀態萬千地行禮,看到程帛堯擺手讓她起來,瞬間眉開眼笑跑到程帛堯身邊,拉著她的手說:“神仙姐姐,你看我現在已經和這裡的女孩子一模一樣了呢,我做得很好對不對。”

“是是是,你做得很好,今日過來可有什麼事兒?”程帛堯有點吃不住郭妹子的熱情,以前妹子白得雷人的時候她都沒這麼煩,現在妹子身輕體柔好推倒了,她覺得煩死人。

郭妹子撅著小嘴兒,嫩生生地睜著一雙霧濛濛的眼睛說:“神仙姐姐,前幾日母親帶我去莊子上度假,我閒著無事四下里轉悠的時候聽到一個很奇怪的消息呢。好像我遇到自己的老鄉了耶,那個人改良莊稼……就是找到讓莊稼豐收的方法,還教人燒紅磚,這裡都是用大青磚的,你說那個人是不是跟我一樣啊!”

要……要不要這樣,我還想好好安安靜靜過日子呢! 偏偏她一接手“時空管理局大明分局”就開始出事兒,難道因為副局長是穿越者。 就弄出這麼多穿越眾來給她解決:“你沒有去接觸過吧?”

郭妹子用力搖頭,捏著小手絹兒特嬌羞羞地遮掩半邊臉,模樣要多閨閣少女就有多閨閣少女:“怎麼會呢,未出嫁的女子不好隨意見外男的,入鄉隨俗嘛,神仙姐姐教的。

這抽風勁兒的,程帛堯忍不住翻個白眼,然後給郭妹子順毛兒:“你把地方告訴我,回頭我找人去瞧瞧,如果真是還真是個麻煩。那位看來是個有能耐有想法的。不像你光想著點情情愛愛的小事,有能力而且有想法的人最難處理。”

“誒喲,這有什麼不好處理的嘛。神仙姐姐這麼厲害,收了他不就行了。而且我聽說那還是個小孩子呢,才十六七歲,說是這幾年開啟了宿慧什麼的,我可不相信這東西。肯定是和我一樣從很遙遠的時空來的。”郭妹子說完拽著程帛堯的衣袖,撒著嬌地說:“神仙姐姐,你要是去的話,一定要捎上我哦,我好想見一見他的。”

十六七歲小孩子,程帛堯吐槽無能了。 只能看著郭妹子嘆氣道:“宜婉,你也才十六歲呢,那不是小孩子了。還有。也未必是我去,可能是崇安師兄。別跟我急眼,如果是我去一定叫上你,如果是崇安師兄去那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可以盡量跟著一道兒去。”

“好呀好呀。神仙姐姐人真好,一定要記得叫我喲。”郭妹子拼命給發好人卡。 對同鄉郭妹子還真沒什麼防備心理,哪像程帛堯這種凡事兒想得又壞又長遠的主兒。

打發走郭妹子,程帛堯就去找李崇安,把事兒跟李崇安一說,他也愣了:“這怎麼說的,從前十年八年也不出一個,這怎麼又蹦出一個來。那明日便去瞧瞧吧,看來這才真正是個不好解決的,要妖異都像郭三姑娘那樣的就好了,該省多少事兒。”

歷史都是穿越者推動的,程帛堯總結了大明以及大明之前的歷史後,得出以上結論。 所以李崇安這句話她不認同,這分明就是個被穿越者佔據各個制高點的篩子時空,如果沒有穿越者,這個時空可能十分荒蕪:“還不能確定呢,先去看來再說。”

第二天叫上郭妹子一起,李崇安在外邊騎馬,郭妹子就和“神仙姐姐”一起家長里短神嘮叨。 李崇安事先安排了人去打探消息,這會兒打探消息的人已經回來了:“晉郡王殿下,那少年姓梁名路,年十八,因家貧未進過學堂,也不曾向任何人拜師學藝。只因前些時候在山上打柴時出了意外,昏迷數日後醒來便開啟宿慧得了前世傳承,這才有瞭如今的改變。”

宿慧神馬的,果然是神一般的藉口,程帛堯琢磨著這個穿越者跑不掉了,郭妹子一聽興奮地在她耳邊直喳喳:“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太好了,終於有個人能真正跟我說說話,而不用顧忌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了。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要不然我的下半輩子就有著落了。”

看來郭妹子很遺憾吶,郭妹子難道都不看男主文的麼,男性穿越者一般都要N妻若干妾的,而且還有雄心萬丈,更有不少最終從權臣變為一代帝王的: “我勸你歇了這心思吧,男人骨子裡都盼著三妻四妾呢。”

郭妹子不是沒看過,就是一時間把人想得太美好,所以被一潑涼水她就蔫了:“也是,在我們那裡是法律維護一夫一妻,可在這里法律是維護三妻四妾的,誒……我現在最羨慕的就是神仙姐姐了,室無二女的承諾不是誰都能寫在婚書上的。”

不是女尊時空,好扼腕吶,郭妹子暗暗在心裡咬著小手絹兒淚流滿面。

“靠得住的人不用婚書牽制,靠不住的人用什麼牽制都沒用,你別想太多,益安郡主給你挑選的人家確實不錯,你多考慮考慮,別等將來後悔。”程帛堯看著郭妹子,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如果在現代,郭妹子這樣的小姑娘就算嬌縱一點,白蓮花一點,雷一點,也照樣很招異性捧著呵護著。 偏偏她穿越了,只能遵守這個時代的規矩,並不是每一個穿越女都能遇上她們的“崇安師兄”。

唔,這樣想,她應該好好感激崇安少年在她小小小小的時候就來圈養她,崇安少年實在應該多領幾張好人卡。

“神仙姐姐到了,就是這裡,你看小河對面,全部都是紅磚青瓦的房舍呢。要不是沒有鋼筋水泥,那個梁路都有可能蓋樓房。”其實郭妹子也挺佩服梁路的,比起自己這樣沒做為的,梁路才是真正擁有穿越者氣質的。

磚砌的房子看起來好生……親切,程帛堯總覺得這些屋子有歐式城堡莊園的感覺,連路邊種的花花草草都種出一股子歐式田園風。 唔……這不會是個外國穿到中國的倒霉孩子吧,程帛堯一這麼想就特同情這位了:“走吧,我們一塊兒過去看看,可不許多說話。”

“知道了知道了,我聽神仙姐姐的。”郭妹子心頭小鹿真蹦,巴不得早點見到老鄉。

李崇安瞥紅狐狸一眼,似笑非笑地挑著眉眼道:“神仙姐姐?”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副表情,我說很多遍了,她記不住我有什麼辦法。”這麼雷人的稱呼,她其實也很惱火好不好。

“晉郡王不要欺負神仙姐姐,我叫神仙姐姐怎麼了,就算您不喜歡,難道還能下旨不讓我叫不成。神仙姐姐,你怎麼會看上晉郡王呀,神仙姐姐值得更好更出色的!”哼,氣不著你。

李崇安自不會跟郭妹子計較,這時也已走到梁路家門外,李崇安沒有讓小廝去喊門,而是自己在院邊敲了敲門:“請問可是梁家?”

“你們好,我是梁路,你們是不是專程來找我的。”梁路大大方方地朝眾人打招呼,那言行舉止倒是很土著。

“雲涯道院李崇安,見過梁公子。”李崇安說完又向梁路介紹程帛堯和郭宜婉。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梁路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什麼公子,快進來坐下喝茶。”梁路請眾人坐下,然後才問起他們是來做什麼的,開始梁路還以為這一行人是來買什麼的,但是一問之下完全不是這樣:“你們雲涯道院專門找我們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找,找到我們做什麼?”

“梁公子有澤濟天下之能,自是請先生到道院一展所長,不知梁公子可願意。”李崇安總覺得梁路動作有一點點怪異,不過梁路生得斯文清秀,倒有幾分書生氣在其中,所以那點怪異並不怎麼明顯。

梁路做為一個在中國農村紮根,致力於農業研究的“洋人”,他很不能理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所以他吃過虧,因此對李崇安的邀請持懷疑態度:“如果我不去,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程帛堯看出來了,這位八成不是中國人,語態上就很不中國,總是流露出一股子外國人說中文的味道,雖然很地道,但多少有點怪腔怪調在:“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只要您不做危害百姓、有礙社稷的事,誰也不會拿你怎麼樣。我們只是提供給您一個地方,讓您更安心地坐您想做的事情,比如燒磚,培育水稻,或者做點其他事情。我們給您提供地方,提供一切您需要的東西,你答應與不答應是您的自由。”

見到這麼一位詭異的穿越者後,程帛堯有理由相信,她的時空管理局大明分局副局長職務很有可能要發揚光大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09 PM

第七十九章自作孽不可活

小院晴風之下,滿園花木扶疏,梁路的這間屋子從院牆到屋頂都被藤蔓和花朵所覆蓋,看起來頗為詩意。 梁路沏來的茶也是添了花朵的紅茶,還加了糖,如果不是這時代牛奶不怎麼好找,有理由相信梁路一定會在茶裡把牛奶也加上。

國際友人梁路同志的悲劇式經歷很值得同情,這孩子典型的科學怪獸,因為高密度工作扑街在實驗室裡,然後就成了這個時代的梁路。 中國人自個兒且有歷史一塌糊塗的,梁路這個國際友人就更糊塗了,他只知道自己來到了古代,至於其他的一竅不通。

科學怪獸和郭妹子進行了各種溝通後,科學怪獸確定自己在現代所處的時間要比郭妹子晚上一百多年,郭妹子則比小程七段還晚二三十年,這麼一推算,小程七段尤其憂傷,她好蒼老好滄桑啊!

“既然那時候都已經不缺少吃喝了,您為什麼還要研究農業呢?”科學怪獸說一百幾十年後的他們那個時代,人類已經解決了吃的問題,所有的食物都可以通過工廠合成,一部分田地重新還原山林,剩下的田地用來種植提供大量高蛋白質植物用於合成食物。 更神轉折的是,那個時代的農民是最富有的存在,家裡有幾畝地意味著吃喝幾輩子都不用發愁,因為市售的天然作物堪比黃金。

“人工合成依舊需要部分來自於天然作物的蛋白質,我們那個時候只剩下三個主要天然作物主產國,其中一個就是中國。更少的田地代表我們要提高產量,所以我致力於農業研究,晉郡王殿下,郡王妃殿下,你們這裡的作物產量實在太低了。怪不得會餓死人。”梁路的前身就是被餓死的,可憐見的。

李崇安做為土著有點慚愧,因此他十分誠懇地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需要梁公子,我們雲涯道院就像梁公子以前待的研究所一樣,是為了讓世人過更好的日子而存在的。”

不得不說,就是李崇安啥也沒聽明白,他也能抓住重點。 梁路一聽像研究所,只考慮了很短的時間就答應了,不過他有​​點捨不得他一手一腳建立起來的小村莊:“我可以加入你們雲涯道院。但是我不能離開這裡,我在這裡研究水稻已經幾年了,再換一個地方不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好。”

“不礙事。梁公子答應了便好,我們會派人來幫助您進行您的……研究。”李崇安見這位看起來只是一心一意種地,心下大定,不是個要翻天覆地的就好,這樣的人才真正是急需的賢達。

“很好很好。我正煩惱沒有人幫忙,你們能找人來幫我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程路說完又看向郭妹子,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郭小姐也一起來幫忙,畢竟她和我更好說話。”

“我倒想來。不過這裡規矩太多,我們是陌生男女,不好多見面的。”郭妹子多喜歡和程路在一起啊。 和程路相處的時候,她仍然感覺自己是個現代人,程路給她應有的尊重與平等,這是這個時代男人身上最欠缺的。

其實不是沒有解決方法,這倆結婚就好了。 但是郭妹子是益安郡主的女兒,梁路卻是個家無二畝地的農家子。 雖說以後肯定要大富大貴的。 可就算以後富貴了,郭家這樣的門第,等閒的富貴也不看在眼裡,所以這個紅線牽不得:“不若郭表妹也進云涯道院,這樣一來你們倆常來往就不會為人所詬病了。”

郭妹子大感意外​​,興奮地恨不能撲到程帛堯身上:“真的可以麼神仙姐姐,進了雲涯道院的話,是不是我也可以像你一樣學你會的東西呢?”

“這個……看天賦,不是每個人都能學成。”程帛堯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那就這樣安排吧,過兩天人選定下來就給你送來,你這裡倒是夠寬敞,過來的人能安排在你這裡住宿嗎?”李崇安很敏銳地察覺到,程路是那種凡事喜歡別人和他商量,不喜歡別人做他決定的主兒。 所以話裡話外就多了些徵詢,少了些陳述。

“可以,不過他們要自己負責做飯,我……我不會做飯。”

看著為不會做飯而不好意思的科學怪獸會,程帛堯表示如果他會她才要覺得奇怪:“到時候找幾個會做飯的過來就可以了,連同梁師兄的飯菜也可以一起做好,梁師兄就不用再為吃飯而發愁了。”

本來以為梁路的事就這樣解決了,可梁路在說完安身立命的事後,就開始向李崇安要求能工巧匠,他說:“我要造時間機器,我要回到未來,這裡什麼都好,但是有些事情我不能忍受。所以我一定要造時間機器,我要回到未來去。”

真不忍心告訴這孩子,他回家的路不但要穿越時間,還必需跨越空間,所以回家的路很遙遠啊洋少年:“梁師兄,依據你和郭表妹所言,你們倆的家鄉和這裡不僅僅是時間上的不同。”

“啊,對,還有空間,這裡不是中國古代啊梁哥。”郭妹子現在已經自發自動叫上哥了。

“什麼……”對於想回家的洋少年來說,這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消息,直接就把他給震得暈頭轉向。

李崇安看著紅狐狸和他們商量這什麼“時間機器”“空間機器”,他有一種莫明的感覺,好像紅狐狸很熟悉這一切,她雖然用辭很謹慎,說話也很不留痕跡,但是李崇安就是覺得她很熟悉這一切。 在“時間”和“空間”這兩個詞出現後,她更加興奮起來:“堯堯,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家吧,還得把要派來的人安排好,梁師弟這裡等你有空了再來說話也不遲。”

“行,那梁師弟我們先走,改日再聚。郭表妹你也一起走,別撅嘴,你就是把嘴撅得能掛二斤油我也不敢把你留這,要不姑姑非來找我要人不可。”

把郭妹子送回家後,李崇安就把韁繩一扔,撩起袍子上了馬車,然後便眼也不眨地看著程帛堯。 程帛堯被他看得渾身上下直冒冷汗,她琢磨著自己今兒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便底氣十足地問道:“你這樣看著我,我會誤會的。”

“堯堯,你是不是該跟我說點什麼?”如果不是今天和梁路會面,李崇安可能永遠都不會往這方面猜想,只能怪程帛堯和梁路談話時不自然流露出來的態度出賣了她。

可程帛堯哪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她也沒覺得自己今天的言行舉止有什麼不妥當的:“我要跟你說什麼,我沒什麼需要交待的呀。”

如果她和程路、郭宜婉是一處來的,那麼她已經把這當成秘密在心底放很多年了,如今一舉一言一行除了爽朗活泛一些,和一般閨閣女子沒有任何不同。 她甚至不做任何違背如今這個朝代的事兒,真正做到了大隱隱於市,這樣一來,她很有可能預備把這個秘密保守一輩子:“堯堯,大明天下能容得下任何異數,雲涯道院更是如此,我也亦如是。”

嗯? 程帛堯抬頭看向李崇安,他目光溫軟如同夏日午後的湖水,連光澤都帶著暖意:“你……你是在說,就算是,你也容得下?”

頷首,自家紅狐狸聽話外音果真是一把好手,這不話都不用點透她就聽出味兒來了:“正是如此,借屍還魂也好,奪舍也罷,又或是其他都不礙,我只知道我認識的是你。”

如果眼前的人是在這兩年佔據的這具身體,而不是他最初在牡丹花開滿的小亭裡見到的那個女孩兒,李崇安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做到這句話。 當時一眼就從雪白的牡丹花下看到那靜如山岳,端若青鬆的姿態,目光如澗底流出的潺潺山泉,托著腮的樣子動人以及。

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片子哪裡有多麼顏色傾城,李崇安當時看重的便是程帛堯那份如淵如岳的儀態,不似尋常閨閣少女的婉約爛漫。 她讓人感覺在經歷世事與不解世事之間,宛若那株牡丹,開在舊意瀰漫、朱漆剝落的庭院裡。

“我感覺你眼神不對勁……別動,讓我看清楚你什麼眼神再說。”這會兒李崇安的眼神真是複雜到很難看懂全部內容,不過眼底閃爍的光芒程帛堯看到了:“誒,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不久之前奪捨了這具身體的孤魂野鬼。”

李崇安真是關心則亂,如果他這時候能來得及往細裡想,就會想到初至雲涯道院時的一幕幕,他就不會自己嚇自己了:“那麼,你是嗎?”

挑眉擠出燦爛的笑臉兒,湊到李崇安懷裡伸出手指戳向李崇安衣襟半掩的胸膛,嬌滴滴呢喃道:“若我說是,晉郡王殿下預備拿我如何是好呢?誒呀,您的堯堯回不來了呢,好遺憾喲。”

她一句話惹得李崇安渾身僵硬,整個人都是癡的,程帛堯這個坑,李崇安蹲得太深了,所以連她語氣不同平時,眼裡滿是狡黠都沒有察覺到:“你真的……”

“咳……鬆開,你想直接捏死我不成。”程帛堯往後用力拽出自己的胳膊,沒料想撞在了馬車壁上,“咚”地一聲悶響,聽這聲音,後腦勺八成開了縫兒。

果然飯可以多吃,話不可以亂說啊,她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11 PM

第八十一章謝謝你在這裡等我(作者編錯章號,無漏文)

夏末午後的微風穿街而過,陽光裹著細小的塵埃在屋簷上流轉,李崇安瞇著眼睛看向程帛堯,那一下撞得不輕,看她眉眼擰成一團長長吸氣就知道她疼得很。 擱平時,李崇安早就過去噓寒問暖去了,可這會兒李崇安只是看著,然後腦子裡各種紛亂的念頭擰成一團亂麻。

“你真是……你問問自己,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有過什麼改變嗎?從你遇到我那時候開始,不管好壞我就這樣兒,李崇安啊,你真是一葉障目不見青山。”程帛堯揉著痛得發麻的後腦勺,有一小塊兒地方軟軟的,像是腫起血包來了。 她心裡滿滿都是淚,怪她自己要胡說八道:“既然你都說到這了,我也不遮掩,從前不說是因為我以為像我這樣的,肯定要火燒水淹的。現在都這樣兒了,自然不再瞞你,我確實和郭表妹、梁路他們一樣,但又有不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打娘胎裡就來了,還是滿月時候來的,因為滿月那天我才開始有了感覺,那之前都是一片混沌。”

李崇安聽完怔愣了一下,然後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好玩嗎?”

嘿嘿乾笑兩聲,程帛堯眨眼聳肩,一副“我也沒想到你會當真”的樣子:“不好玩,我錯了。”

別的她不成,認錯倒是麻溜,李崇安也氣不起來,只是看著她揉後腦勺的動作罵了句:“活該撞你滿腦袋包,疼了吧,看你以後還拿不拿這樣的事開玩笑。過來我看看,別真撞出毛病來。”

老實捱過去將後腦勺亮到李崇安眼皮子底下,程帛堯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就把穿越的事兒說出來,而且一點兒不像穿越小說裡描述的那種,非到交心交身交情一切都互相交託的那種地步。 才把身為穿越者的身份告知對方。 這種陳述的方式……真像在說“今兒天氣不錯”。

“崇安師兄,如果我不是你在宜山書院見過的小師妹,你打算怎麼處理?”程帛堯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不會放你離開,但也無法親近。”李崇安實實在在的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至於為什麼,這倒好理解,不放是因為這具身體是自己熟悉的,他會盼著有一天還能找回熟悉的人。 無法親近就更好理解了,外表再熟悉。 言行舉止,神態儀範也會讓這份熟悉變成煎熬與折磨。

“幸虧我一直是我,要不然就是結結實實的一本虐文。只是不知道虐到最後崇安師兄是會發現新的閃光點呢,還是虐成悲劇結局。”側挑著眼睛去看李崇安,小程七段覺得,很有可能會變成悲劇結局,崇安少年骨子裡是個特能鑽牛角尖的。

“你這張嘴裡說出來的盡是胡話。亂七八糟的瞎嘀咕,這兒都撞出個血包來了還要瞎說,把手拿掉我給你揉開。”李崇安說著把她的腦袋卡在另左手的臂彎裡,右手掌心則一點點由輕到重地揉著她後腦久上那腫起來的大包。 揉了一會兒後,李崇安忽地又開口道:“堯堯,你們那裡是怎麼樣的情形?”

這個還真不好怎麼講。 小程七段在現代一直活在圍棋的世界裡,和廣羅大眾的日子多少有點不一樣。 她有十之的精力都花在圍棋上,餘下的那一兩分也都不知道浪費在哪裡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代社會:“我也不好說,我在那兒從小就學棋,大概四五歲的時候就跟著一群小孩子一起學棋,老師跟我父母說我有天賦,然後父母親就把我送到一位職業三段那裡學棋。再然後職業三段又把我推薦到一位職業八段那裡,最後我就進了棋院成了職業棋手。慢慢的從初段到七段。我所有的時間似乎都在做和圍棋有關的事,連父母親都沒有多少時間去相處,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才好。”

她的人生經歷讓李崇安有些意外,在雲涯道院的記錄裡,每一個異數來到這里之前,生活大都很精彩,要麼經歷各種失敗,要麼經歷各種成功,要麼大起大落悲喜交加。 記錄裡的每一個人,形容起他們所來之前的世界,總是用許多溢美之辭,獨獨她好像沒有經歷過那樣五光十色的世界一般:“堯堯,你不覺得這樣很乏味?”

搖搖頭,小程七段覺得現代古代倆世人生,能都和圍棋廝混著,不知道有多好,幹嘛要覺得乏味:“我在現代的師父,就是那位八段,他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女孩子學棋最好了,圍棋的世界相對要簡單很多。而且規則也很簡單,只要你實力強悍,你就能在這個世界翻雲覆雨,除了實力以外,其他的對這個世界來說都不是很重要。所以我一直奔這個目標去努力,其他的都被摒棄掉了。也許不選擇圍棋,我也會有多姿多彩的人生,但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它讓我覺得快樂,而且讓我擁有了生存下去所需要的一切。”

按大明朝的說法,棋手是一個清貴的差事兒,且還是件雅事兒,高段位的女棋手……咳,相當好嫁。 好吧,她算是反面教材,因為她到穿越之前都沒嫁出去,所以凡事都有例外的。

“可曾成婚?”

“噢,你介意嗎?”

“我說不介意你信嗎?”

“不信!好吧,沒有,在我們那兒三十歲結婚都很常見的,我那時候才二十三呢。想我十四歲成為職業棋手後,就夢想著要拿世界冠軍,要成為難得一見的九段女棋手,可惜我偏偏就差一個世界冠軍啊!誒,算算年齡,二十三加十六,三十九耶……就算在現代,我都可能有你們這麼大一兒子。”小程七段感慨了,由不得不感慨,老牛吃嫩草的感覺實在有點兒詭異。

她的話差點讓李崇安噎死,手上的動手一重,揉得她“嗷嗷”直叫喚:“你再胡說試試!”

見李崇安一臉吞了小強的樣兒,小程七段不由得哈哈大笑,伸手捏一把少年的小嫩臉兒,笑道:“少年,給為師笑一個。”

“嗯?”李崇安瞪她

“怎麼,我教你那麼多棋招儿,就算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不能忘了我半路出家的老師吧。在我們那兒有個典故叫'一字之師',只教一個字都得稱老師,何況我把整個現代圍棋的精髓都教給你了,難道我還不能自稱一句'為師'。”師徒戀其實也挺好的,比如楊過和小龍女。

李崇安用力一拍她後腦勺,怒道:“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不說就不說,真不經逗。”

回到郡王府後院,把門一關,李崇安身體力行地告訴某七段,神馬叫做不經逗。

汗淋淋地小夫妻倆躺在錦帳裡,李崇安依舊思緒萬千。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紅狐狸與眾不同了,因為她原本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當然與這個世界的人大有不同,李崇安深深地覺得自己被紅狐狸坑得不輕:“堯堯,既然如此,以後這類事情都交給你辦,除非那人太厲害,咱們再一塊想辦法。看得出來,今天要是我不在,你們能談得更愉快。”

“不一定,我不太想讓別人知道我是穿來的,其實我也不算好不好,提不定是我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再者說,正是因為我要插手管這攤子事,才更不好說明,兵法有云,敵明我暗便可盡佔先機。嗯,其實在我們這樣的人眼裡,生在這里長在這裡的人都比較……淳樸一點,他們不會那麼防備。”而且,穿越小說裡,穿越人士碰在一塊兒,大部分可能是相愛相殺,小部分會往一塊兒湊合,後者機率太低,所以暴露身份不是明智的選擇。

“這事交給你,你自己決定。”李崇安把她攬在懷中,看著青絲把兩人的身體纏繞在一處,看起來很能令人安心:“那楊玉綾是怎麼一回事,她也和你一樣麼?”

“完全不一樣,她是土生土長的,不過她有她的機遇。像她這種,應該是死後重新回到小時候,至於到底是幾歲,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記得我兩歲多點兒的時候,她跑到我面前說要復仇之類的,所以後來我一直防備著她。也是她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否則指不定我就讓她給玩死了。”到此,程帛堯在李崇安面前徹底沒了秘密,她說完細想想,如果彼此沒有秘密,好像更容易互相信任。

李崇安也沒什麼秘密,只是有些不願多提的事罷了,小程七段嚶嚀一聲靠在李崇安胸口,低聲道:“崇安師兄,我很慶幸來到這裡,最開心的是遇到了師兄呀。雖然所謂的愛我到現在也未必多麼懂,但和師兄在一塊兒,我心裡是很愉悅的,也盼著這份愉悅能成永恆。師兄,我們可以的對不對?”

“堯堯,謝謝你能來。”否則此生如何能算圓滿。

“嗯,也謝謝你在這裡等我。”

如果跨越時空是為了遇上你,我願意承受離鄉背井的孤獨以及在現代那二十幾年的形單影只。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15 PM

第八十二章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再見到李景時,細雨之中他著傘緩緩而行,比起從前的前呼後擁,如今他只一個人站在長街上,隔著雨簾看向她。

程帛堯有心避開,但李景站定在招展的酒旗下,不言不語卻冷凝無比地看著她,往日常見的笑皮子如今也一點看不到了。 看著他的樣子,似乎在說“你敢走就要敢於承擔後果”,她想想沒動衝身邊的寶露使了個眼色。 寶露想是明白了她的想法兒,轉身便走留下寶雨陪著她在原地站著。

“一別如經年,師妹看來不錯。”對待一個人,有多愛重就有多憎恨,李景如今對她便是如此,這種愛而不得的憎恨可以令人瘋狂。 但是看著隔著雨簾,眼睛如同枝頭的綠葉一般濕漉漉的女子,他心頭有一種愛恨都消,塵埃落定的感覺。

愛到憎恨,卻不想把這份憎恨加諸於她身上,李景自己都不清楚,哪裡來的這麼深的愛戀,他甚至對自己此時表情出來的態度感到驚訝。

為了不刺激李景,程帛堯決定從善入流:“李師兄。”

看著她笑笑,李景沒再說什麼,只是轉身便要離去。 楊玉綾說她恨程帛堯,恨得一定要毀了她才能活得舒坦,他也恨她,卻想著她應該活好一點才好。 他毀了自己,毀了所有的一切,他的人生,他的理想與未來,他自己一手毀滅掉了,如今只剩下她還完整著圓滿著,如此她便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了,他不希望這點光亮黯淡,更遑論親手掐滅它。

再不甘再憎恨,堯堯你也要過得好,這樣我才不是那麼失敗與可笑。

看著李景轉身離去,程帛堯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這是做什麼呢。倒像大徹大悟了……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崇安師兄也沒跟我說過,不過也不應該是為這些事,內心那麼強大的人,尋常人是打不倒的,只除了……”

“只除了什麼?”李崇安走上前來​​,在她耳邊問道。

“只除了他自己,以及……他那位父親。”皇帝對李景來說,既是父親,也是一種信仰,如同小土包信仰著世界第一高峰。 如同凡人信仰著神明。 畢竟下過那麼多年棋,程帛堯對李景某些方面還是很了解的。

李崇安含笑拉了她的手上旁邊的茶館裡去,一邊走一邊感慨地道:“許是我那位伯父。”

看樣子李崇安知道內情啊。 程帛堯好奇地問道:“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了嗎?”

兩人在雅間裡坐下,李崇安打發寶露安排茶和點心,寶雨和長河則守在雅間外邊:“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天天那麼多事兒,你知道得過來麼。”

“不說就不說。我還懶得聽呢。”程帛堯想了想,又道:“不是說要回道院了嗎,張師兄那里安排好了沒有,國師是跟我們一道回呢,還是先回?鍾師姐那邊,道院是給安排開醫館。還是進御醫院?”

“鍾師姐那裡,她自己是想開家醫館,宋院判希望師姐進御醫院。宮裡缺一位給內廷諸位夫人診脈的女醫官。主要還是看師姐的意願,宋院判想來也拗不過師姐去。道院那邊仲秋節過後再回,仲秋國師要再主持一次台祭,等過後和我們一起回。梁路那邊已經安排好了,你要是想去就去看看。雖說道院離京城不遠,可一來一回總要費些時間。你找個機會跟郭表妹好好說說,她跟梁路到底怎麼回事,她得給個准信兒,要不然益安姑姑那裡交待不過去。”李崇安真不了解他們那個地方來的人,好像特願意待在一起,天天兒說的都是讓人一頭霧水的事兒,他們倒是樂得不行,旁人簡直像在聽天書。

說到郭宜婉,程帛堯也不知道那妹子到底想怎麼樣,問她是不是喜歡上了梁路吧,郭妹子特不當回事,人家只是喜歡和老鄉待一塊兒。 要說不喜歡吧,照他們那樣相處下去,絕對是日久生情的範兒:“我不是沒問過她,是她自己稀里糊塗,你還是跟益安郡主好好說說吧,這倆只怕有個七成了。”

想到自己以後還要管著雲涯道院老老少少多半單身的男男女女,李崇安就覺得日子要不好過,光就梁路和郭宜婉這一對兒,就平順不了。 實在是梁路家還有個早些年被斬立決的嫡親兄長,梁路他自己之前也是個二賴子,宗室出身的益安郡主肯定要先查三代,梁路這一關很難過:“以前總想著接手雲涯道院是件輕省事,可以遠離麻煩,現在看來,麻煩才開始。”

端起茶盞忍不住樂兩聲,小程七段可歡快得很,她一點都不覺得四處收集“妖孽”是麻煩事:“我不嫌麻煩,收妖的事兒交給我就得,當然我搞不定的還得你來,誰讓師兄這麼能耐,吾輩萬不能及呀!”

“少耍嘴皮子……”

話沒說完,街上忽傳來一陣喧鬧,李崇安倒不好看熱鬧,程帛堯卻是個​​有熱鬧就要往上湊的。 扒到欄杆邊上一瞅,街上亂成一團糟,好些個攤子都砸了,貨物散落滿地,十來個人圍著三個人打得熱火朝天,群眾們不及圍觀,只來得及雞飛狗跳地躲避:“崇安師兄,打起來了!”

“你就不能少看點打打鬧鬧的事兒,真是哪都有你。”李崇安說著還是站了起來,本來不甚關心,但看到摻和在一團混亂中心的小少年後,他差點沒直接從樓上跳下去把人拎出來:“長河,你去街面上把十六殿下撈出來!”

十六殿下李易,十一歲少年一枚,典型的宗室紈絝,不學無術,整日里和另外兩個宗室紈絝一塊兒橫行於市,宗室裡談起這三位來,無不搖頭。 這三位還在京城街面上闖出個“京城三少”的名頭來,一出街那真個是人見人厭,狗見狗都嫌:“安哥,嘿嘿……”

被逮到打架打得滿臉像花兒一樣紅,李易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特坦然地接過寶露遞來的帕子一抹,雪白的帕子就被染得腥紅一片。 另二位也差不多,三個人都是滿臉血,好在只是血滴在臉上嚇人,傷得倒是不嚴重。 李崇安在宗室子弟裡算是個透明人,所以這三個人在他面前也沒什麼正形,坐沒坐相兒,站沒站想地嘻嘻哈哈說著剛才打架的豐功偉績。

“十六殿下!”

“安哥有事兒?”

在一邊COS佈景板的小程七仙在心裡暗暗為幾個少年祈禱,自從接手雲涯道院的院務以來,某人越來越好為人師,越來越愛管教人。 智商高真的不好的,管教起人來花樣頻出,她就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上天保佑這幾個少年日後還能繼續遛街逗狗打架鬥毆。

“方才那撥人知曉殿下的身份,不是殿下打贏了他們,而是他們讓著殿下。殿下,一個人若是連上街打架都要擺出身份來打,他便只配得上百無一用四個字。”李崇安說完端茶作細品香茗狀。

三個少年被他一句話就弄炸毛了,這個說“有種來打一架,誰不敢動手誰是孫子”,那個說“你有用,怎麼小爺以前連聽都沒聽過你,可見你比我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李易好一點,小李殿下最近常從他那位父皇嘴裡聽到他這聰明到妖的堂兄,最常聽到的一句就是——這孩子當真是聰明絕頂!

“那又怎麼樣,輸了就是輸了,甭管是輸給武力,還是輸給權力,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有話說成王敗寇,既然成了就是王,誰管你是鑽人褲襠成的,還是挖人祖墳成的。”李易他媽份位不高,加上去得早,李易就是個天不管地不管的,皇帝對他沒寄望,不過因著是最小的兒子多幾分關照罷了,也正是這樣才養出李易這一身毛病來。

如果可以,程帛堯真想鼓掌,瞧人這話說得,真有水平。

不過李崇安的段數太高,李易這樣的真不夠看:“嗯,這樣啊……”

大約一刻鐘後,程帛堯才​​從目瞪口呆中緩過神來,要是平時練功不算,她從來沒見過李崇安動手,更別提打架了。 短短一刻鐘裡,李崇安起碼把三個少年各揍趴下了三遍,這會兒最慘的就是李易,看著三個少年的慘樣兒,小程七段確定她的崇安少年順利升級成了暴力少年。

暴力少年像踢垃圾一樣各踹三個小少年一腳,然後蹲在三個少年面前,笑得跟從地獄歸來一樣:“熱誠地期盼著你們回家向長輩告狀說我揍了你們,記得一定要好好添油加醋地告狀,否則見一次揍一次,我向你們保證一次更比一次慘!”

……

“你想幹什麼?”不是三個小少年問的,是COS佈景板的程帛堯問的。

“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

她不該問的!

雖然知道李崇安肯定有他的考量,但這會兒問他,他的回答肯定是像現在這樣,要活活氣死那仨孩子。

果然,仨孩子在片刻的靜默之後,忍著疼從地上爬起來,跳著腳和李崇安對罵,一時間雅間裡雞飛狗跳成一片,李崇安不經意回頭看她時,活像一隻逮著一窩肥雞的黃鼠狼。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16 PM

第八十三章胡蘿蔔加大棒

對於李崇安在茶館裡的表現,程帛堯猜了千萬種,獨獨沒有猜到這居然是任務。

就像張世永接任國師需要完成皇帝陛下所交代的事一樣,李崇安繼任雲涯道院院長也有這麼一道題要去解答。 院長說:“雲涯道院雖不講究有教無類,卻也是傳道授業之所在,聽說京城裡有個'京城三少',大惡不為小惡作盡,這樣下去遲早要為禍蒼生。靜山吶,這三個孩子就是你的考題。”

“所以,他們仨兒剛才是倒霉撞你槍口上了,就算他們不被你逮著,你都要上門去打?”程帛堯覺得這個挺不靠譜的,她還以為是李崇安好為人師,結果崇安少年純粹是被逼上樑山。

“那倒不至於,不過橫豎不會放過他們便是。”李崇安屬於那從小不用人管教,自己就把自己管得好好的主兒,所以他不知道怎麼管教頑劣少年。 他唯一的經驗就是小時候看著秦王怎麼“管教”他大哥李崇業,那是不聽話就一頓揍,不聽話就一頓揍,揍完了知道錯在哪里便跟你講講道理,不知道的話再揍一頓。 這會兒想起來,他沒長歪真不是天生的,完全是被殺雞儆猴了。

那三孩子也真是時運不濟,也怪他們名聲太響,要是院長不知道那什麼“京城三少”的名頭,指定不會找這仨倒霉孩子開刀:“你這樣揍他們不行的,越揍他們越跟著掐著來,那你還怎麼把他們往好了教。”

從來都是別人家好孩子的崇安少年現在也沒什麼好想法,只一攤手道:“邊走邊看,我倒覺得他就是欠揍,他們三個是長輩捨不​​得,晚輩惹不得。等把他們仨揍服了揍疼了,自然知道該聽我的。”

男人的腦子果然不是女人能理解的,她只覺得揍到最後得揍成仇家,這和不打不相識可不一樣:“要我說,胡蘿蔔加大棒才成,光掄大棒會把人打跑的。”

“胡蘿蔔是你們那兒的東西吧,意思我聽明白了,打三棍子給顆甜棗唄,這個能成。不過大棒有了,胡蘿蔔在哪兒!”一時間李崇安還真不知道對這仨紈絝來說什麼才是胡蘿蔔。 那仨倒霉孩子打小缺過什麼呀,什麼都沒缺過,他們要什麼樣兒的胡蘿蔔沒有。

小程七段把眉頭挑得​​分外邪惡。 她想起了現代在學校裡的可憐孩子們:“他們估計從沒被誰真心讚揚過,更別提欣賞和認同了,從這方面隨意先給點胡蘿蔔末子讓他們嚐嚐,如果他們好這口,那咱們就給他們變著法兒來。在我們那兒。這叫讚賞教育法,據說效果不錯。”

這絕對是個好想法,李崇安念頭一閃而過後,眼微微睜圓,分外殷切地看著自愛紅狐狸說:“要不,我們倆一塊來試試這法子管不管用?”

嗷。 這是在招免費勞工呢,要擱別的事她可能會拒絕,可這樣的大熱鬧。 她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呀,當即點點頭:“好呀,等明兒他們告了狀,先看看回應再說。”

“不會有回應的,李易那裡陛下只會說揍得好。打不贏回家找長輩這種事兒,陛下不會理會。李易那兒都沒動靜。剩下的一兩家就更不會有動靜了。”李崇安琢磨著自己在皇帝陛下那兒口碑不錯,八成李易告了狀討不著好之餘,還要被教訓一頓。

宮裡,李易特悲慘地“奉命”告狀,他其實不想告來著,可李崇安真不是他能揍得過的,他也不至於沒品到帶一堆侍衛去反揍回來,更別提他父皇不能讓他帶人去揍李崇安。

“也就是說你今兒非但被靜山揍了一頓,還連幾個二賴子都打不過?”皇帝陛下看著小兒子,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跳著,這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啊!

“是,父皇,不賴兒臣,兒臣先被幾個二賴子圍追著受作了,這才敵不過堂兄的。要先遇上的是黨兄,指定今天不是兒臣向父皇告狀,而是堂兄向秦王叔告狀。”小李殿下猶自不服氣,反正他還是覺得李崇安勝之不武,太丟份兒,他倒從不覺得丟份這種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都這樣了還不明白自己輸在哪兒,靜山怎麼不把你揍死得了。”皇帝陛下說完一甩手中的奏章,罵道:“蠢材,總自憐身世說沒媽教,所以才成了現在這一灘爛泥的德性。你看看靜山,同樣是沒媽教,他比你還小的時候就敢一個人出遠門討生活,小小年紀出去,十幾歲才回,他不但沒媽教,秦王也沒怎麼教他,你再想想你自己和靜山比差得有多遠。煥彰啊,你也不小了,朕再關照你又還能關照你幾年,你再不長大,日後你把天捅個窟窿,你覺得還有誰會給你去填上。”

李易本來想說我還有十五個哥哥,但是他年紀再小,也明白如今十五個哥哥哪個都存著點兒心思,他比他們小太多,加上生母份位低,也就從沒想過要去爭什麼。 他也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想爭也爭不上,自然就早早歇了心:“父皇,不說萬歲,您肯定長命百歲。”

搖搖頭,皇帝伸手揉揉幼子軟軟的頭髮,目光與神色都柔和下來:“煥彰,靠誰也靠不得一輩子,人活一世,最終能靠的只有自己。學學靜山吧,這個道理,他很小就懂了,你也才十一,現在學也不遲,去他身邊待待看,父皇也不指望你學全,學得三分渡日便足夠了。”

“是,父皇。”

雖然不是很喜歡李崇安,但皇帝這一番話李易聽在耳朵裡刻在心頭,宗室里人人都誇讚李崇安天資出眾聰穎非凡,他倒要看看這個人非凡在哪裡、出眾在哪裡!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李易就跑到晉郡王府,這會兒李崇安和程帛堯都還在夢鄉里吶。

“十六殿下,您這是?”管家都糊塗了,這尊請不來趕不走的菩薩怎麼來了。

“我找安哥,快去把他喊來。”李易人混了點,保規矩禮法卻是刻在骨子裡的,自然不會直接就往後院闖。

“是,殿下稍候,老奴這便去。”管家招呼人上茶點,又找來丫頭到後院去通報。

丫頭來喊的時候,李崇安正在進行晨間運動,就差最後那臨門一下,被丫頭給打斷了:“郡王爺,十六殿下到訪,此刻正在廳中用茶。”

就為這不知趣,李崇安也決定要狠狠收拾李易,哪有這麼不懂味兒的孩子,不知道新婚夫妻最是難捨難分麼,來這麼早專為壞人好事兒來的吧: “嗯,知道了。”

程帛堯則慶幸躲過一劫,李崇安是個吃不夠肉的,她可不是,她再如狼似虎,無奈這小身板兒承受力度有限:“快起吧,你難道要十六殿下等你不成。”

仰天長嘆一聲,李崇安起身洗漱更衣,回望被窩裡紅潮未退的紅狐狸,恨不得再撲上去:“別起,等著我殺你個回馬槍。”

“滾蛋!”

“遵命,大王。”

李崇安一走,她也睡不著了,感覺肚子裡餓得很,乾脆起床吃早飯。 端起碗想起李崇安只怕也沒吃,又趕緊讓寶煙通知廚房做點又好看又好吃的送到前廳去,也好讓李崇安墊墊肚子再接著“管教”小李殿下。

用過早飯到花園裡溜食兒,程帛堯想著今兒該回程國公府一趟,過些日子她就得去道院,有些事兒還是得跟老程和程媽交待交待:“寶露,你去跟……陛下?”

“嗯,記得你叫帛堯。”皇帝陛下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臉上有點兒笑模樣。

“是,陛下可是來找崇安師兄的,這會兒師兄和十六殿下在書房裡說話呢,陛下可要過去。”程帛堯以為皇帝是來找李易或李崇安的,不過她又有點奇怪,按說皇帝想見誰都是派個人來宣召,哪有這樣上門來見的。

皇帝搖頭:“聽國師說你卦學得不錯,為朕為推一卦如何?”

啊? 幹嘛要找她推卦,近的有張世永、李崇安、遠的有國師和何易山,找她怎麼都不如他們靠譜呀:“推卦自是小事一樁,只是陛下,小女的卦學得再好也不如張師兄和國師,也不如崇安師兄和先生,陛下為何找小女推卦?”

“你這規矩學得真不成,要麼自稱我,要麼稱一句臣妾也可以,小女什麼,你還待字閨中麼。”皇帝挑了句理兒,然後搖頭失笑,又道:“罷了,自有靜山管你,你只管推卦便是,莫問那麼些閒話。”

“是,小……這就讓人準備卦盤,陛下稍待。”程帛堯說完讓寶露去取卦盤,把皇帝請到了花園中央的小亭裡坐下,待寶露取來卦盤,她才問道:“不知陛下要我推演何事?”

“宸宮。”

宸宮是指帝王居住的宮殿,程帛堯琢磨了會兒猶豫地道:“陛下是指什麼?”

“誰繼。”

噢,來問誰繼承皇位來了,不過這種事應該找國師和張世永才對呀,幹嘛找她來? 為什麼最近的事情開始變得詭異起來,難道真是因為要變天的關係,先是李景出來了,然後十六殿下出現,接著皇帝居然也紆尊降貴來到,真是讓人不安啊!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16 PM

第八十四章會哭會鬧才有糖吃

論起卦學,可以說是程帛堯相當不擅長的一門,她從前一直覺得這就是數學、邏輯學、概率學加上哲學,結果完全沒有用好不好。 她唯一學得出色的就是各種陣法,那個確實可以用數學和邏輯學來解釋,所以皇帝這麼慎重地來找她算卦,她認為自己肯定推演不個章程來。

天運地勢,山海星辰之外,最難測算的就是宸君,目前來說她就見過三個人能把這個測算出來。 國師、張世永、李崇安,連教他們卦學的何易山都算不出來,據說測算宸君還需要本身有機緣,何易山沒有,所以他不能測算。

拿到卦盤在手裡,按規矩她問了一下太祖的生辰八字和建朝的日期,然後就是皇帝本人的生辰八字以及諸位皇子的生辰八字。 先用太祖重壓和建朝日期合定盤,再後皇帝的重壓合正盤,最後用諸皇子的重壓八字來合變盤。 這是測算宸君的最穩妥方法,一般來說應該把本人叫到面前來,雲涯道院的卦學裡有一項叫“當面卦”說的這是這種。

當面卦在測算人的命運方面,至少有八成是準的,剩下的那兩成,天道難測,沒有誰會說十成,因此八成就可以當成十成來看。 比如李景當年的皇帝命,那就有個八成兒,卻被重生者加穿越者給弄沒了。

“定盤是三九之數,三九在定盤上是大數,想必國師也曾與陛下說過。”定盤是最好算的,因為這個她看著李崇安他們時常要擺一擺,因為測人命時運之類的,都需要用到定盤:“定盤是七八之數,陛下……”

“朕知道,四十九小劫已過,五劫在即。至於六十四,朕心中有數,怕是等不到。朕雖是天命之子,卻也脫不開天命,無妨,繼續算。”皇帝對自己的命早聽得耳朵起繭了,對這個早已習慣了不去計較。

皇子們的生辰依著序齒來推,當皇子個人的變盤在與定盤、正盤合卦後能位列宸宮,那個人就是皇帝今天要她推算的人:“大殿下變盤四七,乃不祥之數。十六、二八均有大劫,不是大殿下。”

“也不是二殿下,二殿下變盤。乃長壽之數。”

“三殿下變盤六八,是吉祥之數,主兒女福長,但也不是三殿下。”

算到十三皇子時,她終於確信自己在卦學上沒什麼天賦。 索性一攤手道:“陛下,您看,我在卦學上真沒什麼太深的領悟,連張師兄和國師都推演不出來,我就更不成了。”

皇帝低應一聲,過得片刻才說道:“也罷。看來當真是天道大變,衍數未定,如今的天道都還沒定下來是誰。”

把卦盤收起來。 程帛堯對這種找繼承人不問能耐問鬼神的做法很不理解,努力想閉上嘴不讓自己說法,可到底沒憋住:“陛下,為天下選君主,問鬼神真的好嗎? ”

“嗯?”

“我的意思是。這不是嫁娶喪葬這樣的事兒,不止關係到誰的一生如何。而是關係到這個天下如何,天下的百姓又將如何。我覺得,為天下選君主,更重要的是能耐,治理天下清明的能耐,體恤萬民以溫飽的能耐,威加四海的能耐,萬國來朝的能耐,這才是一個君主應該去做的呀。”她心想說都說了,乾脆把話全倒出來:“陛下,天道有興衰起落,所以有時候天道的選擇並不一定就完全合理。”

大明立朝以來,就將道教定為國教,百姓也多信奉道教,且立朝以來下一代君王一直是由雲涯道院門下弟子來測算,這麼一百多年來也就出過一次錯。 不過就這一次錯就夠了,皇帝想著程帛堯這麼說也沒錯,並不一定完全合理:“由朕來挑選更有才幹的?”

幹嘛要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問她,她不想回答:“陛下您是天子,殿下們都是天子之子,身上自然也有相應的機緣,如今天道不明,說不定就是盼著陛下您親自作選擇呢。”

皇帝覺得,嗯,這樣很好,於是二話不說就走了,可憐程帛堯在後邊依然滿腦門雲遮霧罩。

她不知道,正是她那副“我死活算不出來”的樣子把皇帝給哄了出門去。 皇帝會來自然不是心血潮,他問國師,誰才能測算得出變化之中的天道,國師說“陛下往晉郡王府一行自見分曉”,皇帝以為是李崇安,國師卻說“是帛堯”。

橫豎閒著也是閒著,程帛堯乾脆讓寶露把卦盤再擺上,她接著算十四、十五、十六這三個皇子。 十四年方十六,只見過一面,面相是倒有點像他爹:“不對,也不是十四殿下,十四殿下是多舛之數,這個數的人不宜大富貴,否則越富越貴死得越快。”

“十五殿下倒是個長壽的,比還長。”以上的數則顯示為一一之數,一一乃元壽之數,能活過百歲的命數,而且沒有大劫,最是有福之人。

“嗯,最後只剩下李易小少年了,來,堂嫂給人好好推算推算。”用生辰八字與天干地支相駁,測算出變盤後,程帛堯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九九之數?”

一一為元,九九為極,這被稱做大運之數,這個天命之數在民間也有被測出來的,在民間是大富大貴之數,不過要合在定盤與正盤上來測算,只有——下一任皇帝!

“我……我居然算出來了?不對,再算一次,十六那紈絝,怎麼也不像有能耐的主兒。他那遛街逗狗、眾鬥毆的模樣,除了將來繼​​續做他的紈絝,他還能幹出什麼來。”程帛堯想像一下,將來十六這紈絝登基,成天裡就是領著一眾侍衛橫行京城,到那時候這孩子就真沒治了。

“聽到了嗎?”李崇在小亭外問李易。

李易小拳頭捏著,脖子梗著,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羞憤還是氣憤:“聽到了。”

但李崇安猶覺不夠,繼續補刀:“一個人活到只能靠'我爹是誰'橫行無忌,要我是這樣,找個地方弄死自個兒才乾淨。”

這話等於明明白白告訴小李殿下——我要是活成你這紈絝樣,早一頭撞死了。

同樣差不多的話皇帝說過,現在李崇安再說,再有程帛堯那兩句話鋪墊,李易終於低下頭,深深地埋在胸口悶聲道:“可我除了這樣還能做什麼呢?堂兄,秦王叔只有你們兄弟兩個,可宮裡我有十五個哥哥,長孫幼子,我佔著個幼字。但是堂兄,我很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會哭會鬧才有糖吃,那不哭不鬧讓人省心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不會哭,所以只能鬧,鬧得人盡皆知,鬧得讓父皇也頭疼。”

“我知道那是個牢籠,可是我沒有堂兄那樣的氣魄,敢於掙脫樊籠。”李易神情一下子沉靜​​下來,彷若夕陽之後天際亮起的第一顆星辰般靜諡。

也是,長在宮裡,真要是個蠢的,就像李易說的那樣,早就不知道怎麼死掉了:“時機變了。”

李易點點頭說:“我懂,可是已經放縱太久,我是真的什麼也沒學會,教我的先生沒有一個不被我打跑的,現在都沒人敢教我了。”

挺好,是個明白人,明白人只要說明白做明白,自然一切都好說:“還來得及,士別三日且當刮目相看,你若能潛下心來向學,會有人教你的。”

其實在李崇安看業,李易也不是什麼都沒學到,至少他在市井裡體驗到了真實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體會到了屬於尋常百姓的飢寒溫飽、柴米油鹽。 比起諸皇子們的高屋建瓴,李易的優勢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 紈絝是紈絝,規矩禮法沒白學,他聚眾鬥毆也常是與其他紈絝或流氓二賴子。

“多謝堂兄。”

李崇安自然不會自個兒教他,性子已經轉變過來了,剩下的就是把人扔到道院去,道院裡的先生們滿滿的教書育人之心不死,道院裡一年也難得有倆學生,搶都搶不過來。 李易去了,只得愁學什麼,不愁沒人肯教他。 道院裡詩書禮樂、卜算騎射、兵法謀略哪一樣都有人教,平日里留心連為人處事都有得學。

打發了“京城三少”的其中之一後,剩下的那倆就好辦了,找人家家長直接開口——雲涯道院看上你們那倆小子了,收拾收拾跟我走起。 然後兩家家長直接就妥妥地把倆孩子包上,當行李一樣送上去雲涯道院的馬車,京城百姓歡騰無比,這三頑主兒總算是走人了。

除去李易外,鄭進元和張放知都非自願,所在倆在馬車上左嘆氣右嘆氣,他們死活不能理解,為什麼李易居然答應了李崇安去雲涯道院那苦得不行的破地方:“你說你咋想的,雲涯道院那地兒是人待的嗎?”

“咳……”國師本來想裝不存在的,可少年的殺傷力太廣了點兒。

“誒,別胡說,國師您見諒,我們三個沒遮攔慣了,您左耳進右耳出的只當沒聽見。”李易對國師自然不能放肆,人家現在是國師,以後是自己的師長,既然說要向學那首先得從尊師重道開始。

果然有點兒轉變啊,就是說話還是不中聽,國師暗暗點頭,又暗暗搖頭,想把這三紈絝改性兒,路且長著吶!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17 PM

第八十五章哪涼快哪待著去

世人對雲涯道院有許許多多種猜想,尤其是沒到過道院的人更是如此。 京城三少雖紈絝,可云涯道院這般閃著金光的地兒,他們自也談論過,尤其是他們身邊不時能見到來自云涯道院的人時,他們更容易比旁人對這裡產生更大的好奇心。

這麼說吧,在他們的圈子裡若是有云涯道院的弟子,那多半就是長輩們嘴裡的“別人家孩子”。 比如李崇安,這位從來是被家長們掛在嘴邊兒上教訓孩子,通常句式如“也不指望你像秦王家二小子,你便只學他一成好也成吶”。

近距離看著“別人家孩子”在眼前閃閃發光,李易還好一點兒,畢竟他這些日子已經有進一步接觸了。 鄭進元和張放知則不然,這會兒倆孩子對李崇安可謂又恨又怒又仰慕:“咳……晉郡王,聽說你是雲涯道院下任院長,我怎麼瞧著你也不怎麼滴,可見雲涯道院也不咋樣兒。”

這仨倒霉孩子說話歷來如此,擱別人這時怎麼也要說說好話兒,畢竟日後要受人管了。 可這仨倒霉孩子真不會說話,明擺著想拉拉關係,可話到嘴邊兒上又成了貶損。 李崇安看向鄭進元,然後看向李易:“規矩禮法學得不錯,有閒工夫了好好教教他們,怎麼著也是你朋友。有句話說得好,一個人品性如何,看看他身邊兒的朋友就知道了。”

李易臉又憋紅了,看向鄭進元連連咬牙切齒,這句話也是有典故的,李易聽出來了,李崇安這是怕他聽不明白話裡的意思,這才用大白話兒來擠兌他: “是,堂兄。我知道了。”

“不是,我們幹嘛要聽他的,平時被家裡拿他教訓還不夠,日後還得聽他的,虧心不虧心吶。你們愛聽自個兒聽,反正甭想管著我,小爺我從不信這套兒。”張放知身為右相之子,其父一甲榜眼進仕,可謂是文采風流之輩,偏偏生出個不學無術的兒子來。 還是獨子,不少人琢磨著世代出文昌星的定西張家就要沒落在張放知手裡了。

“文有文道,武有武道。對你來文的你若不服管教,自有武的來,你可以試試。”李崇安這擺明了拉仇恨,文武不敢說多出色,比起眼前這幾個來。 那肯定要高出一大截。 李崇安暗暗一笑,搖頭,自家紅狐狸說得沒錯,這幾個孩子得軟硬兼施,胡蘿蔔要有,大棒更得時常掄起。 要不然他們記不住。

國師看著這幾個孩子,心裡直抽抽,他能想像到這幾個到了雲涯道院後。 院兒裡的安靜就要一去不復返了:“行了,到了,靜山領著他們四處轉轉,我找院長去。”

程帛堯從後邊的馬車上下來,跟著他的還有雨露雲煙四大丫頭。 在道院裡來學習的不能帶服侍的人,但做為師長是可以的:“把馬車駕到側門去。從那兒往右轉,那兒會有人接應著你們。”

“是,郡王妃。”

雲涯道院門口有兩株銀杏樹,這個時節正是綠意最濃時,兩株銀杏比雲涯道院還早立在這兒,在蒼松翠柏之間分外蔭蔭亭亭。 程帛堯最喜歡這兩棵樹,雖然只這兩株銀杏,但一到秋天卻能把道院的門前渲染得一片金黃:“嗯,我又回來了,不知道師姐他們還有沒有曬銀杏茶,國師也該喝點。”

“先進去吧,回頭再說,你們仨跟著來吧,先四處看看再來安排。”

李易為首的京城三少對雲涯道院“破破爛爛”的樣子大為意外,少年們都以為像雲涯道院這樣的地方,不說像國子監、太學之類的地方,怎麼也得……也得是像程國公家開辦的學堂那樣的地方吧。 可這裡怎麼看著都是是農家的院舍,雖說修得乾淨整齊,卻也不像是學堂的樣子啊!

“這是住的地方嗎?”李易問道。

“啊,就是住的地方,噢……這裡沒課室,想學什麼上哪位先生家去就成,沒有不願意教的,只有你不願意學的。好客一些兒的先生還會奉上茶果點心,甚至留你吃個午飯,不怎麼好客的那就有一杯水了。對了,學子的學捨不在這邊,學舍在另一頭,不過也只是幾間屋舍修在起罷了。”這種感覺,程帛堯很能理解,因為她第一回來也是這麼想的。

哪兒像是學校呀,簡直就是居民區,課堂沒有,教案沒有,課程安排也沒有,有時候碰上先生家在幹活兒你要去了,你還得幫一手。 指不定你奔學習去的,結果成了殺豬宰羊烹煮燒火之類的事,最後肚子吃得溜圓,學問一個字兒沒說。

不過大概也正是這樣,雲涯道院開放自由的風氣很能激發人的想像力和創造力,現代都沒有這樣的學校吶!

右側院子裡走出來一端著竹屜子的青年人,挽著袖子褲腿兒的模樣活像是個砍柴種地的農夫:“文先生,好久不見,聽說您添了個大胖小子,恭喜了。”

“喲,靜山啊,早聽說你要回,這一回日後就常待這了吧。那你可得緊著找人修屋子,好在這會兒天兒好,離入冬天也還有一段,我這屋修得寬,要是沒地兒住就上我這來。”文先生把竹屜一放衝李崇安和程帛堯招手。

“這是教種地的嗎?我們難道要學種地!”鄭進元覺得他今兒可算是​​開著眼界了,居然還有這樣的學堂,更離譜的是這麼個學堂居然教出那麼多名滿天下的弟子,太不可思議了。

程帛堯也和文先生招呼了一聲,又看著仨倒霉孩子說道:“文先生全名文宗西,號茂竹齋主。”

京城三少齊齊呆了,文宗西是誰他們不知道,可茂竹齋主真沒人不知道,就是三歲小兒也知道好不好。 寫過近百首神童詩,人家十幾歲的時候就寫出了少年們上課堂一定要學的《勤學篇》,人家如今是儒林中的泰山北斗。 泰山北斗就這樣兒,活像個種地的。

“文先生的鄰居你們也一定很熟,朱先生名誠光,你們現在學的兵書,十本得有三本是他寫的。”李崇安說完又指向另一個方向,雲涯道院裡的先生,哪個不是學貫天人,要真是領人來認名人的,只怕有得認了。 李崇安隨意介紹幾個,也把三少年震得心肝兒都顫了。

“想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嗎?”

三少年靜默不語,要說不想,誰不盼著功成名就呢,要說想,自家破事兒自家知,要成為這樣的人得付出多少努力呀,他們其實是不成的是吧!

“是不是在想,左右不能成為這麼偉大的人,不如乾脆怎麼舒坦怎麼混日子?”

繼續沉默,少年們這下頭有點兒低下來了。

李崇安最後一句收官:“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行的人,哪涼快哪待著去,別跟這兒佔地方。”

少年們被院兒裡的師兄們領走時,一個個陷入呆滯狀,因為他們發現道院裡不止先生們名動天下,他們新鮮出爐的師兄們也多半名聲在外。 對於往日里不學無術,被人人指著罵“紈絝子”“二世祖”的三個少年來說,這就是他們真正的考驗。

這裡每一個人都各有能耐,他們不是靠著任何人成為現在這樣的人的,而僅僅是靠他們自己,這讓少年們壓力巨大巨大的。

“崇安師兄,那天你問我為什麼要那樣說十六殿下,我沒有答你的話,那是因為我還沒想好怎麼說,現在看樣子非說不可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算錯了,可連著算了這麼多天,一天一卦,結果還是一樣。

“嗯,你說。”

“陛下那天來過,是為找我推演宸宮的,推算到十三殿下後,我就沒有再推下去。我卦學不如你和張師兄,也沒多想,只覺得自己學藝不精。但是陛下走後,我想算也算了乾脆把剩下的幾位殿下也算一算,結果居然被我算到了!”好苦逼啊,如果真有早知道,她那天就不該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李崇安瞪圓了眼睛看著她:“你……你算出來了?”

嘆氣點頭,她也不想算出來的:“就是他。”

隨著她的視線朝向右方,那是李易和鄭進元、張放知他們仨離去​​的方向:“怎麼可能,唔,不可能,你算岔了。”

“我也以為是我算岔了,可這回好像真的沒出差錯。”程帛堯說完把人拽到何易山那兒去,何易山那有現成的定盤和正盤,只需要推演李易的變盤就可以。

李崇安和程帛堯各執一盤來推演,結果兩人推得分毫不差:“怎麼會……這之前我推過幾回,哪一回也沒推出來過,怎麼這回推演出結果來了。”

這事兒誰知道啊,程帛堯搖頭晃腦,片刻之後渾身僵硬,因為她好像發現了點什麼:“會不會是……陛下心裡其實一直有人選,天道選的人移位了,於是陛下心裡的人選入主宸宮。”

“十六殿下?”李崇安這時記起秦王說過的一番話了,秦王閒談時說過當今陛下心中曾有個女子,只是那女子壽數不長,難道李易的生母榮嬪就是那個女子?

事兒越來越讓人看不清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1 PM

第八十六章以昏君為準則

以明君的準則來衡量,李易絕對是個當不得皇帝的主兒,可歷史上不是還有昏君麼,要以昏君為準則的話,李易可算是個中翹楚。

“你們會什麼?”有句話說得好,因材施教,程帛堯是在想,如果李易不是那明君的材料,那她和李崇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讓李易不做昏君。 倒不是盼著青史留名,只盼著千百年後人們不戳他們脊梁骨就成。

李易報了一堆儿,這孩子真是——不學無術,逗蛐蛐兒、吹葉兒笛、鬥馬、鬥雞兒,說白了實實在在一紈絝,真沒誰冤枉他。 鄭進元和張放知也好不到哪兒去,張放知到底是右相之子,能作兩首歪詩,至於歪到哪兒去了——桌上一盤大肥鵝,我吃腿子你吃脖,剩下一塊屁股肉,留給店家小二哥。

他們仨兒,字都認得,偶爾說個典故,也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地逮著一個,至於其他的別想了,學問這東西跟他們仨前世沒修著緣份。 除了經常打架身體好點,跑起來快點兒,他們真可以說一點兒優點沒有。

因材施教個鬼啊,這三個人合該就一輩子這麼混著,李易混個閒散王爺噹噹,鄭進元安安份份宗室旁支,至於張放知且等著毀了張家累世書香的名兒:“那換個問題,你們喜歡什麼,不許說養蛐鬥馬吹葉兒笛之類的。來點正經的,來點有用的,別瞎胡鬧,難道你們非得讓崇安師兄來跟你們說話不成。”

三少年沈默,他們是真的很不願意被李崇安教訓,還不如讓眼前的晉郡王妃來呢,至少看著都比較賞心悅目:“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想過要成為大文豪,如父親那般的儒林士子。”

一合掌,程帛堯道:“這就對了。那為什麼你沒成呢,令尊滿肚子墨水兒,你就跟著令尊隨意學學也能揣半肚子吧。”

張放知撓頭,嘿嘿然道:“小時候的事記不太清楚了,現在的事我倒清楚,我在父親眼裡做什麼都不成,父親見了我除了搖頭嘆氣,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是個缺乏認同的,還缺父愛,看來右相做相爺做得很出色。 當人爹實在當得不怎麼樣:“去跟文先生學幾天,院兒裡別的不多,先生大把。如果文先生不合適你,肯定還有別的先生適合你。在院兒裡,不是先生挑學生,是學生挑先生。”

“我想學修房子,有人能教嗎?”鄭進元這人。 說個現代詞兒,打小就對建築藝術有很大的興趣。 他很迷戀於各種屋舍,從祭典的太廟,到宮裡的宮殿,再到普通的農舍,都要去研究研究怎麼蓋結實。 怎麼蓋雍容大氣。

“當然,只有你不想學的,沒有道院不教的。三教九流管你都能在這裡找個遍。”她​​還能拍著胸脯說一句,你們仨就是打死了主意非要做紈絝不可,道院裡也有先生把這仨教成天底下最紈絝的紈絝。

只剩下李易一個了,李易琢磨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學什麼。要不堂嫂您看著給推薦一先生。”

要不怎麼說最討厭什麼都“隨便”的人呢,程帛堯看著李易那茫然的小模樣兒。 說道:“要不我把道院裡先生的名冊給你,你看到誰想到誰就去跟誰隨便學點兒?”

“那怎麼成,樹業有專攻,要東學一點西學一點,不但耗時間力氣,還可能什麼都學不成。”李易當真是個明白人兒啊!

要說皇帝得學什麼,程帛堯還真想不出來,思來想去找位上了年紀,脾氣好學問高還能談點家國天下事的先生唄。 當然,最重要的要具備政治智慧,這樣的人道院還真沒幾個,要說最合適的:“李易啊,我覺得國師就挺適合你。”

國師在宮廷朝堂起起落落地看了那麼多,道院裡除了國師,還真沒一個對朝政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的。 國師之外,再讓學點兵法、經濟、謀略一類就差不離了,騎射、書法李易都還可以,所以隨便搭著學點就成。

“可是國師不是回來養老的嗎,我再打擾國師不好吧。”李易也不覺得國師有什麼高深的學問,跟國師能學到什麼,算卦? 他對當神棍可不感興趣。

“國師才五十出頭,身體好得還能打死考慮,他養什麼老,無非是宮裡待膩味了,正好又有個張師兄頂上,擱誰都得趕緊找個地方安閒安閒。 ”她說完讓人把鄭進元和張放知送到各自的先生那裡去,自己則領著李易去國師那裡。

國師見到他們來,特想消失不見,國師別的沒算出來,獨獨算出來一件事,他跟未來的宸宮之主有一段機緣,就是沒想到居然是師徒之緣: “誒,帛堯啊,你領十六殿下來做什麼?”

程帛堯眨著眼睛,明晃晃地看著國師不說話,國師有種被噎著的感覺。 倒是李易上前兩步,躬身一禮道:“請先生教我。”

國師吐出一口漫濁氣,掐著手裡的杯子,把掐死程帛堯的衝動給忍了下來。 昨兒才想不知道哪個倒霉的要教這幾個孩子,沒曾想今兒就輪到自己頭上了:“我以何教你?”

李易怔了怔,回道:“先生所明我不明,先生所會我不會,先生所懂我不懂,請先生教我明,教我會,教我懂。”

這孩子其實不笨,國師嘆口氣說:“行了,留下吧,至於教你什麼,另說。”

把三個少年安排好後,程帛堯還有事兒得忙,雲涯道院的院長向來是夫妻店,李崇安管著對外,她得管對內。 雲涯道院的收入分兩塊兒,一塊是道院的田產地產所出,一塊兒則是道院下設的各種營生。 第二塊一般是由道院出資資助弟子們開設的各種生意,有酒店茶館、鐵匠鋪子、布莊、錢莊等等,雲涯道院千餘弟子裡,有約一半都經營著各種生意,餘下的一半多半是生來富貴,不用做這些事兒就能有大把銀錢花銷。

“要說賬上銀錢不少呀,怎麼沒想過把道院給修一修,那大門院牆不知道多少年風吹雨淋都沒修過。”以前她認為是要讓弟子們體驗到生存不易或世事滄桑之類的,但根據這些年的經驗,八成是沒人管這事兒。 雲涯道院裡七成是技術宅,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去。

“這個前些年也提過,嫌麻煩,乾脆就沒修。算了銀錢說要耗費十萬之巨,乾脆就不修了,”

哪裡用花這麼多,程帛堯加問了一句:“怎麼會,要我看幾千兩就夠了。”

“修道院是大事兒,誰說了也不算,把大傢伙兒召集起來一商量,商量來商量去,都說小修不如不修,要修就大修。大傢伙兒都覺得沒錯,小修修個什麼勁兒,還不如就現在這樣挺好,至少看久了也順眼。說大修的話,從院牆到所有屋舍都要推倒了重來。”秦師姐原本就是道院裡管賬的,不過也只是閒時記記收支,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都是聽院長的。

這群人真是作死,怪不得到最後也沒修成呢。 不過道院也是該修修了,不說修得富麗堂皇,至少也要是個花木扶疏的清雅之處。 雖然她覺得現在這樣確實也挺好,一進來就能教育到人,可技術宅們都懶,屋院兒要不是有人打理,千八百年都能不管不顧。

“那就大修吧,賬上這麼多銀錢,不花留著也生不出子兒來。倒也不必修得像這圖紙似的,要真修成這樣,和太學、國子監有什麼區別。”程帛堯想起現代曾經在廬山下榻過,想想要是照著廬山別墅來修,肯定不錯。 不過廬山的別墅普遍都大,不過可以照著那種因山形、因水水勢、因林木而各有變化的設計方針去蓋嘛。

院兒裡什麼都不缺,找個畫幾個圖紙不是難事,甚至她只需要提個想法,餘下的都有人去辦。 技術宅們也有一樣好,讓他們去做什麼事兒,肯定能做到最好。

“那程師妹看著辦吧,賬上的銀錢只需要留個五十萬兩左右做日常備用就成,其餘的你隨便安排。”秦師姐無所謂地把鑰匙拍給程帛堯。

啥……幾百萬兩銀子呢,就這樣扔給她!

“真……真是……”秦師姐甩下一句“我去找梁先生那兒”就走了,留下程帛堯在院長的屋旁一間被充作賬房的小屋前發楞:“怪不得道院上下沒人缺錢呢,怪不得沒人貪污呢,有這麼​​個不把錢當錢的師姐,伸手要就成,誰會缺誰會貪。”

得,先提出銀錢了謀劃修房子的事兒,餘下的錢也確實沒​​地方可用,只能存在賬上看看數,而且這個數額每年都要淨增個十萬兩上下。

“誒,我說你愁什麼呢?”

“張師弟啊,怎麼了,文先生不合你意?”

“我好像實在不是學文的料。”張放知垂著腦袋沒精打采的,以前可以說是沒人教,現在有人教發現自己學不了,那才真是鬱悶呢。

“那你學點兒別的唄,不必一條道走到黑。”

“不說我了,說你吧,你剛才愁什麼?”

“我愁賬面上這麼多錢都死在這裡沒一點用處,錢得活動起來才有用不是。”

張放知眼神大亮:“很多錢嗎?”

“非常多。”

“我……我挺喜歡玩錢的。”

……

這什麼愛好!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1 PM

第八十七章真是蠢到家了

張放知好一通解釋,程帛堯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想做生意,讓錢生錢:“那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以前一直有個想法,可惜我爹雖然是右相,卻沒那麼多銀錢給我玩。”張放知說起來相當興奮,連手都搓得通紅:“我想造船,造大船,造可以跨越大海的大船。我小時候見過一個西邦來的商人,黃頭髮綠眼睛,他說在他們的國家紙和布匹還有糖都是相當緊缺的。除了這些,大明有的許多東西都是他們那裡沒有見過的,那西邦商人還說,若是把這些販到他們國家,裝多少東西過去就能換同等重量的黃金和寶石。”

噢,海上貿易,張放知很有前瞻性嘛,雖說是個土著,但卻是睜開眼放向整個世界的人,難得難得。 這麼多穿越眾都沒做到的事,最後居然是由一個土著來做的,穿越前輩們,尤其是男性穿越前輩們,你們羞也不羞。

“我可以給你錢玩,但你首先要做到三件事,第一找人商量這種船是不是造得出來,第二羅列可以賣到西邦去的貨物,所列出的貨物必需有列入的理由,第三學會西邦語言。”大明有外國人,不過相當少,只在京城有為數不多的一小撥人,張放知有心學外語一點也不難。

聽她答應,就算有三個條件張放知也是笑得合不攏嘴,終於有人認同他的想法了:“師姐師姐,你真是太好了,我這就去做,師姐要多給我留點銀子。要修船要辦貨百八十萬兩怎麼花掉的都不知道,師姐可別到處花銀子。”

得,還不屬於他呢就在那兒管著她怎麼花:“行了,知道了。你去找魯先生說說你的船要怎麼造吧,等魯叔點頭說可以,我再給你銀錢去造船。”

興奮至極的少年手舞足蹈著轉身向左走,那高興樣兒活像撿了幾百萬兩:“好吧,能掙錢也是一種能耐,張少年,加油。”

張放知找到目標的同時,鄭進元也找到了他的目標,他果真是愛蓋房子的,至於李易。 國師的博學多聞足夠把他迷得暈頭轉向。 三熊孩子各有其主,剩下的事就不用她和李崇安再多操心,有國師教導。 李易將來應該歪不到哪裡去。

待到道院裡一應事務都梳理清楚並安排好,便已經是八月初秋了,八月雖然沒有中秋節吃月餅的習俗,卻也有仲秋節,一為慶祝豐收。 二為一家人團聚。 雖然聚在一塊兒是為了接下來的日子好去田間地頭乾活兒,可團圓就是團圓,不管為什麼。

“崇安師兄,李易這幾天怎麼樣,跟國師一起可學了點什麼?”是她最先算出來的,她還真擔心將來是個什麼都愛就是不愛江山的主兒。

“還成。規矩禮儀是有,可也不見得真心想學,大概只是覺得國師身邊最好混日子。畢竟國師在宮裡做了那麼些年國師,李易覺得國師會因此手下留點情,所以最後選了國師。”李崇安挺幸災樂禍,李易不知道國師的脾氣,他是了解一二的。 只要國師覺得李易是個可以教得了的,那李易的好日子就徹底到頭了。

“修房子的事兒加緊準備了。我們暫時就住在院長那兒,屋舍的事兒明年再說。另外,董豐那邊我覺得可以安排一下,院裡有那麼多可以拿出去換錢的東西,沒必要爛在手裡。再說,錢這東西,誰也不會嫌拿在手裡咬手呀。”程帛堯是想大家一起掙錢唄,雲涯道院賬上錢是多,可花錢的地方也多,要再多幾個張放知那樣一開口就一二百萬兩的弟子,那就更需要銀錢儲備著了。

這事兒李崇安也想過,不過董豐事兒已經夠多了,他名下的營生他已經管不過來了:“不妥,董豐有他自己的事,且這是院兒裡的事,還是在院兒裡找人吧。周先生那邊的弟子你留意一下,肯定有能用得著的。”

周先生就是專門教做生意的,周先生是個怪人,生在大富之家,家裡商通天下,後來被玩沒了。 周先生是個特離譜的,把家業玩沒了他又重新掙了回來,然後又散盡家財遁入雲涯道院,說是悟透了命運二字:“嗯……寶露,你跑什麼,看把你給著急忙慌成什麼樣兒。”

“出……出大事了,郡王妃!”

“出什麼大事兒了,能出什麼大事兒,把氣喘平了再說。”程帛堯心說日子剛平靜下來,就給她來一個“出大事了”,還讓不讓人好好歇幾天了。

“陛……陛下遇刺了,剛送來的消息,宮裡來了人要請童大夫去京城一趟。”寶露怎麼能不急,這麼大的事兒,更要命的是她家大公子當時就在皇帝陛下身邊兒,連帶著大公子也傷得不輕。 不過來人囑咐暫時別告訴郡王妃,還得勸著讓郡王和郡王妃都待在道院不要回京城,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寶露照著去做了。

夫妻倆面面相覷,好半晌李崇安才緩過來,趕緊著人去找童大夫,然後又派人去國師那把李易招來:“寶露,你去把傳信兒的人領過來,我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是,郡王爺。”

不消多會兒,寶露就把人領了來,來人是秦王府的,還是秦王身邊得力的人,李崇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一時也說不清楚,還請郡王爺快些把童大夫請來,王爺還吩咐了小的一句,請晉郡王和郡王妃這時候切莫回京。便是十六殿下也是能不回盡量不回,只是陛下傷重,十六殿下不能不回,郡王爺掌著雲涯道院,不回也在情理之中。”

這算是幾句話就把京城的遇刺事件交待清楚了,最清楚的就是不是單純的遇刺,而是有預謀的,更關鍵的是八成幕後主使人和宗室有脫不開的干系:“你帶上童先生和十六殿下速歸京城,若京中事情有變可飛鴿傳書告知,另外你……你著點父王,這時候萬萬要看清楚,不管怎麼樣都別動,誰的話也不要聽,除非是陛下醒過來。”

“是,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此時,李易風風火火地跑了來,臉上竟有兩行淚痕:“堂兄,父皇怎麼了,父皇沒事兒吧!”

“被劍刺傷了,十六殿下,你身為人子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為兄贈你一句話,少說多聽多看,別激進更不要憋壞了自己,凡事找張師兄商量,張師兄必定會幫你。”秦王讓李崇安不要回去,李崇安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他這時候也確實不合適回去,否則怎麼也要回去看看。

送走李易,小夫妻倆回了小院子裡,程帛堯靜坐了許久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崇安冷冷一笑:“還能是什麼事兒,爭奪大統罷了,十幾位皇子,皇位卻只有一個。陛下想把出頭的櫞子除掉,大概沒想到反而被已經削尖又包在棉花裡的櫞子給刺穿了。”

“李景?”

“安排刺殺的應該不是他,不過他肯定知道,很可能還樂見其成。陛下玩他玩得不輕,心裡要沒有怨恨怎麼可能。”李崇安說完又是冷笑一聲,他認為皇帝完全是自作孽,他家紅狐狸說得好自個兒不上趕著死,誰還能強按著你去自殺不成。

“啊……”怎麼覺得信息量好大的樣子,李崇安這個死混蛋,果然有事兒瞞著她:“到底怎麼回事,說!”

“陛下私底下露出口風,說有意屬襄王承繼大統,結果不但他被人攻訐,陛下自己也遭逢大難。把兒子當棋子用,不得不說陛下這回真是活該。”四周沒人,李崇安自然顧忌少了一些,說話也更不留餘地了一些。

皇帝陛下把李景放出去的條件就是,把他立起來當箭靶子,李景答應了,不過心中充滿種種情緒,這個人是自己逼自己他都能對別人有情緒的,何況是被逼去做,更是滿心怨怒。 大概心裡在想--同樣是一個爹的血脈,差距怎麼那麼大呢?

然後李景就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密謀著,要趁詔書還沒下發,把李景弄殘,然後再把皇帝給弄個半死不活,至於皇位最後屬於誰,那就八仙過海各憑本事:“陛下這真是……”

真是蠢到家了,難道他真有那麼愛重李易的生母榮嬪,這分明是在替李易清除威脅的節奏。 他頭上的兄長們,大的大,有基礎的有基礎,聰明的聰明,落到他身上除了有幾分皇帝的疼愛外,要什麼沒什麼。 皇帝不會把這些隱患留給他的繼承者,所以這是在把皇子們給找殘一遍,然後再來重點培養李易。

“李景現在最有優勢,陛下就不怕他將計就計?”程帛堯覺得自己要是是李景,就肯定趁這個最名正言順的時候狠狠心,把皇帝給了解了,然後大統接著,大位坐著,有皇帝做背書,誰敢說他的皇位來路不正,所以程帛堯才覺得皇帝蠢到家了。

“他如果真的將計就計,會有更大的陷阱等著他,陛下這個人比你還愛想得長遠想得壞,所以不會只有這一手準備。”李崇安說完直搖頭。

實在是看不出李易有成為一個君王的潛質,陛下,您對自己的選擇就這麼自信!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2 PM

第八十八章妾身今日多有不便

就像程帛堯認定李易不具備君王潛質一樣,李易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有爭奪大位的潛能,所以他一直很老實,有時候老實孩子有加分,哪怕他在其他方面很不老實。

老實孩子這些年在皇帝的照顧下努力長歪,雖說脾氣性子長歪了,與皇帝之間的父子之情倒沒歪,也正是有這一點墊底,李易才顯得猶為珍貴起來。 老實孩子在回京的路上一直在默默地流著眼淚,他想起了皇帝跟他說的那一番關於成長的話題。

他以為自己至少還有個十來年可以在皇帝的關照下繼續混他的日子,可現在看來,就是他想,皇帝也能,只怕也有很多人不樂意如此:“堂嫂說,若是沒有父皇,我誰也不是,也沒誰會在意我是誰,怎麼樣活著。父皇,不過就是一把椅子,有什麼可爭的呢。”

從早忙到晚,睡覺都得抽出時間來,不勤勉了有大臣勸諫,想做昏君吧,看一眼宮牆外的世界都得心虛。 帝王從來就不是什麼好職業,但永遠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李易掀開車簾看向沿路連綿的群山,想起御書房裡那幅名作“江山如畫”的大山水捲軸。

是啊,江山如畫,可這如畫江山,正直擁有的人壓根兒沒看過幾眼。

回頭去望,雲涯道院所在的山頭在一片氤氳霞光中幻化出七彩,彷如朝聖者眼中的聖潔之地。 李易從來沒有過多的思考過屬於他的人生該如何渡過,現在是由不得他不思考了。 再不思考他怕來不及。

夜半時分,李易到達宮牆外,就算他不進去不問裡邊什麼情況,也能察覺出那緊繃如滿弦的弓弦一般緊滯的氣氛。 侍衛查驗再三才放他通過,馬車和秦王府送他回來的侍衛自然被擋在了外頭:“董先生,您這邊請,我領您進去,也省得您一道道關卡查著。”

“成,殿下頭前帶路,我跟著您走。”董大夫心裡毛毛的。 要有得選誰樂意這時候來宮裡,別說這時候,就擱平時他都不願意來。 怎奈天底下就皇帝大!

“董先生,您別擔心,又不是中了什麼陰毒手段,刀傷劍傷光明正大,您也好動手。只管治傷便是,旁的事兒有我呢。”李易這段時間被雲涯道院各行各業的翹楚們震得不時要抖三抖,他雖然沒本事,可對有真本事的人向來敬佩得很,所以對院兒裡的先生一直很有禮。

“殿下,我倒不擔心治傷的事兒。我擔心的是……誒,也沒什麼好說的,殿下。您該小心著些才是,雖說您沒想過,可備不住您也有份兒。不管怎麼著,有事兒找世永,那孩子向來精明。如今也是你師兄,多問問總沒有錯。”董先生是擔心道院。 如今道院上牽著李易,下還有秦王府和李崇安,院長把道院交到李崇安手裡,本來就經過很長時間的議論,後來是院長堅持,院兒裡上上下下才沒了反對的聲音。

如果沒有了道院,他們這撥人不擔心日子過得不好,主要還是擔心沒有了道院,他們一身所學將無人可傳,也擔心失了道院的庇佑,日子會變得艱難。

皇帝所住的宮殿如今一片燈火通明,侍衛見了李易連忙上前行禮:“十六殿下。”

“父皇可好,我能進去見父皇嗎?”李易這時卻鎮定自若,全看不出是哭了一路的。

“回殿下,您只管進去,陛下若醒來,想來也會盼著見到殿下。”在皇帝那兒,李易由來是個會哭會鬧有糖吃的小兒子,侍衛們倒也不會去多想。

“那我和董先生一道進去。”說完李易讓了讓身體,侍衛上前去查驗一番然後兩人便邁步向大殿走去。

琉璃瓦上映著清澈如水的月光,屋簷下燈火昏昏,不時有人腳步輕輕地走過:“十六殿下您回了,這……這是董大夫吧,快些​​兒來,陛下傷在要處,血流得極多,到現在還沒徹底止住血。那劍刃上似是帶了毒,卻不知是何種毒,以致太醫們都沒法上藥。”

嘖,怪不得要那麼遠把他找來,董大夫輕嘆一聲,皇帝家果然全是事兒:“您帶路,我進去瞧瞧。”

董大夫在解毒和治外傷上很有心得,細細查看了傷口,又取了些血仔細查驗,一番工夫下來心裡更沒底兒了。 不是解不了毒,而是這毒太蹊蹺,毒名作胭脂,不管是藥末還是化作水都是胭脂一樣的顏色,這毒配起來不容易,裡邊有味用料頗為稀貴。 再說白一點兒,這是宮裡才用的藥,一般用來賜死內宮的貴主兒們,一般的女官宮女可用不上。 宮裡的太醫怕也有能看出來的,胭脂雖然不好查驗出來,但宮裡太醫院的太醫裡也總有幾個本事高高兒的,八成兒是不敢說又不知道解藥怎麼配,這才把他找了來。

再一次感嘆皇帝家全是事兒後,董大夫沒明說,而是配一劑既可以解胭脂,又能解其他好幾種毒的解藥:“殿下,您跟著人去配藥吧。”

李易特知趣的沒問中的什麼毒,這個問題留到父皇醒了讓他自個兒問去:“是,先生在這稍等,一路來先生想來又累又餓,我讓人備了熱湯熱水,先生洗漱了用一點再歇一會兒。”

“行了,去配藥吧。”董大夫起初挺不待見李易的,現在想想,在宮里長成李易這樣還真不容易,得了,也別多想了,以後能照料就多照料著點唄。

配得解藥來,董大夫指揮著李易給皇帝清洗傷口,他自己則在一邊把藥按用量配好後飛水烘乾,再細細研磨成粉末。 李易清洗好傷口後,回頭去看董先生:“先生,我這兒已經好了。”

“嗯,藥粉拿去撒在陛下傷口上,我還得煎一帖藥才成,藥粉撒好了讓太醫來把繃帶扎上。煎藥是個細緻活兒,這帖藥次序時間火候一點兒錯不得,你就守著令……陛下吧。”董大夫說完趕緊到院兒裡煎湯藥去,那藥用下去皇帝很快就會醒了,到時候說點什麼他可不想聽。

“董先生,您出來了,裡邊怎麼樣?”張世永在外邊倒是挺悠哉,他倒是一點沒被緊繃著的氣氛給感染。

“沒大礙,不過陛下歲數在那兒,這一遭傷了​​元氣,養怕是難養回來了,只能好好保著不變差。回頭我再留個方子,平日里多吃點能升元氣的藥膳,不至於以後太辛苦。”董先生說完,又壓低聲音說:“靜山讓我給你說一聲,看著點兒李易,別讓他太衝動,靜山還讓你得閒了給李易蔔一卦。”

卜卦? 李易的卦有什麼好卜的,張世永一怔,片刻後才道:“那董先生去煎藥,我回欽天監去守著,等你這邊好了再差個人來找我。”

半個月前,所有皇子的卦都推演過一次,張世永想李崇安總不會憑白無故讓他把李易的卦盤再重新推一次,十成十卦像有變。 聯想到天命未定,宸宮無主,張世永現在是不推都能猜出點兒來了。 一路趕回欽天監,夜深時這裡只有小貓三兩隻,且都是道院裡學卦學的弟子,打發他們到外邊守著,張世永自己則坐到了現成的定盤與正盤前。

手拿用來算變盤的小,把李易的生辰八字一撥弄,再往定盤與正盤上一合:“九九之數,難怪了。但是幾個月前還未定,怎麼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定下了,這……天命確定沒眷顧錯人麼?”

雲涯道院裡,李崇安和程帛堯也都有這樣的疑問:“你讓張師兄與推一卦,張師兄推出來的八成和我們推的一樣。崇安師兄,如果到最後不是他,我們會不會因為亂站隊而被……”

“誰說讓站隊,雲涯道院從來不摻和這些事兒,就算真是他,在他走向那張椅子的路上,雲涯道院只能保他不死,其他助力想都不要想。道院不可涉大統之爭,否則既壞了規矩,也損根基。”李崇安真盼著這些事早點過去,可按著卦盤上來看,至少還得熬三年,還不算今年在內。

“我倒是覺得這樣下去,李景肯定要變得更加讓人難以琢磨,陛下八成都不了解他這兒子,從他的棋路就看得出來,這個人對權利永遠不會死心的。陛下一手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危險他承受了,自然不會忘記伸手撈好處,陛下到最後很有可能駕馭不住他。”她之所以有這樣的擔心,是因為李景在這次皇帝遇刺中的表現,這絕對是個危險人物,皇帝居然把他給放了出來,真是放虎歸吶!

“行了,別操心這麼多了,天晚了,安置吧。”大晚上跟自家紅狐狸討論天下大勢,李崇安覺得自己真是太操心家國天下事了,他只是要做院長,又不是要做全天下的家長,大晚上的自然得做大晚上該做的事。

一看崇安少年放浪的眼神兒,程帛堯就心領神會,她挑眉轉身,留給李崇安一個特明媚的笑意:“妾身今日多有不便,夫君盡可自便。”

說完,半空中張開五指握成曖昧的開形狀,一路播撒著笑聲向著浴室走去,徒留下李崇安在原地回憶著那個握成圈圈兒的小嫩手,咳……嫩生生的,好像也蠻不錯。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3 PM

第八十九章十萬八千里那麼遠的距離

宮中情勢未明,雲涯道院裡倒沒有多少影響,先生們該吃吃該喝喝,該去遊學也沒見誰耽誤下來。 僅有的十幾名弟子也照樣被這位先生搶著教,那位先生搶著用,總之誰也不得閒。

鄭進元算是最歡實的,程帛堯新官兒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到他腦門兒上來了。 他不是要學修房子麼,雲涯道院得修個百來棟屋舍,有得讓他玩了。 鄭進元別的沒有,繪畫底子倒有點兒,據李崇安的說法這屬於遺傳,長公主在繪畫上就頗有天分。

“師姐,你要求也太多了點兒,要那麼大窗戶,刮風下雨怎麼辦?什麼,用玻璃,師姐知道不知道玻璃多貴,給你和師兄裝了,不該給所有先生都裝上。那師姐就別指望十萬兩銀子把房子全修好,師姐你得知道,一百二十七間院子,外加兩溜儿宿捨一溜雜舍,平攤下來才幾百兩。誠然,是書院和個人對七三開,那也不足一千兩,一千兩能幹什麼事兒。”鄭進元不愧是富貴鄉里出來的,一千兩在他看來,就夠蓋他家一間下人住的院子。

“師弟啊,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一千兩在鄉間足夠蓋三進十幾間的大宅子了。你說你在園子裡標什麼牡丹金桂西府海棠做什麼,你不知道這幾種花木貴得要死麼,你種點兒梨樹、李樹、杏樹、桃樹不成麼,又好看還又能吃。我跟你說,你不了解先生們,他們絕對寧願你種點實惠的,牡丹海棠除能看還能幹什麼,劈了還做不來一頓飯。”程帛堯撥了一下算盤,把一百二十七加三都種上牡丹金桂西府海棠的價格給算了出來,比蓋房子便宜不到哪兒去。

鄭進元聽得直跳腳:“你真是俗人,大俗特俗。先賢說願歲歲有春來,長於群芳爛漫處居之,要真按師姐說的種,那還能有群芳爛漫嗎?”

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主兒,程帛堯白他一眼說:“你倒是不俗,就是連群爛漫出自哪個典故都不清楚。山桃山杏開遍,李花梨花壓枝,約略是三四五月,群芳爛漫成海,鄉野無人不知。”

可憐沒怎麼讀書的鄭少年瞬間傻掉。 他是真的不知道群芳爛漫出自這裡,長嘆一聲,鄭少年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用手蓋著桌子不停用額頭去磕:“師姐您說了算。您說種什麼就種什麼吧,我沒意見了。”

“早該如此,沒聽過一句話麼,出錢的才是大爺!玻璃你還是給我裝上,我就喜歡玻璃窗。橫豎你師姐我也不差裝玻璃的這點兒錢,回頭跟院兒裡說一聲,師姐我當是孝敬先生們了,給先生們都裝上。”董豐那裡現在年入個三五七萬兩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那還不是全分成,董豐每年要留一些分成用作擴張經營。

“師姐。要不您再孝敬多一點兒,咱多少種點兒金桂成不,那可以用來作點心泡茶。好歹是有用是不是。”鄭進元說完又遙想了一下,在結滿桃李杏梨的園子裡冒出兩株結著小黃花兒的桂樹,好像特不得勁:“算了,還是別種吧,不過進門那正院裡得種點好的花木。這個銀子可不能省,那是咱們道院的臉面。不說牡丹。總要種幾株上年頭的蒼松翠柏吧。”

“胡說,松柏院牆外邊多得是,要我說還是得種桃李,桃李滿天下才是辦學應有的志願嘛。”

聽著鄭進元和自家紅狐狸談論修房子種樹的事,李崇安差點笑趴下,紅狐狸果然已經練就殺人於無形之中這一招了:“松柏乃守陵之用,不宜種在園子裡。 ”

鄭進元徹底息了聲,得,他算是明白了,他修房子可以,裝點園子也可以,但得本著少花錢多辦事兒,還得辦實在事兒的觀念:“是,我知道了,桃李就桃李吧,回頭把山下的孩子全招來摘果子可不干我什麼事兒啊!”

“家有千株花果樹,好與鄰人分,樂哉。”程帛堯又回了個典故,她就不信鄭進元從此之後不發奮圖強。

鄭進元確實被打擊慘了,被先生們打擊他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可被程帛堯給打擊了,那就不是敵軍太厲害,而是我軍太無能:“師姐,好好說話不會死人,真的。”

眨巴眼,程師姐特“姐”地拍拍鄭進元的後腦勺說:“我知道,可我這麼說也得算好好說話是吧,先生們教我教得那麼辛苦,我總得讓先生們看到我在他們的教導下是何等學而有術。”

那就是在指他不學無術唄,鄭進元吐槽無能,把圖紙一卷兒向李崇安告辭,他還是找成先生商量怎麼改屋舍的圖紙去吧,省得在這裡被師姐活活拿話噎死。 好吧,學而有術確實很重要,就為不被師姐噎死,他也得好好讀幾本書。

“你別把他噎得太​​過,小心回頭扔下不干。”離春節只剩下幾個月,李崇安要安排過節的事宜,所以沒歇得幾天又忙了起來,鄭進元和張放知就只能交給紅狐狸平日里管著。 不過看今天這樣兒,真是一物降一物,紅狐狸威武啊!

“他不會,這位屬越挫越勇的,偶爾給點兒甜頭他能享用多半年,所以一百句話裡有一句誇獎就成。張放和才是那​​需要拿好話兒堆著的,十句話裡得有六句在誇他,剩下的四句也不能挫太狠。”她現在倒是覺得小李殿下相當不錯了,不需要揮小皮鞭,也不需要給大甜棗,只需要給他擺明了事實就可以。 小李殿下是個心裡跟明鏡兒似明晃晃的人,什麼事兒一點就透,這樣的人確實招人喜歡。

不過,再招人喜歡,也是相對鄭進元和張放知而言,要說當皇帝,小李殿下得有差著十萬八千里那麼遠的距離。

“你看著辦便好,最近在外遊學的先生們多半會相繼歸來,該打掃的屋舍要打掃一番,先生們歸來說不得也要接風洗塵,這事我來辦,你管著讓他們打掃一番即可。裝玻璃窗的事兒,我跟院長說一聲,其實先生們裡缺錢的沒幾個,你不出這錢,指不定多半他們自己也會裝,不過你給裝了先生們總會念著你的好。”其實李崇安心底里覺得自家紅狐狸大手一揮,花錢如流水的樣子特迷人,這麼想著心肝兒直抖,他還不如紅狐狸有錢呢,這種念頭心裡轉一圈就成了,可不能倒出去。

至十月初,董先生領著李易從京城回來,問董先生,董先生說:“陛下的身子已經無礙了,這段時間調養下來,沒落下大毛病。就是那那當胸一劍戳了個對穿,雖說沒傷著臟腑,但損了元氣,這卻是一時半會兒養不回的。”

“沒大礙就好,十六,怎麼不說話?”李崇安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易,這孩子這回一見面多少有了點不同,看著沉穩了許多。

“堂兄,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李易現在也知道了皇帝對他的期許,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受不起這樣大的期許。 不學無術這麼些年,紈絝名聲響噹噹,他除了識幾個字,別的什麼也不會。 連《政論》《策問》都沒有讀過,治理天下這樣的重擔,他想都不敢去想,怕嚇壞自個兒。

李崇安“嗯”了一聲,沒再問下去,他看出來了,皇帝陛下可能把想法跟他說了,這孩子心裡不知道多亂呢:“去找你堂嫂吧,她指派著幾個丫頭做了桂花糕,香氣味道都不錯,你去嚐嚐,我和董先生還有話說,待會兒就過去。”

“好。”李易現在確實不想談論這些,說起來,在他看來他那位堂嫂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特能讓人覺得輕鬆,成天頂著張似乎比他還嫩的臉販賣笑顏,瞅著她就能讓人覺得這天底下真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喲,殿下回來了,來得正好,剛蒸出來的桂花糕,正熱乎著吶,趕緊來嚐嚐。”程帛堯並不是很喜歡甜膩的點心,桂花糕除外,捧一塊淡黃的小點心在手裡,甜香四溢,不吃都能讓人甜進心坎裡。

李易拈了一塊嘗,味道果然很好,清甜的香氣沁人心脾,粉糯鬆軟入口即化,單這桂花糕做得比宮裡的還好:“十分美味,比御廚做的都可口上許多。”

程帛堯示意雨露雲煙四個先出去,李易這狀態有點兒不對勁:“殿下,出事了對吧。”

李易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連吃點心的心情都沒有了,再香甜,心情不好吃著也是苦的臭的:“堂嫂,我是不是很沒本事。”

“這得看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怎麼說我都沒本事。”

“真要是沒本事的人,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沒本事的。人​​貴自知,只要知道了這一點,什麼都來得及。”程帛堯這下也猜出來了,小李殿下知道了他將要扛起整個大明江山,所以小李殿下害怕了。

“真的來及嗎?”

“當然,男兒立志,三十不遲,你這才十一歲,怎麼來不及了。好好跟著國師學,國師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你想學什麼,國師都能幫到你。”國師,做為萬能膏藥,您就再為大明江山獻一回身吧,來拯救一下這迷途的小羔羊。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3 PM

第九十章蠢得讓人想揍他

國師生平有三大恨(目前),一恨冬天洗澡,二恨夏天曬太陽,三恨李崇安夫婦!

明明京城三少是李崇安的考題,他一推二六五,李易交給他,剩下的倆也各自打發了出去,更讓人惱火的是院長認為這也算是通過了,做為一個院長,凡事不需要親力親為,要做的僅僅是找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

“像這種簡單的問題,找你堂嫂去。”國師心裡暗暗白眼,當就你們夫妻倆會推卸責任麼,嘁,誰不會!

被國師打發走的李易,揣著個簡單的問題轉轉悠悠找到正在指揮一干弟子打粟子的程帛堯,只見她頭頂斗笠,雙手戴著厚厚的手套,腳邊放著個裝了半筐刺球兒一樣的粟子。 雨露雲煙四個在旁邊剝成熟後脫殼而出的粟子,四個丫頭剝著剝著不時嚐一顆,像是味道很好、心情也很好的樣子,四個丫頭個個眉開眼笑。

“堂嫂。”李易走到程帛堯後邊喊道。

程帛堯回頭看他,一伸手從丫頭們剝去殼的粟子堆儿裡抓來一把,幾個丫頭叫得跟被人打劫了一樣兒,她把粟子遞給他說:“嚐嚐,剛從樹下落下來的,生嫩嫩的。”

接過淡黃色兒的粟子肉,李易在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拈了一粒進嘴裡,味道清甜脆嫩,咬幾下就成了滿嘴淡甜淡香的漿汁:“是挺好吃的,粟子糕就是這個做的吧,還是這樣兒好吃。”

“那是,粟子糕、蓮蓉糕之類的全是哄人的玩藝兒,有什麼可吃的,粟子、蓮子就是要吃新鮮的味道才好,又不是綠豆紅豆。”說到吃,她雖然不擅長做。 可是個滿世界都吃過的主兒,每到一個地方總要去一去特色小店,再上那米其林餐廳去嚐嚐味兒。 在現代,她的獎金、對局費多半都花在了吃上,所以在吃上面絕對是個資深的嘴把式。

“噢,蓮子新鮮的……”李易一下兒就被她給歪了樓,也跟著說起吃食來。

李易自然也是見過吃過的,兩人一下就找到了共同話題,說得那叫一個口沫橫飛。 兩條腿的人不吃,四條腿的板凳不吃。 天上飛的紙鳶不吃,水里遊的蜉蝣不吃。 春天裡來吃百花,夏天裡來吃嫩葉。 秋天哪坐山里都有野果子,冬天雪底下長著綠芽苗。

“知道為什麼大傢伙兒坐到一塊兒,首先談的就是吃嗎?”程帛堯倒也不純粹就講吃,偶爾本著“良心”跟李易講兩句民生,別的她也不懂。 她唯一懂的只有一個——廣羅大眾是只要有吃有喝,日子過得去就會基本滿足。 目前來說,李易只要不做昏君,順便還能關心一下天下百姓是不是能吃飽穿暖,相對來說就是個好君王了。

“是啊,為什麼。見面都先問吃了嗎?”李易不像她受利了四個丫頭被搶劫一樣的叫鬧,只好自個兒捧了一捧粟子坐一旁剝著。 對於這個由吃延伸出來的問題,他也挺納悶的。

嗷。 崇安少年,為師要山寨一回雞湯姐姐了:“因為吃是活下去的最基礎條件,不管幹什麼事兒,都得吃飽再說是吧。你看俗語裡有皇帝不差餓兵,連要砍頭的罪犯都是先吃頓飽飯。做鬼都不能做餓死鬼,做鬼都不能餓著。做人就更不能餓著了。”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李易認為這句話裡別有玄機,可是他一時半會兒琢磨不出來。 只能沉默地繼續埋頭剝粟子,吃了小半把後才抬起頭來:“堂嫂的意思是,世上的人只要吃飽穿暖了,就不會生出其他心思來?”

小屁孩兒,明白得很快嘛! 她伸手又抓了一把剝好的粟子,雨露雲煙四個實在受不了她,端著筐子躲遠了:“這只是對普通百姓來說,對如殿下這般出身的人自然不夠,但這世上到底是普通百姓多。殿下久在市井,對市井中人如何過活想來也見過,在殿下看來,他們生活得可好?”

搖搖頭,李易道:“不算很好,我……我也見過有人因貧病飢寒而死的,那個時候我也想過要幫助他們,可是父皇說憐貧惜弱沒有錯,給他們銀錢卻並不是正確的做法。我還是不是很懂,後來父皇又說過一句話,救急不救貧,父皇還說世間百姓的貧病飢寒皆是為君者無能,施政者不力,堂嫂……這話你懂不懂?”

十一歲的小少年,從前一直以為自己能玩一世,不明白這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要真是十一歲啥都懂,不是智商超人,就是跟她一樣的穿越者或跟楊玉綾一樣的重生者:“你把這句話反過來想一想,應該就能理解了。”

“反過來?”李易皺著眉頭咂咂嘴,待嘴裡的粟子漿汁嚥下去後才開口說道:“如果為君者有能耐,施政之人又得力,那世間百姓就能夠免於貧病飢寒。再有,如果因為憐貧惜弱而布施銀錢,他們不會因為貧病飢寒而死,可是……”

“可是世上沒有誰能幫誰一輩子,自助者天助,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一樣,天助自助者。以後遇到什麼問題,暫時想不通,都可以反著試試,如果還是不行,就從最簡單的方法來解答。”就像圍棋的死活題,如果局面很複雜,你執白子可以從黑子來考慮,如果還是看不清楚,暴力破解雖不可取,但通與不通總是一條路,這條路不通,下一條路說不定就通了。

反過來?

李景想了一下之前問國師的那個問題,如果一樣東西我不能承受,是不是該拒絕。 反過來的話——我想要拒絕的這樣東西,是不是真的不能承受。 呃,他只是覺得自己承受不起,可至於到底能不能,他又沒做過,哪知道能不能啊!

那……試試看? 可這怎麼試,萬一試了不成怎麼辦? 那就……有了!

“堂嫂,做了粟子燒肉記得喊我吃,我去找國師。”李景說完轉身要走,路過雨露雲煙時挑眉,微停下腳步,一錯手就從筐子裡抓了一把黃潤可愛的粟子肉。 看著雨露雲煙個個目瞪口呆的驚訝表情,心情大好,還衝四個丫頭擠了個鬼臉。

寶露就差把整個腦袋都埋進筐子裡了:“一定要跟郡王爺說說,郡王妃再這樣下去肯定要把十六殿下教壞的。”

程帛堯聽著心裡直吐槽:“我還能怎麼把他教壞,你倒是跟我好好說說。”

“殿下那麼懂規矩的人,被郡王妃帶得一點兒規矩也沒有,那還不叫教壞叫什麼。”寶雲這張嘴絕對是向李崇安學的,越來越毒舌,還不時來個神補刀,讓人又愛又恨吶。

國師沒想到程帛堯殺傷力那麼大,沒點兒難度的就把李易的問題給答了,而且還答得這般……美味,更重要的是對李易的胃:“嗯,這些年的朝政大事我約略都記得,給你說倒是不難。只是十六啊,倘若到最後依然不是你,你可會因為今天曾為此努力過而悔恨,甚至於心生怨懟。”

咦,這又是個新問題,堂嫂說的如果問題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就反過來問自己:“怨恨曾經努力的自己,因為沒有得到以為會得到的東西,啊……國師,那本來就不屬於我,能者居之,我得不到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兒呢。誒,我如果得不到的話,是不是就可不用這麼辛苦去學這些呢?”

國師血槽都要空了,看這孩子一想到可以不用辛苦學東西那高興樣兒,陛下您真的確定要選這孩子麼,江山社稷不是兒戲,給這孩子玩您就不怕玩瞎了:“你堂嫂說過一句話,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她不說凡事可以反過來看嘛,有準備的人得到了機會才能打有把握之戰。”

“也就是說還是得學唄,唉,國師,我好命苦啊!”程帛堯的口頭禪也被小李殿下給學了來,她一忙起來就是“我好命苦”。

“去去去,你命苦什麼,你若還命苦,你那些個兄長怎麼算,還不得都拿豆腐砸死自個兒。”國師說罷,隨手抽出一本書來扔給李易: “拿去看,看完再來找我,有什麼不懂的問帛堯,橫豎她什麼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雁山十六篇》,國師為什麼給我看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表示,他拿這本書當遊記看過,十六篇每一篇都在雁山某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談論諸如天氣怎麼樣,水怎麼樣,花開得怎麼樣,今天中午吃什麼,市集上肉賣多少錢一斤,雞蛋多少錢一個……等等。 當然還有一些看起來很深奧的問題,更多的像是一本朋友之間相聚賞花賞景吃盡美味佳餚的小散文。

“你要是把這本書看懂了,就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國師說完趕緊把李易打發走,他一把年紀了,真不想被李易給氣壞身體——這孩子多半時候蠢得讓人想揍他。

看完這本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雁山十六篇》又不是《策問》《政論》,話說現在後邊那兩本書明明有字,他看著也跟看無字天書一樣。

不止國師懷疑皇帝有沒有選擇,李易自己都懷疑他那位父皇是不是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了,按堂嫂的說法——抽風吶!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5 PM

第九十一章你這樣我們多傷心呀

捧著《雁山十六篇》轉身出門去,李易實在不覺得這本書裡有寫什麼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第一篇是《鳴琴谷烹茶》,穀雨時分,山明秀色,水動青紋……”

雁山居士的好友曾子賀來訪,二人在鳴琴谷汲水烹茶,雁山用幾塊石頭壘起煮水的灶,取來松枝燒水烹茶談天說地。 在李易看來通篇都是談風弄月之辭,真沒什麼有營養的:“不對,合天地之德,合日月之明,合鬼神之吉凶,合四時之秩序……彰德宣明,太極殿那四個字難道是出自這裡?”

小李殿下以前一直以為這四個字就是褒獎有德行之人,宣揚明理之人,現在看來這四個字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以為是什麼意思?”不好意思,小程七段在現代也是個不學無術的,圍棋除外。 在古代這些年雖說看了些書,可向來不求甚解,她像小李殿下一樣認為這四個字就是獎賞德行宣傳文明之類意思。

“掛在太極殿裡的四個字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如果是按這一整句話來解釋,要義應該是順應安守。不從整句話來說就應該是德行與天地一樣,寬廣博大恩被萬物。明應該是指智慧吧,智慧的光芒猶如日月,所照耀之處世事無所遁形。”小李殿下以為自己了悟了,說完就去看程帛堯,小模樣兒頗像得了三好學生獎狀回家要獎勵的小學生。

是這樣嗎? 原來這四個字不是這樣理解的,小程七段“嗯啊”好一會兒才開口:“所有的事物都有正反不同的兩面,你原來的理解未必就全錯,你現在的理解未必就全對。這四個字,從不同的環境去看有不同的意思,最終還是要看你從什麼樣的位置上去看待它。”

小李殿果斷被忽悠了,點點頭。 他現在是從他那位父皇的視角去看這四個字。 先賢對明君就應該是這樣要求的,有天地那樣寬廣博大的胸襟,有日月明光一般耀眼的智慧,這是明君必需具備的。 小李殿下轉念一想,我不做昏君就很對得起天下百姓了,明君這樣辛苦的活兒還是留給後來人去做吧!

立馬放下修寬廣博大胸襟,存日月耀眼智慧的想法,小李殿下歡快地想,自己似乎也不用太辛苦:“堂嫂,粟子燒肉做好了沒有。我都聞著香味兒了,眼看著就要吃午飯了,午飯時有得吃吧。”

吃貨!

“好了。你去叫一下院長和崇安師兄,再繞個彎把國師叫上,中午吃粟子燒肉、山雞雜菌湯、素炒山木耳,還有涼拌野菜和冰糖百合蒸南瓜,開胃的炒紅果。香滑的雞蛋羹……”吃貨最好養了,小李殿下的胃口還特農家樂,山珍海味什麼的小李殿下都不帶多看一眼,就愛這些個山間小菜,那天炒一碗紅薯葉子和蔥燒野菱角,吃得小李殿下差點淚流滿面。

其實多好一孩子是吧。 就衝好養活這一點,就是個好孩子。

為了吃,小李殿下跑腿的活兒沒少干。 當然他也沒忘了難兄難弟,只要他認為今天有好吃的,一定不會把鄭進元和張放知落下。 可能富貴鄉里出來的孩子就愛吃這些,也是,山珍海味吃了個足夠。 山野小菜就顯得猶為可貴了。 像李崇安,這位見識過苦日子。 所以山珍海味,山野小菜對他來就都是充飢之用,壓根不懂得享受美食的主兒啊!

“師姐,聽說今天中午又有好吃的?”鄭進元一來就往廚房跑,瞅個空當才從廚房門裡探出腦袋來跟程帛堯打招呼。

“你不都看見了,瞅你這饞相兒就知道有好吃的,巴不得死在廚房裡不出來了是吧。”程帛堯拿著小錘砸白果,下午燉白果甜湯要用的,閒著無事砸一砸,就當在現代砸金蛋銀蛋了。

“嗷,師姐,你就不能不說這個死字,咱好好活著不成嘛,天天死啊死的,你也不嫌晦氣。”鄭進元說完端了一個小碗出來坐下,裡邊滿滿的粟子燒肉。 寶雲他們幾個早就知道會招來饞蟲,粟子燒肉做了整整一鍋。

瞅鄭進元一眼,瞬間被碗裡冒著撲鼻香味兒的粟子燒肉給吸引住了,那粟子裹著醬紅的肉汁,看起來很是誘人,她放下小錘攤開手:“給我顆粟子。”

鄭進元護著碗,一副“你要什麼都可以,但粟子絕對不行”的架勢:“肉多粟子少,寶雲說你和師兄愛吃粟子,要多留點粟子,你看看我碗裡,總共也沒幾顆。師姐,你就是這麼照顧師弟的呀!”

“早知道就不該叫你來吃。”收回手繼續砸白果,一邊砸一邊咬牙道:“下午煮糖水,你不許來吃。”

“喲,門口就聞見香味兒了,進元怎麼就吃上了,也不說等等我們,你的規矩都學哪兒去了,哪有大家一塊兒吃飯你先吃的。”說完,張放知也進廚房拿碗盛了一碗出來,鄭進元瞪他,他無所謂地“嘿嘿”兩聲說:“師姐說得沒錯,咱們幾個規矩都學到狗身上去了。”

端著碗吃得臉上都沾了醬汁儿的鄭進元怒喝一聲道:“你給我滾遠點。”

程帛堯在一邊看得樂不可支,這倆湊一塊兒特歡樂:“行了,別把肉給掉出來,那可是我早幾天特地跟人訂的上好​​五花肉,肥肉薄薄兩層,瘦肉厚厚兩層,皮兒不厚不薄一層。這五花肉啊,肥肉多了油,瘦肉多了柴,皮厚了彈牙,只有豬屁股尖兒上那一小塊最最合適。”

……

倆可憐孩子立馬吃不下去了,多……多噁心,什麼叫豬屁股尖兒上那一小塊最合適,師姐這是看他們吃得太美味,成心噁心他們來的:“師姐,您要是不樂意我們倆來蹭飯,直說就是了,何必噁心人呢。”

“你們也知道噁心呀,你們從前幹的那些事兒,把全京城的人都噁心死了。眼瞅著下個月底你們就要回京了,要一點轉變沒有,還那麼混日子,你們且等著我來噁心得你們這輩子都吃不下飯吧!”小程七段是擔心這倆孩子幾個月沒人管,又犯抽,她一點點看著轉變過來的小少年,真的不希望他們再像從前那樣。

其實都是不錯的孩子,要說挑什麼大擔子不成,但處著都挺好。 因為紈絝,因為他們就他們三個天天混一起,所以心地反倒單純一點。 有李易那規矩孩子在,這三個也就能噁心噁心人,別的還真幹不出來。

“士別三​​日且當刮目相看,這都多久了,師姐不能老拿從前來說事兒,你這樣我們多傷心呀。”

呸,傷心的人吃肉能吃得那麼歡快,以前連一點兒肥肉都不吃的矜貴主兒,現在吃五花肉吃得滿嘴流油,牙齒上還沾著一點兒醬色的肉渣,看起來要多生活就有多生活:“我就知道你們要讓我傷心了,我肯定會讓你們傷心加倍。”

“師姐,你放心了,從前不是沒人管我們嘛,現在你和師兄看著,國師和院長約束著,還有滿院兒先生和師兄師姐壓著,我們就是想像從前那樣兒,也沒那工夫。話說師姐,等明年開春你就得把銀錢給我準備好,我和先生打算去海邊造船。先生說東海邊上有一家大的造船廠,我們可以去那裡試試。”張放知現在有目標,確實像他說的那樣,想紈絝都沒工夫,有那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麼把圖紙完善一下。

“合著以前管你們的爹媽長輩全是擺設!得,銀錢早備好了,你什麼時候要就來支,等你把船造好了,你們就可以一塊兒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而不是固步自卦地認為我朝乃世間之中央天國,海的那邊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著你們吶。”可惜她去不了,暈船的人沒治,根據怕馬這一條來看,她暈船的毛病八成也沒能甩脫,所以她就不用盼著出門周遊列國了,除非李崇安願意陪她一路架著四輪驅動的馬車玩馬路旅行。

李易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院門邊上,聽得無比神完:“堂嫂,真的麼,海的那邊有更廣闊的世界嗎?”

程帛堯確定自己在地球,所以她確定這個世界也有海也有其他西方國家,只要不像某部電影演的那樣,他們都是一堆數據就絕對會有:“嗯,當然有,全新的世界,與大明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麼,它是在海的盡頭等著我們去征服它,對不對堂嫂。”少年豪情萬丈,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更遠大更廣闊的目標,比做皇帝還要更令人熱沸騰的目標。 做皇帝其實一點也不能讓他熱血沸騰,最多能讓他覺得喘不過氣兒來。

征服你個缺心眼的傻孩子:“不,等著我們去欣賞它,世界太大了,就算你能全征服下來,你管得過來麼?”

呃,大明朝就夠管不過來的了,邊遠一些的地方官員就是土皇帝,還是算了吧,去欣賞它就好了:“好吧,欣賞欣賞。可以開飯了,院長、國師請上坐,堂兄堂嫂也請坐,進元放知別捧著碗等肉吃了,趕緊盛飯去。”

目前來說,那更廣闊的海外世界遠不如桌上的粟子燒肉誘人。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25 PM

第九十二章兔子、孩子以及奶媽

雲涯道院沒有所謂的課程安排,所以十一月底,李易和其他在道院裡的弟子都可以啟程歸家,遠一點的甚至早就已經啟程了。 先生們則多半託家帶口安在道院兒裡,雖說也有些要回鄉祭祖的,但院兒裡離不得人,李崇安和程帛堯這一對兒,今年過年就回不得家,院長年事已高,如今可算是找著人接班,自然兩手甩甩地做閒人。

“殿下啊,我不指望著你們回京城去亮瞎別人的眼,只盼著你們能夠讓別人耳目一新便足矣。進元師弟,回了家不許說人家房子修是不好,花木不貴重,更不許說人家家裡的屋子修得如何如何不符合道家風水,大過年的別招人抽你。至於小張師弟,你可通點兒人情世故吧,張相爺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家裡來客人,你就算不幫著招待,也千萬別說人家孩子長得不好。你們仨啊,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嘴裡沒出溜,把嘴管好了,多吃少說話,多笑少出聲兒,記住了沒有?”程帛堯覺得自個兒現在是妥妥的奶媽,也是跟這仨孩子處出感情來了,要不怎麼說壞孩子更招人惦記呢。 這仨得天天給他操心,這都成習慣了,一時還真不好改。

不過,這也有好處,她最近覺得自己脾氣要多柔和有多柔和,遇著什麼事都不急不緩了。 這完全是被他們仨千奇百怪的言行舉止給鬧得。

鄭進元可乖可乖地閉上嘴巴,揚著一張燦爛的笑臉兒,表示他回京以後就這幅樣子了,張放和有樣兒學樣,倆人相視而樂,笑得相當白痴。 李易表示不屑,但他也自有他的憂慮:“堂嫂,我們家你說的這幾條不管用,再怎麼光笑光吃不說話,也會被解出千萬條來。”

“誒。遇上你家這樣家大業大的,那確實沒法子。吶,教你一招。碰上要跟你說家事的,你跟他說風花雪月,碰上要跟你說風花雪月的,你就跟他說吃喝玩樂,碰上要跟你說吃喝玩樂的。你就跟他說肉的一百零八種做法。”這和現代碰上乞丐,要錢的給飯,要飯的給錢是一個道理。

“能成嗎?”李易愕然,他這位堂嫂,永遠劍走偏鋒讓人無言以對,可偏偏這些歪招每回都能用在關卡上。

“信師姐。有肉吃。行了,別粘乎了,趕緊走吧。要不然天黑前沒法到京城,記得幫崇安師兄去秦王府送信,幫我去國公府送信兒。”招招手,總算能把這三冤家送走了,雖然有時候跟他們“玩”得很開心。 可大部分時候,她就是跟後邊兒收拾爛攤子的。

李易率先上馬車。 馬車上還裝著一堆儿山貨,小李殿下越來越有成為吃貨的徵兆。 鄭進元擺擺手也上了馬車,留下張放和最後,這孩子眉眼一彎,笑瞇瞇地說:“師姐,準備好銀子喲,明年我一回道院就要開始著手造船了。”

“嗯,一路順風。”

道院門口銀杏樹鋪下了層金黃的扇墜形葉片,仰面去看樹枝枯乾而有力地分割著碧藍天幕,不遠處的河流泛著粼光流遠,初冬的原野在陽光下飄來乾燥而枯黃的氣息。 程帛堯不是第一次站在門前看向遠處的河流,卻是第一回覺得它那麼美,靜諡而雋永,浩淼而溫柔。

“看什麼,站半天了也不進去,著涼了怎麼辦。”李崇安站在她身後其實已經很久了,波光與秋色,藍天與黃葉之間,紅狐狸的背影美得令人窒息。 瘦小的紅狐狸如今也多少有了點兒肉,圓圓小小的腰身修長一如因花季過去而舒展向天的月季花枝。

“沒看什麼,忽然這裡景色真好,啊,對了,鍾師姐開的藥快要吃完了,得找人下山配才成。你這幾天要是下山的話,就順道配一個月的量。”這身子自從來信期,就沒怎麼準過,有時倆月一回,有時仨月一回,量不多,還不時有發黑的血塊出來,很恐怖的樣子。 這樣的情形,她在現代都沒有碰到過,也因此越來越擔心,萬一自己真的不能……會很遺憾的。

說到吃藥,李崇安不由得一嘆,不是因為紅狐狸身體不好,而是改過方子後藥相當苦。 李崇安嚐過一點兒,苦得連膽汁都能吐出來:“堯堯,如果實在很辛苦,我們放棄好不好。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就我們倆也挺好的,還不用操心將來孩子怎麼教,怎麼養。我似乎是個連兒子都做不好的,對於做父親,真的有點兒沒底。”

側臉去看李崇安,見他神色溫柔繾綣,眼中對生活似有所期待,但依然存有迷惘:“可是,我很想有個孩子,淘氣的也好,乖巧的也好,聰明的或傻的都行。我想給他我所有的愛,溫柔地對待他,一天天看著他長大,然後告訴他,他是在我們的期待裡來到這世間,我們希望他在這份期待裡領略到這世間所有的美與善。”

雖然紅狐狸的話條理不怎麼分明,但充滿期待的神色,與柔軟的眼神讓李崇安的心既柔且暖:“好,我去給你配藥,堯堯,如果到最後也不行,不要沮喪,我們可以養一個孩子,並不一定非要自己生。”

“可是,骨血相連畢竟是不一樣的,我堅持。”她忽然想到了楊玉綾,楊玉綾肯定知道她有沒有生過孩子,能問一問她就好了。 可是因為這樣的問題去見楊玉綾,只怕見到了都不好意思問出口。

揉揉紅狐狸軟軟的頭髮,別的且不說,鍾師姐配的藥服用過後,紅狐狸的氣色要好多了,臉蛋紅嫩如月季花瓣,青絲烏亮如緞:“萬法自然,凡事隨緣,堯堯,不要讓這件事壓抑著你,知道嗎?”

嘁,哪有工夫天天想這個,仨倒霉孩子在道院時,她得天天緊著操心著他們,壓根沒時間多想孩子的事兒:“我也就今天閒下來才得工夫想,崇安師兄,我們好久沒一起出去走走了,要不趁著今天天氣好,我們上​​山逮兔子去。”

山上的兔子太多,兔子的繁衍能力又太強,農作物和山貨不時會被兔子啃走,所以道院一說野味兒,八成就是野兔子。 道院裡的先生們早吃膩味了,也就她和李崇安還沒膩味。 而且冬天做煙薰兔肉多好呀,想到煙薰兔肉,口水又掉出來了:“要不我們把院裡的先生們一起叫上,多逮點兔子,回頭醃了薰上做成臘兔子肉,不是又添一道菜​​嘛。”

“你和李易真不能天天待一起,盡說吃了。”李崇安說是這麼說,但說完就吩咐長河、止水兩個去把在院裡的人都叫上,大傢伙兒一塊上山逮兔子。

說到吃吧,程帛堯又有了個掙錢的主意,真不怪她,對於熱衷吃某某寺、某某樓、某某酒店的外賣店心小吃的小程七段來說,不管去哪兒總要捎點兒:“不是有幾個學子家裡境況不怎麼好麼,讓他們賣點薰兔肉,各種糕點,還有各種糕點和山貨。春天的筍乾茶葉,夏天蜂蜜乾花花醬,秋天各種水果,能曬乾的不能曬乾的,​​冬天還能燒炭賣,還有水仙花、剪紙、對聯、年畫兒。院裡不是還自己曬醬油釀酒釀醋麼,也可以賣的。”

慢慢的就會形成一個品牌,憑雲涯道院的地位,想做這塊兒,真是小菜一碟兒的事。 有可能到最後,她還能山寨一個廣告詞兒--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雲涯道院!

他家紅狐狸真是個什麼時候都能找到掙錢主意的,李崇安覺得這很好,雲涯道院攤子不小,也不是個個都出身富貴。 有個紅狐狸這樣的賬房,當真能省很多事兒:“行,回頭跟他們說說。”

道院裡的弟子們吃食堂的,食堂裡的點心向來很有名氣,道院裡也有專門研究美食的先生,雲涯道院的吃食絕對是方圓幾十里都有聲名斐然。 連皇帝都常念叨著在雲涯道院吃過的桂花蜜灸肉,而且是一念叨就念叨了好些年,御廚就沒做出一樣的味道來。

“靜山吶,逮兔子乾嘛,饞了?山上的兔子傻得很,還用逮,隨便拉個網一趕,逮個只八隻不成問題。”不愧是教兵法的,逮兔子都別具一格。

院裡最有創意的是擺陣法逮兔子的,最血腥的是練外功的,拎起手邊的重的扔過去,兔子骨頭都能砸得粉碎。

待到院兒裡的都來齊了,各自操上趁手的傢伙抓兔子。 山上的兔子已經見慣了時不時有人來趕他們玩兒,一隻只不緊不忙的奔向設好的各種陷阱裡。 小半天兒就逮了幾百隻,最後先生們逮盡興了手一甩走人,有想吃的就捎一隻回去,不想吃的兩手空空,還看著一堆兔子嘿嘿笑--發動院裡所有人逮兔子,看們倆怎麼吃得完!

“吃不完就讓人送到山下去,半賣半送,總有人要的。”何易山給了個良心建議。

“先生您放心,回頭我做好了,準得讓大家都上我這來搶。您看我對您多好,有消息事先透給您了,記得要搶早點來,晚了沒有的話,可不能怪弟子我有好吃好喝的都不懂得孝敬先生。”她雖然只是個嘴巴式,可好賴有張吃遍天下的嘴不是。

雲涯道院牌兔子料理,今天您吃了沒有?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12:33 PM

第九十三章只是一場空歡喜

小程七段是典型的南方人,過年對臘味有割捨不去的情懷,在程國公府什麼都有人端到眼巴前來,她就是那種有人管就什麼都不想的。 現在要天天自己考慮吃什麼喝什麼,自然會想起家鄉味兒來。

要論起來雲涯道院最有名的是豆腐,在什麼名頭都沒有,但人人都知道他做的菜冠絕天下的江先生指點下,雲涯道院做出來的豆腐可謂雲涯道院一絕。 每逢年節還有人特地從山下跑到山上來預訂豆腐,這也是雲涯道院敦親睦鄰的日常活動之一。

醃完臘肉的汁水用來醃豆腐,然後和臘肉一塊兒薰,雖說這東西出了名的不健康食品,可對於臘味的愛是絕對不會熄滅的。 臘月時分,道院的豆腐作坊也忙了起來,除了做豆腐,還要做點兒豆皮,雖說不賣但道院裡的先生們喜歡這個。

做為未來的院長夫人,如今已經在行使職權的小程七段指揮著大家做豆腐。 她的指揮只是在一邊安排人去做而已,具體怎麼做有江先生看著。

“給各位先生備的年禮也得開始準備了,按往年是布料點心和各色乾果。今年倒也不用出什麼新意,但是東西都照好的備,布料選彩雲坊的,點心廚房也做不過來,去京城合意居定,合意居賣得最好的八樣點合拼個禮盒,至於乾果,紅棗花生桂圓瓜子再加上域外的葡萄乾和各色酥糖。寶露,這個我忘了在信上提,正好你們幾個要回京去過年,給娘捎個信兒,讓娘在家裡找個得力的人幫著置辦。”仨倒霉孩子走了,現在四大丫頭也要回京過年,她好像真的要沒人搭理了。 李崇安越到年節底下越忙。 忙得恨不能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才好,晚上睡覺都是一沾床就著。

“是,郡王妃,不過您真的不回京去麼,國公和夫人會惦記您的。”

“我忙成這樣兒,哪走得開呀,替我跟娘說一聲。好在我也不是頭回不在家過年,娘應該不會太念叨,嗯,我還得提醒崇安師兄一句。晉郡王府該送到國公府去的節禮一定不能忘。此外,你去郡王府跟管家說一聲,往年怎麼送節禮今年加厚兩成給各家送。秦王府那邊也是一樣。”秦王府是真得感謝管家強大,否則早亂成一團糟了。

十二月中旬雨露雲煙回京,院兒裡漸漸有了年味兒,掛燈籠貼對聯和福字,再加上大家出來得比平時勤快。 倒顯得十分熱鬧。 臘月二十以後就常有山下的百姓上山來求對聯剪紙之類添年節氣氛的小物件。

二十二日這天下了場大雪,厚厚的積雪招得人特想出門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橇。 程帛堯把早些年做好的滑雪板弄了出來,找了個坡度相對平緩,雪厚實障礙又少的地方准備開始玩,哪想得到她還沒開始動起來就被李崇安給攔住了:“你是十歲八歲麼,不是小孩子了。怎麼也不知道愛惜身體。你這身子畏寒,一點寒氣都沾不得,還老要出來玩雪。”

可……可她明明已經穿得很厚實了。 滑個雪都不成麼。 咂咂嘴收起滑雪板,輕嘆一聲說:“崇安師兄啊,你總得讓我找點樂子吧,玩一玩不要緊的。”

“早上起來聽見你咳嗽了,還玩呢。手伸來我給你瞧瞧。”李崇安說完把滑雪板接過來,扔給旁邊正好奇張望著的某位先生家幼子。 小孩兒接過滑雪板。 歡快地衝了出去,和另外幾個小孩兒一路歡聲笑語玩兒去了。

程帛堯只好眼饞地看著,然後把手從毛絨絨的披風裡伸出來:“吶,你看你看你隨便看,我都說了我是被茶水給嗆著了,你偏要說我要多穿兩件衣服。結果我現在都穿成個包子了,你連玩個雪都要管……喔,你這什麼眼神,什麼臉色,出什麼問題了?”

她叨叨的時候李崇安神色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可手按在她脈搏上一會兒後,眼神和臉色就一點點慢慢有了變化,那變化還讓人有點咬不准到底是為什麼。 唔,總之不像是什麼好消息,瞧他臉色又凝重又肅穆的樣子,她……她該不會像韓劇裡的女主或女配那樣得了什麼絕症可怎麼是好。

“別慌,沒病,別自個兒嚇自個兒。我是有點兒摸不准,你等著,我叫祝先生來給你看脈。”李崇安說完就轉身,分明長河止水都在,他卻自己連跑帶跳地一路驚起落雪紛紛地穿林而去。

看這火燒火燎的背影,程帛堯嚇都要嚇出毛病來了:“他這什麼意思,一句話不給,還說沒病讓我別慌。長河止水,你們說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

“小的也不知道。”

李崇安確實懵了,要不然肯定會先讓程帛堯回屋裡好好待著,怎麼也不可能轉身就走人。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程帛堯蹲在雪地裡捏雪團子,為打雪伏的孩子們提供彈藥,那叫一個歡樂。

這情形,看得李崇安直搖頭:“堯堯,手伸過來,你怎麼就不聽勸呢。走吧,趕緊回屋,讓祝先生給你瞧瞧脈象。”

“噢,對了,你到底看到什麼了,著急忙慌的,你別嚇我行不行。”得虧是一撥小孩兒在玩打雪仗,否則這請祝先生來的這會兒,都能把事情往壞裡想到怎麼設置自己的遺願清單上邊。

“不是壞事,不過我不能確定,怕說出來到時候你又失望。”李崇安這話說完,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程帛堯哪能聽不出來呀,她怔怔地揉了揉耳朵,看著李崇安心中滿是意外的情緒:“崇安師兄,你是說……你是說我,我可能有了? ”

看著紅狐狸不自覺翹起來的嘴角,李崇安也跟著心情大好,就算是誤報,此刻的心情也足以告慰了:“只是可能,我只是藥學得好,診治的手段卻一般,還得看祝先生給你看脈的結果才成。”

李崇安趕緊攔住了她:“慢點兒,要真是有了,可不能這麼大動靜兒,仔細著些。”

嗷,對對對,程帛堯趕緊緩了腳步,扶著李崇安穩住自己的身體,眉開眼笑地點頭道:“嗯嗯,我知道。”

祝先生也被這小夫妻倆弄得一驚一乍,搭上脈老半天兒都沒出聲,李崇安和程帛堯都滿是期待地看著他,這可讓他怎麼說才好。 是有點兒像滑脈,可李崇安藥學得確實出色,診脈真不咋滴。 瞧這倆殷殷相盼的模樣兒,他都不忍說出真相來,他還有點兒擔心,萬一說不是,小夫妻倆不會合起來揍他吧!

行醫有風險,入行需謹慎吶。

小夫妻倆見祝先生半天半天也不說話,心裡那塊石頭吊著特不是滋味,祝先生這麼久都不開口,他們心底的熱度就一點點兒褪去:“祝先生,是不是我診錯脈了?”

祝先生點點頭:“小鍾開的藥暫時別吃,我開副藥給你吃七帖,每天一服,過後再吃小鍾開的藥就成了。小毛病,不嚴重,別擠眉頭。 ”

行醫真的有風險啊,程帛堯吃了這一年多的藥,身子竟還是這麼虛寒,真讓人替她捏一把汗。 你說這樣掃人興的話他是說還是不說呢,入行需要謹慎呀,算了,還是說吧,醫者不諱疾嘛:“要不小鍾的藥方我再給看看,帛堯的身體還是那麼虛寒。”

“啊……鍾師姐說有比從前好呀,怎麼又不好了?”程帛堯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兒都想哭了。

“這都比從前好,看來你從前身子真不成,這樣吧,從山上過去五六里的地方有個溫泉,那片山也是道院所有的。幸好你倆都是富貴人家出身不差這點兒錢,把那溫泉修個院子,把藥材泡在裡邊,日日湯浴薰蒸,效果會比吃藥更好一些,但是藥也不能停噢。”祝先生說完刷刷起筆開方子,開完方子就走人,省得被這小夫妻倆哀怨的眼神給殺了。

祝先生一走,屋子裡就安靜下來,雪光反照出屋裡一片燦亮潔白,程帛堯的側臉在窗紗上勾勒出瑩潤帶著微光的線條。 只是個側臉,看​​著都是失落的,李崇安伸手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揉著她的頭髮道:“堯堯,我們說好了,不急。”

“可還是感到好失望。”其實這也是大環境鬧的,這時代的姑娘都是十七八歲生孩子,跟她年紀差不多的要麼已經當了媽,要麼正懷著,她也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寵他愛他,給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轉念一想兒,這身子骨兒還差點時間才滿十七,按照現代的標準,要敢在這時候懷孕生子,非得被爹媽打斷腿不可。 這麼一轉念兒,又覺得不是什麼事兒,她還有得是時間,這幾年就好好過二人世界唄,老想著孩子孩子的,現在她這身子都還是個孩子呢。

“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不要耿耿於懷。”

雖然只是一場空歡喜,但這歡喜卻很真實,李崇安此時此刻無比相信,自己雖不能確定是否會成為一個好父親,但至少他願意為此而努力,在摸到脈搏時,心裡的震顫快把他淹沒了,那種無言的歡喜令人不需酒也能醺然而醉。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21 PM

第九十四章別人家孩子和自己家孩子

烏龍事件過後,李崇安和程帛堯都沒有再提起這件事,雖然倆人都清楚了自己有多麼期盼他的到來,但是也不能因此而讓自己沉溺在失望與求而不得的情緒裡,這樣非常不正確。

二十七那天董豐從京城送了信兒來,問她道場還要不要做,和圍棋有關的事,程帛堯就從來沒想過個“不”字。 雖然需要耗費許多銀錢,可這件事她樂意幹,不過選址上就要再斟酌一下,現在既然要在道院里安身立命,自然是離道院越近越好。

“崇安師兄,你看這事兒怎麼處理,道院附近的山都歸道院所有,是賣還是以乾脆以道院的名義來建這道場。”圍棋之所以說道場,是從棋道二字上來說的,道場的真正來由還是出自於宗教。 似乎也算跟道院沾得上邊,就是不知道院長認不認。

“可以,你掛上雲涯二字,隨便你用哪塊山頭都行。”雲涯道院對院裡弟子們的種種行事向來都是支持的,要經商給銀子給門路還給打通關卡,要行醫只要出了師,雲涯道院的名頭隨便用,雖然出師的要求相當嚴格。 無形中,雲涯道院已經形成了很大的影響力,好在這種影響力不涉及朝堂,否則哪個君王能容得。

冠名權這種東西她倒不是很在乎,而且掛上雲涯倆字,等於多了一層保護層,她樂意還來不及呢:“不過,也算道院的弟子嗎?”

“當然不能算,道院的弟子在外邊開那麼多學堂,要都算道院的弟子,道院的弟子早就不計其數了。院兒裡幾位先生棋下得相當不錯,到時候也能顧到你那兒,你可以考慮選近一些的山頭。”李崇安說完往外頭指了指,又說道:“南側的山上銀杏葉和紅葉居多。想來你會喜歡,視野也開闊你要喜歡看河,院牆建低一些在屋裡都能看到河流。”

“好像很美,等開春了我去看看。過幾天就是三十兒,年禮都送到先生們手上了,在道院沒走的弟子也都分發了,這幾天好好作一番灑掃,熱熱鬧鬧過個不折騰的新年。要是爹娘和哥哥他們也在這裡就好了,還有父王和長兄長嫂,那樣才是一家人開開心心過團圓年嘛。”現代的親人太遠。 古代的親人能團聚也很好呀。 秦王有點兒像更成熟更彆扭的李崇安,沒什麼好色,但心很柔軟。 對身邊親近的人往往是刀子嘴豆腐心。

對這個話題,李崇安含蓄矜持地一笑,不言不語,轉而拉著她的手到道院藏書樓頂上。 紛紛揚揚的雪落下來,遠山和山路以及山下的村莊都覆上一層白雪。 村莊上還有裊裊煙霧繚繞。 這種場景既生活又令人覺得圓滿。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平白無故的。”程帛堯倒是喜歡這裡的景色,但是對大冷天門都不讓出的李崇安居然主動帶她出來賞雪,這讓她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這時山腳下的路上駛來幾駕馬車,隔著風雪倒看得不是很清楚。 李崇安倒是看到了,卻沒提醒程帛堯去看。 這幾天老見紅狐狸羨慕別人一家團圓,他自然能感受到紅狐狸對一家團聚的渴望。 只是紅狐狸覺得這太麻煩了,她既不想讓他麻煩。 也不想讓家人來回折騰。

可是紅狐狸卻不問問家里人是不是同樣想一塊過年,是不是也是怕彼此麻煩才省了這事。 人和人之間總要有人先邁出一步,親人也是如此:“堯堯,給你個機會,許個願。現在心裡最想要什麼就說什麼,我滿足你的心願。”

嗯? 這是要變身阿拉丁的節奏呀。 程帛堯也沒多想隨口說:“我有倆心願,一是……第一個願望我要自己保留,你記得幫我完成就行了。第二個願望,想要好好過個團圓年,一家人熱熱鬧鬧吃年夜飯,最好還能壓歲錢可以拿。”

李崇安也不去問她第一個願望是什麼,第二個願望真是他要給她實現的:“嗯,我給你實現願望,可有什麼獎賞?”

嘴裡直“嘖嘖”地看著李崇安搖頭,程帛堯從鼻子哼了幾聲後才道:“哈,剛剛還說給我機會幫我實現願望,這會兒就要等價交換了,你這願望的滿足度也太低了點兒。不過你要真能做到,你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提。”

揉了把陰陽怪氣的小臉兒,李崇安指了指道院門口說:“看,雖然我要了獎賞,可願望的滿足度一點也沒減少。該來的都來了……噢,不該來的好像也來了。”

該來的比如程國公府一家子,秦王一家子,李崇安認為不該來的,李易、鄭進元、張放和。 這仨不好好在京里做他們的紈絝,跑回來做什麼。 李崇安對這仨的厭惡程度已經相當飽和了,雖說是他的考題,可最後他們仨簡直把紅狐狸當成了人生導師,一天兒都能來找十幾回,時不時就來一句“我去問堂嫂/師姐”。

“爹、娘,大哥二哥,還有父王和長兄長嫂,這……這怎麼回事。李崇安,你好呀你,老早就預備好了是不是,盡瞞著我,還給我個機會滿足願望。”程帛堯沖他又是幾聲哼哼,然後又眉開眼笑地看向院門前,兩家人並著三個小尾巴以及各自攜帶的侍從擁在門前,看起來很是熱鬧。

“還站著,走吧,岳父岳母也早就想瞧你了,還不是怕你忙不想來給你添麻煩,你也一樣,怕自己給他們添麻煩。一家人在一塊兒,能好好團圓,麻煩一點也沒關係。”李崇安說著從藏書樓一側的小閣子裡找出油紙傘來,撐著傘扶著紅狐狸上門前去接家里人。

要說女婿就是可人疼,程媽這會兒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女兒這樣沒心肝兒的丫頭真是太陽都烤不熱:“秦王殿下,您這身子骨可真是好,早些年見您在雪上快步如飛,如今也還是一點兒變化沒有

。 老程如今腿腳可不成了,回頭您早起練功把他也捎上,堯堯說老程得多動彈才成。 ”

秦王對讀書人普遍有偏見,連李崇安會寫兩句不怎麼滴的詩他都要嫌棄自己兒子太酸。 不過對程國公倒還好,人家有教無類嘛,他手下也有大頭兵去過程家學堂的,受益於此的小兵小將更是不計其數。 因此,秦王對程國公印像還不錯,也就願意跟程國公在一塊兒處:“成啊,程國公從前也耍得一手好劍術,如今難道不成了?”

“老了嘛,自然不成了,回頭咱們都要孫子孫女成行了,把他們教會了就成。”程國公身體其實還不錯,就是血壓有點兒高,程帛堯對別的毛病沒什麼印象,對高血壓可印象深得很。 在現代高血壓是家族遺傳病,哪怕瘦成一根竹竿,也照樣血壓偏高,所以她叮囑得就多一些。

“爹。”甫一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程,笑容滿面的樣子好生讓人歡喜。 她最喜歡老程這一點,不管遇上什麼事,始終都是溫和平靜的笑意。

程國公看到女兒,也是打心眼裡的喜歡,他總共也就三個孩子,哪一個都珍貴,就是女兒老不在身邊,因此多是偏疼著些:“堯堯啊,爹看看,氣色好了,看來靜山沒虧待你,那爹就放心了。”

老程真是個實誠人,怎麼也得先說教李崇安兩句才是吧,不過這樣實在的老程,實在是個好爹爹呀:“爹,我可想你了,在家好不好,大哥二哥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娘乖不乖。”

程國公聽得又是一陣哈哈笑,眼裡竟泛著點兒水光,由著程帛堯攬了他的胳膊,笑道:“都乖,都比你要乖得多,誰麻煩也麻煩不過你。”

“皮癢了,有沒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養著身子,有沒有窮折騰……”小程媽一通有沒有,把程帛堯問得啞口無言,程松溪和程柏濤哥倆不由得笑開了,她就是跑得再遠啊,一見小程媽也得認蔫兒。

“有啦有啦。”

人家的女兒怎麼就能這麼乖巧討人歡心呢,這才真個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 秦王也有幾個庶出女兒,可卻沒一個像程帛堯這脾氣的,最後秦王得出個結論,比起做人兒媳婦來,她更擅長做人女兒。 然後秦王又反省,難道他就看起來這麼冷硬不好親近,再看看身邊的兒子,不言不語只知道看著程國公一家人微微笑得滿臉柔光。

誒,女兒不如人家親暱討巧就算了,連兒子也不如人家有說有笑,你說你擺這幅小冷臉給誰看呢,跟天兒似的冷:“靜山吶,最近怎麼樣。 ”

“回父王,一切都好。”李崇安對程帛堯很多時候都不知道怎麼用語言來表達,何況是跟父親兄長,問過好後就沒什麼話了,哪像程帛堯撒嬌賣乖還順便讓兩家人都會心而笑。

有些能力真的是天生的啊!

看看,這就是別人家孩子和自己家孩子的區別,秦王好生鬱悶,嗯,回頭跟程國公討教討教,怎麼能把孩子們養得這麼親近不拘束。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45 PM

第九十五章不要啊,來人啊,救命啊!

秦王生於富貴長於安逸,年少時是個好勇鬥狠的主兒,李景和鄭進元、張放和這樣的紈絝,和年少時的秦王壓根不在一個檔次上。

幸虧秦王有個好爹,當然他是唯一的嫡子,他爹也沒得選,只能拿小皮鞭趕著秦王上進。

曾經,秦王覺得自己也算是個不錯的父親,可跟程國公一比,好像就天差地遠了。 看看程國公一家子那齊樂融融的氣氛,長子長媳不也看得直眼麼。

“帛堯。”

“父王,您怎麼沒帶何妃來。”何妃就是秦王如今唯一的側妃,在沒有正妃的情況下,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由她來打理的。 秦王對何氏既有幾分體面,也有幾分情意。 只是側妃扶正這條路不好通,所以秦王便只是不立正妃。

其實就這一點,秦王府也沒少被其他宗室指摘,正妃不立,頂著個側妃出來,實在不怎麼像話。 至於世子妃,長輩還在,她可以代表世子,但卻代表不了秦王和秦王府。

“忙著王府的事,沒工夫過來。”其實秦王也不知道該跟晚輩談些什麼,要是不談公事家事,好像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很快,秦王就發現他沒話不要緊,程帛堯有的是話:“何妃也不容易,您都來這躲清閒了,徐妃卻要掌著府裡上上下下的事兒。父王啊,其實何妃……也挺難的,或許何妃沒跟您說過,但是在女眷們的小聚上,總會有那麼些不中聽的話和不如人意的事兒……”

小程媽一聽重重咳了兩聲,示意別管長輩的事,尤其是公公的事,你個兒媳婦插什麼手,多不像話​​。 以為是在家裡,想管爹娘的事就管爹娘的事。 想管兄長的事就管兄長的事。

小程七段表示沒聽懂這幾聲咳嗽的深意,繼續說:“父王,我想著吧,其實何妃也不需要您給予太多,只是需要您偶爾認同一下她為秦王府所做的努力,以及寬慰一下她承受的委屈,這樣就足夠了呀。一家人,和和樂樂,無話不說才對嘛,何妃是怕父王操心完公事還要操心後院的小事。這才總是瞞著您的。”

說起何妃,也不全是為找話題而說的,這個其實以前就想說了。 可在京城有種種顧慮,但好像在雲涯道院不必顧慮這麼多。

秦王臉上神色有點兒硬,臉上的線條都有些僵了,秦王看了一眼自個兒小兒子,輕咳一聲。 這下他知道其實自家兒子這樣的悶嘴葫蘆也挺好。 程帛堯這口沒遮攔,當著兩家人並著三個外人這樣說家事,多少讓他有些尷尬:“嗯,我明白。”

“您明白了就好,還有長嫂,您肚子都這麼大了。兄長您怎麼還能答應一道來呢。還有你們三個,大過節的不應該在家人身邊團團圓圓地過年麼,非要跟來。殿下不用陪同祭祖麼。進元師弟不用陪長公主麼,張師弟家中就你這麼一個獨子,你竟也撇下張相爺。”主要是好不容易有個清靜的日子,家里人來她歡迎,這仨……就不能讓人安安靜靜過個年麼。 仨倒霉孩子呀!

世子妃沒說什麼,只是一臉“我現在很幸福。你說什麼我都無所謂”的模樣,世子也好不到哪兒去,看起來兩人現在已經完全習慣“我的眼裡只有你”了。

“師姐,你都不知道京城裡的人和事有多無聊,還不如跟斗嘴玩呢。我爹,看到我寫個字也能叫半天,好像我在書房裡寫幾個大字太陽就打西邊升起來的一樣。還有我娘,我不就是照師姐的話,好好孝順她麼,她竟然問我是不是鬼上身了。更別說堂兄表姐以及我那些朋友了,一個個壓根不是看到我鬼上身,分明就是見到我變成了鬼那樣獵奇,他們現在恨不能組隊來圍觀我。”張放知知道自己變得和從前多少有些不一樣了,畢竟他現在也是有事業的成年人了,當然要穩重一點,不要像從前一樣淺薄浮躁。

“你們家已經算好的了,你是沒見我跟我娘進宮後發生了什麼,那簡直就是噩夢。我伏案畫圖紙,我娘看到了直接就是一句'我肯定在做夢',我當時憋屈得都想哭了。”鄭進元說完就去看李易,挑眉擠眼“嘿嘿”直樂,他們仨裡最鬱悶的怕要數李易了。

李易一副“說多了都是淚”的樣子,苦逼著一張臉:“反正我是不想多待了,跟著堂姐才有好吃的,宮裡那些個菜一點兒都不好吃。等到我定力夠了再回去吧,在那之前我真隨不了那種,眼一閉一眨,老母雞變成大麻鴨的眼神。”

噗……李易把她平時說的話用在這裡,真是讓人不得不笑場:“看來你們確實沒變回去,不過主要原因是你們知道自己現在更好,不願意再變回去,這樣很好,孺子可教。”

“師姐又說什麼了。”仨倒霉孩子挺酷愛收集《程氏語錄》,程帛堯偶爾說一兩句現代爛大街的話,在他們聽來也分外獵奇。

“成婚是不是一男一女結成一個小家,而是不同姓的兩家人從此成為一個大家庭。”前邊是程國公和秦王並肩則行談著什麼,後後邊是程媽跟世子夫婦說懷胎的注意事宜,再打後邊就墜著三個尾巴在那兒嘰嘰喳喳,感覺分外溫馨。

仨少年點頭,鄭進元說:“堂嫂的話我記住了,看來以後得睜大眼睛仔細瞧,畢竟是要進家門當家人的人,可不是等閒的人都能當家人的。”

這麼想就對了,出身富貴,要真是為所謂“真愛”拋家棄族,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享受得了富貴,就要受得了富貴帶來的種種約束。 這也算是事先給少年們打預防針了,省得少年們將來隨隨便便就被小花兒小草、小月小星兒迷了眼去。

“這麼麻煩,我不成親了!”張放和除了畫圖紙願意麻煩著點,其他的事往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話你怎麼不跟令尊說去,跑來跟堯堯說有什麼用。放和啊,令尊要是聽了你這話,怎麼也得打斷你的腿吧。”程國公話音一落,就見張放和縮起脖子,程國公不由得失笑,真是一群孩子。

一行人一路到了院長院子裡,待到安排妥當就一塊用午飯,多半是山里的山貨和野味兒,還有溫泉邊上種的綠葉蔬菜,一頓飯眾人都吃得很是開懷。 兩家人氣氛和睦非常,再加上三插科打諢的,場面更是融洽極了。

秦王琢磨著乾脆多住一段時間,雲涯道院既有好風好景,還有其樂融融的屬於家的氣息。

用過午飯仨少年就跑去滑雪去了,仨大孩子領著一干先生們的兒女和孫輩兒漫山撒歡,這叫群龍有首,徹底管不住了。 先生們開始還勸,後來見沒用,乾脆眼不見為淨了。

“李易怎麼也會來?”皇帝身體這麼不好,京里局勢這麼緊張,李易怎麼還有閒工夫過來。

“或許是陛下出於保護他的原因吧,真正為什麼,陛下吩咐的,只有陛下自己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才把他打發過來。這幾天又要辛苦你了,上上下下這麼多人要安排,要一一關照飲食起居,就是不動手也要累倒。院兒裡的事你暫時就不要過問了,你跟爹娘和父王他們一塊兒多待待就成。”院兒裡也要擺宴慶祝過年,而且還要有相應的慶祝活動,這些事看著都不是什麼大工程,可一件件疊加起來的話準得把人累蔫兒。

“你願意替我分擔,我自是再高興不過,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如果忙不過來不要勉強。”程帛堯也知道他忙,兩人都忙,看來院長這些年真不容易,還以為院長只要輕輕閑閒地動動嘴就成,結果光動動嘴也是樁能把人精力壓榨乾淨的事兒。

看著不遠處他們倆的家人一塊坐著喝茶談天賞雪景,李崇安只覺得再累一些也都值得,也都甘願:“我不還有長河止水麼,實在忙不過來,差院裡的弟子們分擔一些也就是了。你也一樣,院裡的師姐和弟子們不用白不用,像李易、鄭進元、張放和他們三個你不給他們找點兒事,他們反而要給你找事,你看著分派就是,別什麼都自個兒來。”

等真到三十年夜,別人都歡騰地賀新春去了,小夫妻倆累得趴在榻上連夜都沒守,第二天還得爬起來四處賀新年去。 程帛堯要負責招待,雖則沏茶接人送人這樣的事不用她來,她就光是說“新年好”都沒歇著嘴,何況還得問一兩句各家的情形,有孩子的還要給紅包,順便誇誇人家孩子。

初二後先生們回娘家的回娘家,拜訪岳父岳母的提著禮盒陪去拜訪岳父岳母,可算是給了李崇安和程帛堯好一段清閒。

“唔……我不要起床,我都一個月沒睡這麼舒坦了,管他太陽曬不曬屁股,反正我不睡飽就是不起來。”賴床的小程七段理由相當充分,抱著被子裝死魚的樣子也相當能迷惑人。

“嗯,也可以,那我們就繼續待在床上,順便做點兒什麼……”

不要啊,來人啊,救命啊!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46 PM

第九十六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春宮圖》之醉花蔭!

冬季里花並不多,除卻臘梅便是水仙,但溫泉邊上卻有嫩黃的迎春花開得燦爛嬌豔。 廚房裡幫助的婆子順便采了一把回來,原是用來做菜,正好被程帛堯瞧見,便要了幾枝來供養在梅子青水石榴樽裡,後來婆子總要捎幾枝回來給她。 如今屋裡的幾枝是昨日黃昏時分鮮采的,這會兒還分外鮮嫩可人地綻放著,從原本用來放蘭花的高架上修長地帶著水珠兒地垂落在床頭。

“誒,好好的花,你摘它做什麼。”如願躺回被窩裡的程帛堯看著李崇安辣手摧花不由得好奇,拱著上半身趴在軟綿綿的蘆花枕上,半睜半不睜的睡眼看向李崇安時,只覺得有一束蒙瀅瀅的光柱在他身後游移,讓人不得不感慨,她的崇安少年真是美少年一枚呀!

李崇安手裡折著最嫩的枝條,綠葉與嫩黃的花朵相映成趣,那份盎然生機令人心中也萌萌欲動:“猜一猜,堯堯應該猜得出來。”

搞什麼,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麼,不過接下來李崇安把花咬在嘴邊往床上捱過來的動作讓她瞬間了悟了,這貨眼睛裡滿滿的熱火在雄雄燃燒,教人怎能猜不出來。 春宮圖裡有一個經典的,幾乎每本經典春宮都要出現的畫面——醉花蔭,要是春宮圖裡沒這幅,那就不是一本合格的春宮圖。

“醉……醉花蔭!”流淚,她記憶為什麼要這麼好呀,也就翻過一遍那本春宮圖,就把所有花樣兒都記了個完全。 事實證明,只要是她潛意識裡願意記的,那麼她就很難忘得掉,這個屬性真的很讓人心煩吶。

“我家紅狐狸腦子就是好使。要不怎麼棋下得這麼好呢是吧。”李崇安眼皮子一挑然後又垂下成一條縫,衝著在被窩裡犯困的紅狐狸笑得臉泛桃花。

看在眼裡的小程七段覺得自家崇安少年那是眉目誘人、秀色可餐,如果她不是那麼熱愛著被窩,肯定要撲上去的,可是這會兒她是真的只想睡覺。 外邊寒風陣陣,屋裡暖和如春,本來就是補前段時間沒睡的,這會兒撈著暖被窩,鬼才想起床:“郡王爺,您饒我過今朝行不行。你看看我的眼睛,我這眼圈兒都快趕上外邊的天兒了,烏泱泱一片。”

“不耽誤你睡覺。你看你左翻右滾睡不著,按你說的滾完床單就睡得著了。”對於紅狐狸用“滾床單”來形容夫妻人倫,李崇安覺得這真是太形象了,不但形像還不難宣諸於口,因此深深地記住了這個詞兒。 並且使用它!

“李崇安,你熱衷滾床單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可是你總該挑我願意配合你的時間對不對。我現在就想睡覺,勞駕您老人家配合一下我行不行。”程帛堯捂著臉,肚皮朝下趴著一副埋頭裝死的死相兒,堅定地抗拒接下來要滾的床單。

“啊……不許脫我的衣服。會著涼的……”

裝可憐居然沒用,李崇安還是執著地解著她腰間綁成蝴蝶結的衣帶,那蝴蝶結也太好解了點兒。 伸手一挑就開。 腰上的皮膚一下子暴露在空氣裡,屋裡暖和倒不會覺得冷,只是迎著李崇安的目光,她無論如何都覺得那一塊是酥癢酸麻的,還不及開口。 李崇安手裡的迎春花嫩枝條就迎著腰間的嫩肉將觸未觸地輕輕掃過,惹得程帛堯一陣無法抑止的低吟。

這種癢又不癢的感覺。 實在有些磨人:“不要,好癢,你就不能正常點兒!”

“以前我很正常的,是堯堯把春宮圖送給我的,自作孽不可活,你說的。”李崇安一隻手拿著迎春花嫩枝條,一隻手一點點掀開柔軟微厚的暖暖淡黃色衣裳,襟上繡著一枝粉色山茶花,襯得胸口那片皮膚分外細嫩柔軟。

嫩黃的花朵從腰側一點點撩到胸前,李崇安無師自通地用花瓣去碰觸那一點淡硃砂色花骨朵兒。 程帛堯真不知道是該誇獎他,還是該踹他下床,胸前被柔軟的碰觸著,讓人有直想抓狂,像是碰觸到了,又像是沒碰到,幾乎如同被風吹過一般,不自禁地就讓人想需求更多。

花朵是如此細嫩柔軟,襯得那隻稍後攀上來的手更加讓人趨於癲狂。 花朵是輕柔的,手卻是微粗糙而用力地,捏著那點兒淡硃砂去碰觸細嫩的迎春花枝,輕與重的對比直令人心尖兒都是顫的。

“堯堯,不要亂動,除非你想快點結束。”紅狐狸扭著身子,綿軟無力地曲膝,一個不慎就碰到了他腿間。 呼吸粗重幾分的同時,手上的動作也更加火熱用力,他喜歡看紅狐狸面若春花般泛著深粉綻放開的樣子,脖子微微後仰,眼睛半閉,淡粉的唇抿成一條線,這模樣著實可口。

紅狐狸眼波微動,聲音如柳絲一般細軟纏人:“你的意思是你今天興致不高,想速戰速決麼,少年,身體要好好補養啊,可不能未老先衰喲!”

好吧,她果然作死,明明知道這話說不得,可就是想挑著眉眼嬌軟軟地說出來。 她一說出來就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起不得床了,李崇安那目光微沉,笑意微隱的樣子讓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腰上傳來迎春花枝的輕拂,接著腰帶也被扯開,花枝趁勢而下,帶起一路令人不由自主顫抖的愉悅感。

腿內側細嫩的肌膚首先被細嫩的花枝拂到,迎春花枝上那幾朵嫩黃的小花兒不時顫顫地撞上她腿心那片蓊鬱濕潤之處,花瓣與花瓣的親密接觸,使得她們一起顫顫地濕潤起來。 程帛堯不自覺地低頭看了一​​眼,那枝迎春花在她的雙腿間落下起來,然後又拂落,帶起一陣陣令人驚顫的歡愉。

是可忍孰不可忍吶,不能只有我這麼不可自抑地想要被……呃,蹂躪,雖然這個詞想起來頗具靡靡之音的感覺,但是……咳,比較準確。

遍覽肉文的小程七段果斷坐起來,李崇安只把她的衣裳解開,卻並沒有脫去,她這一坐起來,真當得起一句套詞兒——衣裳半掩,玉體橫陳,如花著露,似雪染霞,相當……令人靡亂。

在李崇安眼神驚愕地停下手上的動作時,小程七段嘴角勾起一個照鏡子做了很多次的笑容,端是如狐狸精兒一般能誘惑人心:“崇安師兄,該輪到我了! ”

……

手上的花枝被奪走,人也被撲倒,李崇安愕然驚詫的眼神讓程帛堯有種終於撲倒美少年的邪惡感,美少年還是那麼一副被反攻,被撲倒的遲鈍與呆滯,讓人好想捏捏他的臉,再咬一咬他張開的嘴唇。 少年端是有一身好本錢,剛才兩人唇舌相交,他的嘴唇此時呈半透明的紅,著實讓人忍不住要去咬一咬。

這時候當然是想到什麼做什麼,還講客氣不成。 俯下臉咬上李崇安的唇角,在崇安少年如同見到了火星人一般的目瞪口呆中咬著吮著。 原本是想勾起崇安少年的情動,沒料想她去咬人,自己卻先麻了半邊身子,整個人軟軟地攤在崇安少年身上,真正是柔若無骨。

“堯堯……”

“嗯,別亂動,還沒好呢!”腿一夾,制止住某人想要頂上來的腰,她還沒玩醉花蔭呢。

細嫩的小手執起嫩綠嫩黃的迎春花枝,從崇安少年的臉慢慢拂下,在胸前流連,唔……崇安少年的胸肌最近好像癟了點兒,真得給他好好補補讓他補回胸來,這個木瓜牛奶不知道行不行噢。 胸肌下邊是腹肌,雖然沒有很硬朗的線條,但該有的腹肌一塊兒沒少,就是不像雜誌上見到過的那麼分明而已。

當迎春花枝撩繞在他腹肌上時,她聽到了他悶悶的低呼,花枝順勢而下纏在那已經腫脹起來的炙熱之上,空閒的手則時輕時重地揉著他的胸與腹。 迎春花枝纏繞著他的景象,真的很像花枝纏在了木樁上,那場面頗為生機盎然呀!

“堯堯,你真是個狐狸精!”李崇安實在受不住她這樣的撩撥,一個用力翻身,重新把紅狐狸壓在身下,他的紅狐狸像一枚顫顫滾落出迎春花的露珠,從暖暖的淡黃衣裳裡抽身出來,光潔細嫩的身體散發著誘人的光澤與暖香。

“我要是狐狸精……”程帛堯把嘴湊到李崇安耳邊,來了一句肉文裡的經典句式:“我要是狐狸精,就一定是來把郡王爺吸乾的。”

真……真是個妖精吶!

李崇安這下哪裡還繃得住,腰肢重重一壓,卻忘了迎春花還繞在他身上,這一壓,迎春花上微小的嫩刺扎得兩人便是一陣戰栗。 蓊鬱間溪水潺潺湧動,使得她更加滑膩,也使得李崇安更加無法抑止地快速抽動腰身,重重地落下,輕輕地抬起,在紅狐狸高高低低的尖叫中愈發深入,愈發無法克制……

到最後,有微弱的水聲響起,如同水浪的拍打聲,讓人聽著不由得臉紅心跳。 程帛堯將腿繞在李崇安身上,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更深入,此時此刻,方能體會什麼叫“*”。

因為心中有你,所以盼望彼此擁有得更加徹底,至最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離。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47 PM

第九十七章朝朝幕幕長相見,生生世世猶不足

足足地滾了幾回床單後,李崇安總算是放過了紅狐狸,把紅狐狸從偌大的浴桶裡撈出擦乾穿好衣裳再抱回被窩裡。 看著紅狐狸靨染彤霞地閉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地窩在繡著芙蓉花的被子裡,如飲過美酒一般的醺然陶醉。 李崇安不由得失笑,碰了碰紅狐狸的小臉兒,俯在她耳邊輕聲道:“堯堯,我去看看父王和爹娘他們,你好好歇著,待會兒給你捎點心回來。”

“嗯嗯……”迷迷糊糊地應了兩聲,程帛堯再也不管了,拽起被子捂過頭,一副天打雷劈都別來打擾我的作派。

李崇安卻伸手把她的腦袋從被窩裡撈出來:“別蒙著頭睡覺,對身子不好。”

說完見程帛堯再沒反應,知道她是困極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在床榻邊坐了好一會兒,怔怔出神地看著紅狐狸的睡顏,只覺得心頭滿足極了。 讓它種滿足是從心到身,甚至高過身心,直達靈魂的的餮足。 這麼一想,李崇安更覺得有孩子或者沒孩子都不重要,有自然會心懷感激,好好珍愛,沒有卻也不必太過遺憾。

上天給他們以彼此,或許就知道他們已經滿足,世上沒有十全十美,如果這將是他們唯一的遺憾,他願意接受這樣的遺憾。 只要紅狐狸永遠像現在這樣,嘴角微微勾起,睡得云裡霧裡,什麼也不愁,什麼也不憂,如此還有什麼遺憾是無法隨的呢。

“堯堯,我愛你。”這份愛深到連李崇安自己都不時被震撼,這般深深地愛與眷戀,真正讓李崇安感受到了詩中那種境界——朝朝幕幕長相見,生生世世猶不足。 紅狐狸睡著了,自沒聽到他這話,不過紅狐狸懂得他心中如何眷戀著。 那就足夠了。

捏一把臉蛋,李崇安起身出門去,門外的雪半些未消融,當庭兩株臘梅花卻開得正好。 外院花園裡,更有十幾株臘梅開成一串串冰透晶瑩的臘黃,程國公和小程媽正在花園裡賞花,小程媽出身武術世家,其實不怎麼能欣賞這種美:“天寒地凍的,你身子也不怎麼好,在屋裡待著開窗看看就行了。非要站到雪地裡來做什麼。實在想要走近點兒瞧,折幾支回去便是。”

“好好好,聽你的。花就不要折了,開窗便見得著,又不是自家園子,怎好隨意攀折。堯堯怎麼還沒起,這丫頭是越睡越懶了。回頭你說說她,到底是已經出嫁的人了,怎麼好還像在家做姑娘似的,想怎麼來怎麼來。我瞧著靜山也是個規矩的孩子,越是這樣,堯堯就越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程國公當著小程媽的面自然是這麼說。 可要讓他知道李崇安就在身後聽著,絕對要反著來,女兒自己關起門來可以說一說。 別人卻怎麼也不能嫌棄半點兒,這就是好爹爹的歪理。

“你這腦筋呀,真是不抵用了,沒看姑爺也沒起麼,聽說前些時候很忙。這幾天才得著閒,多睡睡也是正常的。何況。你就知道他們倆在屋裡睡懶覺啊,沒準兒是在……做什麼呢。”小程媽一針見血地說道。

這話兒倒把程國公堵著了,雖說自家關起門來夫妻倆也是這麼過,可說起女兒女婿來,好像就頗為尷尬了:“咳……那就由他們去吧,只是堯堯身子不好,子嗣方面……不知道靜山怎麼考慮的,你說要是萬一……”

小程媽眼一瞪,低聲吼道:“你少在這兒胡說,你們家搭上我們家就沒誰身子不好的,堯堯準也沒事,她打小身體就柔弱一些,容易病著。堯堯那師姐不是說了麼,怎麼也得養個兩三年,這才第二年呢,等再過兩年還是不成,再問問堯堯和靜山要怎麼辦吧。現在你可別胡咧咧,要是讓堯堯難受了,看我不收拾你。”

老程連連求饒:“是是是,聽夫人的。”

看著二老相攜從門洞裡轉身而去,李崇安在原地不由得笑彎了眉眼,不是因為程國公夫婦二人說的那一番話,而是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和紅狐狸二十年後的樣子。 那時候他們會相扶著去看朝霞晚霞,潮起潮落,去看春天的花,秋天的落葉,下棋的時候鬥鬥嘴,她爭強好勝,他就退開一步讓她強讓她勝。

這麼想著自是會心一笑,滿眼溫柔。

“靜山。”剛才那一番話,秦王也好巧不巧地聽到了,眉頭自然也就皺了起來。

“父王,早安。”李崇安這會兒心神溫暖柔和,面向秦王時,笑臉也比平時更具溫度一些。

秦王光是看著小兒子這笑臉就長嘆一聲搖搖頭:“罷了,你由來是個有主見的,若真是子嗣艱難,讓你哥多生幾個便是了。那小丫頭,你們就好好過一輩子吧,不用擔心為父,只要你們過得好,旁的都可暫且放下。”

其實秦王本來想勸李崇安納個側妃,但李崇安那張笑臉實在太過明顯,秦王轉念一想,算了,何必讓自己小兒子夾在妻子岳家和他之間難做。 大不了以後讓長子過繼一個兒子給這倆承繼香火,橫豎都是秦王府的血脈,也不需要計較這麼多了。

秦王能在一念之間想通,倒讓李崇安感到意外了,早些年他說不要繼承王府,秦王何等執著。 李崇安輕輕一笑,忽然想明白了,秦王的改變大抵都是因為他,他其實真不是個好兒子:“父王,此生有幸能做您的兒子,但願我不曾讓您太過傷懷。 ”

“呵,怎麼沒有,當年你風雨交加的時候跑出門去,王妃差點沒提刀把我剁了。到了我一邊要承受王妃的怒火,一邊還要四處找你去,你是不知道,那時候我都恨不得剁了我自己。好好的一個家,讓我給弄得支離破碎,豈止傷懷,簡直是惱恨。”秦王說起當年的事,一邊樂一邊感傷,但看到小兒子現在的狀態,又覺得應該慶幸當時發生的一切。

“當時年少不經事,讓父王操心了。”李崇安現在覺得自己要有個幾歲就離家出走的兒子,找回來也得往死裡揍,秦王不但沒揍他,還默認了他在江南學棋。 如今才發現,當時曾埋怨過的,如今卻滿心感激,這大概就是紅狐狸教給他最重要的一點——什麼事都可以在恰當的時候,反過來省視一番,簡稱——反省!

“哈哈哈哈……現在知道了也不遲。”秦王哈哈大笑,這一刻才體會到,當真什麼都不重要,只要父子間能像現在這樣一直親近下去,別的計較來做什麼:“還有……年輕輕兒的,節制著點。”

怔了怔才明白過來這話裡的意思,李崇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秦王頗具手感地把兒子給侃了一番後大笑離去,一邊走還一邊招手說:“趕緊跟上來吃午飯去,這麼半天想來你也該餓壞了。”

……

這是他父王麼,怎麼活像被鬼上身了! 唔,不該這樣想,大過年的不能鬼啊鬼的,雖然確實有點兒像。

用過午飯後,李崇安找院長商量了一下大年三十的安排,雖說都已經定下,但還得再過一遍,人這麼多,寧可多過幾遍也不能到時候臨時慌亂。 程柏濤和程松溪哥倆見妹子沒出來,晃晃悠悠地滿道院轉,道院裡那麼多先生,隨便路上遇著哪個都夠他們興奮的了。

老程和小程媽也一樣,甚至秦王也有崇拜的對象,除了李崇業那個有妻有子萬事足,怎麼都要守著娘子不出門的,連仨倒霉孩子都鑽出門找人去了。 只是很遺憾地是程帛堯的院門深深閉著,這明擺著告訴他們——今日高掛免見牌,無事跪安,有事也跪安,沒事兒要找事兒的開門放李崇安。

“師姐居然大白天關門睡覺,太不道德了!”鄭進元都不用琢磨,這位從前可是個雖然吃不了肉,可沒少調戲漂亮姑娘的主兒,自然知道肯定是做了什麼不道德的事兒,才招致這都下午了還在不道德地浪費光陰睡懶覺。

“這話你跟師兄說去呀,當著關起來的門說算什麼英雄。”張放和一句話就把鄭進元給噎死了,要不說越是讀書人心眼兒越壞呢,這讀書人家裡長出來的心眼都夠壞的。

李易托著下巴,吧嘰了一下嘴說:“我看明年咱們就能有個小師侄兒了,為了小師侄,他們再怎麼不道德咱們都該支持。堂嫂是怎麼教育咱們仨的,回頭咱們也怎麼教育小師侄,這樣就足夠回本兒了。”

鄭進元跟著托起下巴作沉思狀,然後覺得這個確實可以有,不過他也有疑問就是:“那萬一人家好好的不長歪呢?”

只見張放和跳起來給鄭進元一腦嘣,怒道:“你蠢呀,不會先把他帶歪了再教育。”

“這個想法很不錯,我附議。”不愧是右相這樣的老狐狸生出來的兒子,果然肚子裡有存貨,是個能謀事兒的,怪不得父皇要誇張放和腦瓜子靈光呢,這會兒看出來了,果然很靈光。

“嗯,對,帶歪了再教育!”

……

程師姐知道了揍不死你們三個,孩子都還沒生出來呢,就想著把人帶到歪道上去,這仨倒霉孩子真是沒治了。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50 PM

本帖最後由 cluh737 於 2014-2-4 03:02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我錯了大王,您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

大年三十兒,團圓宴,鑼鼓喧天。

水仙臘梅開成滿院燦黃嫩白,雲涯道院的院場上,先生們各自扛著自家的桌兒出來聚宴,雖是各家做各家的飯菜,但卻把桌子擺在一處,那熱鬧的氣氛能把人臉都給薰出一片喜慶歡快的紅來。

到東家嘗個餃子,西家吃塊年糕,從這桌轉到哪桌,到最後到底吃了誰家的沒吃誰家的,跟誰在一塊兒吃過都記不住了。 到最後程帛堯連李崇安都找不見了,人實在太多,院場又太大,她被幾位師姐拉著滿園子認識人,難得眾人齊聚在一塊兒,她這個未來的院長夫人自然要多多認識一下院兒裡的諸位女先生以及其他先生們的女眷。

女眷們坐到一塊兒,談論的話題總是很原始,丈夫孩子家裡那方寸之間的些柴米油鹽事,就算是女先生們,這時候說的也是衣食住行。 男人的話題到最後可能是家國天下事,可能是女人,但女人的話題到最後,不是家庭就是孩子。

程帛堯這個新婚小媳婦就被人侃了:“堯堯啊,別老逗我們的孩子,趕明兒個你也生一個,就知道生孩子養孩子是什麼滋味兒了。”

說者本是無心,程帛堯這個聽者也並不多在意,她才成婚一年,這個話題本就不該在這時候成為忌諱,所以她自也坦坦蕩盪:“這事兒不急,我也才十七,祝大夫說等過了二十生孩子才妥當呢,鍾師姐也說年齡稍大一點生孩子身子更受得住。在這之前,逗逗大傢伙兒的孩子,當給我預先練習一下怎麼當媽了。”

“那倒是,不時聽有十三四歲生孩子落下毛病的,咱們女人家呀就是得養好身子,好好活著。否則就會有別的女人來佔咱們的位置。”

“這話說得對,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咱們活得好好的,自然該對自個兒好一點。不過堯堯,你也別太晚,你是宗婦,太晚生孩子小心宗室給靜山塞倆側妃來,到時候有理兒都沒地方說去。”

說到這事兒,程帛堯確實有些擔心,三年五年說得過去。 十年八年呢,別以為十年八年就有多麼漫長。 李崇安二十一了,等到他三十歲還沒有子嗣。 就算是秦王不干涉兒女之事,就算是她有婚書上的“室無二婦”做背書,仍舊擋不住宗室長輩往晉郡王府塞人。 而且宗室長輩要塞得人進來,秦王不能反對,李崇安更是只能接著。 否則一頂頂大帽子就要往秦王府和晉郡王府頭頂上壓。

平時跟李崇安說起孩子的事時,總是只考慮秦王和彼此的感受,對於宗室的態度並不過多去談,畢竟他們在雲涯道院,宗室到底隔得遠,也管不得那麼長。 可他們又不是不回京城。 也就今年不回去而已,明年及以後過年過節都得回去,又不能一輩子山長水遠。

年夜飯吃罷。 程帛堯帶著一肚皮低靡的情緒回屋,路上正好遇到李崇安出來找她:“你才回啊,我還以為你早回了,一回屋不見你又出來找,你倒好在這瞎站著做什麼。可是被雪景迷住了。那也不能站在樹底下,看這一腦袋雪落得冷不冷。走吧,回屋泡熱湯換衣裳,別凍壞身子。”

李崇安伸手拉去拉她的手,卻抓到一雙冰涼的手,十根手指凍得跟冰棱子似的沒有半點溫度,李崇安這才察覺到不對。 紅燈籠暈紅搖曳的燈光下,紅狐狸的臉上沒有半點兒笑意,平時就是不說不笑不動地靜靜坐著都嘴角上揚的紅狐狸這會兒整個人似乎都很不安:“堯堯,怎麼了?”

“崇安師兄,我以前只想到你和父王的態度,卻忘了還有宗室。以前總想著我有婚書啊,有你的一心一意啊,還父王的寬容縱容,這樣就足夠我們過得好了。可是我們都忘了宗室長輩們還會干涉的,難道我們還能一家一家的去說服長輩們不成。”程帛堯就剛才那一會兒,把事情早往最壞的方面打算到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所以她很傷感很不安甚至有些恐懼。

宗室的態度李崇安何嘗沒有思考過,不過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他既然能不著痕跡地扭轉秦王的想法,自然也能一點點扭轉宗室長輩的想法。 他的紅狐狸呀,就是那麼愛操心,看到片爛樹葉,就能預想到整棵樹枯死的情景,真是……讓人又恨又愛吶:“這些事,讓我操心就可以了,我娶你,是為了讓你一世歡愉無憂,不是讓你天天操心這些事的。婚書上寫過的,我應承過的,自然都能做到,如果因為外物干擾便做不到了,當初我便不會如此承諾。堯堯,相信我,雖非君子,卻也不是毀諾之人。”

怎麼能不操心,對資深被害妄想症(輕度)患者來說,這世上哪有說得準的事兒,什麼事兒最後都有可能有變成壞結局的可能性。 她是相信李崇安呀,可這世間變化的因素太多了,能影響到結局的因素太龐雜了,誰能說出一定肯定確定的話來:“崇安師兄,我不是不相信你,很大程度上,我是在自我懷疑。”

“嗯?為什麼?”李崇安就是智商二千都猜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怪不得說女人心海底針呢。

“不知道,算了,別糾纏在這個上面了。還好我還有一點好處,那就是想不通的事兒隨時都能扔到腦袋後邊去,今朝有酒今朝醉,誰管明天有沒有買酒的錢。”程帛堯典型的來得快去得快,轉臉兒就是一張燦燦的笑臉,李崇安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還準備了一大堆話來寬慰呢。

忍不住翻白眼的李崇安想起了紅狐狸小時候擠眼淚扮哭的情形,總是上一刻還把臉揉得通紅,淚花兒在眼裡打轉,下一刻達成心意後就眉開眼笑,如春花齊放,彤雲浸染,前後對比得太鮮明,她總是輕易能把人弄得想嘆氣搖頭,然後伸手給她揉個雞窩頭:“堯堯,你關心吃喝玩樂就行了,其他的事有我呢。你不是說我腦子生得靈光麼,這種費腦筋的事兒交給我來解決便成了,你這腦袋瓜子不靈光,就不要瞎想了。”

……

瞪向李崇安,怒道:“我怎麼不靈光了,不靈光能下棋下贏你啊!”

“我錯了大王,您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崇安少年,你節操何在呀。

初一大拜年,大傢伙兒三三兩兩結伴滿道院互相拜年,吃瓜子果子點心酥糖,見面就是“新年好”“恭賀新禧”。 下午的時候,山下的小孩兒們還跑得上山來拜年,院裡的先生們撒下大把糖果點心,小孩兒們一撥拔來,又一拔拔揣著滿滿的口袋下山去。

怪不得云涯道院在附近群眾基礎那麼深厚呢,雲涯道院在大明朝走的向來就不是皇室高端路線,而是走群眾路現。 雲涯道院的弟子出去了,也會把這種與民同樂的習性帶到各地,所以雲涯道院在大明朝群眾基礎相當深厚,那是有口皆碑的好口碑。

小孩兒們來過了,大人們也結長大隊兒上道院來拜年,雲涯道院山下的百姓仰仗著道院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百姓們對道院裡的先生弟子們都很是尊重。 院長親自接待了每一撥上門來拜年的成年人,並暗暗囑咐李崇安和程帛堯:“無涯先師說宗教不宜走上層路線,所以我們與民親近,與民為善,多結善緣,多種善因,這樣一來道院才可恆久立世,長盛不衰。靜山,道院不說萬載,總不能毀於百年未至之時,你是個心思通明的,我點透了,該怎麼做想必你心裡也有數,總之你記住一條,道院的立身之本在廣闊的天地之間。所以道院只有山門沒有院牆,道院的弟子不可以從政為官,不可以涉及朝堂之爭。”

噢,在龍虎山下過棋的小程七段瞬間悟了,中國古代歷史上就有南張北孔之說,北孔是孔子後裔,走的是文人皇室的高端路線,皇室願意給他們體面尊榮。 至於南張就是龍虎山一脈的天師府,走的是民間路線,群眾基礎紮實,皇室也要給他們體面。 都是傳承千年的世家,甚至到現代都依舊傳承有序。

這開辦雲涯道院的李無涯難道是天師府的後人麼,看那位不像是現代穿來的,反倒有點兒像宋明二代,衣著什麼的都頗具宋明二代的氣息,再根據明太祖登基是在李無涯的掐算下才把定朝為“明”,李無涯是明朝人八成就跑不掉了!

想到李無涯,程帛堯不得不再一次感嘆——好牛逼的穿越者,前輩,我給您丟人了!

“帛堯,想清楚什麼了?”院長見程帛堯眼珠子張開,就知道這丫頭明白什麼了,不能不說這丫頭有些時候就是比誰都靈光,李崇安聰明吧,可有些時候就是比不上程帛堯啊! 院長會承認他選李崇安,有多半原因是因為李崇安娶了程帛堯這小丫頭麼,不不不,絕對不會,太傷少年人的自尊心了。

“院長,人想活下去有很多種方法,但一個如道院這般的存在想累世傳承下去,要麼讓人不得不敬畏,要麼讓人無法不敬仰。”

李易突然過來插句話:“有區別嗎?”

“當然有,不過你好像不適合參與這個話題。”

“為什麼,我也是道院的弟子,難道還有分別嗎,院長,你要給我做主,師姐欺負我!”

你就抽風吧,少年!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52 PM

第九十九章好孩子是可以有獎勵的

李易這傢伙將來要做皇帝的,道院這樣的機構想要擁有長久的生命力,除了民間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得到上層的認可與重視,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他們談的這些,很大程度上將來是針對李易的,誰讓他以後要做天下之主呢。

不過,李易這會兒還沒想到這麼深去,所以滿滿的求知欲,院長看著這孩子都替他嘆氣搖頭:“好好聽你師姐說話,別胡鬧。”

無涯祖師在上,陛下怎麼會選這麼個孩子入主宸宮,那不是活生生要斷送大好江山麼。

作乖寶寶狀的李易扭頭看著程帛堯,等她的答案,程帛堯真想給這孩子一巴掌才好,怎麼能這麼讓人鬧心呢:“不得不和無法有區別,前者是被動後者是主動,敬畏和敬仰也有區別,前者帶著幾絲懼意,後者則是高山仰止的崇敬。”

“呀,前者不就是父皇說的為君之道恩威並施麼,要讓他們既有懼意,又不得不敬服。”李易說完還點點頭,覺得自己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他堂嫂果然能啟發人。

……

院長和李崇安、程帛堯對望一眼,心里大抵都在想一點——李易這孩子真的要做皇帝麼,會不會太不靠譜了點兒。

“咳,殿下,這種話您在心裡想想就好了,喜怒哀樂且不需要全掛在臉上讓人一眼看透,何況是心裡的想法,殿下這樣會讓人覺得您特缺心眼兒。”程帛堯有點擔心院長,院長和國師住在一個院子裡,李易天天要去找國師,捎帶的要常常見到院長。 院長心臟不好,李易這不靠譜的別什麼時候把院長嚇出個好歹來。

“喜怒不形於色,城府不宣於表。堂嫂總是把很難理解的話說得很透徹,看來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完全可以找堂嫂解釋。”李易少年特歡樂,在皇帝那裡聽不懂的話,到程帛堯這裡一下子就有答案了,而且相當深入淺出,特別容易讓他接受並理解。

我找你全家!

把小李殿下像轟蒼蠅一樣轟走後,李崇安和程帛堯才算得了清靜,院長一手摀著胸口,擺擺手示意他回屋去了。 院長看來相當受不了小李殿下這樣的主兒。

“崇安師兄,你明白了麼?”程帛堯現在也盼著雲涯道院能傳承千年了,因為她在這裡。 將來他們還可能有孩子,也可以放在這裡,因為安全係數夠高,能使後代子孫免遭太多磨難。

“大致上能明白,無涯祖師當真是慧絕天人。我一直以為自己天資出色,想來比起無涯祖師,百里不足其一。”李崇安能感受到李無涯當年周到細緻定下種種條款約束後人時,是如何深思熟慮,如何計之以長遠縝密,真正是算無遺策。 只窺得冰山一角都足以令人——不得不敬畏。

那是,誰讓人家是穿越者呢,還是個八成在他本來的世界裡就令人驚才絕豔的主兒。 這樣的人穿越了簡直沒治:“那採訪一下崇安師兄,請問你此時此刻會不會覺得很有壓力,對於如管理道院,約束院中弟子你可有什麼想法,將來道院是要繼續走無涯祖師定下的規矩。還是會有所改變。”

“你這什麼毛病!”李崇安指著伸到他下巴前邊細長豇豆紅天球瓶,不明白為什麼紅狐狸要拿花瓶底兒衝著她。

“管那麼多做什麼。回答問題就好了嘛。”小程七段做為女性高段棋士,在現代沒少接受采訪,也沒少給更高段的棋士們拿話筒,所以下意識地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好吧,紅狐狸就是毛病多,李崇安低頭看了看豇豆紅的瓶底,牙白帶著芝麻點兒,上邊有“程瓷”兩個紅釉小印:“這是你的嫁妝,你什麼時候把它帶過來的,你的嫁妝不是該好好鎖在庫房裡嗎?府裡又不是沒有,別把嫁妝拿出來,好女不妝嫁時衣,器物也最好莫擺,想要什麼府裡沒有就跟我說,准給你找來不成麼。”

喲,還有這個講究,小程七段表示她倒是知道圍棋的所有規則,但是對於婚嫁的習俗真的一點兒也不清楚:“噢,我只是看著順手嘛,這個在家裡我就喜歡拿來插花,這是爹閒暇時給我燒的,我走到哪兒都帶著的,嚴格說起來不能算嫁妝。”

“怎麼不算,從娘家帶過來的都叫嫁妝,罷了,你喜歡就擺著,我再給你添幾件。你是喜歡豇豆紅釉呢還是喜歡天球瓶的器型?”李崇安說完又看了看細長脖子的天球瓶,不像市面上常見的那麼膩潤肥圓,球底小而瓶頸纖長,這會兒倒有印象了,秋天的時候紅狐狸喜歡拿這瓶兒插芙蓉花,一花一蕾數片綠葉便清雅極了。

“底足夠重,插花不容易倒……誒,你​​別歪樓了,這都把話題岔到哪兒去了。”嘖,她家崇安少年顧左右而言他的能力是越來越強了,如果不是她意志足夠堅定,八成就要被崇安少年繞開了。

其實是李崇安不想談這個,要不然他哪裡會扯什麼豇豆紅和天球瓶,紅狐狸果然不好唬弄:“壓力自​​然會有,偌大個道院,千餘人,以後還會更多,擔負著他們的生死存亡,怎麼會沒壓力。不過出身宗室,只要不是李易那樣長大的,就會天生帶著壓力,所以並不是很壓抑。至於以後,自然還是按照無涯祖師的訓示,無涯祖師定下的道路是正確可行的。好了,回答完了,滿意吧,把瓶兒拿開。”

不怎麼滿意,第一個問題還好,後邊的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不過看起來李崇安現在暫時還沒有什麼想法,畢竟少年都還沒正式接掌道院:“好好好,拿開就拿開,對了,我喜歡豇豆紅,天球瓶外邊的做得太肥膩不是很喜歡,只有爹做的才合心意。比起天球瓶,我更喜歡石榴樽和照水梅瓶。”

“石榴櫬也挺圓的,梅瓶這樣的書房清供之器,你居然也喜。歡。我從前也學過製瓷,明年我和先生一塊給你燒一爐。”李崇安說完揉揉紅狐狸的腦袋,又說道:“堯堯,你不要心思那麼重,也不要總把事兒往壞了想,世事不會到那樣壞的地步。你整夜睡不著,白天又瞎折騰,不是插滿屋子花就是四處找事兒做,身體怎麼能好。”

“我……我以為我在被窩裡沒翻來滾去你就察覺不到呢,還是被你發現了。”她也知道自己這脾氣不行,有點兒事就玩失眠,當然也緣於她總還把一點兒事都往最壞的程度去想,太沒治了。

李崇安自然知道是什麼事,卻不再說下去,只要把紅狐狸往那仨倒霉孩子跟前一領,她自然會暫時放下一切煩惱。 仨倒霉孩子也確實是在找她,仨孩子覺得山下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正邀伴下山呢,偏偏先生們今兒都有家人要陪,少年們覺得程帛堯是最適合領隊兒的,於是就找她來了。

“下山,雪是化了點兒,行吧,正好今天兒集市上有花市,這裡的花市和京城大有不同,早些年我去逛過一回,還挺好玩的。”程帛堯其實就想去散散心而已,她都一把年紀了,玩什麼玩呀,她是真的跟仨倒霉孩子有很大代溝的呀,聊不到一塊兒去的呀!

李崇安要接待院裡來來去去的人,倒真是不得工夫,便讓程帛堯和仨少年一塊下山玩去,但願這仨沒心沒肺沒憂思的孩子能把紅狐狸的失眠給治好。

一路下山,道路兩側雪樹瓊枝,彷若玉雕了人間,分外雅緻宜人。 道院在山下設有迎客堂,迎客堂不遠處就是集市,京城市上有各家出來的溫室鮮花兒,這小集鎮上自然沒有,花市上除了臘梅水仙盡是絹帛製成的花,倒是看著一點兒也不比京城的花市遜色,反倒因為巧手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們更顯得繁花勝雪。

“堂嫂,這就是你說的蠻好玩,除了這些絹花,還有什麼可玩的?”李易連鮮花的花市都不帶喜歡的,更何況不香不水靈的絹花。

“吶,往那兒看。”程帛堯指了一頭的射場,取的是一擊中的的好採頭,古人尚文尚武,文武都有及第之說,這應該是少年們會喜歡的活動。

“噢,射箭,這個我擅長,走走走,這裡沒人知道咱們是誰,沒誰讓著我們,也沒誰需要我們讓,咱們試試手去。”

看著仨少年一塊花幾個大子買了一壺箭走到靶場邊上,程帛堯就在一邊站著,她有點不太明白,李崇安做什麼要安排這仨少年來射箭,這有什麼含義嗎?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這大概是少年們第一次憑他們自己站在世人面前,而不是因為他們是誰的兒子,他們出身自何種門第。 他們或許是第一次站在人群中,用自己的力量贏得歡呼與掌聲,以及他們更加渴望的尊重與認同。

也許,當年李崇安就是早早在圍棋上找到了這些,才能對王府的承繼那般不放在心上。

“崇安少年,你真是個好孩子呀。”

好孩子是可以有獎勵的,少年,等著為師來獎勵你喲!

作者: cluh737    時間: 2014-2-4 01:54 PM

第一百章這孩子腦子果然好使

仨少年比過射箭後猶覺得不知足,又跑去和人一塊舞燈龍去了,之所以不是舞龍而是舞燈龍,全是因為鄉間山民把燈籠支在桿子頂,再用紅綢布前後銜接,這就成了山民們的燈龍,是鄉間賀新春的一種方式。 凡有燈龍架出來,山民們就自發支著自家的燈籠桿子,帶上紅綢佈出來,今年有喜事的人家要支描花樣的燈籠,或是嬰戲圖,或是鴛鴦圖,有喪事的人家則只支燈籠不點蠟燭。

白天還不明顯,到了晚上,這一年來的喜與哀一眼就能看得分明,東家嫁娶,西家生子,南家老​​人過身……等等等等。 花市上就有現成的燈籠桿子和紅綢布賣,外鄉來的人要是想支,現買就成,這邊的風俗就是越多人越紅火,燈龍的隊伍越長越旺。

少年們一人支著一根桿子,跟著山民們走街串巷,程帛堯以為他們就圖個新鮮到後邊會不耐煩,哪想到山民們一句話,少年們就乖乖地聽從:“娃子,可不興半路上扯開走的,這不吉利。”

少年們生於傳統長於傳統,對傳統習俗以及各地的風俗有著天生的敬重,所以一個個乖乖實實地支著燈籠桿子過田埂、過土坡、過山崗、過河流,按風俗是家家戶戶都要走遍。 好在少年們體質都不錯,支著燈籠竟然也撐了下來。 程帛堯半道上就找個茶館歇著去了,她實在走不得那麼長的路,茶館就在廟前大場邊上,待會兒燈龍還要回到這裡來,她守株待兔就行。

近到黃昏時分燈龍隊全才回來,大場上響起嗩吶鑼鼓聲,不時還有鞭炮聲“劈哩叭啦”響作一陣紅的紙白的煙。 李易他們仨可能找了人替代,一個個揉著手臂找了過來。 程帛堯剛想給他們倒上茶,李易搖頭說:“手都抬不起來了,堂嫂別倒水,我現在倒是餓了,要不咱們快點回道院去。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再不趁早回去上山的路太冷會結冰不安全,還是早些回,也免得堂兄伸長了脖子盼著您。”

“行吧,你們一邊走一邊活動活動胳膊,別待會兒連碗筷都拿不住。”程帛堯見他們仨興致不像去時那麼高。 起先還想著是他們仨累了,但走到迎客堂前時,忽然覺得不對勁了。 按說就是再累,這仨的嘴皮子也不該停才對。 一個個垂著腦袋,活像受了什麼打擊:“遇著事兒了?”

“我就說師姐會猜出來吧,你們還不信,有什麼不該跟師姐說的。師姐走南闖北好些年,見過的肯定比我們今天見過的還要多還要深刻。”張放和說完湊到程帛堯身邊,先是一嘆氣,然後才開口說事兒:“師姐,也沒什麼,剛見到有家人生了個女嬰。要把女嬰棄在雪地裡,進元去救,那家人把進元罵了一頓。殿下去說那家人也還是要把女嬰放在雪地裡的樹下邊。鄉民們竟都覺得沒什麼,師姐,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呀。我們三個平時也覺得自己挺渾,可從來沒想過要枉顧人命啊!”

見張放和說得眼眶裡有淚花,程帛堯知道這孩子是真的難過了。 能為生命而難過流淚的孩子,又能壞到哪裡去:“那後來呢?”

李易沉著聲說:“我身上只帶一袋碎銀子。都給了那家人,讓他們好好養著孩子。鄉民們這才開始勸,說既然有人出銀子,就養著吧,給口飯吃活下來就行了。鄉民們還說,他們會看著,不讓這家人再丟孩子。”

“接下來我們又繼續走。聽鄉民們說起那家人的事,說是那家人上有父母病重,下有幾個兒女要養活,剛生孩子的產婦身子有落了毛病,那女嬰今天不凍死明天也會餓死,得虧是我們給了袋碎銀子,要不然那孩子遲早是沒命的。”鄭進元他們幾個出身富貴,在京城也多看的是富貴,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事。 鄭進元就一個親妹妹,比他小六歲,那是喜歡得跟珍珠寶貝似的,有什麼好的都得想著給妹妹留著:“師姐,我看就是給了他們那袋銀子,那女嬰到最後也養不下來,可是我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仨少年自己都還是孩子,自然不會想著去養個孩子,程帛堯就想得到,不就是一個孩子麼,找兩個婆子日日里看顧著就是。 若是合眼緣就當自己的孩子養,不合眼緣就當替人養著,橫豎也不用自己動手:“明天再來看看,如果那家人實在養不下那女嬰,抱到道院裡養著吧,道院裡不缺她這口吃喝。不過,此風也不可長,萬一日後誰家生下女嬰不想要,豈不是要全推到道院來,你們各自想想可有什麼辦法。 ”

李易腦筋轉得最快,眼珠子一溜立馬就有了主意:“堂嫂,咱們不是道院麼,鄉民們不是嫁娶動土安葬出行都要來道院問問日子麼,乾脆做回神棍得了,不過我們就不適合出面了。堂嫂在院兒裡找個人,就說那孩子跟他有緣,把那孩子抱上山養,這樣不就可以了。”

確實可行,這孩子腦子果然好使,程帛堯忍不住伸手拍拍李易的腦袋:“少年,好主意,那這事兒交給你辦,你辦不辦得成?”

“我得找院裡的其中一位師兄或師姐幫忙,我們再去,只怕也不妥,而且也不能明天就去,得過些日子再說。明天去看一眼,那家人得了我那袋銀子,就算要扔也不會這麼快,所以這事得再過一段時日。”李易打好了主意,這段時間天天差人看著,一旦那家人有把孩子丟掉的念頭,他就趁這之前先請師兄或師姐出面去把孩子帶上山來。

至於帶上山誰養,李易都能想得到了,請個奶媽再找倆小丫頭照顧就成,都不用他費太多心思,下邊的人自然會照顧好。 一時間,李易又有了一層明悟,一個孩子對那家人來說是沉重的負擔,但對他這樣出身的人來說,不過就是動動嘴的小事情。

因為他從生下來的那天開始就擁有得比對別人多,所以他有責任去做一些事情,就算不是濟世安民,也應該讓他們過得更寬敞一些,而不是成天渾渾噩噩地玩耍。

次日,李易又下山去瞧了那女嬰一眼,順便送了些舊衣裳過去,李易這回倒是真的深思熟慮了,沒送米糧沒送錢,而是送能禦寒的舊衣舊裳,還有幾件半新不舊的女嬰小抱被小衣服。 張放和見那家人管女嬰“蠢丫笨妮”地叫著,還把命名權給攬了過來,那家人家裡孩子多,都是這麼叫著,也沒個正經大名,倒也不介意這幾個衣著不錯的後生給孩子取名。

張放和琢磨好一會兒,到了發現自己沒有取名字的天賦,他總覺得自己取的名字給家裡的丫頭叫可以,給人家的女兒安上實在不是很合適:“要不,十六,你取。”

“進元試試吧。”

“啊……我可不敢擔這責任,萬一她長大了嫌名字不好怪我怎麼辦。”鄭進元可是領略過小姑娘的殺傷力,他才不要擔這風險呢。

到最後只好李易上,也巧,這家人竟姓程,李易琢磨著堂嫂的名字就不錯,程國公曾經解釋過哩——至潔之帛,至高之堯,取的是高潔之意。 不過堂嫂畢竟是國公府出身,這麼取是沒錯的,眼前這女嬰是尋常農戶家出身,不好取這麼大的名字,怕壓不住:“叫安安怎麼樣?”

“安穩安樂嗎?程安安,還不錯,程叔,​​你沒意見吧。”張放和覺得“安安”是個叫出口都有餘香的名字,雖然樸實,但也清新宜人。

人家能有什麼意見,先是收了錢,今天又收了一堆洗得乾乾淨淨的舊衣裳,自然是欣賞應下:“我覺得這名字也好,安安靜靜,誒,我家大妮的名字都有了,以後大妮大名可以叫程靜靜。”

張放和本來想說,靜靜應該等到以後再有女孩再叫,安安在前靜靜在後,不過想了想沒說出口。 李易和鄭進元大概也是同樣的想法,都含笑不語地看著小安安:“安安,好好吃喝拉撒睡,過幾天哥哥們再來看你。”

把程安安的事跟程帛堯一說,程帛堯也愣了,看來這孩子是跟老程家有緣分吶,那就找個機會養著吧:“誰給取的名字?”

“不好嗎?”

“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感覺像小名兒,就像爹娘哥哥他們管我叫堯堯一樣,程堯堯,我要叫這個名字該有多彆扭。”小程七段記得這是現代一國貨品牌的商標,所以怎麼聽怎麼怪,其實要沒這個,安安這個名字確實不錯,念在嘴裡還挺美的。

程……程堯堯,李易寒了一個,再去想安安這名字也跟著覺得不對勁了:“要不就當是小名,橫豎要帶上山來養,加個字吧,堂嫂,你看加什麼字好。”

“這個找我也沒用,崇安師兄……咦,崇安師兄名字裡也有個安字,這好像不合適哈。”

……

得,結果就是徹底只能當小名了,大名里確實不好出現這個字,畢竟論起來要差輩兒了,雖然仨自認是哥哥,可莫晨其妙地就覺得跟他們同輩的李崇安只能當叔叔輩兒。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95.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